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跟林叔认识,在她面前也要装一装?
大抵如此。那就装一装好了。
苏愚没再多想,很自然地任凭徐青萝挽着自己走下凉亭。身后白笛则站在亭子中央,手心里攥着那颗宝石挂坠,凝眉半晌,在乍起的秋风里,在漫天的黄叶中,她忽然喃喃自语了一句:“他竟有修行资质,还这么好”
这话,如果徐青萝听到,大概会第一时间飞身回来要她解释清楚吧。
秋风满园,落叶飘黄。
挽着苏愚走在路上,徐青萝也说不清是什么心思。与其说装情侣,不如说向白笛示威来得妥当。不管苏小愚是自己的什么人,别人都不要打什么歪心思。这就像小女孩有一个布娃娃,平时搁在角落里也不见得多么喜欢,可一旦妈妈决定要送给别的孩子,她便开始哭闹,那一刻她才意识到那是她的布娃娃。
除此之外,在校园里坐看无数情侣牵手走过,坐看女生楼下的迎来送往、鲜花定情、缠绵拥抱,甚至浓情热吻之后,徐青萝也想体验一下那是什么样的感觉。现在她体验到了,这感觉很不舒服,脸上烫得羞人,心跳快得吓人,她差点在第一时间撒手跳开。然后她发现自己有点不会走路了,幸好苏愚一点异常都没有,四平八稳地带着她慢慢走远。
一拐弯,一脱离白笛的视线,她就真的跳开了。
苏愚背着吉他双手插在裤兜里,踢着地上的落叶,停下看了她一眼,眼中略显茫然:“怎么了?”
徐青萝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不开心?”
苏愚摇了摇头:“没有。”
“我弄坏了你的吉他。”
“本来就是坏的,”苏愚难为情地笑了笑,“我被人骗了。”
这本来是徐青萝期待已久的剧情,她该做出一副很鄙夷的表情去斥责他,骂他“你真是一只傻瓜”,或者“你真是一只蠢蛋”,不过真正看到苏愚有点自嘲有点茫然的笑容时,她却有点心疼,于是她做出惊讶又开心的样子问道:“真的?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被骗了呢,原来你也让人骗了!这下我心里就舒坦多啦!”
苏愚怔了一下:“你也被骗了?”
“是呀!”徐青萝晃了晃手里的会员卡,“我看到一家武术道场,还以为能学到小说里写的厉害武功呢,可是办了卡一看,教的都是些搂腰抱腿、满地打滚的功夫,难看死了!”
苏愚茫茫然的眼神刹那间就有了焦点。
“花了我好多钱,结果一点用都没有,真是气人!扔了算了!”徐青萝愤愤然地说着,扬手作势就要把卡扔掉。
“别!”苏愚一个箭步就窜过来,伸手抢走了会员卡,“你不用就给我,我要学!”
“打滚你也要学呀?”徐青萝白了他一眼,心里却乐开了花。
苏愚这时已经没心思接她的话了,拿着会员卡,喜不自胜地检视了一番,抬起头一脸兴奋地说道:“我去道场!晚饭你不用等我!”说罢转过身他便一溜烟跑远了。
徐青萝站在那儿连叫了几声“喂”“等等”,苏愚却全没听见,最后她只得跺了跺脚,嗔怪道:“傻瓜就是傻瓜!还想把新吉他给你呢,这是你自己不要,可别怪我!”
如果苏愚知道徐青萝有吉他,他还是会选择吉他,毕竟武术这种东西,想要学出点儿真本事太不容易,想靠它谋生更是要下一番长期的苦功。只是早一天学,早一天练,就会早一天成功,早一天自立。苏愚坚信的是这个道理。他不能一天天在校园里闲逛,看着那些在教学楼和图书馆进出的大学生们,他只会为自己沦陷的大学梦和茫然未知的未来黯然神伤,于是对他而言,每一分钟都是煎熬。
至少他希望别人学习时,他也在学习,别人进步时,他也在进步。
怀着对未来的希冀和憧憬,他像一阵旋风冲进了道场。
这是个综合型的道场,教授各种各样的功夫和技击术,传统的中国武术、散打、跆拳道、空手道、泰拳等等,只要想学,基本都能找到对应的教练。作为会员,苏愚可以任意挑选一门或几门武术或者技击进行学习,当然贪多嚼不烂,最好还是先选择一门自己喜欢的。一连两个小时,他都在道场里打转,看一会儿八极拳,看一会儿柔术,再看一会儿跆拳道,最后他停在了一门叫“合气道”的武术教练面前。
这是源自日本的一种格斗武术,讲究以静制动、以柔克刚、圆转如意、合乎自然,跟中国的太极拳有几分相似之处,它不是进攻性的武术,但在躲避伤害、防守反击方面独树一帜,意不在伤敌而只制敌以自保。苏愚对格斗技击之类本是一窍不通,他只觉得跟跆拳道、泰拳、巴西柔术等攻击犀利的格斗术相比,合气道更贴合他本身的个性,而且对体质、年龄、性别都没要求,适合所有人学习。像这样的格斗术推广起来也会方便一点,以后如果自己走投无路,赖此为生也就容易一些。
选定了主攻方向,苏愚在道场附近随便吃了一点晚饭,便投入了初步的学习和训练当中,一直到晚上十一点道场关门,他才拖着疲惫的身子踏上回旅馆的路。
他很满足,只是脱离了繁重而机械的训练之后他还是有一点茫然,因为学吉他的事仍然是他的一块心病,毕竟那才是可能让他尽快自立的东西。
回到旅馆,他径自爬上二楼,走到自己房间门前,看看对面徐青萝的房间,房门紧闭,一片黑暗,想必女孩已经睡了。他掏出房卡开了自己房门,然后推门而入,开灯,抬手准备卸下背后的吉他,却忽然一愣,停止了动作。
他看到迎门桌子上放着一把崭新的吉他,黑红色,外表华丽大气,做工精致,比自己这把好了不知几个档次。
如果不是亲手打开房门,如果不是床头挂着几件自己的衣服,苏愚一定会怀疑自己走错了。
这吉他是哪来的?
他怔了一下,随即快步走过去,拿起吉他旁边的一张纸条,上面用秀气的小字写着几句话:“吉他是赔你的哦!因为打扰了你的学习,我还特意给你请了个老师,记得回来后去公园小树林找她。我困得很,先睡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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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夜半琴语()
北京城夜色华美,小公园里却是点滴灯火也无,只被围栏外的路灯浅浅涂上一层朦胧的色彩。
说到底这并非什么正规的公园,只是一段不知哪朝哪代留下的土城墙,风吹雨打人踩马踏,城墙变成了土坡,内外遍植树木,再种一些花草建几座亭子扎两段围栏,也就当做小公园来使唤了。因为树木繁茂又缺光照,夜深时罕有人至,算是一处隐秘却危险的所在,女孩子一般都不敢半夜独行至此。
苏愚注意到字条上用的是一个“她”字,于是担心不已。
今晚回来得太晚了,已是午夜时分,他不知道字条所说的那位“老师”是不是还在等,按常理推断应该早就走了,可仅仅是推断他放心不下。万一人家一直在等呢?万一在等待途中出了什么事呢?所以看到字条后,他马上抓起新吉他出了旅馆,火急火燎地赶到了小公园。
此刻的他无疑是激动的。徐青萝是那么一个善于给人惊喜的女孩子,她知道他想要什么,并以最出乎意料也最容易让他接受的方式送到他身边。其实苏愚也明白,所谓赔偿只不过是个借口,一把碰一碰弦就断掉的破吉他,换一把精致漂亮的新吉他,与其说是在赔偿,不如说就是赠送,不仅如此,竟还附赠了一位老师。
苏愚禁不住在想这位老师是谁。徐青萝的世界好像单纯的很,除了自己就是那些小宠物,宠物之中又独爱猫,总不成是让几只猫咪挥着爪子来拨弄吉他。
怀揣着担忧和各种猜测,他一阵风似地冲进园子,转个圈四处打量,黑乎乎的没有一点灯火,再往里走,脚踩在半干的落叶上沙沙作响,园外路上驶过的汽车声那么遥远,两相比较,这沙沙声大到能把胆小的人吓得跳起来。
沙沙声时而密集时而舒缓,不过很快就悄然止息。
苏愚停在了小树林边的凉亭外,他看到凉亭里有个少女的身影,高挑、婀娜,那么熟悉,虽然光线黯淡视野模糊,但他仍然一眼认出了对方。
那不是徐青萝又是谁?
有点意外,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边走上凉亭边问:“青萝怎么是你?你不是去睡了么?”
之前背对着他的少女一转身,长发飘摆,也不见如何动作,亭边柱子上“噗”的一下就亮起了一盏灯笼,虽昏黄如豆,但微微跳跃的烛火仍照亮了亭中一隅。少女穿一身复古的紫色长摆纱裙,全未遮掩摄人的容貌,在灯下显得明艳而典雅,宛若古装剧里走出的绝世美人。
苏愚愣了一下。无论哪个少年人,看到这幕场景,恐怕脑子里也只有惊艳二字。这是徐青萝第二次展示真实容貌,衬着朦胧欲醉的灯光,扮着摇曳生姿的长裙,比第一次又何止惊艳了数倍?只是她越是惊艳,苏愚便觉得越是遥远。这美丽太不真实,就像她那些怪异神奇的能力一样缥缈虚无,恰似仙子临尘,飘摇欲飞。
他正愣神,却见少女嫣然一笑:“我不是青萝,我是青萝的妹妹紫萝。”
苏愚哪里会信?从没听说青萝还有个妹妹,长得还一模一样,难道换个古典样式的紫色长裙,言语举止再舒缓恬静一点,青萝就变成紫萝了?不过这不重要。他只是来学吉他的,对方能教他就好,但是想想白天青萝的表现,他还是皱了皱眉,问道:“你不是不会吉他吗?”
“青萝不会,但是紫萝会呀。”少女略带娇嗔地说道,“把吉他给我!”
苏愚也不跟他争辩青萝紫萝的问题,直接解下吉他递给她。少女接过吉他,在石凳上坐定了,抬头看了一眼静立在旁的苏愚,嘴角漾起微笑,纤细灵巧的手指攀上琴弦,如蝴蝶翩翩,拨弄起蕊香花色。一段轻缓明媚的旋律从她指下流出,像流水涓涓,又像春色满园,流畅自然,婉转动听。
苏愚想不到她不仅会弹,而且弹得这么好,玉指如轮,轻拢慢捻之间,自有说不出的韵致和美感。他便在她身前石凳上坐下来,静静看她弹奏。
少女又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不无得意之色,忽然轻启朱唇,就着旋律唱出一首歌来。这首歌很短,但是生趣盎然,欢快好听:
“道是梨花不是,道是杏花不是,白白与红红,别是东风情味。曾记曾记,人在武陵微醉。”
这是一阙如梦令词,为宋代女词人严蕊咏唱桃花之作,文词用语十分浅白,苏愚虽然没读过,但是听少女弹唱两遍也就明白其中含义了。不是梨花,不是杏花,开放时一树的红红白白,尤其尾句还有“武陵”二字,直接点出了桃花源。桃花源记是课本里学过的,开篇便是“武陵人捕鱼为业”,苏愚当然不会不记得。
少女弹唱两遍,手指在琴弦上铮然一抹,琴声便戛然而止。她抬头一笑,问道:“好不好听?”
“好听。”
“猜猜唱的是什么花?”
“桃花。”
“居然一猜就中,好没意思!”
苏愚一阵郁闷:“那我重新猜?”
“好!”
“梅花。”
“不对!”
“菊花。”
“又错啦!”
“那猜不到了。”
“是桃花啦,笨蛋!”
苏愚无语,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他不懂徐青萝怎么想起玩这种幼稚游戏,还笑得一脸天真烂漫像两三岁的孩子。只是眼前少女忽然就敛起笑容,一本正经地问道:“好玩么?”
苏愚怔了一下,摇摇头。
“不好玩还要我陪你玩?明明都猜对了还要重猜,你脑子退化成三岁小孩啦?”
苏愚像个乖乖受训的孩子,低着头,揉着太阳穴不说话。
“不要傻愣着了,时间紧迫,来开始学习。嗯,我先教你坐姿。”
“坐姿学过了。”
“学过了也要学,作为学生,你得听老师的安排。来,拿着吉他”
其实,也只有徐青萝才适合做苏愚的老师,因为苏愚无法持续进行些微复杂的思考,徐青萝了解这一点,所以她讲得很慢也很浅显,其间还会讲讲停停,让苏愚有间歇休息的时间。当然学吉他主要还是靠练习,所以她讲的东西很少,夜里讲完,第二天一整天都是苏愚练习的时间,练好之后到夜里再去学新的。
课程就这样持续了下来,苏愚开始了紧张有规律的学习生活。每天起早晨练,上午下午都跟在徐青萝身边,随她一起去高校校园,徐青萝看书、倚在蘑菇亭里睡觉、在校园里东游西逛,苏愚则永远都在抱着吉他练和弦和指法。晚饭后他就去道场练习合气道,到11点回来去小公园找“紫萝”学吉他。
不出两天,他的手指就练到疼痛难忍,夜里都疼得很难入睡,合气道都差一点练不下去。但是他坚持下来了,很快手指上就长出一层厚厚的茧子。每天从道场回来,他都是腰酸腿疼,甚至鼻青脸肿,真想把自己直接摔到床上一睡不起,但他还是会背起吉他走进小公园。
这是真正的苦修。徐青萝一点点看在眼里,觉得十分不忍,可是她不能去阻止。苏愚想成为一个有用的人,他在做着属于他自己的人生修行,她没有阻止的权力。普通人的“修行”就是这样的,他们没有获得超凡能力的潜质,为了练出一点本领必须付出十倍百倍的艰辛。
她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苏愚不是个普通人多好,如果他可以修行,他就不必这么辛苦,他的头疼病就可以自愈,所有的问题都将迎刃而解。可惜如果只是如果,他是在没有谷星的世界生长的普通人,无法跨越修行的门槛,也正因为如此,他的脑病没有治愈的希望。除了通过修行,让星力温养星府和经络以期自愈,徐青萝找不到其他可以帮助苏愚的方法。
那就唯有支持他苦练下去。只是她偶尔想起两人的将来,心里也会一片茫然。她莫名觉得把握不住自己的未来,她不知道还能在苏愚身边待多久。她也不知道苏愚什么时候就会离开,毕竟他学吉他学武道都是为了自立,终有一天他不再依靠自己,或自己无法再被他依靠。她希望那一天来得迟一点,她喜欢这些跟他在一起的日子,虽平淡,却温馨。
她不孤独。
只是,平淡的生活也会出现突如其来的变故。就在她以为金珞华会接受初恋的失败,以一副全新面貌投入大学生活,不会再与林叔产生交集的时候,女孩却在一天夜里,在宿舍熄灯前夕悄然离开了学校,穿着一身盛装,打扮得花枝招展。
那时徐青萝正在亭子里等待苏愚,通过小麻雀她看到了这一幕,预感到女孩今夜可能会有不寻常的举动。她正吩咐小麻雀去追踪对方,竟突然感觉一股奇异的精神能量冲入脑海,这股能量不知来自何处,沛然难以阻挡,她一惊之下,急忙调动全身星力与之对抗。两股能量如海潮般撞在一起,惊涛骇浪、蔽日遮天,对方一战而败迅速退却,却有数十道能量的余波如同钢刀,扑向自己伸向四面八方的星术链条!
那些密密麻麻的链条是她跟宠物之间的精神通道,一旦被强行摧毁,双方就会再无联络,她辛苦建立起来的信息网络就会彻底崩溃。可对方速度之快、攻击之诡异根本防不胜防,她已来不及调用星力回防,几十个星术链条在刹那间被齐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