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颊,又将手顺着我的颈线滑至衣襟,灼热的呼吸拂在我的脸上,心里。
忽然,他停下动作,极力克制着喘息问:“湘儿,我……可以吗?”
我伸手抱住他,轻声道:“你当然可以……”,未等我说完,他已经俯下身来吻住了我。他的吻如雨点般狂野而密集,一下下打在了我的心里。这一刻,仿佛天地间只剩了我们,就如同两颗相互缠绕的长青藤,纠缠缱淃,直至……死亡、坠落。
发丝缠绕、骨血相溶,清华的月光下,只余这满室的柔情。
第二日,我醒来时已经接近正午,刘协早就上朝去了。我翻身欲起,却只觉得身上一阵酸痛,不由得“哎呦”一声跌坐在床上。想起昨天晚上,我的脸不由得一红。
“起来了?”带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下一刻,刘协已经推门而入。
不知问什么,见了他我竟然不由得低下了头,不敢正视,只觉得今日的他不同往常,眉眼间都是不尽的风采,直看得我脸红心跳。我低着头,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他轻声一笑,顺手解开发冠放到一旁,走到床边坐下,伸手轻轻握住我的手,却只是沉默。
“怎么了?”我见他不说话,抬头看他。
“今日百官上朝的时候,一起上表,要朕立你为后……”
我一惊,急忙说到:“不可!”
他挑眉看我,道:“怎么,你不愿意?”
我低了头,心中一片清明:定是父亲怕我委屈,才指使百官上表。可是如此一来,又置皇帝于何地呢?
他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微笑着说:“你不要疑虑……这原本也是朕的意思。朕的后位,本就只属于你……只是,伏氏与朕毕竟夫妻多年,如今她尸骨未寒,朕便另立新人,实在是……湘儿,我想过一段时我间再立你为后,你能……明白朕吗?”
我轻柔地靠近了他的怀里,低声道:“我当然明白。我爱的,本就是重情重意的你,你若真的立刻便立了我,便也就不是我心中的刘协了……更何况,后位于我来说,不过虚名,就算你把它给了别人,我也不会在乎——因为,后位并非唯一,你却是独一无二。后位可以是别人的,你却永远只是我的。”
“是,”他神色肃然的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永远,都只是你的。”
归省
建安二十年正月,我被立为皇后。
那一天,我清清楚楚地记得,站在高台之上的协,不同于纳我为妃之时的冷漠,眼角眉梢只是带着笑。可是那笑容,却有一种莫名的苦涩。
我微笑着回望他,然而心里却更加的凄苦。为了爱我,他放弃了皇帝所有的自尊和威严,在与父亲的斗争中不战而败。此时此刻,我内心的愧疚要远远多于成为皇后的喜悦。
面前的这个男人,是我对不起他,我发誓,要用这一生来给他幸福,做他独一无二的……妻子。
“今天是归省的日子,可都准备好了?”清风正帮我收拾着东西,协已经推门而入。
我回头笑望,只见他步履轻快、神采飞扬,带进了满室的春光。
“差不多了,再梳妆一下就好。”
“嗯。”他挨着我身边坐下,抓起一缕发丝在手中把玩,似乎漫不经心的说道:“你们家不比寻常,凡事都得备得妥妥当当才成,免得被人耻笑了去。”
我一惊,急忙道:“我不……”
他突然像醒悟过来似的,打断我道:“是我说错了,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提到曹家……心里总还是有些芥蒂。”
他用了“我”,而没有用“朕”,可知他确实是一片真诚。我笑了笑,摇头道:“提到曹家,我心里尚且还有疙瘩,何况于你呢?我只是希望,有一天我们两个能如同平常夫妻一般,再没有这些家族恩怨、朝堂纷争,你只是你、我只是我,每日只是在柴米油盐中平淡度日。”
“你喜欢这样?”他拥住我,轻声问道。
“嗯。”我轻轻点头。
他突然沉默,只是拥着我的手臂紧了紧。良久,他才用低低的声音说道:“湘儿,对不起。你要的……朕给不了。”
我靠在他的怀里,轻声道:“不,我要的……只有你能给。平淡简单的生活固然令人渴望,可若是没了你,那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
他低低笑出声来,“你这话说的,倒让朕觉得更加对不住你了。”
我故作霸道地拿手指戳着他的胸膛,说道:“既知道对不住我了,那就罚你用下半辈子补偿我!以后的日子,你不许喜欢别的女人,不许对我冷脸说重话,不许给我立规矩,不许……”
“好好好,都依你。”他急忙拢住了我的手指,笑着说:“朕这哪里是立了个皇后?简直就是娶了个夜叉!”
“怎么?”我警觉地从他怀里坐起来,斜睨着他,说道:“要是后悔了,现在休妻还来得及!”
“不后悔,不后悔……”他笑着说,“朕愿意一辈子被你这么霸着,永远都不后悔……”
马车缓缓停下,我掀开帘子,却见父亲亲自带了曹府上下在大门处迎我。
我下了车,父亲已经带着众人对我下拜:“叩见皇后娘娘。”
我急忙走上前去,扶起父亲,可是却说不出话来。
“湘儿……”父亲低声唤我,又给了我一个笑容。我恍然,父亲这其实也是在向皇帝妥协……只是为了我。不知为何,我心中忽然一痛。
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安抚的拍了拍我的手,笑着道:“进去吧。”我点点头,便进了大门。
坐了一会儿,家人禀报宴席已经备好,我便随着父亲入了席。
父亲为了我归省,是颇费了些心思的。杯盘酒菜、弦乐歌舞,皆是精心准备。只是我却没了饮宴的心思。因为——我见到三哥忧郁的面容和甄氏紧蹙的蛾眉。
我略略靠近了父亲,低声道:“三哥最近似乎清瘦了些。”
父亲闻言,也蹙了眉头,道:“为父也正为这个事操心呢。这孩子也不知怎么回事,最近总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整日里茶不思、饭不想——我问过他几回,他却什么都不说……待会儿抽个空,你去劝劝他。这些个兄弟姐妹中,他独独与你最为亲厚,你的话,也许他还听的进去。”
“好。”我点头,然而心里却也没了底——三哥这是心病,又岂是我三言两语便能开解得了的?
宴席进行到一半,我看见三哥起身离席,便跟父亲说了一声也随着出去了。
走到一处凉亭,三哥突然停住,回身道:“妹妹怎么出来了?”
我笑着上前,道:“三哥不也出来了么?”
他苦笑一下,说道:“在里面多呆一会儿,我只怕就会憋闷死。”
我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心知是曹丕与甄氏坐在一处让三哥心里不快,却只是无可奈何。
“三哥,你最近过得……好吗?”
他抬起清亮的眼看我,道:“如此这般,妹妹觉得好是不好呢?”
我心里一痛,低下头不再说话。
忽然身后树梢微动,我回头,只见甄氏正站在我身后,定定看着三哥,满眼只是凄苦。
见我们看到了她,她急忙转身欲走。三哥突然跑上前,一把拉住她,轻声开口:“你……”
甄氏的身影略略动了动,回转过来时已经是一脸微笑,“小叔怎么在这儿?”
三哥忽然抓住了她的肩,一脸怒意:“你到底要躲我到什么时候?你以为你这样,我心里就好受了吗?”
甄氏面色苍白,却只是默然。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轻嘲:“我说这宴席怎么忽然冷清了?原来是都躲到这儿来了?”
说话间,曹丕已经上前,一把将甄氏带到自己怀里,调笑着问:“这么晚了,夫人和三弟在这儿做什么呢?”虽是问甄氏,然而那如狼般阴鸷的眼睛却一直盯在我的身上。
我狠狠地瞪着他,说道:“我也在这里,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忽然敛了笑,道:“你在这里,我才更不放心呢!刘湘,我们之间的帐,可还没有理清楚呢!”
我警觉地后退一步,厉声道:“你什么意思?”
他突然松开甄氏,走到我身边,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你和甄氏一样,都是我看上的女人——总有一天,你也会属于我。”
我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看,他也用饶有兴味的目光盯着我。忽然间我变了脸,挥手就给了他一巴掌,他的右脸立时便红肿起来。
曹丕的眼中忽然升起一片暴怒,正要发作,却忽然笑出声来。他摸了摸肿起的半边脸,俯下身来贴着我的耳朵道:“这算是你送我的印记了?好,我收下了。”说完,他大笑着揽着甄氏离开了。
三哥担忧地看了看我,沉声道:“妹妹,你不要招惹他。”
我无奈的笑了笑,正要开口,忽然听到远处隐隐约约有人在大声叫嚷。我疑惑的看向三哥,问道:“这是什么声音?”
三哥一脸凝重,说道:“是呼厨泉。”
“什么?”我一惊,问道:“他还没走?”
三哥摇了摇头,道:“不是他不走,是他走不了了——父亲把他扣了起来。”
“为什么?”
三哥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说:“因为你。”
“因为我?”我瞪大了眼睛,更加迷惑了。
三哥看了看我,道:“那日,呼厨泉忽然跑到邺城来,求父亲让你跟他回匈奴。父亲自然是不答应的,那呼厨泉便扬言要率大军攻打过来。父亲平生最受不得别人的威胁,一怒之下便将他囚了起来。”
我愣了愣,虽觉得可笑,却也知道那呼厨泉说风就是雨的性子。顿了顿,我问道:“那父亲囚了匈奴的大单于,匈奴人怎么会善罢甘休?”
“匈奴内部本就是一盘散沙,呼厨泉被囚,各部之间为了争夺单于之位,相互攻伐,谁还顾得上呼厨泉呢?”
我听了心里很不好受,总觉得此事因己而起。转念间,我抬头道:“我要见他。”
三哥犹豫了一下,却只是点头微笑道:“好。”
到了一处别院,三哥让守卫开门,守卫却不敢作主,任三哥怎么说都不让我们进去。我一时心急,厉声道:“本宫要进去,你有几个胆子敢拦着?”
那守卫一躬身,说道:“这人是丞相囚的,便是陛下来了,小人也是不敢放行的。”
“混帐!”我勃然大怒,挥手就是一巴掌。那人见我发怒,也怕了起来,捂住脸只是不语。
我舒了口气,放缓了声音道:“你莫怕——人,是本宫自己要看的。就算父亲怪罪下来,也有本宫一力承担——你只管开门便是。”
那守卫本就被我打得发懵,听了这话也不再犹豫,手脚麻利的开了门。
“刚才那一巴掌,真是对不住了。”我点头微笑着便要进去,忽然脚步一顿,脸上的笑容也凝住,我俯下身去,对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不过,你给本宫记着,这个天下——永远只姓刘而不姓曹!”说罢,我也不理三哥若有所思的目光,一拂袖子径自走了进去。
进到屋里,只觉得满室的昏暗。背光处,有一团蜷坐的黑影。
听到响动,那团黑影忽然抬起头来,见到是我,他的眼中忽然放出了奕奕的光彩。
“呼厨泉……好久不见。”我心中酸涩,面上却强装微笑。
他眼中的光彩渐渐黯淡了下去,良久方苦笑一声,“是啊……好久不见。”
一时间,我俩相对沉默,谁都不再说话。
“我听说,你现在是大汉朝的皇后了?”忽然,他沉声开口。
“你都知道了?”我走近了些,在他身边坐下,说道:“你既然知道了,便断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吧——父亲囚禁你本就是一时心急,只要你不带我走,并保证汉匈和平,我去求父亲,他应该会放了你。”
“那不可能!”他忽然间站了起来,脸上又恢复了草原男子特有的豪气与倔强,“我一定要带你走!”
“你……”我气结,“你到底听没听明白我的意思啊?我不可能跟你回去的——再说,你现在这副样子,凭什么还认为我能跟你回去?”
他眼中的光彩渐渐退去,转瞬间他颓然滑坐到地上,自嘲似的说道:“是啊,我凭什么呢?我现在……已经不是匈奴的单于了,我不过是一个不名一文的可怜虫罢了!”
“呼厨泉,你不要这样。”我走到他面前,轻声说道:“你是个英雄好汉,是草原上展翅翱翔的雄鹰。就算你现在一时失意,只要你回到草原,重振旗鼓,总有一天你会东山再起的。”
他定定的看着我,说:“那如果我东山再起了,你会跟我回去吗?”
我愣了愣,然后轻轻摇头,“不,我永远都不会跟你走——因为,我爱的男人,他在大汉的土地上——这一生一世,我只会出现在有他的地方。”一提到协,我只觉得满心的甜蜜,脸上也不由得微笑起来。
“我懂了。”呼厨泉见到我一脸温柔,垂下头颓然地说道:“那我回不回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你既然不跟我走,我还不如就留在这里——就像你说的,我爱的女人也在这片土地上,所以——”他抬起眼定定看着我说道:“我也只会出现在有她的地方。”
我怔了怔,心知多说无益,只好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出征
“湘儿,你不用说了。为父说什么也不会放了呼厨泉的。”父亲大手一挥,阻止了我后面没有说完的话。
“父亲……”我走上前去,说道:“如今您已进位为魏王了,总该有些容人之量了。呼厨泉不过是性子急了些,您也不至于就将他囚了起来啊。”
“性子急了些?”父亲冷笑一声,说道:“你是没看见他那副跋扈样!他以为他是谁?难不成我还怕了他?”顿了顿,父亲忽然死死盯住我,问道:“湘儿,你这么帮着他,是为了什么?你帮着他们刘家倒也还罢了,怎么一个匈奴人也值得你为他和父亲争吵不休?还是为父在你心里根本就是个十恶不赦的逆臣贼子,无论为父做什么,你都要反对?”
我定定回望着他,虽然浑身颤抖,却尽量平静的问道:“父亲……是这么想的?”顿了顿,我接着道:“既然如此,女儿和您也无话可说了。”说完,我转身就跑了出去,只听到身后一声茶杯落地的声音。
几天后,我正在宫里闲坐,协不知不觉的便走了进来。
“想什么呢?”他在我身后突然出声。
我吓了一跳,急忙回过身去,见他一脸笑意,我佯作生气地嗔道:“你想吓死我么?躲在我身后鬼鬼祟祟的。”说完又往他胸口捶了一下。
“是朕的错么?”他笑着握住了我捶过去的手,说道:“谁叫你想事情想得那么入神了?”
我语塞,只能沉默。
安静了一会儿,他突然开口:“是和你父亲吵架了?”见我惊异地看他,他笑了笑,说:“从你归省回来就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不是和你父亲不快又是为了什么?”
“协,你果然了解我……”我勉强笑道。
他轻轻地搂住我,说道:“正好你父亲今日领兵出征去了。他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好好静一静,等他回来了,你们父女大概也就和好了。”
“什么?父亲出征去了?”我一惊,急忙从他怀里挣出来,问道:“是哪里的战事?”
他忽然静默,过了片刻,才低低开口轻声道:“去争汉中……和皇叔。”
“兄长?”我愣住,心里忽然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
“是啊。前日皇叔上表,自立为汉中王。曹……你父亲见到此表当即大怒,于是亲率大军前往讨伐。”
难道真的到了这一天?
父亲和兄长……二者之间,我该如何选择呢?
夜里,协已经睡熟,我轻轻披衣下床,让清风请卫尉郭羽到密室见我。
待郭羽到,我慢慢问道:“郭卫尉可知本宫今日召你前来所为何事?”
郭羽微微躬身,拱手道:“小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