杜太后没想到皇帝竟预先下了这么一道诏令,看着朱皇后气的发抖:“你,你,你这毒妇!”朱皇后唇边笑容浮现:“妾是老娘娘亲自挑选出来,陛下册立的皇后,毒妇二字,妾不敢当!”
杜太后暴怒,伸手就要往朱皇后面上打去,朱皇后往左边走了一步,杜太后的掌风只扫下朱皇后鬓边的一根小金钗。
王尚宫虽在哭,但见吴娟要走出殿门,急忙大喊一声:“你停下!”这会儿殿内动作的人并不多,除了杜太后就是吴娟。吴娟不知该怎么做,左脚跨出门槛,右脚还在门槛内,望向朱皇后不知该做什么回应。
朱皇后垂下眼,唇边有冷笑浮现,接着她看向吴娟:“王尚宫还有话说,你就先等等。”
吴娟心里也不想去传那么一道血腥的诏令,应是后就把脚从门槛外收回来。王尚宫已经瞧向朱皇后:“为什么?”
这会儿问这个问题,真是蠢极了。朱皇后心里不屑地想,唇边笑容没变,也没说话。在生死之间,王尚宫毕竟还是敌不过死亡的威胁,不再哭泣,只对朱皇后道:“臣,愿遵皇后娘娘的诏令!”
说完这句,王尚宫就不敢去看杜太后,只掩住面哭泣。杜太后仿佛没听到王尚宫的话一样,瞧着王尚宫不停摇头:“为什么?”
王尚宫还是掩面在哭,朱皇后闭一下眼,睁开时候对杨姑姑示意。杨姑姑会意,示意几个宫人上前,把王尚宫扶出殿。
要接掌一座宫殿,所要做的事还很多,杨姑姑还要王尚宫协助,把谁管库,谁管近身服侍这些,一一照了原样更换。
杨姑姑和王尚宫走出正殿的时候,已被内侍带着站在那的文内侍瞧见王尚宫走出,又见王尚宫那萎靡的神情,嘴巴张的老大,对王尚宫道:“老姐姐,难道你就……”
王尚宫那刚放下的手又把面遮起来,大哭起来。文内侍听着这哭声,叹气:“难道老娘娘也……”
“王尚宫,还请不要哭了。你先把你的人都召集起来,谁该管什么,一一告诉我,我也好调配人手。”杨姑姑打断王尚宫的哭声,接着对文内侍道:“文总管,我觉着,您也别试图抗命了,这一回,陛下心意已决。”
陛下心意已决!文内侍长声叹息,对王姑姑道:“我们辛苦了一辈子,哪晓得竟落到……”
王尚宫不听则以,一听就哭的更厉害了,杨姑姑也不管她是不是还继续哭泣,带着她走到院中。院中的宫女内侍们,都分别列成两行。
而昭阳宫的宫人,已经把宁寿宫原本的宫人都寻了过来,站在那里。
杨姑姑指一个宁寿宫的宫人,问一句王尚宫,王尚宫嘴里答着,眼却没有离开宁寿宫的大殿,也不知道从此之后,杜太后会过的如何?
宁寿宫内原本的宫人都被带出去,杜太后还是站在那里,看着朱皇后:“你们,你们……”朱皇后毫不担心杜太后的威胁,况且杜太后再也没办法有什么实质的威胁了。
朱皇后只是看着杜太后:“老娘娘您这会儿累了,还是先歇一会儿吧。”说着朱皇后吩咐吴娟:“你去和杨尚宫说,让她先把贴身服侍老娘娘的人先给挑出来。”
吴娟应是后就走出殿门,殿内剩的人并不多,杜太后冷笑:“我从今日起,就不眠不食,到时瞧你……”
“老娘娘,您也活了那么多年了,怎么还在说孩子话?况且,老娘娘您,舍得吗?”朱皇后毫不客气地戳穿杜太后的伪装。
第126章()
杜太后仰起头,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朱皇后。朱皇后唇边的微笑依旧那样淡然:“老娘娘,这一回挑出来的人,都是精心挑过的,定会让老娘娘晚年无忧。”
“若你这会儿就去和文庄皇后作伴,我的晚年,更会无忧。”杜太后忍了又忍,终于说出这么一句。这样的话并没让朱皇后难过,反而朱皇后笑的更为云淡风轻:“妾总有那么一天的,不过……”
朱皇后看向杜太后:“妾会比老娘娘晚很多年!”
杜太后的双手颤抖的像风中的落叶,她原本保养的非常好,一双手也雪白细嫩,但这会儿朱皇后看过去,却觉得杜太后的双手,已经现出龟裂。
杨姑姑带着一群宫女内侍走进殿内,杨姑姑身后,还跟着一个着内监服色的内侍。
朱皇后还是站在那瞧着杜太后,杜太后的唇开始颤抖,杨姑姑带着众人走上前,对杜太后恭敬行礼:“臣等参见太后老娘娘,太后老娘娘万福金安!”
杜太后愤怒地把脸别到一边,不愿意瞧着杨姑姑。杨姑姑也不管杜太后愿不愿意瞧向自己,自顾自地行礼完后,带着人站起身,按照王尚宫曾说过的杜太后的习惯,两个机灵的宫女上前把杜太后扶了坐下。
一个小宫女把杜太后的腿放到一张脚踏上,另一个小宫女就拿起美人拳,给杜太后轻轻地捶着腿。杨姑姑也给杜太后端来一碗茶,恭敬地请杜太后用茶。
内侍们已经全都退出殿外,站在殿门口,等待着殿内的召唤。
香炉内香烟袅袅,榻是被放置在火墙旁边的,靠在那里,整个人都觉得暖融融的。闻着这香,捶腿的小宫女十分熟练。一切似乎都和半个时辰前一样,但杜太后知道,这一切都和半个时辰前不一样。
朱皇后站在那里,对杜太后屈膝行礼:“如此,妾就不打扰老娘娘,妾告退!”
说完朱皇后站起身,要带人离去,杜太后站起身,杨姑姑急忙上前一步搀扶着她。杜太后厉声:“王尚宫呢,文内侍呢?你们都把他们如何?”
“老娘娘,身边宫人侍奉不力,又怎能当得起老娘娘这样的关切?”朱皇后避而不答,只说了这么一句。
杜太后盛怒之中拿起一个引枕,往朱皇后身上砸去:“还我的……”朱皇后轻轻一抓,引枕已经被她抓在手上,朱皇后把引枕放在桌边,语气依旧轻快:“老娘娘此刻,不过是不习惯罢了,等使唤惯了这些人,自然也就习惯了。”
说着朱皇后就对杨姑姑道:“好生服侍老娘娘!”杨姑姑带着宫女们齐声应是,朱皇后瞧一眼杜太后,缓步走出宁寿宫正殿。
正殿外面,宁寿宫原本的宫人,全聚在那里,以王尚宫和文内侍为首,一个个面色苍白,低头垂手。秋宫正和吴女官站在那里等待着。
看见朱皇后走出,秋宫正急忙迎上:“娘娘,这些人该当如何处置?”
要按照皇帝的意思,这些人一个不留,特别是杜太后那几个贴身的人,全都杖毙才是。不过临近过年,朱皇后还是劝说了皇帝,于是皇帝下令除了杜太后那几个贴身的人遣去守陵之外,剩下的人全数遣散出宫。
因此朱皇后只对秋宫正微笑:“他们服侍太后老娘娘不利,陛下说当施以薄惩。”
秋宫正在这宫中也几十年了,怎么不明白朱皇后的话外之音,含笑道:“如此,就先带他们回宫正司,一一问过,再请娘娘定夺。”
朱皇后对秋宫正微笑点头:“不错。”
秋宫正得到朱皇后的称赞,欢喜的都快合不拢嘴了,往后退一步:“娘娘请先行。”朱皇后的车驾已经等在宁寿宫门口,朱皇后径自上车离去。
朱皇后一走,秋宫正就变了神色,对王尚宫道:“方才娘娘的话你们可都听见了,这可不是我徇私!”
王尚宫面色苍白,望向宁寿宫正殿,宁寿宫正殿门口,除了四个守着的内侍之外别无人影。王尚宫知道,自己此刻和杜太后,只怕就是咫尺天涯了。
想着王尚宫就跪在那里,面向正殿恭敬行礼:“老娘娘,臣就此告辞,老娘娘,臣……”
王尚宫伏在地上,哀哀哭泣,文内侍也带着人跪下,哭个不停。秋宫正不等他们哭完就不满的道:“起来吧,还要赶紧往宫正司去,这会儿再把老娘娘惊动了,你们的罪,只怕会更加上一等。”
王尚宫勉强站起身,此刻天边太阳正在落山,宁寿宫正殿看起来还是那样高大,但王尚宫知道,从此不一样了,这一次,杜太后可以说是输的彻彻底底。
原来,陛下他不是一无所知,不再是能被杜太后任由拿捏的小儿,他已经长大了,已经执掌天下了,慢慢的,他总会到杜太后面前,拿过他应该得到的东西。
王尚宫泪如泉涌,只是不知道,这个道理,杜太后明白了没有?
秋宫正再次催促,王尚宫转身往外走,愿赌服输,只是不知道能否保住命。
殿外重新归于平静,杨姑姑这才放开握住杜太后肩膀的手,对杜太后柔声道:“老娘娘可要用晚膳了?”
“滚!”杜太后一想到方才的事就恨不得把杨姑姑活活打死,当王尚宫的声音传来之时,杜太后是想走出殿去,命宫正司把人留下的,但被杨姑姑阻止了,她只是把手牢牢地抓住了杜太后的肩膀,而宫女们也没有站起身让开,依旧在给杜太后捶腿。
此刻听到杜太后这声饱含怒气的滚,杨姑姑的声音一点都没变化,来宁寿宫前,吴女官就和杨姑姑说过了,杨姑姑也清楚将要面对的一切。
不过,现在后宫之中,掌宫的是朱皇后,能不能讨好杜太后,对杨姑姑来说,毫无影响。因此杨姑姑再次重复:“天色已晚了,让她们掌灯吧。老娘娘的晚膳是摆在这里,还是摆在……”
“她不是恨不得我死吗?这会儿你把我服侍好了,难道不怕她迁怒于你?”杜太后自问是揣摩人心的高手,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就算难度再大,也要想法把杨姑姑给收服过来。
杨姑姑还是微笑:“老娘娘说笑了,您活着,活的长长久久的,是社稷之福,谁会这样大逆不道,盼着您……”
杨姑姑面上的微笑越来越深,终究没有把那个在宫中有所忌讳的字给说出来。
宫女已经把膳桌备好,内侍们捧着食盒走进殿内,桌上碗筷齐备,宫女们从内侍手中的食盒里端出菜肴,内侍们挨个拿着空食盒退出殿内。
很快膳桌上就摆满了菜肴,小吃八样,热吃八样,点心八样,粥汤品八样,炙烤八样,规格和杜太后平常用晚膳时是一模一样。
杨姑姑恭敬地请杜太后坐在桌边,拿起筷子为她布菜。
八宝鸭,火腿炖肘子,一样样菜肴都是杜太后平常喜欢吃的,但杜太后毫无胃口,一样样菜肴被撤下去。
杨姑姑毫不在意,又拿碗打了半碗燕窝粥:“这燕窝粥还不错,老娘娘先进一口。”
杜太后瞧着杨姑姑面上神色,对杨姑姑道:“若你服侍我服侍的不好,会……”
“臣等都是来服侍人的,老娘娘高兴也好,不高兴也罢,臣等都只能尽心尽力。”杨姑姑还是不为所动,杜太后疲惫地闭一闭眼:“我不吃,要等王尚宫回来。”
“老娘娘如此做,只是让王尚宫速死而已。”杨姑姑把粥碗放下,瞧着杜太后认真的说。
这一次,杨姑姑没有避讳这个字,杜太后的心开始有些纠着疼,终究还是拿起粥碗,慢慢喝了一口,什么味都没尝出来,就把碗放下。
杨姑姑又夹一块鸭子过来,杜太后吃了鸭子,就表示要漱口不吃。
总算杜太后动了两口,杨姑姑让宫女们收拾桌子,小宫女已经端来盥漱用的热水,杜太后盥漱完后就坐回榻上,呆呆地想着心事。
杨姑姑已经捧着棋盘过来:“老娘娘可还要下局棋?”
“不下了。”杜太后闷闷地说,杨姑姑拿过斗篷给杜太后盖上:“如此,老娘娘就请多盖上一件罢。”
“为什么?”杜太后没头没脑地问出这么一句。杨姑姑却明白了杜太后为何会这样问,只笑着道:“老娘娘您又想多了,您是陛下的嫡母,陛下对您,从来都很敬重,老娘娘只要安享荣华就是。”
安享荣华?杜太后冷笑,用手按一下额头,示意自己要歇息了,杨姑姑忙和宫女们过来服侍,宁寿宫的灯灭了,站在昭阳宫月台之上,看向宁寿宫方向的皇帝轻叹一声。
陪在皇帝身边的朱皇后伸出手,握住皇帝的手。此刻已经是腊月,又是夜里,可谓寒气逼人,皇帝的手已很冰凉,朱皇后的手却温热。
皇帝低头对朱皇后微笑:“皇后的手为何这样暖?”朱皇后给皇帝扬一下怀中的手炉:“我一直抱着这个呢。陛下也该歇息了。”
皇帝伸手摸一下朱皇后手里的手炉,朱皇后索性把手炉交给皇帝抱着,仰头看着皇帝。周围侍从手里的灯笼的光照在朱皇后脸上,让朱皇后的面容看起来莹润洁白。
皇帝笑了:“那皇后也跟我一起歇息,这会儿这么冷,瞧你的脸,都冻红了。”说着皇帝的手摸上了朱皇后的脸,朱皇后面上的笑越来越柔,柔的像能把人的心,融化成一滩水。皇帝似乎有所触动,伸手把朱皇后拥入怀中,轻轻浅浅的,低头亲上了朱皇后的额头。
侍从手中的灯笼渐渐灭掉,昭阳宫的灯也灭了,今夜,皇帝大概会有个好梦了。
第127章()
整个后宫的灯都依次被灭掉,柳依依站在窗前,看出去的是一片黑暗。菊儿从柳依依身后伸出手,把窗关上。
柳依依回头对菊儿无奈微笑:“不是和你们说……”
菊儿把柳依依手里的手炉拿过来,打开手炉对柳依依摇头:“才人瞧瞧,这手炉里面,什么热气都没有了。才人还抱着手炉坐在这窗前吹冷风,一时着了凉,可怎么办?”
“我不是披了这狐皮大氅?”柳依依拢下身上的大氅。这个动作照样让菊儿摇头:“这也不成。才人,我们奉了陛下娘娘的命令,前来服侍才人,哪能让才人受冻?”
柳依依抬头望向菊儿,勉强一笑站起身走向床边:“好了,我晓得你们这会儿在想什么了,端水来,我梳洗过了也就歇下了。”
菊儿脆生生地答应了一声,往楼下招呼一声,苹儿已经带着小宫女端着热水走上楼。菊儿苹儿服侍柳依依卸妆梳洗。
柳依依擦了脸问菊儿:“今儿用过晚膳的时候,听你们在楼下叽叽喳喳说什么?”菊儿接过手巾交给苹儿,又从小宫女手上接过香粉往柳依依面上抹:“宁寿宫那边,娘娘今儿带人去,把上上下下所有的宫人全都换掉。听说,全被宫正司带走了。”
柳依依差点把香粉盒子弄掉在地下,抬头瞧着菊儿:“这事,是真的?”
“宫正司那边,现在还没消息传来呢,想着只怕再过几天,宫正司那边就有消息传来了。到时只怕连王尚宫,文总管他们,都会得了罪名。”菊儿原本是伸手去接香粉盒子,想着索性就把香粉盒子交给小宫女,话里已经带上了感慨。
王尚宫、文内侍这些人,在宫中这么多年,早已是宫人中最出色的人。虽然和杜太后名分上是主仆,但宫中人都知道,他们在杜太后耳边说一句话,也许比那些得宠的妃子说一句话还要灵。
这会儿,不过轻轻一道谕旨,就被宫正司带走,再不复昔日荣光。宫人们谈论起这件事来,未免都有兔死狐悲之感。
不过菊儿很快收敛起心中思绪,对柳依依微笑:“听说老娘娘这些日子,身子一时不好,陛下说,只怕是服侍的人不够尽心,换一个不成,索性全换了。”
柳依依深吸一口气,好让心中的翻腾慢慢被压下去,对菊儿勉强微笑:“是啊,陛下对老娘娘,也是出于一片孝心。只是不晓得老娘娘那边,见王尚宫和文总管被带走,有没有别的想法?”
“老娘娘据说什么都没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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