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脑海里,全是秦逸仪那张靠在冯亦同肩上嚎啕大哭的脸。
哭得那么难看的脸,有什么好想的?司徒枫一边想着,一边烦躁地将手里的书扔到床尾。他一把掀开盖在腹部的被子,走到落地窗前,习惯性地去摸自己的左胸口,半晌过后,才想起自己已经戒烟好几年了。
浴室里的水声还在继续,司徒枫想下楼给自己泡一杯咖啡,这时,手机却响了。
他最讨厌深夜被打扰,所以除非是火烧屁股,非他不可,他的手下才敢在这个时间给他打电话。司徒枫不满地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却在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一刹那,静默了表情。
“喂?”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司徒枫竟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一些发抖。
手机那头却传来一个娇俏的女声,伴着呼呼的风声,“阿枫?”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他的母亲,只有一个女人会叫他阿枫。
是王允皙。
“是我。”司徒枫应着,在床边坐下,“怎么这么晚还不睡?不是一早的飞机吗?”
那边的王允皙只不置可否地笑笑,反问道:“你猜我在哪里?”
说话间,声筒里的风声也越发清晰,司徒枫顿时紧张起来,连忙问:“你在哪里?”
“喏……我说了,你可不准生气。”王允皙其实还长司徒枫两岁,可是却爱用撒娇的口吻同他说话,“我在D市了。”
司徒枫一愣,说:“你在机场?我去接你。”
“我早就到了。现在在华伦大酒店,还住那间江景房。”
司徒枫刚松了一口气,在听到“江景房”三个字后,又连忙问:“你又跑到露台上面去吹风是不是!?”
似乎是对他担心的语气很满意,王允皙笑了两声,说:“这里刚下过雨,空气很好……真好,我已经好几年都没闻过D市的空气了。”
王允皙说得温柔,司徒枫也不禁想起多年前,他与她一起躲在那个江景套房里的快乐时光。此刻的司徒枫,连眉骨都是软的,他说:“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我听说你要在明天……哦,不,已经是今天了。你要在今天一早的员工大会上介绍我表妹是吗?我想,你不妨把我一起介绍了吧。”
司徒枫笑:“你还需要介绍吗?”
“你不知道,我是真害怕。现在娱乐圈的新面孔那么多,一想到会有小朋友指着电视里的我,问这个老女人是谁,我就恨不得去死。”
知道王允皙说的是玩笑话,司徒枫也不与她接茬,只是握着电话,无声地笑。
时光仿佛倒退了十多年,他们都还在学校里的时光。那个时候的司徒枫还是个清俊少年,而王允皙也只是个羞涩少女。
可惜上天并没有太多的时光能留给司徒枫去回味,王允皙在那边踌躇了一下,便说:“阿枫,我听说你昨天……和阿柏大吵了一架?”
司徒枫闻言,浑身僵住,就连嘴边的笑意也悉数隐去。
感受到了他的沉默,王允皙也不急,她只是淡淡地说道:“你别去为难他,是我要离婚的……“
给几块糖,再打一鞭子。是王允皙对待司徒枫的一贯作风。
可悲的是,他司徒枫偏偏甘之如饴。
他愣了一愣,努力挥去心中那种突如其来的不悦,也淡淡地回道:“是我唐突了,以后不会了。”
王允皙在那边笑了一声,说:“那你今晚早点睡,我们公司见。”
司徒枫点点头,说:“晚安。”然后,挂了电话。
他将那部全球限量的Ulysse Nardin手机重新放回床头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司徒枫伸手揉了揉自己发痛的太阳穴,却在抬眼之间,看见了落地窗里的秦逸仪。
主卧的落地窗朝向一片茂密的森林,那是D市乃至整个东南沿海地区保存得最好的一处野生森林。只是此刻夜已深,窗外早就一片漆黑,即便只点了一盏小灯,却也能将屋里的一切倒映得清清楚楚。
秦逸仪就站在浴室门边,不知道多久了。
她全身上下只围了一条大围巾,半湿的长发垂在光|裸的肩头,漂亮的蝴蝶骨上还留着两滴水珠。这副样子的秦逸仪不是不性感,只是她此刻低着头,脸上的表情忽明忽暗,司徒枫本就郁闷的心情突然变得烦躁起来。
他回过半个身子,冷着声调问:“你不知道偷听人家打电话,是很没有礼貌的行为吗?”
秦逸仪闻言一抖,眼睛里仅剩的一点光都灭了下去。不过很快,也许只有半秒钟,她就抬起头来,露出被掩盖在长发后的脸,十分坦荡,“我刚从浴室里出来,什么都没听见。”
司徒枫重新躺回床上,不再与她争辩,他说了句“把头发吹干了,再来睡”,然后就要伸手去闭那盏床头灯,可话刚说完,他又想起了什么,把手缩了回来。
7第六章
作者有话要说:说是肉,其实写得很清水……
我是纯洁的好孩子【捂脸 秦逸仪就这样站在浴室的门边,看着司徒枫侧躺的背影,静默了许久。
司徒枫面向落地窗躺着,半晌没有听到秦逸仪的动静。他也忍不住睁开眼睛,两个人的视线就这样在堪比明镜的落地窗里相逢。
时光仿佛倒退回到七年前的那个冬天,地下停车场里弥漫着阴冷的空气,司徒枫与秦逸仪第一次四目相接,他有一些震惊,她有一些惶恐。
秦逸仪就这样迎着司徒枫探询的目光,松开了胸前抓着围巾的手,向床上的他欺身过去。
她的身子很凉,隔着司徒枫的浴袍贴上来的时候,他也忍不住抖了抖身子。似乎是心疼她的体温,他从被子里翻过身,将她搂在怀里。
秦逸仪偏过头,一边密密地吻着司徒枫的脖颈,一边伸手,按灭了那仅剩的床头灯。
全室陷入漆黑,只剩下她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
秦逸仪的身子依旧冷,司徒枫一个翻身,将她搂进被窝,压在身下,再低头去吻她的眼睛。
只是这浅浅一吻,他却在唇间尝到了咸涩的味道。
司徒枫心下一惊,连忙伸手去摸,她的脸上却没有湿滑的痕迹。
就在他疑惑不解的时候,秦逸仪的一双长腿已经缠上来。她解开他的浴袍,一双手贴着他的胸膛,滑到后背。那么凉的体温,却让司徒枫由内而外的热起来。
他低头去吻她的唇,先是轻轻地啄,等她情不自禁地靠上来,他又匆匆地避开,一副欲擒故纵的模样。他在床事上一向耐心十足,常逗得她进退两难。最后,还是秦逸仪先耐不住,一双藕臂圈住他的脖子,将他的脑袋压下来,密密地吻住他的嘴唇,舌尖沿着他的唇线画圈,司徒枫也终于忍不住,噙着她的下巴,开始攻城掠地。
他的手在她身上游移,指尖仿佛带着火,烧红了秦逸仪的皮肤,当他的炙热就要陷入那一片泥泞时,她伏在他的耳边,抓着最后一丝理智,断断续续地说:“我想唱电影主题曲……”
司徒枫犹如一盆凉水当头浇下,性趣全无。
他撑起自己的上半身,不可置信地看着身下的秦逸仪,她依旧张着一双明眸大眼,只是激情尚未褪尽,眉眼间还有一些朦胧。
司徒枫一把捏住秦逸仪的下巴,冷着声调问:“你再说一遍?”
两个人的下半身还交缠在一起,最热的部位严丝合缝,烫得秦逸仪有一些神志不清,可他捏着她下巴的手又格外用力,她挣扎着,说:“我听说《我爱你》的主题曲是于尚妮写的……”
司徒枫感觉自己浑身都有一股火在烧,烧得他头痛,心脏也痛,他瞪着秦逸仪,问:“那又怎么样?”
秦逸仪觉得自己的下巴痛得已经失去知觉了,她冷静下来,笑着说:“听说你和于尚妮很熟。”
所以我想你出马,她就一定会答应。
这半句潜台词,秦逸仪并没有说出口,但是司徒枫却听懂了。他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胸腔里仿佛有一种似怒非怒的荒唐感。他松开擒住她下巴的手,低下头,在她的耳边轻轻地吐了一个字:“滚。”
*
秦逸仪就这样被司徒枫从主卧里赶了出来,不过好在他还惦记着丢给她一套睡衣。
二楼的长廊里没有灯,秦逸仪冻得发抖,可是她并不着急穿上衣服,只是将睡衣抱在怀里,慢慢地往长廊尽头走去。
她有轻微的夜盲,在没有灯光的长廊里,她什么都看不清,只能扶着同样冰凉的墙,吃力地走到客卧门口,在墙上摸索了一会儿,“啪”的一声,打开了客卧的夜灯。
此时此刻,即使是微弱的灯光,也让她安心。
司徒枫的别墅每天都有固定的家政阿姨来打扫,即便客卧常年空着,却也是一尘不染。屋子中央的雕花大床上铺着上好的绸缎寝具。秦逸仪一边穿衣服,一边走到床边,然后一头栽进床上柔软的锦缎中,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她觉得很累,比出演任何一部电影都要累。纵使是七年前的那个夜晚,她也不曾这么辛苦。
秦逸仪还记得那时的她才刚入行半年,面对镜头远不如现在从容,在娱乐圈处处碰壁;她的经纪人也还不是许诺,是一个戴粗框眼镜的光头男人。
如今,她已经记不清他的名字,却清清楚楚地记着在某个酒店明亮的大堂里,他用威逼利诱的声音对她说道:阿Ming,余制片就在楼上……你的前途,我的前途,就看你今晚的表现。
可是光头男的信息明显失误,因为他没有告诉她,司徒枫也会出现在今晚的酒宴上。
所以,当秦逸仪颤抖地推开包间大门的时候,当主位上的司徒枫冷冷地看过来的时候,她差一点吓得扭头就跑。
更让秦逸仪惊讶的是,酒过半巡,当那所谓“最佳制片人”的余制片佯装酒醉,将一张房卡塞到她手里的时候,司徒枫竟就这样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她拽出了酒宴包间。
他的手劲很大,眼神更是清冷。秦逸仪永远都不会忘记他将她压在酒店走廊精致的墙纸上,一字一句地说:秦逸仪,选他不如选我。
那时还青涩如白纸的秦逸仪,在空无一人的长廊里吓得瑟瑟发抖。当她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着司徒枫的时候,却在他眼里看到失望的眼神。
就是那失望的眼神,拉开了她与他这些年纠缠不清的序幕。
秦逸仪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领,闭着眼睛,脑子里不断回闪着方才在主卧里的那一幕——虽然主卧里那么黑,可她却可以清晰地在司徒枫的眼睛里,看见那么一缕转瞬而逝的失望。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司徒枫对她,还会有失望的情绪。
秦逸仪想着,自嘲地弯了弯嘴角,她从床上翻身下来,光着脚走到落地窗边,屈膝坐在拼木地板上。
有什么好失望的呢?她与他,一开始就是这样的关系。
秦逸仪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外面的天色依旧漆黑。只是雨早已经停了,漫天弥漫的浓雾里,还能看见一圈朦胧的月光。
她将脑袋搁在自己的膝盖上,歪头看着天上那若有似无的月光,手掌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嘴里喃喃地说着:“宝宝,妈妈真笨……差点伤了你。”
这时,天上的浓雾一点点散开,露出上弦月的一个角来。
秦逸仪突然觉得心里又有了依靠,她清了清嗓子,唱起了小时候母亲常给她唱的儿歌。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
清丽的歌声在空气中流转,秦逸仪唱着唱着,就这样笑了出来。
七年前,她初入银翼,公司上下为了她的艺名伤透了脑筋。她的本名实在拗口,策划团队又想不出既有气质,又简单好记的名字。
最后这件事传到司徒枫的耳朵里,他蹙着眉想了一会儿,说:就叫Ming吧。
简单明了,又取“一鸣惊人”的好彩头。
秦逸仪的确没有辜负这个艺名,偶像剧打出人气后,她就在刘晨的帮助下,出了第一张同名专辑。专辑面市第一周,便横扫各大榜单,她很快拿下各大音乐盛典的最佳新人奖。借着人气,第二年,她马不停蹄地发了第二张专辑,立刻入围最佳女歌手,与多位资深女歌手一同角逐华语乐坛的最高奖项。
虽然那一届,秦逸仪没有得奖,但她却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奠定了自己乐坛小天后的地位。
曾几何时,唱歌是她的梦想,如今再回头去看,她也可谓是美梦成真。只是,总站在那些美轮美奂的舞台上,灯光聚焦,华衣美服,秦逸仪反而觉得这些年更像是一场醒不来的梦。
她唱着唱着,渐渐流逝了热情,镜头前的一颦一笑,都变成了模式。
秦逸仪没有想到,这些年来,能再让她唱得心动的歌,竟是送给她未出世孩子的半首童谣。
既然今晚注定无眠,那不如就唱个通宵吧。
可就在秦逸仪回想小时候都听过哪些儿歌的时候,客卧的吊灯突然大亮。
白炽灯光像鹅毛大雪一样洒下来,秦逸仪不适应地眯了眯眼,回过头,就看见司徒枫站在客卧的门口,手里拿着她的枕头。
秦逸仪认床,只能枕着从小睡到大的枕头才能睡着。这样的枕头她有两个,一个放在她丽景阳光的公寓里,剩下一个就放在司徒枫的主卧里。
司徒枫穿着衬衫、西裤,头上的短发还有水光,可见他前不久刚刚沐浴过。他将枕头抛到客卧的床上,表情晦暗地看了一眼秦逸仪,转身就走。
“你要去哪儿?”他转身的动作太干脆,秦逸仪一时没忍住。
司徒枫闻言,原地停下,没有回头。
他的背影就像是个巨大的嘲讽,刺痛了秦逸仪浑身上下的每一处神经,她咬牙,问道:“是王允皙,还是苏逸卿?”
她问得似是而非,可司徒枫似乎听懂了。他终于回过头来,脸上已经挂上他惯有的玩味神情,淡淡地应了一句:“你管不着。”
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直到法拉利轰鸣的引擎声渐渐远去,秦逸仪才渐渐回过神来。
她又笑了,落地窗里倒映着她那双被某时尚杂志评为“最有故事”的明眸,犹如黑夜里最夺目的星星,与渐渐明朗的月光交相辉映。
如果你愿意将你的目光,在我的身上多停留一秒钟。
你就会发现,我眼里那恍若星辰的光,不过都是眼泪。
8第七章
秦逸仪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彼时天已经大亮,透过没有窗帘遮蔽的落地窗,照得客卧里一室明亮。
她眯着眼,看了看窗外的天空……是个风轻云淡的好天气。
秦逸仪从被窝里伸出手,在床头柜上摸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找到那只响个不停的手机,她看也没看,直接按下了拒听键。
这么好的天气,就适合在被窝里睡到天荒地老。
只是对方也不是个容易打发的主,手机铃声刚停下没多久,又追魂夺命地响了起来。
秦逸仪终于忍无可忍,从床上一跃而起,拿起一旁的手机,按下通话键,咬牙切齿地说:“放!”
“哟,你还没起床?”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玩味的女声,“看来那谁昨晚很卖力啊。”
秦逸仪一愣,瞬间清醒过来,连忙去看来电显示,原来是莫妮可打来的。
莫妮可是许诺手下带的另一个艺人,算是秦逸仪的同门师姐,也是她在圈子里能说得上话的唯二人选。两个人之间倒说不上有多亲近,只是待人接物都颇为冷淡,相处起来反而格外舒服。
莫妮可是某一届香港小姐的亚军,签了银翼娱乐在香港的总公司,拍了几部电影和电视剧,却始终不能大红。后来跟着司徒枫来了内地,转型做了艳星,慢慢地有了知名度,却又因为形象受限,一直游走在二线女星的行列。
圈里人常说,再牛叉的经纪人手下也会带几个半红不紫的艺人——没有大红,也就没有什么绯闻,收入一般,却非常稳定。而对于许诺而言,这个人就是莫妮可。
“醒醒醒醒!”半晌没等到秦逸仪的回答,莫妮可有些着急了。
“是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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