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象天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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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象天书- 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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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蓝光焰化作魔鬼之形,张开大嘴向两人前心一口咬下。那痛苦有如割魂裂魄敲骨吸髓,让两人同时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叫。

    他们想问为什么,为什么林暮要向他们痛下杀手,可意识却在这嘶叫声中沉入黑暗,只留下瞪裂的眼眶和痛苦的表情。失了灵魂的躯体软倒在泥水里,在暴雨的冲刷下迅速僵冷。

    那一刻林暮在“绿豆”树下大喊:“不!别靠近他,那不是我!”可是他们听不见,并且再也无法听见。随着青石的尸身怆然倒地,林暮张了张嘴,急促地喘息了两下,然后挥起双拳,挟着全部的星力向茧壳上砸去,一下一下,急如骤雨。

    他看到了,那是血灵噬心之术,七年前黎海宁用过,撕裂灵魂,吸食星府。可他不愿相信,青石和九叔就这样死了,死得这么不明不白,死在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手中。

    怎么会这样?那个人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扮做自己的模样?他一定是借自己的面目靠近村人,展开袭杀,不注意看根本无从分辨!自己若不现身村人一定都会上当,青雪,四祖爷爷,黎海潮他们都会死!

    林暮的心就像在油锅里煎炸,忍着悲痛全力轰击“绿豆”设下的壁障。可那壁障虽然是枝叶围成,却有一股奇异的力量维系,他的每一拳都被弹开,几十拳打下去毫无建树。他能感觉到“绿豆”在悲恐中蔓延的固执情绪,那是因外界的极度危险而必须将他留在这里的坚决,这茧子或许是一种奇特的星术,可以让别人无法找到自己。可是再怎么危险他也要出去,青石已经死了,他不能再眼睁睁看着青雪去死,不能看着自己珍视的人死在“自己”的面目之下!

    只是他没有再喊,没有再出声请求,“绿豆”与他的心意相通,它知悉他的一切想法。可“绿豆”无论如何不肯放行,他只能徒劳地一次次挥动拳头,直到星力枯竭,泪流满面。

    真是难堪,自己连“绿豆”的屏障都敲不破,还能做什么?如果不是今晚跑来这边,第一时间出现在村人面前,揭破敌人的阴谋那该多好。可是现在,自己除了在这儿痛苦纠结,什么都做不到。

    林暮的心里一团乱麻。星府中的黑色漩涡早就开始旋动不休,在沉寂七年之后仿佛又听到春雷召唤,迫不及待想要萌芽出土,可林暮哪里还顾得上它?他咬紧牙关固执地与“绿豆”相抗,哪怕仅仅为了发泄自己的绝望和痛苦情绪。然而在滚滚的雷声和暴烈的雨声之外,他忽然听到一个少年的声音,那声音与自己的极为相似:“爹,人都被我杀了,这是最后两个”

    最后两个?人都杀了?

    林暮的呼吸为之一窒,剧烈的心痛让他身体一颤。都死了?青雪也死了?四祖爷爷也死了?他觉得身体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呆在那里。

    那个声音还在继续,尽管有雷雨声干扰,大致还能听得清楚:“我的所有星体资质都已近千,修为也提升了不少。”

    “好!血灵噬心不愧是华夏三十六奇术之一,也不枉我为你大费周章。”这是另一个成年男子的声音,听起来沉稳冷静,好像有点熟悉,这让林暮停滞的心弦忽然一动。青雪是不是真的死了且不说,敌人到底是谁他怎么能不搞清楚?强忍悲痛他闭上眼睛,集中所有心念去贴近“绿豆”的感知。

    还是锁元花林之外的那片草地,绿豆的那枚叶子仍被少年夹在指间。少年不远处现出另外一个人影,正向少年款步走来,那是个儒雅端肃的中年人,嘴角浅含微笑,目光满是赞赏。在看清对方容貌的一瞬间,林暮不自觉就是一怔,下一刻便如有疾电穿透脑海,惶然震骇的同时,万千疑惑几乎都有了答案。

    难怪这声音似曾相识。尽管只是八年前见过对方一面他却牢牢记得,因为这人是他名义上的父亲,淮清侯林凤山!

    呵,竟然是他!是他带人杀进谷里,是他害了这么多人!如果没有那个少年,林暮或许还会以为他是得知自己被抓,特意赶来营救,可现在林暮绝不会这么想。自己刚刚听到那少年跟他叫“爹”,他看向少年的目光也有如慈父,当年在林府他就曾这样注视林佩璇,而那少年与自己长相声音都如此酷似,除了他真正的儿子、那个丢失的与自己同名的五少爷,还能是谁?

    原来根本不是有人假扮,假扮也不可能如此相像,那原本就是另一个自己!而那个“自己”是这个世界的妈妈所生,他具备真正的黎氏血脉,他才能开启血灵噬心!

    没有错了,绝不会错,他就是侯府真正的少爷林暮,他根本就没死!

    那么林凤山杀入琉璃谷的目的也就无比明确,他就是要帮他的儿子激发黎氏血脉,然后杀掉族人吸食星府,以黎氏族人的生命和鲜血成就儿子的无上资质!

    好恶毒的居心!好卑劣的手段!

    林暮仿佛从噩梦中惊醒,通体冰凉,手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这个真相让他难以接受,身为侯府假少爷的他,不敢相信淮清侯会是这样的人。百多年前三十三世家围剿黎氏,林氏就是其中之一,他们那时打着大义的旗号,要诛灭血亲相残毁灭人伦的“魔族”,可如今他们眼中的“魔族”黎氏自禁能力与世无争,他们却又开启“魔族”血脉之力肆意杀戮,只为成就自身修为,虚伪的面具之下,藏着比“魔族”更为卑劣的魔性!而林凤山既然知道儿子有黎氏血脉,必然知道金珞华也是黎氏后人,他依然娶她为妻,说不定早就计划好灭杀黎氏培育儿子的这一天!

    一刹那林暮想到很多,越想便越是浑身发冷。真正的五少爷就在这里,他这个冒牌货自然就失去了意义。他不在乎这个少爷身份,自始至终他留恋的只有妈妈金珞华一人,可他不能不去想五少爷的出现意味着什么,是这七年间找了回来还是根本就没有丢失?一想到有可能根本就没丢失,他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霍然睁开眼睛,再也平静不下心情去观察对方。只是两人的声音还是模模糊糊地传过来,只听林凤山又说道:“我们该离开了,再搜寻一下你的同源之心。”

    稍后,少年回道:“还是没有,是不是真被提前送走了?”

    林凤山微一沉吟:“不无可能。不过你有同源锁心术,只要他还活着,倒也不怕找不到他。”

    少年有些不开心地说道:“哼,怎么会找不到?又被送到母亲那里了吧?”

    林凤山安慰道:“他毕竟是你的临时替身,好让那些盯着我们的人只知有废物少爷,不知有天才林暮。让他跟你母亲亲近一下又有何妨?回去稳定一下境界,两年之后他就是你的一部分,那时偷梁换柱,神不知鬼不觉,他的一切仍然都是你的。”

    “可是,母亲明明知道他是假的,却还”

    “坏了!此星界马上就要崩塌,我们快点离开,空间乱流的冲击不可小觑!”

    “等等!爹,我这儿有片古怪的叶子,应该是种灵树,我们要不要找到带走?”

    “没时间了,这弹丸之地怕也生不出什么稀奇的灵物,不值如此冒险,还是走吧,快去与苏厉和凌去邪会合。”

    一阵天地崩裂般的轰然声中,父子两人的对话匆匆结束,而林暮的身体早已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他觉得好冷,心好冷,在这黑暗狭小的空间里他慢慢地蜷缩起身子,用双臂把自己抱住,任泪水无声却肆意地在脸上流淌。

    他听懂了。所谓同源之心,所谓临时替身,所谓废物少爷,都是指他,全是指他。他不敢想象,即便看到村人被残杀他也不愿用最深的恶意去揣度他们,可是正如他最害怕的、感觉最不堪想象的,五少爷从来就没有丢,彻头彻尾的,这就是一个阴谋!林凤山说得明明白白,现在的他是一个替身,将来的他则会变成“少爷的一部分”,虽然并不知道具体意味着什么,可他知道自己只是个棋子,且最终必会被人吃掉。无论自己如何努力,无论他人如何赐予,所占有的必将归还,所得到的必会失去,一切都是为人作嫁!

    他终于明白了,这就是八年前小小的他被带到这个世界的全部意义!

    若仅仅是这些,仅仅是最深最毒的恶意加身他不怕,最令他心疼令他害怕的是他唯一奉若珍宝的东西——妈妈的感情也是假的!她居然早就知道自己是假儿子,那不是说她早就知道这个阴谋?是了,这是以五少爷为核心的计划,五少爷的生母怎么会一无所知?可她竟然还能装作对自己百般温柔百般呵护!他真想知道将自己抱在怀里时她在想些什么?想着将自己千刀万剐?想着将自己养大送给儿子成为腹中食?你的温柔言笑背后到底都是些什么啊妈妈!

    他真的想象不出,怎么都想象不出。人怎么会是这样的呢?人为什么要这样?想杀我的人亮出你的尖刀就好了为什么要百般地对我好?如果那些温暖都不是真的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相信?

    妈妈,我只是个没有母爱的小孩从来都是一直都是,我再也不敢奢望谁的爱了再也不敢了,你不如一刀杀了我好过让我心冷心疼。

    是真的冷,是真的疼。

    林暮把头埋在双臂双腿之间,忽然放声大哭。他体会到了青石和九叔被杀时的痛苦。那是背叛,是心碎,是情绪的崩溃。就像此刻的琉璃谷,如山倾颓。

    大地在震动,天空在扭曲。天地间只剩下纵横肆虐的风雨雷声,以及山石崩塌的轰轰怪响。黎氏族人已被屠戮殆尽,这座本就不甚稳定的小星界也到了溃灭边缘。林暮不用看也知道,外面风啸雷鸣,天崩地裂,俨然一副末日景象。他狠狠抹了一把眼泪抬起头来,对“绿豆”说了一声:“敌人走了,放我出去!”

    “绿豆”的情绪始终处于极端混乱的状态,或许它也被这场琉璃谷的无妄之灾吓得魂飞魄散。天地崩灭在即,谁都难逃一死。虽仍然很不情愿但它还是撤去了束缚林暮的星术,刹那间风雨砂石齐齐向林暮倾轧过来。林暮站起身,用不多的星力护住全身,一步步艰难走向林外,感受到“绿豆”的依恋和担忧他又回过头来,对飘摇在风雨中的“绿豆”勉力一笑:“对不起,我要食言了,不能带你去大世界了,不要怪我。”

    他不是黎氏族人,他无法出入谷口,除了随天地消亡,别无他路。而这方天地虽小,却都是真正关爱他的人,只是他们都已死去。林暮想到自己之前还在纠结要不要娶青雪,便是一阵心如刀绞。或许有些东西真是失去之后才懂珍惜,七年感情并非儿戏,早已在他心底埋下万千根须,此时方知何等心痛,尤其是一想到青雪以为是自己杀了她,他就感觉痛彻心肺。他想再在琉璃谷中走一遭,再去与青雪见一面,虽明知只能是冰冷尸体,他也要去寻她。

    一步踏出,霹雳开天。他忽然觉得星府中似有异动,那个他一直无心关注却默默旋动的黑色漩涡终于一声嗡鸣,竟爆出一道黑紫色光辉,紧接着一颗黑紫大星猝然亮起,光芒暴涨,一道道星力波澜汇聚如潮,汹涌涤荡整座星府。林暮只觉脑子忽然

    一麻,像是多出什么东西。一愣神间,脚下大地扭曲,空间崩断粉碎,琉璃谷的花草山石一刹那间湮灭虚无。只有一道绿光自身后卷来,迅速将他团团包裹,穿过空间风暴的层层剿杀,向空间裂缝之外拼命飞遁。

    棺材铺暗室之内,古老的雕像右眼突然爆裂,狂暴的能量四散冲击,砖瓦崩碎木屑飞扬,转瞬间整个大院变成一片废墟。

    这里只是一座偏僻的小镇,这座几年前搬到这儿的棺材铺也一贯冷清,老板很少与镇民往来,于是镇民们闻声赶来之后,只在废墟边缘好歹发掘了一下,见既无死人也无活物,便纷纷散去忙活自己的事情。直到第二天深夜,死寂一片的废墟中间忽然发出一阵砖瓦簌簌滚落的响声,继而钻出一个满身泥污的少年。

    少年坐在碎砖上,仰起脸对着天上的半轮明月呆呆瞧了一会儿,忽然嘴唇蠕动着吐出几个字,声音低到他自己都听不清楚,看那口型似乎在说:“我是苏愚。”而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急忙低下头扒开废墟仔细翻找,不一会儿找到小指大小的一节树枝。

    少年如获珍宝,捧着它跳下废墟,沿街缓缓走去。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章 少年无名() 
北方的春天多风,日日吹过这座无名小镇,在遍栽桃李的街头留下一地嫩白粉红。树边一竿酒旗在风里飘着,写的却是“刘记包子”字样,旗下一个不甚敞亮的小店,店门前一个不太热闹的小摊,几屉包子摆在案头,一个女人站在摊后,头上的灰头巾挂了几朵残碎落花,脸上的笑容掺了几许沧桑岁月,细着嗓子,迎风叫卖。

    这里不是什么繁华路段,只零星有几个过往的路人,每逢有人经过,她的叫卖声便高了几分,笑容也甜了几分。不过她的目光会掠过路人的脸,往他们的腰间飞快地飘一下,一旦看到一张明晃晃的腰牌挂在那里,她就会立刻止住嘴巴。像她这样的小商人是绝不喜欢接待那种客人的,他们的腰牌就是白吃白喝的凭证,因为他们是修行人,与生俱来地高人一等。

    对于修行人而言,以星气养神魂,以五谷养肉身,两者缺一不可。谷星虽名为谷,却是蕴养神魂的谷,不能替代饮食,所以修行人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他们也要吃饭喝酒。可要让他们规规矩矩地与凡人交易,却不大可能。绝对压制性的力量让一些人不屑于去遵守平等交易的商业规则,尽管大周帝国颁布的天师法一再强调修士与凡人要买卖公平,可强买强卖、巧取豪夺之事始终难以杜绝。在修士密集的地带还好,执法相对严格,商贩们也容易结交或雇佣修行人来保驾护航,一般人不敢肆意妄为。可在这种基本见不到修行人的北方小镇,偶尔跑来一个腰挂铁牌的家伙就是无法无天的存在。

    铁牌,意味着修为在三旋之内,这是大周帝国天师处测试颁发的初级凭证。三到六旋则是铜牌,再往上还有银牌、金牌等等。当然这些牌子都经过特殊处理,绝不同于普通的金银铜铁,可以随意伪造揉捏。卖包子的女人只见过铁牌,这些年镇子上也出过几个有资质的孩子,虽然无一例外都离镇修行去了,但偶尔有回来省亲的,那时他们腰里便挂着一面天师铁牌趾高气昂招摇过镇。除此之外,做生意以来她也见过一些过路的“铁牌天师”,只是往年一年才见到一两个,如今却是一天就见到两三个,他们都是急火火赶往东南方向,这让她有些惴惴不安。她不关心他们赶去做什么,只关心自己的生意好坏。本就是小本生意没什么利润,每天送天师们几屉包子下去,用不了多久她就得关门大吉。

    抬头朝街角瞧瞧,两个衣衫褴褛的小乞儿又在附近打转。往常她都会施舍他们一两个包子,这阵子她却舍不得了,实在是生计艰难。

    因为这一带与广阳郡毗邻,常有些十来岁的流浪儿跨过郡国边境来这边行乞。他们都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大周皇室要求各郡国严格限制人口,凡人不得生育超过三个子女,以避免因追求可修行的子女而过度生育的情形。东亭郡政策严苛,广阳郡却松弛许多,郡侯左氏有意让治下产生更多的修行人口,对过度生育不闻不问,导致不少凡人家庭育有十多个子女。因为父母养不起,一旦九岁时被测定没有资质,这些孩子就会被赶出来自谋生路,甚至有一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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