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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秋现在有事没事,就总三头两天的喜欢往冀公馆跑,她将二冲岛的事一件不漏的向住在冀公馆内的那位禀报。
当然,龚映菡出手是极阔绰的,如此一来二往,她得到的好处却也不少,华秋是那种极贪小便宜的人,这会吃到了甜头,就更是乐不知疲地在二冲岛当一名偷窥者,再往冀公馆跑去禀报。
然而物极必反,经常从她口中听说自己的男人与二冲岛那女人的种种,龚映菡却显得不耐烦了。
最近好几回,华秋来到冀公馆,龚映菡却总以各种借口避而不见,让华秋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这一日,大约晌午光影,华秋逮了个空,就又来到了冀公馆。
莲珠对她也没有往日的热情了,只是淡淡地对着她调侃道:“华秋,怎么,二冲岛那边就这么空闲么?你当上了好差事,真是令人羡慕啊!”
“看莲珠姐你说得,二冲岛那位主子不是上学去了么?要不然,我也没法出来的。”
莲珠笑了笑,说道:“今日你不用等了,小姐今日都没睡午觉,一会就会出来见你的。”
华秋一听,心中不免暗喜。
莲珠话刚说完,就见龚映菡身穿一袭长至拖地的紫色洋装,披着荷叶状的云肩,款款走了过来。
华秋赶紧站起来,毕恭毕敬地对着这女人唤了一声:“龚小姐。”
龚映菡嘴角微微往上移,露出一丝和善的笑容,对着她说道:“坐啊!”
说罢,她在一张沙发上坐了下来,这是二楼的一个小偏厅,少有冀家的人会上来,但这却偏偏是龚映菡最喜欢呆的地方。
华秋一脸局促地坐了下来。
“莲珠,给华秋上杯茶吧---”龚映菡对着一旁的莲珠吩咐着道。
华秋一听,不由得一惊,连忙摆手道:“不用了,不用劳烦莲珠姐了,我不渴的。”
龚映菡望着她笑了笑,说道:“那便罢了。”
“龚小姐,我今日来是---”华秋正欲向她说明来意。
却被龚映菡一个手势打断了,这女人嘴角始终含着笑,对着她淡淡说道:“华秋啊,今日先不说这些,我这里倒有一桩事需要你帮忙的。”
华秋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小姐,是什么事?”
“放心,不是什么难事---”说罢,她侧过身,拉开一旁的红木矮柜最上层的一个抽屉,从里头拿出一张旧报纸来,递给她。
华秋一脸疑惑地伸手接了过来,轻声问道:“龚小姐,这是什么?华秋打小不识几个字的。”
“你不必管这报纸上的内容,你只要想办法,让军统大人看到这份报纸就行了。”龚映菡淡淡地说道:“没问题吧?”
华秋一想,这其实也不难,不由得说道:“龚小姐放心,不会有问题的,军统大人每天都要看报纸的,我只要将这份夹在报纸中间就行了。”
龚映菡含笑点了点头,轻笑道:“那成,事成后,我一定会记住你的好的。没什么事,就早点回去吧,还有,以后别再老往这边跑了,日后要有事,我会让莲珠联络你的。”
“嗯!”华秋唯唯诺诺地点头应道,将那份报纸折叠好,揣在衣襟内。
龚映菡见状,嘴角的笑意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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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未放学,叶初云就翘了课,守在另一个教室的门口,静静地等着放学的铃声响起。
一班女学生从教室里有说有笑地走出来,有一人却形影相吊地背着身包,在这群女学生身后踽踽独行---
“楚楚---”叶初云往前走上一步,唤了她一声。
楚楚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随即一脸漠然地别开了脸,加快了步伐。
“楚楚---”叶初云快步跑到她身后,伸手拉住她的手臂,一脸哀求地望着她,说道:“我们找个地方聊一聊吧。”
宋楚楚却回头望着她冷冷地说道:“我跟你这样的人没什么好聊的。”
“楚楚---”
楚楚低下头望着她握住她手臂的手,一脸厌恶地说道:“放开你这肮脏的手。”
这肮脏两个恶毒的字眼出自这向来直率的人口中,叶初云心头一颤,身子不由得晃动了一下。
见她一脸受伤的神色,宋楚楚不由得一脸轻蔑地说道:
“怎么,我有说错你了吗?郢军的军统冀世卿与龚家的龚映菡有婚约这事,在咱们泗台城就连三岁小孩子都知道。亏得我以前还以为你是一个有文化有教养的名门千金,原来竟然是一个不知兼耻的荡妇,小小年纪就给冀世卿当情妇,告诉我,你图什么?图穿的还是吃的?”
她这一句句咄咄逼人的话,让叶初云一阵晕眩。
宋楚楚还觉得不够,眯起双眸,上下打量着她,一脸轻视地说道:“告诉你,你这样的女人连一个交际花都不如,还想跟我们凑作一堆,我现在觉得跟你穿同校的校服都觉得是侮辱。”
她这名名辱骂的话,如一盆冰水直往叶初云的头顶浇去。
被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如此说自己,让她倍受打击,叶初云心底的酸楚一丝丝地放大,她红着眼眶,拼命地摇着头,急切地开口向她瓣解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楚楚,你听我说,事情变成这样并不是我愿意的,我是被逼的。”
“你别再装了,我不想再听你那些假惺惺的话,难道我们被你骗得还不够吗?总之,从今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各不相关!”她果断地说道。
说罢,手臂猛地挣了一下,挣脱了她的手,将书包的包带子环过脖子,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后,快步地沿着这条一米宽的碎石小道走去。
叶初云没再追,只是怔怔地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
她知道,无论如何解释,她都不会听进耳的,那张照片已经判定了她有罪,她---已经完全失去了她以及宣传组那班同学们的信任。
先是失去了如兄长一般的许大哥,此刻又失去了这班知心的、她所珍视的朋友---
她的心翻腾捣动着----
这一刻,叶初云只觉得双脚无力,浑身提不上劲来。
脚步轻浮地一步一步走到一旁的石块上坐了下来,抬起来头,一脸茫然地望着天空---她从来不相信有神灵的,然而此刻却不由得问苍天,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百般折磨她?
三三两两的学生路过,都不由得侧头望一眼这个坐在路旁的、一脸落寞的女生。
这女子就如此安安静静地坐着,哀切的神色,与那姣好的面容成了这校园的一道独特的风景。
直到天色渐浓,这名女子才慢慢站起来,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出校园,上了一辆早已候在校门外多时的黑色轿车。
车子缓缓地往前驶去,叶初云头靠在椅背上,望着车窗外一阵的出神,突然间,她缓缓地开口说道:“老刘,载我到棠下去吧,许大哥的家---。”
刘司机一听,不由得一怔,他一脸为难地说道:“小姐,这不太好吧,最近钧座盯得紧,你就别再与许中官的家人有什么瓜葛了,免得惹钧座不高兴,再说这天色也晚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委曲求全(四)
“求求你了---!”身后的声音有些颤抖。
刘司机的心不由得软了下来,只得点了点头,将车往棠下的方向驶去,一直驶到那熟悉的四合院门口才停了下来。
叶初云推开车门下了车,刘司机不放心地回头对她叮嘱了句:“小姐,别太晚了---。”
她轻轻点了点头,提着书包举步走到屋檐底下,望着那虚掩的朱红色大门一阵的发呆。
好半晌,她才鼓足勇气推开门走了进去嚅。
同样的四合院,短短时间却已经截然不同,院子内空荡荡的,地上有水的地方竟长出了绿色的青苔,眼前给人一种极荒凉的感觉。
院子里的那些绿色植物也已经枯黄了---
望着眼前的一切,叶初云只觉得一阵难忍的心酸紧。
她静静地站在原地----
突然间从左方的房间内传来一阵咳嗽声,一声连着一声---
叶初云的心不由得一紧,冲着那方大声唤了一声:“许奶奶---”
房内的人又咳了一声,好半晌才传来声音:“谁呀---”那苍老的声音无尽的嘶哑---
叶初云一怔,一滴泪水从她姣好的脸蛋流淌了下来,她冲了上去,掀起那灰色的门帘走进了老人家的房中。
房中一股中药的苦涩味向她涌来。
定眼一看,老人家佝偻着腰身,坐在炕上望着她,那眸色淡黄;老人的脸色苍白、身形消瘦,竟已经是久病多时---
叶初云拿着书包的手紧了紧,是她,都是因为她才让这个向来硬朗的老人家变成这副模样---她真是罪孽深重。
叶初云大恸,冲着老人家喊了一声:“奶奶---”身子飞一般地冲了过来,趴在老人家的膝盖上放声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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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晚很晚,那辆黑色的轿车才缓缓驶进了二冲岛的洋房花园内。
叶初云提着书包走进厅堂,雪丫立刻迎了上来,冲着她就是一阵喋喋不休的:“小姐,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吩咐厨房给您弄点吃的吧!”
“不用了,我已经吃过了。”叶初云淡淡地说道,将提在手上的书包交给了她,问道:“小雪呢?”
“小雪在暖房呢。”雪丫说着,叶初云转身欲往暖房去。
“小姐---”雪丫出声唤住她,细声说道:“军统大人在楼上书房等着您呢,您还是上去吧。”
她点点头,拾级上了楼,推开书房的门,那人坐在办公桌前处理着文件,听到开门声,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又低下头,一边埋头书写着,一边开口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
“我---学校有活动,所以就晚了。”
“饭吃了吗?”还是那不冷不淡的口吻。
“用过了!”
“以后放学早些回来。”
叶初云脑海闪过许奶奶的那苍白的脸孔,赶紧找借口道:“我参加了学校的宣传组活动,不能天天都那么早的。”
“那就退出去。”说人说道,又是那专制的口吻。
叶初云微咬下唇,语气带着一丝乞求地说向他请求道:“我喜欢宣传组的活动,你让我参加好吗?”
冀世卿抬起头来,那默如深渊的双眸望着她,他没有说话,只是冲她淡淡地招了招手。
这段日子,她已经学会了顺从这个男人。
叶初云迈开脚步,一步一步地向他走了过去,在离他一米开外站定了身子。
冀世卿伸手过来,一把揽过她的腰枝,并从桌角的文件上方拿过一份报纸,递给她。
他望着她说道:“你在宣传组里就干这个的吧?”
叶初云接过来一看,不由得一怔,这是她发表了评击冀家专政专权的那篇文章的宣传报,已经是去年的旧报纸了,此刻又怎么会在这个男人的手上。
叶初云双手抖了抖,见这男人脸上的神色闪着危险的味道,她不由自己地往后倒退一步,然而腰枝却在这男人的撑控之内,他的手臂一用力,她就动弹不得。
他伸出手来,指着那个落款,说道:“温去,这文章是你写的吧?”
“对,是我写的,你想怎么样?”
他一把钳制住她的下巴,逼着她与他对视着,开口向她警告道:“云儿,你现在是我的女人,你要做的就是吃好了,睡好了,穿好了,如果实大闷,就在外头认识几个贵太太富家小姐,一块逛逛街什么的,政治这些东西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女人能插手的,知道吗?”
她望着他,却倔强得不肯说‘知道’两字。
冀世卿钳制住她下巴的手渐渐地用力,她感到痛了,不由得伸手推了他一把。
她始终板着脸,望着这个男人,她冷哼一声,轻声说道:“冀世卿,怎么,你这么害怕反对的声音么?”
“云儿---”他低沉的声音唤了她一声,语气饱含着警告的意味。
这个时候,她应该乖乖地服个软,这样就会相安无事的,她知道,然而她却做不到。
叶初云将心一横,她开口说道:“我只是说出了自己的心声,这有什么错的,怎么,难道你还要我写文章歌颂你不成。”
她的不驯彻底惹恼了他,男人的双眸忽然间变得森冷,他霍地站起来,一把将她推在桌上,一脸阴冷地望着她说道:“温云,你是我冀世卿的女人,是我的附属品,看来你还没有这项认知。”
被他脸上的阴狠神色所震摄,身后靠着桌面让她不得不回想起那个黄昏,就在这个地方,他给她的是一世也不会忘记的凌辱---。
见冀世卿的脸孔凑了过来,叶初云害怕得尖叫一声,双手死命地推着他:“放开我---放开我---”
“说,你还敢不敢再犯?”
“放开我---”她挣扎着,绝望地闭上双眸。
“说---”男人始终不肯放过她,威逼着她。
她一边扭动着身子挣扎着,一边张开口,大声地对着他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是我?冀世卿,我恨你,我恨你---”那声音极嘶哑---
她的一声声恨,让冀世卿脸上阴鸷的神色越来越重,他双掌一把按住她的肩膀两侧,一脸深沉地望着她,冷冷地说道:“想知道为什么吗,我告诉你,要怪就怪你的父亲温光庭吧,四年前,他杀了我大哥,连我也差点命丧他手,我曾经发誓要将温家一家人都赶尽杀绝的---。”原来如此,所以温伯父温伯母才死得这么的惨,还有方菁,她正风华正茂的年幻,她什么都不知道,就被一枪穿透了脑袋。
想到这,叶初云的脑海不由得闪过她哥哥的死状,她的情绪顿时变得激动起来。
猛地睁开双眸,她清澈的眸内尽是恨意地望着他,声音嘶哑地对着他吼叫道:“那你就杀啊,我也是温家人,流着你仇人的血液,为什么偏偏不杀我,来啊,将我也杀掉、将我也杀掉---。”
死或者对她来说才是一种解脱。
冀世卿一听,脸上闪过一丝阴冷,他猛地将她整个身子提起来,又重重地压了下来。
在这粗鲁的暴力之下,她的后背猛地撞击在冷硬的桌面上,让她不由得闷哼一声。
下一刻,男人的脸孔凑了上来,如雕塑一般的刚毅五官在她的眼前放大,她看到了他眸内的腥味,她脸色不由得发白,瞳孔露出一丝俱意。
男人望着她,冷冷地开口道:“杀了你?你以为我不想杀你吗?要不是,要不是---。”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忽然间,他手上那骇人的力道软了下来,他竟松开了她的身子,缓缓地背过身去。
四肢一得到自由,叶初云赶紧离开这张书桌。
男人默默地站在那里,背对着她,好半晌才开口说道:“你出去吧---”那声音淡淡的,却隐含着万般的压抑。
叶初云站在离他几步之外,脸上苍白的神色始终未消,她眸内闪过一丝疑惑,不由得开口问道:“你刚刚说的,要不是什么?”
“出去!”男人没了耐性,冷冷地重复了那两个字。
他这个模样是她从不曾见过的,这个男人太让人捉摸不定了。
才刚逃过一难,叶初云依旧心有余悸,却是不敢再去招惹他,望了他那笔直的背影一眼,她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听到关门声的那一瞬间,冀世卿回过身来,神色极其复杂地望着那扇紧闭的大门,过了良久---他缓缓地开口冲着孤寂的空气唤了一声:“云儿---”
然而在听到自己那充满了柔情的声音之后,他的身子猛地一震,随即,他一脸恼懊地扬起拳头狠狠地打在桌上----
冀世卿,你当真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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