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好漂亮哦,皮肤白白的,睫毛好长好长,鼻子小小巧巧的……娘,我爱你……”
流苏缓缓睁开眼睛醒了过来,头依旧昏昏沉沉的疼,她紧皱着眉头。
“娘,你醒了?”绮罗高兴地抬起右手摸了摸她娘的额头。
流苏看到女儿,脸上露出了笑容——
“绮罗?你什么时候来?呀,你怎么弄得这么脏?你这是跑去哪里了?还是你跟人打架了?”
流苏看到女儿的鼻子上,下巴上,脸颊上都沾了一些红色,那件白色的小烟衫也到处都是红色的点点,连忙下了床,将她拉了过来,左看右看。
“我去做这个了!!”
绮罗突然将一直放在身后的左手举了起来,满脸笑容地看着流苏,得意地仰起头来。
“糖葫芦?!”
一串红晶晶的糖葫芦被她高举在手中,散发着甜滋滋的香气。
“嗯,这糖葫芦是我亲手做的哦,是专门做给你吃的,快吃吧。”
“你做的?你做糖葫芦去了?”
流苏惊讶地问道。
“是呐,我请负责你膳食的小太监帮忙找了山楂和糖做的,做了一个上午。娘。你不是说过吗?心情不好的时候,多吃甜甜的东西,心情就会好了。我不想娘不开心,娘……”
小绮罗眼泪含泪地看着流苏,扁着小嘴,说道。
看着女儿那脏兮兮的一身和她那天真无邪的脸蛋,流苏鼻子一酸,她的女儿一向敏感而聪明,大概早就发觉她心里有事,所以想着法子来逗她开心吧。
这,让她即伤感又欣慰。
无论何时,无论她遭遇什么,她的女儿从来都义无反顾地爱她,相信她。
流苏抬手,在小绮罗的期盼中,接过这串晶莹剔透的糖葫芦,拿在手里看着。
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落在这一串糖葫芦上,糖葫芦散发着金黄色的光。
她突然就想起从前在宫外的日子来了,那时候她们母女俩相依为命,她们的追求很简单很简单:一日三餐,能够饱腹,再有闲钱买串糖葫芦两个人一起吃,你一口我一口,便已经觉得幸福满足。
“快吃吧,娘,看看好吃不?”
小绮罗在一旁催促着。
“嗯。”
流苏敛下思绪,张开嘴,咬下一颗糖葫芦,放到嘴里细细地咀嚼着。
这糖葫芦满满装着女儿的爱。
“好吃吗?”
小绮罗带着期待而紧张的心情问道。
“好甜好可口,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最独一无二的糖葫芦。”
流苏笑了,又咬了一颗。
“那……分给我也吃一点呗。”
小绮罗吞了吞口水,说道。
“来,张开嘴巴……啊……”
小绮罗用力咬下一颗,吃得好开心的样子。
流苏疼爱地看着她,小小的人儿,粉红嫩白的小脸袋,一颗独特的小泪痣长在左眼角,看起来好漂亮。
她拿过帕子,溺爱地替她细心擦去脸上的糖汁,“小赃猫,吃完去换件衣服,我们去外面玩儿。”
“好哦好哦,要去外面玩咯,娘,我们来玩捉迷藏吧,我把鸭子叫过来,一起玩儿。”
“好咧!”
御花园里,百花盛开,春意盎然。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从花园里飞了出来,让这令人感到无比压抑的皇宫多了一份愉悦的轻松。
“不准偷看!不准偷看!”
“一、二、三、四、……八、九、十……可以了……来找我们吧。”
流苏和小绮罗头上分别带着柳条编成的头环,躲在茂盛的树后面,无涯子的头上蒙着黑色的布条,伸出手,像个盲人一般,循着绮罗方才发声的方向走了过去。
“快,娘,我们换个地方。”
小绮罗压低声音,小小小小声说道,然后拉着流苏的手,悄悄转到另外一边去了。
“女儿,这样会不会对他太不公平了。以前捉迷藏都不用蒙眼睛的,现在又蒙着他的眼睛,又偷偷换地方藏。”
“没事没事,娘,尽管欺负他吧。”
小绮罗猫着腰,小声说道。
“无涯!!你终于被本王给逮到了啊!”
两母女正躲着说悄悄话等着无涯找过来的时候,突然,逐野瞳的声音如平地里的一声惊雷,乍然响起。
两人连忙看了过去,只见一袭冰蓝色长袍的逐野瞳气势汹汹地朝无涯子走了过去,一把扯去无涯子头上的黑布,将他整个人从地上拎了起来。
“啊,糟了,十三叔找上门来了?!!”
小绮罗大呼不好。
“找上门来?”流苏不解地看了看逐野瞳那边,又低头看了看绮罗,“你们对他做了什么坏事?”
“我们……我们……昨天跑到十三叔的府里,想趁他沐浴的时候把他的衣服偷走。但是鸭子不小心被他发现了,我想,十三叔这会子是找鸭子来算账了,因为鸭子昨晚把他看光光。”
“啊?”
无涯把逐野瞳看光光?
“娘,我先溜了啊,鸭子那,你去保他吧,拜托拜托。”
“哎……你……”
流苏伸手去抓小绮罗,但是她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你说你昨儿个夜里突然跑到我沐浴的地方来看我沐浴,是怎么回事?你为何如此变态?你不给本王一个满意的答案,本王要将你大卸八块!!”
在他的印象中,他有两次沐浴被看光的经历,一次是秦流苏在十三王爷府做丫鬟那会,擅闯他的地盘,吓得他差点摔倒在沐浴桶里,这第二次就是昨天晚上。
“没什么好说的。”
无涯子小朋友自知此时不好辩解,便索性酷到底。
“什么?!你!”
逐野瞳听了无涯子的回答,真的快要气炸了,“谁给你的胆儿,你偷看了本王,你还如此理直气壮?”
“看已经看了,也……弥补不了了。”无涯子将真实的情况,剖析给逐野瞳听,让他认清已经失贞的事实。
逐野瞳在气得脑袋冒烟之前,无涯又补了一句——
“十三爷身材很健硕。”
“无涯,你老实告诉本王,你不会是有断袖之癖,龙阳之好吧。明着做绮罗的书童,实际上是为了接近本王?”逐野瞳将无涯子放到地上,严肃无比地问道。
无涯听了这话,抬头看了看逐野瞳,淡淡说道——
“十三爷的魅力还不至如此。”
“你!”
逐野瞳双手将无涯举了起来,眼看着就要往前面扔过去!
“哎!等一下,不要扔!”
流苏见状,连忙跑出来制止。
见到她突然出现的身影,逐野瞳脸色的神情有些僵硬,别过脸去,不看她。
其实,他注意到,她的脸色苍白,连说话也不像以前那么有活力了,总觉得很吃力。
“小孩子嘛,你不要和他计较了,你看,好多宫女又躲起来偷偷看你呢。”
流苏指了指周围,像往常一样,笑着说道。
果真,好些宫女远远地朝逐野瞳这边看,捂着嘴儿偷乐,她们就喜欢看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十三爷发火了,如今,十三爷的模样比以前成熟了一下,更加迷人了,她们更是舍不得看。
听说,有个宫女到了出宫的年龄,都会想尽办法和十三爷说上一句话,她们觉得,这样才不枉在宫里做一回奴才。
逐野瞳双手一松,将无涯直接往地上就扔,无涯一个疾如风快如电的旋身,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你来宫里了?要一起去云霓那里坐坐吗?她说做了豌豆花饼,我还没吃过呢,你也没吃过吧,我们……”
“本王还有事,皇后娘娘,告退。”
逐野瞳没有等流苏说完,转身便离开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流苏苦涩的扯动唇角笑了笑,如今,连逐野瞳也不理她了呢。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伸手,去碰那一树梨花。
白色,纯洁,无暇。
朝堂之上,摄政王和秦皇后二人分坐在龙椅两侧,两人的神情同样严肃。
文武百官们正在讨论如何处理四王爷逐冥冽造反屠杀五城百姓一案。
“皇后娘娘,十三爷,臣等一致认为四王爷身为日曜王朝的王爷,却犯下如此滔天大罪,理应处斩,并将首级悬挂在城墙上示众,以儆效尤,绝不能轻饶。”
最后,左丞相上前,躬身说道。
逐野瞳听罢,猛地一掌拍在椅子上——
“荒唐!日曜王朝开朝以来,还没有判过一个王爷如此重的罪行!本王绝不同意。”
群臣纷纷争辩着,坐在大殿之上的流苏,却至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十三爷!”右丞相站了出来,“这是刑部最终商议的结果,臣等知十三爷和四爷手足情深,但是王子犯法庶民同罪,四爷的罪行实在不可饶恕。”
“对!左右丞相,均言之有理,对于四爷的罪行不能姑息。”
“四王爷纵使有过犯,但是他……”
“本宫也同意刑部的决定,就依左右丞相的意思办吧。将反贼逐冥冽则日问斩,本宫将亲自监斩。”
正当众人争论不休的时候,流苏的声音突然在大殿内淡淡的响起,显得格外的突兀。
“什么?!”
逐野瞳猛地转过身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她……也同意让四哥处斩?悬挂城墙?
她……是不是疯了?
她要对四哥赶尽杀绝吗?!
他的拳头慢慢紧握,额头上的青筋暴露,眼看着,就要爆发。
然而,流苏至始至终也没有看他,她镇定地站了起来,深深地环视了底下群臣一眼。
突然,她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惊讶的动作——她缓缓将将头上的凤冠取了下来,托在手中,说道——
“除此之外,本宫还有一件事要宣布,从今日起,我将不再是日曜王朝的皇后,皇后之位,另择他人吧。这皇后,我不当了……”
她的声音,字字铿锵有力,丝毫也没有商量余地的意思。
说着,她便将凤冠高高举过头顶,然后狠狠一摔——
重重地摔在地上,那凤冠顿时被她摔碎了,上面的珠子顿时一颗一颗滚落四处,有几颗滚落到了逐野瞳的脚边。
然后,她面无表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殿。
就像,彻底摆脱了什么一样。
众人顿时错愕不已,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刚刚为日曜王朝立下汗马功劳,被群臣和百姓歌功颂德,名声也正在水涨船高的秦皇后竟会会突然提出——
她不当皇后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逐野瞳眯着眼睛看着她的背影……
【四九三】
流苏站在文华殿前的樱花树下,依靠着樱花树,抬头看着那满树樱花。
她的手,拉住一根树枝,摇晃。
那漫天的樱花,纷纷扬扬洒落,飘舞到地上,留下一地的粉色。
阳光为樱花镀上温柔地金色,一地灿烂。
流苏的心,随着飘落的樱花而被揪起,她微扬的唇角在思念中颤抖。
她起唇,轻轻念道——
春浅,红怨。
掩双环,
微雨花间画闲。
无言暗将红泪弹。
阑珊,香销轻梦还。
斜倚画屏思往事,
皆不是,
空作相思字。
忆当时,垂柳丝,
花枝,满庭蝴蝶儿。
那些美丽的樱花掉落,旋转,起舞,徘徊,终究也无力摆脱宿命,化为尘埃。
这里有些樱花树,是她亲手栽种的,只为三年之约。
而如今,她只期待这里载满樱花树,静静等待她的良人的归来。
“皇后娘娘,左右丞相率领着文物百官在殿外求见。”
她正闭着眼睛的时候,杏白走了过来,向她汇报。
“来了?”
她睁开了眼睛。
“嗯,都跪在殿外,说是皇后娘娘不能随意弃后位,要等皇上回来,才能定夺。”
流苏听了,脸上露出了笑容,“不急,让他们慢慢跪吧,你先端杯茶过来,让我喝完茶再说。”
“是。”
流苏走到石桌旁坐下,拿过一本书,慢慢地翻看了起来,一边翻看着,一边喝着茶,一点儿也不着急的样子。
“皇后娘娘,十三爷来了。”
过了片刻,杏白又来通传。
流苏听了,手微微一怔, 他来了?是来质问她的吗?
还没有说要不要见,逐野瞳已经径自迈着步子走了进来,一直走到流苏的面前,看着她,不说话。
流苏也看着他,同样不讲话。
见两人共同沉默着,杏白便给周遭的奴才们使了个眼色,众人便一一退了下去。
站了许久,逐野瞳突然伸手,一把将流苏手中的书夺了过去,放到一旁,略显粗鲁地说道——
“你怀了身孕,太医又嘱托过,不能太伤神,还看这些伤脑筋的东西做什么?”
“没什么事,就拿来看看,消遣一下。”
逐野瞳将她放在桌子上的手拿了起来,握在手心里,“怎么瘦的皮包骨了?跟几天没吃过饭似的,你的人都是怎么照顾你的?”
流苏看着他——
“你不是来质问我的吗?”
逐野瞳将她的手放回原处,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其实我明白,四哥的事,最为难的那个人是你,你怕我和四哥的关系越来越恶化,怕我为难,你便将我排除在计划外,从头到尾不让我参与,自己去做了最艰难的事。”
“逐野瞳……”
眼泪慢慢蓄满流苏的眼眶。
逐野瞳深深地叹了口气,“四哥一生悲苦,又冷血无情,从不对自己的心意做任何的妥协,我们兄弟都是如此。难为你了……”
“逐野瞳……”
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在她内心最悲伤的时刻,他的这一番话,有多么大的力量啊。
逐野瞳抬起手来,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这究竟是一场怎样纠缠着的爱恨?到如今,我已经不明白,到底,谁才是最痛的那个人,谁才是伤的最深的那个人了。”
“你不知道,当我看到四爷满头银发的时候,我……我的世界都崩塌了。我说过,我从不后悔擒拿了四爷。可是,……我的心里,为什么每天每夜每时每刻都那么那么的痛呢?好像有一把刀诅咒似的一刀又一刀狠狠地要将我的心脏刺穿。三年后,我……还能心安理得的和另外一个人,一起看站在这里看樱花吗?逐野瞳,我真的好害怕,好害怕……”
逐野瞳站了起来,走到她的身旁,将她搂入怀中,轻轻抚着她的头——
“还记得我曾经问过你一个问题吗?我问你,这世界上,有什么是永远也不会变得吗?……你说,其实,你也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什么是不变的。承诺会变,誓言会变,不管当初的我爱你说的多么坚贞,到头来还是抵不过岁月的蹉跎,不是吗?”
“是,我记得。”
那时在树下,谈天说笑。
“承诺会变,誓言会变,可是,只要心不变,那么变了的东西,又可以回到原点。”
“只要……心不变。”
流苏喃喃地重复着逐野瞳的话。
三年,逐尧皇要和陆雪凝朝夕相处三年,她从未怀疑过他的心。
可是万一……
心未变,其他的,却变了呢?
这样,不是更令人无法承受吗?
“皇后,十三爷,左右丞相还领着文武百官跪着呢?要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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