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世恩又顿了顿,感叹道,“还有个事,上回你们和林家的风波……唉,算是得罪了王幼林,如果我们合作,官员这块,一个裴家,再加上董家和郑家联手,那与你单枪匹马比起来,怕是万事好办多了。”
戚世恩又使出那招“老子能帮你,你只能靠我,所以,自己老老实实降价吧”的必杀招。
裴然却仍是处惊不变地一笑,往前凑了凑,手几乎与戚世恩挨着,那双本就世故浑浊的黑眸中闪烁着算计和志在必得的锐芒,用轻忽而邪佞的语气,徐缓道:“戚总这么好心说得如此直白,不吝赐教,裴然十分感激。不过,卢鹏到底能不能代表卢家……如果是卢鹰嘛,可能还有些说服力。”
戚世恩勾了勾嘴角。
他继续道:“至于郑家……”他叹了口气,“郑家水深,如今老首长去世,就算郑宗城,怕也无法对外代表郑家……攘外必先安内啊,戚总。”
自从老首长去世后,一直没有动静的郑国策迅速开始了不少小动作,虽然戚世恩早有防备,但毕竟立足不稳,整个誉正,完全是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凝重气氛。还好她动作快,趁着老首长在世的时候施高压把那个借壳项目钱给投,否则就依那项目目前的质量,郑国策轻而易举就能动员投决会否掉,即便是这样,他还不放过她,估计很快就会秋后算账了。
戚世恩依旧笑得云淡风轻,心里却直骂裴然辣眼毒嘴,人家家里都不见得能完全看透的事情,这外人居然洞察无遗,太令人生惧了!
“更何况,卢家再厉害,也不过是商人,政治风云变化,树倒猢狲散,说散就散了。董将军年老体迈,怕也熬不了几年,到时董家就凭董书记——”裴然淡淡地笑了笑,“董书记那脾气,可是自幼在军队里给惯坏的,政坛上,怕没那么好用。董家一倒,呵呵,卢熊两家未成气候,到时大家日子怕都不好过,若没记错,卢鹏和黑熊是戚总过命的生死兄弟吧……戚总早为他们打算。”
戚世恩倒还沉住了气,心里却益发不敢轻视这个裴然。
她是重生过来的,自然知道老家风云变化,王幼林才是最大赢家,可现在在形势大好于董派的时候,这裴然就能一针见血地指出这个联盟种种薄弱之处,亦不知是为了吓她歪打正着,还是他真有这么强的政治敏感。
“戚总,说来说去,大家不过互惠互利,彼此提携,以后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戚总也多了个外援,在郑家日子想必更加顺风顺水,戚总和郑总日子顺了,大家都顺,而新四大毕竟是新四大,这政坛上关系盘根错节,怕还是用老的来对付老的比较好。”
裴然说这些话时,戚世恩不禁想起前世发生的一些事情,自然而然想到了这裴然的经历——她差点儿忘了,此人并非善类,阴谋阳谋杀人放火无所不精,当初郑宗城怕她贪心不足反被裴然吞掉是不无道理的,和这样的人合作,无疑是与虎谋皮。
但戚世恩并没有打退堂鼓,她做了这么久投资,自然明白风险和收益是对等的,换个角度,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在她对裴然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裴然是不会急于一时来对付她的,但这头与郑国策一条路子上的野狼饿虎,保不齐哪天还能帮上大忙!
让裴然成为她的朋友还是敌人,她明显愿意选择前者!
“百分之三十,不能再低!”戚世恩咬咬牙道。
裴然呵呵一笑:“戚总心里的期望值其实就是三十吧,不如一人退一步,百分之二十八?”
在某一瞬间,向来独当一面大刀阔斧拍板的戚女王险些想特没出息地喊一句:“等等,我打电话问问我老公!”
但她显然不会这么干。
“……裴总爽快,好,便这么定了。”
裴然闻言,站起身来,颀长而略显瘦削的优雅地曲了个弧度,伸出手来:“戚总,合作愉快。”
戚世恩也亭亭玉立:“合作愉快,裴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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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世恩为了见裴然专门回了趟老家,而老首长遗体已经运回京城,待火化后,遵照他的遗愿,还要送回西部老家,埋在郑宗城奶奶的坟旁边,此时尚在京城,郑宗城自然也在京城。
“……好心痛啊……”戚世恩在电话这头幽怨缠绵地哀唤着。
想到那百分之二的股权,再折算个账,她顿时悔得面白肠青,各种身体不适。
郑宗城听完戚世恩声泪俱下的描述后,叹了口气:“算了,你不是他对手,百分之二十八也不算亏的。”
“我本来还想见机行事,看有没有机会抬到三十五,谁知道,连三十都没保住!”她哀嚎着,如丧考妣。
“你自己沉不住气呗,你要真不入股,还是按老计划借他钱,他到时无力还债的时候再谈,百分之三十五不是不可能,人家一跟你挑明,你就跟着他兜进他的思路里去了,怪谁?”
郑宗城不说还好,一说,戚世恩恨不得时光倒流两刀把当时的自己给人道毁灭了!想她历经沙场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咋在这阴沟里翻船啊!
“裴然,裴然那笑,他妈的八成学过催眠术,我就看他笑那样子看懵了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吐血了吐血了!”
早知道就算丢人也该先回来和自家老公商量啊,她可不可以反悔啊?
“……哦?把你笑懵了?”
戚世恩闻到危险的信号,沮丧地申诉:“我刚被人占了大便宜,你不好好安抚我就算了,可不可以别在这时候添乱。”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后,郑宗城道:“好了,明天什么时候到?”
“早上的飞机,中午到。”
“恩,我来接你。”
“好,晚安。”
郑宗城那边刚挂电话,孟凡就敲门进来:“郑先生,曹小姐已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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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宗城刚进车库,便见曹青墨扎着马尾,一身颇为松垮的休闲衣站在一辆商务车旁,显得精神洋溢,乍眼看去,倒像个清新纯真的高中生。
她也看到了西装笔挺的郑宗城,笑着迎了过来:“郑先生~”
郑宗城朝孟凡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用带人跟着,孟凡接到示意后停步返回大楼,郑宗城便独自迎向曹青墨。
“郑先生,开你的车还是我的车啊?”曹青墨打趣道。
郑宗城嘴角一勾:“没人了,不用这么喊了吧?”同时走到那辆商务车前,“跟你出去还是低调点儿,我来开,你后面藏着去。”
曹青墨闻言做出一个有些夸张的面部表情,她五官本就漂亮精致,做出来后非但不丑,倒跟个漫画娃娃似地:“藏?怎么藏?要不我去最后一排,全程蹲着。”
郑宗城脱掉西装外套直接坐到商务车驾驶座上,笑道:“蹲着挺好的,练筋骨。”
曹青墨鄙视地瞪了他一眼,乖乖坐到后座上去,车子刚开出车库,便忍不住半真半假挤兑郑宗城:“你不是二十四孝男友么,畏妻如虎,你太太对我那么忌惮,你还敢约我出来玩?”
“她?她有忌惮你吗?”郑宗城漫不经心,一手拿着方向盘,“她忙得脚不着地地,我见她都得预约,哪有那个美国时间来吃我的飞醋。”
“是吗?”曹青墨半信半疑,“我看好几次她在你跟我都装不熟,吓得我连话都不敢跟你说了。”她的语气软软带娇,丝毫不会让男人觉得反感。
郑宗城应景地笑笑,目视前方,没答话。
☆、心跳节奏
曹青墨偷偷看了他好几眼;男人的侧颜线条刚毅硬朗,若轮外形俊朗程度;好些偶像男星都比不上,这样的年龄;这样的家世背景;这样的能力,纵是曹青墨见多识广;也再也挑不出个比郑宗城更好的。
曹青墨自诩自己眼界甚高;然此时;说不动心是假话。
她暗自叹了口气,情绪有些失落。
郑宗城对人向来客气,无丝毫时下二代三代等纨绔太子惯有的目中无人和傲气;但却一点儿都不好接近。纨绔太子们喜欢玩的;游艇、高尔夫、骑马、酒吧还有女人,他都不喜欢,除了出席一些应酬宴会,这人不是在工作,就是去工作的路上,剩下那少得可怜的时间,便是飞来飞去找他女朋友。她几乎同时认识的郑宗城和欧阳哲,后者已经是颇为暧昧的亲密友人,而前者迄今若即若离。
她很懊恼,为何不再早些认识他?听说当初是他女朋友主动追求的他,而她自诩条件不比戚世恩差;
她甚至偶尔还极为自甘堕落地想,若他像以前那样也好啊,听说这位以前是比欧阳还会玩的主儿,至少有机会可以名正言顺地亲近他,哪怕只是一晚……
她想起郑叔叔在他们第一次见面后半真半假的玩笑:“青墨觉得我侄儿如何?哈哈……我可希望你这宝贝女儿,能真成为我的侄女儿。”
曹青墨感觉自己又想岔了,赶紧收回发散的思绪和对着郑宗城侧后脸不自觉流露出的迷恋眼神。
“宗城,我现场一收工就飞奔过来陪你打网球呢,你还是要管个饭的吧。”她身子向前探,抱住副驾驶的车靠。
“你还没吃饭?”郑宗城瞄了眼车载视频上的时间,“那你想吃什么?吃完就去打球不太好,我让那边把场地时间改晚一个小时吧。”
“好呀。”曹青墨高兴地笑道,“就在那附近随便找一家吧,我不挑食。”
“大小姐,带着你我可不敢随便,我想想……恩……那会馆楼上有餐厅,私密性还不错,就去那儿吧?”
“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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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宗城说不错的地方自然档次很高,请曹青墨的所谓“便餐”价格令人咋舌,关键是这种两人占掉一两百平方米的空间,隔着长形餐桌隔空遥望,身旁还一人一个侍从的地方,出入的人不是西装笔挺就是礼裙飘飘,唯这二位,一个学生娃娃的扮相,一个西装挂在手上衬衫凌乱。
很随意,很低调,很奢华,曹青墨喜欢的就是这种调调,这种与众不同,这种散漫到骨子里透出的贵族气息。
曹青墨在说着一些完全不会令人觉得闷场的闲话,时而穿插几个幽默不失风度的玩笑,既显出她的见解,又让人觉得很亲和,郑宗城应和着,脑子里却完全想着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他今天约曹青墨见面时还没想好借口,临时蹦出打网球的招数,选择地方,便突然想到戚世恩曾跟他提过的这家会所。
会所的老板想在她老家和南边的一个一线城市再开两家这样的会所,找她融资,她就念叨着要来实地勘探。
“你陪我去,拿出你骚包的专业眼光,你要觉得好玩,老娘就投了!”她说这话时,胸前两团软肉用力压在他胸口,还上下蹭了蹭。
说起来,爷爷住院到去世这段时间,是他们近几年少有的,聚在一起最多的一段时光,两人却几乎都没心情做那档子事,在医院守夜,接不完的电话,挨着床和枕头几乎立刻就能呼呼大睡。
老首长去世后郑宗城伤心难过,状态奇差,戚世恩也好不到哪儿去,毕竟和郑首长朝夕相处,对方还算自己的伯乐,虽然有利益成分在里头,但人心肉长的,还是动了真感情。
过完头七后,两人心情略略恢复,积压的工作却如洪水猛兽铺天盖地涌来,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戚世恩尤其惨,老首长尸骨未寒,誉正华西高层里隶属他那几个嫡派便开始不老实,屡次在决策投票时和她唱反调,害得她主导的几个项目推展起来格外艰难,不仅如此,他们自己的项目情况又对她隐瞒不报,现在是还没捅篓子,怕就怕到时出了纰漏要公司给他们擦屁股,到时总部那边才不管什么理由,作为执行总裁,责无旁贷,什么都不可能推卸。
戚世恩倒没在郑宗城面前显露出太多负面情绪,只是他自己就是做管理的,许多事情不言而喻,她不说,他更心疼她。
有时想想挺不划算的,自己那些个朋友媳妇,哪个不是在家里养尊处优,安安心心当少奶奶,就算出来做事,也是在家族企业里挂个财务总监什么的名头,当当摆设花瓶,唯独他这个老婆。
但谁让她喜欢呢?
郑宗城算是很尊重另一半生活的人,以前霸道地帮她安排,并非蛮横,而是实在没长心眼,不能全赖他。
郑宗城想到明天就能看见戚世恩,心神为之一荡,琢磨着接到人后,直接拖到哪里打个野/战爽爽。
就在这时,电话打了进来。
“喂……到了啊……我这是在……唉,我不记得,你问问门口服务生,报我名字呗。”
曹青墨见他挂完电话,笑道:“你还约了人?”
“恩,欧阳……还带着我一个朋友,他看了上回你给欧阳代言的广告,觉得很不错,也想和你谈谈……恩,也是你的粉丝,今天我们四个打球。”
“是吗?郑总对我可真好,平时不联系,一联系就赶着给我送钱。”曹青墨俏皮地打趣,表面上完全看不出她内心有多失落。
“没办法,知道我认识你的,都吵着闹着要介绍,你要有兴趣,我什么时候专门给你开个宴会,保证你数钱数到手软。”郑宗城刚说完,便见欧阳哲带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走进来。
欧阳哲让服务生在曹青墨左右加了两个位置,这样一来,郑宗城反倒成了离她最远的。那两人一来,也都围着曹青墨聒噪不停,谈得是眉飞色舞,意犹未尽。
曹青墨貌似不经心地瞟了郑宗城好几眼,见他一直淡淡笑着,似乎在看他们,但那眼神无焦,完全是神游海外去了。又坐了会儿,他倒跟旁边的服务生聊上,说的话比和他们这一桌主客说的话还多,俨然是把这会所的经营状况刨地三尺的架势。
难道他有兴趣做会所?曹青墨暗暗记在心中。
几人吃完饭,又聊了会儿天,便如期到楼下室内网球场打球。
换完衣服出来,郑宗城和他的朋友一组,欧阳和曹青墨一组,四人双打。
曹青墨很早就对郑宗城有好感,无奈能接触的机会屈指可数,好不容易他主动约她——而且看这个节奏,又是帮他朋友出面相约——却仍然没有机会多交流交流,她郁闷之极,打了会儿,便有些恹恹地说累,想休息会儿。
就这么个娇娇小姐,三大老爷们自然不会拒绝,欧阳和郑宗城那个朋友网球水平都还不错,精力也旺盛,见状便让郑宗城陪着曹青墨,他们为博得美人好感,继续卖力“表演”。
曹青墨见郑宗城朝自己走过来,心里雀跃不已,却假装专心看别人打球,时不时点评几句,以显示水准。
无奈某个很不解风情的家伙听了几句,居然道:“……是吗?我就平时玩玩,技术不行,也不太懂这个。”
“那你平时都喜欢玩些什么?”曹青墨赶紧问,她也算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就不信和他找不到共同爱好。
“没什么特别的……戚世恩那帮朋友喜欢打牌,就打牌打得多些。”
曹青墨内心微黯,直觉这两人的关系应该比外界看上去要好得多,于是笑道:“戚总也喜欢打牌吗?”
“恩。”
“那,不如什么时候约上欧阳一起,我们去澳门玩玩?”
“哈,澳门……”郑宗城笑笑,“他们几个都野路子,上不得台面。”
开玩笑,澳门是谁的地盘,他看那澳门赌王的孙子各种不顺眼,杀了他也不会带着戚世恩去澳门!
曹青墨还想说什么,郑宗城却突然递了一块新毛巾过去:“你的汗……擦擦。”
曹青墨受宠若惊,轻轻接过,心口还跳了半晌。她也算见识过三教九流的人,一把年纪,却只因一个男人这么简单的动作而心跳如雷,想想就很气愤,觉得自己忒不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