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不然,我陪你去外面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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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不爱之人()
“你有个很爱你的妈妈。”
两人披着淡淡的星光走在街上,沉默中巫山月突然开口。有点突兀的一句话,让苏愚微微一愣,然后他笑了:“我妈妈当然很爱我了。不过,她对你应该也不错吧,我听她说这些年你们俩一直生活在一起,跟母女也差不多。”
“不一样。”巫山月清清淡淡地说道。
苏愚以为她会继续往下说,但却迎来了又一段长时间的缄默。巫山月不说话,他也在衡量有些话该不该说,若是要说又该如何开口。其实是做好了要说的打算的,可事到临头又觉得有点冒失。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确定巫山月的身份,自己的判断又不是没错过,而这次一旦判断失误就会满盘皆输。所以他想了又想,才开口说道:“婚约的事,我先代我妈妈向你道歉,她是实在太喜欢你,你小时候又是那种很倔的性格,为了留住你她才不得不编了谎话,其实没有恶意。”
巫山月轻轻摇了摇头:“这些话,华姨都跟我说了,也向我反复地道过歉,七年来她待我如何我很清楚,最初的愤怒过去之后,我不是不能原谅她。可即便原谅了她,我也必须要走。”
“为什么?”苏愚不解地问。
巫山月看了他一眼,转过脸去继续往前走了几步,这才问道:“我们的婚约,你到底是忘了还是根本就不知道?”
她的声音放低了几分,听得出有些迟疑。苏愚连忙解释道:“是真的不知道,从头到尾都蒙在鼓里。”
“嗯,其实,我问这些是没有意义的。”巫山月幽幽地说道,“是忘了还是不知道,结果都一样。这七年,你心里没我。”
“你心里没我”,这五个字出口的时候,巫山月的声音里又多了几分冷意,也多了一丝莫名的颤抖。苏愚能听出这简单的五个字里所深藏的悲伤和心碎。一刹那间,他恍然大悟。
金珞华的欺骗确实让巫山月很难过,甚至让她在冲动之下愤然出走,可至少七年来与金珞华处下的感情还在,就算巫山月再怎么生气,她也终究不能无视华姨这么多年的贴心照顾,金珞华的道歉和劝解是可以让她回心转意的,可是,真正的问题却在苏愚身上。无论是忘了婚约还是全然不知,这七年来苏愚心里都不会有她。当她守在楼中思念苏愚等待苏愚回来娶她的时候,那个人却早已将她忘到九霄云外。七年的感情,那么深刻又那么专注,却是这样无奈又这样尴尬。一场相思梦,她无地自容。
苏愚也是一阵茫然。只能说是金珞华漏算了一招,本以为可以等儿子长大些再如实相告,结果儿子被突然抓走了,一桩美姻缘却成了单相思。苏愚在初到琉璃谷的那两年,还是常常念着巫山月的,四祖爷爷为黎青雪许婚之时,他还曾经想过,如果非要娶一个女孩他希望是月儿。那时稚嫩的心灵里已经埋下了感情的种子,可是七年漫漫时光,无情地冲淡了孩童时留下的美好影像。因为他从不知道,他曾经心心念念的月儿自那时起便在渴望做他的新娘。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这回苏愚知道,这一纸阴差阳错的婚约是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他扪心自问,心里有没有月儿,答案也还是没有。今时不同往日,他记起了徐小萝,那么在找到她之前,便再没有人可以真正走进他的心里。黎青雪例外,因为她不只是她自己,她还是整个琉璃谷黎氏家族的投影,而且,她死了。
苏愚只好退一步说道:“没有婚约,你也不是非走不可,我妈妈一直待你像亲生女儿,你就做个义女,继续留下来,不也挺好吗?”
“那样我就是你妹妹,”巫山月又看了他一眼,“我们俩,不尴尬吗?”
“呃”苏愚挠了挠头,这可真是无解的棋局。要想不尴尬就只能一走了之了。他无奈地摊了摊手:“那你想去哪儿?这么多年一直生活在沙水,外面天大地大,你也无处可去啊。”
“我去寻我哥哥。”
两人不约而同又陷入了沉默。小路幽深,直通原来海神庙的所在。小时候苏愚走过不知多少遍,拎着好吃的来送给月儿,过来找月儿玩,到海神庙陪月儿看书,一天到晚跟月儿腻在一起。两人慢慢走到水塘前面,借着星光,远远瞧见对面是一座威严高耸的楼阁,尚有灯火高悬,昔日那座破旧不起眼的海神庙早已不知去向。只有水塘依旧,水塘边垂柳依旧,故地重游的人也早不是当年的小儿女。
“现在这里是归真教摩羯圣殿,有圣徒教众三百余人,周边城镇教民百万,香火鼎盛。”巫山月轻声说道,声音里有着淡淡的失落。
这里曾是她的家,她跟苏愚最美好的记忆都在这里。归真教赶走了她,强拆了海神庙,建起了这座辉煌的宫庙,可是她没有了家,也没有了可供追忆的地方。
苏愚不由叹了一口气,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也许是心疼,也许是同病相怜的恻隐,也许是其它一些什么,说不清楚。他知道身边的少女跟自己一样,浸泡在冰凉的浓厚的孤独里。没有父母亲人,也没有真正的家,原本还有一点心之所托,如今也尽皆失去,彻底成了无根飘萍,甚至放眼天下,连个可以信任可以说句知心话的人都没有。两个人何其相似?
是啊,相似到了极点。所以苏愚有理由相信她跟自己一样,正不由自主驶向共同的命运。只是自己看到了正逼压过来的重重黑暗,她却茫然未觉。
这样的两个人,正该相偎取暖。
东方初白。苏愚在微冷的晨风中打了一个寒颤,转过身往回走,巫山月跟在后面,轻声问道:“你不是有话要说?”
“嗯,我在想,该怎么说才会让你相信。”
“你没回来的时候,我也反复想过,见了你要说很多话,可现在都不必说了。”
“不,月儿你误会了,我跟你考虑得不同。是些跟婚约无关的悄悄话,只是现在这城里,修行人鱼龙混杂的,不太好说。”
巫山月停了一下。苏愚的意思她明白,有些话是只能对她一个人讲的,不能被别人听去,他担心周围有修行人用星术监听。有什么话这样隐秘?还是跟婚约无关?也不知这家伙是不是故弄玄虚。她心想罢了,这样说话的机会便只有今夜一回了,就让他把话说了吧。她微微抬手,纤指一弹,一道天蓝色的圆形光圈无声地展开,将她和苏愚两人笼罩在内。
这是她的领域星术,可以拒绝一切,包括声光能量。
“这星术什么名字?”苏愚好奇地问道。
“落花独立。”巫山月答道,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名字是华姨起的。”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这名字化用的是古人的词句。苏愚赞道:“好名字!不过,独立是有了,花在哪儿呢?”
巫山月瞥了他一眼,左手拈指如花又是一弹,忽然现出万千缤纷花影,自下而上汇聚为数圈光旋向外荡开。领域依然是刚才的领域,只是巫山月头上身上不断有天蓝色花瓣飘落隐现,有如冰雪。苏愚正看得目瞪口呆,巫山月淡淡说道:“原本是这样的,不过太耗星力,我做了简化。”
“星术还能简化?”苏愚又是一愣。
“我的水星是节制法则,可以精简掉一些华而不实的表面功夫。”
“原来是这样,”苏愚恍然道,“我还以为你可以随意篡改星术,那可太了不得了。”
“你再不说,天可就要亮了。”巫山月终于有了些不耐烦,催促道,“城门一开我就走。”
“不回去了?”苏愚皱了皱眉。
“该说的都说了,我再回去还有什么意义?”
苏愚脸上的表情瞬间凝重下来。其实他心里还是有一丝犹豫,事关性命,不能有一点马虎,不能有一点感情用事。林家的人都很诡诈,阴谋或许就在最不可能处展开,哪怕种种表象都表明巫山月不会是阴谋的核心,可谁又能把握到十成的真相呢?对巫山月仓促摊牌,是有危险的,万一真的断错了她的身份,泄露了自己的底细,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当然他也完全可以不去赌,只求自保,可这样巫山月马上就会离开,他会彻底失去挽救她的机会,一定追悔莫及。
翘首东望,地平线上的鱼肚白又多了一片,城内的天光也渐渐亮起,仔细听,远处有雄鸡报晓,有轰隆隆一阵城门开启的声音传来。
巫山月看了苏愚一眼,便默默转身,似乎是要走向最近的南城门,这时苏愚一步跨出拦在她身前,陡然问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另一个世界?不是小星界,而是跟这个世界很像的大世界。”
巫山月怔了一下,幽深的目光便向他脸上凝聚过来:“你是说彼岸?”
阵阵雷鸣,霎时在苏愚心头轰然炸响。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十八章 此岸彼岸()
出乎意料,巫山月竟然知道另一个世界的存在。倘若一无所知,她绝不会反问“是不是彼岸”。彼岸这个词苏愚还是第一次听说,但他知道,这很可能就是这里的人对那个世界的称呼,就像人们把死后的世界叫做天堂或者地狱一样。徐青萝说世界是双生的,除了此界就是彼界,此外再无其它,“彼岸”也就不可能有其它的指代。
苏愚本能地警觉起来。这种秘闻应该绝少人知,他已经读过这个世界的不少书籍,从没在哪本书上看到过双生世界的观念,更从未听人提起,可是巫山月却知道。她一个青涩少女,一直在这偏僻之地长大,又是从哪儿知道的这些?她知道这个,是不是也知道别的什么?难不成自己真猜错了她的身份?
当然,这其实是个无足轻重的问题。即便巫山月有着危险身份,苏愚提一下自己来自另一个世界也没什么,只要不暴露出他已隐约探知了林氏的阴谋就可以。先从这个问题着手试探,也是他的谨慎之处。
“彼岸?”苏愚稳了稳心神,好奇地问道,“那是什么?”
“据说整个世界像一条河,中间是辽阔无际的河水,两边是河岸,两个河岸是一模一样的生灵世界,分别叫做此岸和彼岸,我们这里,是此岸,另一边就是彼岸。”巫山月简单解释了一下,反问道:“你不知道吗?你问的不是这个?”
苏愚摇了摇头:“是不是,我也不知道。这个说法挺有意思的,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小时候听族人说的,据说,这跟我家族的来历有关。”
原来不是从林氏口中得知。苏愚暗自松了一口气,同时好奇心也被真正勾了起来:“海神家族的来历?难不成你们是从彼岸来的?”
巫山月秀眉微蹙,轻轻摇头:“不是,只不过,当年我家先祖出海就是为了寻找彼岸入口,才在琉球繁衍了海神家族。”停了一下,她又补充道:“那时候很多修士热衷于寻找彼岸,也不知是为的什么。如果你问的不是彼岸,那我就不知道了。”
“是彼岸,应该就是。”
“哦,那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苏愚直视眼前美貌逼人的少女,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就是从彼岸来的。”
巫山月脸上并没有露出惊奇的表情,只是定定地瞧着他,那双美丽幽深的眼睛平静无波。半晌,谁都没有说话,苏醒的晨光以可见的速度一寸一寸在两人脸上亮起。
“彼岸在哪儿?”巫山月终于再度开口。
“不知道,应该没有方向,跟这里隔着一道时空乱流,大概就是你们所说的界河吧。”
“那你是怎么来的?”
“被人带来的,好像是林家的一位族老。”
“什么时候?”
“七岁那年的春天,遇到你之前不久。”
“那你怎么又成了林家五少爷?”
“我跟那位五少爷长相一样,名字一样,据说小时候性格也很像,那位五少爷丢了,我就被当做是他带进了侯府。”
一个问一个答,问得很认真,答得也很详细。尽管巫山月自始至终都表现得平静如常,可是随着问答的深入眼底还是掀起了越发汹涌的波浪。女孩开始用一种审视的眼光看着苏愚,看得他渐渐觉得浑身不自在,于是他笑了笑问道:“我说的,你信吗?”
巫山月沉默了一下,缓缓地点了点头:“我想不出你骗我的理由,而且,你不能修行。”
苏愚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就接过来说道:“对,因为我不是淮清侯的儿子,根本没有林氏的不败之血。不是林家血统出了问题,而是我并非侯府之人。”
“这样的真相,怕是没人猜得出来。”巫山月感叹了一句,眼神里忽然浮现一丝不安,飞快地向四周围瞟了一圈,然后对苏愚说道:“这是你的重要**,的确要防止被人听了去,万一被人知道,你在侯府就待不下去了,或许连命都会丢掉,可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苏愚见她这样,一颗心彻底踏实下来。他知道他找对了人,可以再无顾忌地把所有秘密和盘托出了。幸好,她早知道彼岸的存在,她是一个有自己的逻辑和判断的人,不会因为感觉荒谬而拒不相信,也或许在潜意识里她本就愿意相信自己。总之,应该不必耗费太多口舌。
苏愚没有回应她的问题,而是又问:“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从章鱼口中把我救出来,我跟你说了什么?”
其实小孩子对事情的记忆往往很模糊,可是苏愚和巫山月都有些早熟,对小时候的一些事仍然印象深刻。巫山月与苏愚初见,就在跟海兽的搏斗中险死还生,当然是不会忘记的,她记得那时苏愚的确说了些很奇怪的话。她回想了一下说道:“你说你见过我,还说我给过你东西吃,那个东西的名字很奇怪,叫什么”
“巧克力。”
“好像是的。”
“那是彼岸的东西。”苏愚说道,“我也的确见过你,那是彼岸的另一个你,跟你一模一样的你!”
巫山月眼神为之一凝:“你说彼岸有另一个我?”
“嗯,彼岸跟此岸原本是完全相同的世界,此岸有什么人,彼岸就有什么人,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彼岸跟此岸有了些不同,可两界还是有些人一模一样。比如我,就是彼岸的林家五少爷林暮,而那个女孩,就是彼岸的巫山月,也就是你!”
巫山月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苏愚,半晌才轻轻地道:“真是个奇怪的世界。那个彼岸的我,她怎么样了?”
“她跟我一样,被带来了此岸。”
巫山月的眼睛立刻睁大了几分,浮上几缕深蓝色的美丽波光,这时有早起的居民从街上走过,朝这对少年少女好奇地看过来。天色渐明,街上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巫山月怕引起不必要的注意,便对苏愚摆了摆手,两人一前一后钻进了一个狭窄的小胡同,又趁周围没人,翻进了一处无人居住的破院子。院子里杂草丛生蛛网密布,巫山月用“落花独立”在檐下圈起一块干干净净的地盘,便又将目光投向了苏愚:“那她,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苏愚摇头。
巫山月沉默了一下:“彼岸的我和此岸的我,终究是独立的两个人,她来了便来了,我们之间应该没什么关系。”
“有关系。”苏愚一板一眼地说道,“她来了,你可能就会死!”
巫山月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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