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胸膛靠上来,满满地都是暖意,秦逸仪一怔,刚要挣脱,就听到身后传来司徒枫闷闷的声音:“别乱动,我不会放开你的。”
司徒枫的双手就圈在秦逸仪的腰上,直接白净修长,她蹙眉看着,一时间分不清是十只,还是二十只。
那双平日里总是光彩流转的大眼睛此刻好似蒙了雾,司徒枫在里头根本找不见焦点。感受到她的顺从,司徒枫沉吟了半晌,终于小声说道:“逸仪,我们做手术吧?”
他说完,仿佛害怕她将自己推开,更是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秦逸仪被他搂得有些疼了,她轻叹一口气,伸出双手覆在他的手背上,问:“司徒,这些天你去哪里了?”
司徒枫没想到秦逸仪会提起这个话题,不禁一愣,反应过来,才说道:“在纽约呆了一个星期,在香港呆了四天,昨天半夜回到D市的。”
秦逸仪闻言,点了点头,“那王允皙呢?你什么时候知道她是司徒柏派来得奸细的?”
“她说要重返娱乐圈的时候。”司徒枫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考虑措辞,“或许……更早一点。”
“那个时候……你不是还爱她吗?”秦逸仪问着,声音轻微发抖。
“我对她还有感情……”司徒枫说着,声音冷了下去,“并不代表我能容忍她骗我。”
“是啊。”秦逸仪说着,笑了出来,“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话。”
“我有……我的苦衷,”司徒枫听懂了她的话里有话,蹙紧了眉头,“如果让我选择一次,我还是不会让你知道。”
秦逸仪没想到,此刻的司徒枫对待这个问题还会如此强硬,她刚想出口反驳,就听到他坚定又隐忍的声音传来:“但是我一定会部署得更周密,绝对不会让你被他们绑走。”
“你……早就知道了?”秦逸仪说着,心里咯噔一下。
“逸仪,”司徒枫微微叹气,“如果要说骗,也是你骗我在先啊。”
他说得无尽宠溺、包容,没有一点秋后算账的意思,但秦逸仪却还是一阵没来由的心酸,眼泪一下子就滚了出来。
豆大的泪珠就这样落在司徒枫的手背上,直接烫进他的心里去,他忍不住吻了吻她的侧脸,伸手抹掉了她的眼泪。
“原来你都知道……枉费我还怕你担心,不敢告诉你……”秦逸仪说着,声音哽咽,此刻的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自说自话的小丑,演着一出不知所谓的喜剧。
“这也是我不敢告诉你的原因。”司徒枫说着,改圈住她的肩膀,“我们两个都是傻子。”
秦逸仪没有再回答,只是“哇”的一声,转身埋进他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而司徒枫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搂着她,享受这片刻的相依相偎。
过了良久,许是情绪已经发泄干净,秦逸仪止住了眼泪。司徒枫的衬衫前襟已经湿透,冰凉地贴在他的心上,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儿,不禁旧话重提,“逸仪,我们……做手术好不好?”
秦逸仪闻言一怔,司徒枫甚至能感受到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过了好半晌,她才抬起头来,脸上是已经干掉的泪痕,好在眼睛里没有眼泪。
“司徒。”她叫他,“你还记得,在我宣布退出娱乐圈那天,在你的办公室里,我对你说了什么吗?”
“记得。”那天的场景像电影倒带一样在司徒枫的脑海里呼啸而过,“你说……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来偿还。”
“所以啊,司徒。”秦逸仪说着,握着他的手掌,贴上自己的小腹上,“这个孩子就是那天来的啊。”
55第五十三章
三月中旬的D市;已经彻底告别了多雨潮湿的冬天;天空一扫阴霾;暗沉了一季的树木抽出新的枝桠;连风吹过来;都是暖的。
司徒枫牵着秦逸仪;在安氏医院的花园里散步,两个人并肩走在午后的阳光里;沉默不语。
司徒枫侧过头;看了看身边低头走路的女人,她的脸上还包着厚厚的纱布,几乎遮掉了她的半张脸。
想到她缝针的时候,竟然没用麻药;司徒枫就觉得心头一紧;他试探地问道:“会不会累?要不坐轮椅吧。”
正在想心事的秦逸仪一愣,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冲他淡淡一笑:“我又没伤到腿。”
这还是她受伤以来,司徒枫第一次见她笑,看着她静谧的笑容,他的心就像被投入一片纯净的湖泊,慢慢地沉了下去。
那天,她被王允皙压在身下,划伤了脸颊;那天,她说这一次绝不原谅他;那天,她趴在他怀里哭了很久……这一切,都让司徒枫感觉惶恐,他觉得自己就像希腊神话的西西弗斯,每一次都使出全劲儿地将石头推上了山顶,然后……再看着它滚回山脚。
那是一种重复失败的无力感。
上一次分手,她原谅了他……这一次,司徒枫突然就没有了把握。
这样思虑着,司徒枫不禁想起多年前的秦逸仪——那时的她还有天真灿烂的笑颜,在他的冷若冰霜里,也无怨无悔。
司徒枫啊司徒枫,你是有多残忍,才会让事情走到了这一步?
就在司徒枫懊恼得出神的时候,一个小护士忽然快步地从他们身边跑过,秦逸仪躲闪不及,被小护士一撞,眼见就要摔在地上,司徒枫眼疾手快,连忙将她稳在了怀里。
一时间,小护士的文件就像雪花一样,散落满地,她连忙去捡,然后再回身去向秦逸仪道歉。
只是一句“对不起”还没说出口,她就被司徒枫的怒视定在了原地。
“秦小姐,对……对不起。”司徒枫的眼神再可怕,可小护士还是硬着头皮道歉——她知道,这位病人是安院长的头号VIP,无论如何都不能得罪……
司徒枫冷哼一声,忍不住就要开口,秦逸仪连忙抢先一步:“没关系,我没事,你快去送文件吧。”
小护士如蒙大赦,心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连忙一鞠躬,然后扭头跑了。
看着她急速离开的背影,司徒枫冷笑道:“我听说安靖宇赚得不少,怎么不请几个专业的护士。”
秦逸仪被他搂在怀里,抬头看了看他紧绷的下颌,摇了摇头,“司徒,你先把我放开。”
司徒枫闻言一怔,还是松开了手。
一被“松绑”,秦逸仪就蹲下|身,去捡刚才被撞丢的手环,那上面写着她的名字和病房号,还有每天要打的点滴,丢了挺麻烦的。
但是,粉红色的橡胶手环明明就在她的脚边,可她……就是怎么都摸不到。
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司徒枫连忙俯|□,一把抓住那个近在咫尺的手环,然后安静地替秦逸仪戴上。
他的手微微发抖,指尖不经意间触上她的手背,秦逸仪都能感受到清晰的凉意。
她微微眯眼,看着他垂下的睫毛,轻声说道:“司徒,刚才不怪小护士,是我明明看见了她,却躲不开。”
她说得很平静,可语气里有不自知的温柔,司徒枫轻轻叹息,扶着她站起来,在她额前印上一吻,“没关系的,逸仪,我已经联系好美国的专家,等你生完宝宝,我们就去美国做手术,嗯?”
听到司徒枫提到“宝宝”两个字,秦逸仪的心便软了下去,点了点头。
这时,司徒枫的手机突然响了,他从西装外套的口袋里掏出手机,看到西德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
他一只手揽着秦逸仪,用眼神示意她等一下,一只手按下接听键。
“老板,”西德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听起来十分轻松,“大少爷今晚的航班移送回港,他说……走之前,想和你见次面。”
司徒枫目光一凛,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那我现在过去。”
“我在刑侦队的门口等你。”
司徒枫答应着挂了电话,一扭头,就看见秦逸仪正以一种若有所思的表情看着他。
他淡笑,改用双手将她圈在怀里,“我现在要去办点事,晚上回来,等我一起吃晚饭好不好?”
秦逸仪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歪着脑袋,看了他一会儿,才问道:“你打算拿司徒柏怎么办?”
司徒枫没想到她会问起这个问题,微微一怔,答道:“他马上就要被移送回港,案子交给香港处理……据我所知,警方手里掌握了很多对他不利的证据,不仅仅包括他陷害我这一项罪名。”
秦逸仪继续问:“那你呢?”
“我……”司徒枫说着,有些迟疑,但还是和盘托出,“我会回港做证人,顺便……和我父亲谈判。“
秦逸仪听完,点了点头,表示她知道了。
见她不再说话,司徒枫试探地问了句:“逸仪……你有没有什么建议?”
这次,换秦逸仪一怔——这还是司徒枫第一次询问她,关于事业方面的意见。
况且,这项事业还牵扯到他那无比复杂的家庭和感情。
“他……和你一样,都是上一代恩怨的受害者,”本想沉默以对的秦逸仪,还是选择说出了压抑在心底多时的心声,“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这是她给司徒枫的建议,也是她这么多年来,无论多么讨厌苏逸卿,却从不曾对她打击报复的根本原因。
司徒枫看着微微垂眸的秦逸仪,她的睫毛就像蝴蝶翅膀一样,抚过他的心湖。他心底震动,在她的唇边落下一吻,说:“我知道了。”
*
司徒枫走后,秦逸仪一个人在花园里散步,走得累了,就坐在小路旁的长椅上休息。
阳光明媚,岁月静好。这一直是秦逸仪追求的生活,可是……她仍旧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王允皙的那一刀好像划在了她心上,一时半会,好不了。
她的视力越来越模糊,大多数时候,只能看清轮廓,却分辨不了细节。安靖宇说,如果她不接受手术,慢慢地,这个血块会越来越大,而她……将彻底失明。
至于这个血块,到底有没有自行消散的一天,安靖宇表示偶然性太大,他不做判断。
也就是说,她未来,很可能要在黑暗里过一辈子。
秦逸仪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想将眼前的一切看得清楚些。因为她知道,过不了多久,她可能就再也看不见这样蓝天和绿地。
她……也可能永远都看不见司徒枫了。
想到这里,秦逸仪便不禁为自己方才的骄矜感到后悔,如果可以,她更愿意好好地呆在司徒枫的怀抱里,将他的每一个表情都看清楚。
说什么“绝不原谅”?她这辈子是被他牢牢地拿在了手里,想走都走不掉了。
就在秦逸仪想得出神的时候,突然有人在她肩上轻轻拍了一下,她一回头,便看见一抹淡紫色的身影。
病人服是浅蓝色的,护士服是粉红色的,医生袍是白色的……这紫色,大概是哪位病人家属吧。
秦逸仪琢磨着,礼貌地问了句:“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站在她身后的莫妮可愣了一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微叹一口气,就坐在秦逸仪身边,轻声问:“阿Ming,你真的看不见了?”
莫妮可坐得近了,秦逸仪才认出是她,她淡淡一笑,“师姐,你换香水了。”
若是换做从前,莫妮可肯定能和秦逸仪扯个天南海北,可是,今天的她却一反常态的沉默,而秦逸仪也不说话,两个人就这样坐着。
过了一会儿,莫妮可像是坐不住了,她从包里掏出一支女式烟和火机,只是刚点燃,她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将烟熄灭。
“对不起。”莫妮可踩了踩脚边的烟灰,说道:“我忘记你现在有孕在身。”
秦逸仪也不计较,只是笑得了然,“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什么事都知道。”
莫妮可闻言一愣,不过片刻就露出她那招牌的浅笑,带着三分睥睨,七分嘲讽。
她笑着,从包里掏出一个蛋黄派,递给秦逸仪。
秦逸仪看着那个递过来的蛋黄派,原本还防备的姿态瞬时就软了下去。她不禁想起几个月前,在银翼大厦的会议厅里,她和莫妮可也是这样并肩坐在一起,然后她也给她递了一个这样的蛋黄派。
坐在她身边的人,是她的师姐啊……是她这些年在娱乐圈里,除了许诺,对她最没有二心的人。
这样想着,秦逸仪的眼眶就莫名地湿了。
她接过那个蛋黄派,握在手里,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司徒柏今晚会移送回港,案子交给那边的警方处理。”
莫妮可闻言一挑眉,轻松一口气,说:“阿Ming,多谢。”
“是我要谢谢你。”秦逸仪说着,抬头看了看天,“那晚在古城乡,谢谢你放我走。”
莫妮可有一刹那的怔愣,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她也抬头看了看天,说道:“原来你一直都知道。”
“只是我不明白,”秦逸仪扭头看她,眼里还有一点不可置信,“为什么会是司徒柏?”
她很清楚,像莫妮可这样骄傲的女人,绝不会受制于一个男人,做她不愿意做的事。
“你也许不会信。”莫妮可的嘴角依旧带着那一抹浅笑,语调平静,“这些年,我帮司徒柏收集了不少资料,不过我和王允皙不一样……我做这些都是自愿的。”
“阿Ming,你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讨论过‘世上最难的事是什么’吗?”看着震惊的秦逸仪,莫妮可双手抱肩,继续说下去:“我记得,你的答案是一夜成名,可是我的答案却是两情相悦。”
“我们也许很容易就会爱上一个人,却没有办法同样容易地让对方爱上自己……这一点,我相信你一定也深有感触。”莫妮可说着,连声音都变得沧桑,“我那时候刚当上港姐,拍了不少电视剧和电影,却一直红不起来。外人都羡慕我的港姐光环,其中有多少辛酸只有我自己知道。到了最后,连公司都放弃了,经纪人甚至要我去拍三级片,说那是挽救我演艺生涯的最后稻草。还好……还好有司徒柏,是他帮我推掉了那些片子,然后把我签到内地的分公司发展。”
“这些年,我心里一直有他,可他却从来没把我放在心上。我为了帮他,做过不少危险的勾当,可是他从来不鼓励,也不拒绝。”莫妮可一直在笑,表情却那么悲伤,“可是阿Ming啊,这些年,我一直告诉自己,一个男人即便再无恶不赦,但他对你好,那他还算是个好男人吧?”
秦逸仪听着莫妮可的独白,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莫妮可眼里有光,那是一种前所未有满足的光,尽管掺杂着几丝忧伤,但还是点亮了秦逸仪的心头灯。
“这么多年,我待你如姐妹,从来都没有害过你,这也是我今天敢来见你的唯一筹码。”莫妮可说着,垂下了眼眸,“看在我救过你的份上,放了司徒柏吧。”
“我……”再开口,秦逸仪发现自己竟已哽咽,她调整了一下情绪,说道:“你也知道,这件事的决定权在司徒枫手里。”
“阿Ming啊阿Ming,”莫妮可笑,“如果说两情相悦的几率是百分之一,那么你无疑是幸运的。别人我不敢说,但是你的话,他一定会听。”
56第五十四章
D市刑侦大队的办公大楼大概因为年久失修;所以即便是在阳光晴朗的春季;也透着一股潮湿阴冷的味道。
陈队就站在刑侦大队的入口处等司徒枫;他指间夹着烟;远远地;就看见从停车场方向走过来的挺拔身影;浅咖色的风衣衣角在微风里摆动,每一个步伐都走得坚定——同样身为男人;陈队也不得不承认;司徒枫周身都散发着运筹帷幄的气场。
司徒枫也看到了陈队,对于这个“洗钱案”的主办人,他是打从心里感激他的。那一天,如果不是他当机立断地带队冲进了王允皙在华伦的VIP套房;秦逸仪现在……恐怕不仅仅是伤到脸蛋这么简单。
这样想着;司徒枫几个大步走上前,与陈队握手问好。
寒暄过后,两个男人肩并肩地往大楼里头走,阳光从相反的方向照进来,拉长了他们的影子。
“考虑到这个案子的复杂性,司徒柏这段时间就关在我们队里的审讯室,没有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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