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后,皇帝便看向赵家家主:“赵卿。朕现在再问你一次,你是真的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赵家家主已经确定了这件事情跟柳宁馨脱不了关系,只是一旦他说了,柳家以后恐怕更无可能再支持二皇子,于是他心一狠,就故意跪了下去,诚惶诚恐地说道:“臣……臣不敢说!”
皇帝死死地看着他:“不敢说?有什么不敢说的?现在朕让你说!”
赵家家主抬头看了皇帝一眼,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在说‘陛下,这是你逼臣的’。然后他决然地说道:“臣确实不知她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臣只知道,自从她回到赵家后,整个人就已经很不对劲了,每日食不下咽,贱内为此操碎了心,可惜一直无济于事。”
皇帝冷笑起来,他就知道,赵家家主肯定会把罪名推到安东华的身上!于是他便问道:“你的意思是,她是在回到赵家之前中的逍遥散?”
赵家家主心中一凛。却还是点了点头:“是。”然后忐忑不安地等待皇帝的反应。然而皇帝并没有冲他发火,而是转而问秦满庭:“秦驸马,你来说说。逍遥散吸食后,过久会发作?”
秦满庭为难地看了赵家家主一眼,那一眼让赵家家主心中很是慌张。然而不等他说句什么话补救,秦满庭已经说道:“回禀陛下,微臣对逍遥散知道得并不太多,而且每个人反应的时间也不一样。微臣能肯定的是,发作的时间少则二三天,多则七八天。”
他的话一出,在场的人只要不是傻子的都明白了。交州到京城最快得要走上十天。但是快马日夜兼程。赵丽娴是被赵家派去的人亲自接回来的,这也就意味着。赵丽娴绝不应该是在交州吸食的逍遥散。
不过,他们忽略了一个情况。就是赵丽娴其实是先戒掉了,只是没能戒干净,后来吃了加了料的养身汤后,就复发了。
赵家家主气得脸色都青了,如此一来,他还怎么将事情推到安东华的身上去?于是他忍不住瞪着秦满庭说道:“秦驸马果真是饱学多识,不仅知道逍遥散,还知道吸食逍遥散后发作的时间,就是不知道,秦驸马是从何处得知的?”
秦满庭一点也不怕他,直视着他的眼睛说道:“这有何难?赵尚书若是觉得下官说得不对,大可以找人验证一番。只是这逍遥散实在太过歹毒,找人验证未免太过残忍了些。”
赵家家主冷哼了一声表示不满,没说话。他哪里不知道逍遥散发作的时间,他手里就有不少逍遥散,而且还安排了人在很多地方秘密销售,卖得比黄金还贵,偏偏这东西一旦上瘾就无法戒掉,那些人就是砸锅卖铁,也会拼了命给他送银子来。
借着这逍遥散,赵家可是赚了不少银子。这些银子里有一部分送去了郑家,作为购买兵器的定金,可惜兵器还没送来郑家就覆灭了,白白便宜了安东华!
对于逍遥散的发作时间,他是非常清楚的,自然就没敢说出找人验证的话。
他不说话,秦满庭却是笑起来:“赵尚书看来是真的不知道了,不过巧了,下官最近正好听说了一件事情,或许和令媛有关。”
赵家家主眼睛一眯,看向秦满庭的目光渐渐变得阴狠起来。秦满庭却浑不在意,继续说道:“启禀陛下,微臣最近听说,赵氏最近一直在用‘药膳坊’的养身汤。所以微臣以为,这个‘药膳坊’很有问题。”
今天殷玄离也在,原本一直老神在在地看着好戏,秦满庭一说‘药膳坊’,他心头就是一跳,皱眉说起来:“秦驸马说‘药膳坊’有问题,可是有证据?若是没有证据就这样说,对‘药膳坊’未免太不公平!”
殷玄离自从失去实权后,就成了只有个虚衔的侯爷。他平时其实是可以不用来上朝的,只是殷玄离担心自己要是不来,就更没了起复的机会,于是他依旧会每日来上朝,除了休沐的时候。
不过手里没了实权,殷玄离便不敢轻易说话了,平时来了都是当摆设,看别人的好戏。可如今牵扯到‘药膳坊’,他就不得不站出来说话了。
‘药膳坊’是贺云绮的嫁妆之一,而贺云绮是殷家的媳妇,若是‘药膳坊’真的有问题,殷家必然要受到牵连!如今的殷家早已经今非昔比,可不能再遭罪了!
秦满庭却像是故意要跟他作对似的,殷玄离话音刚落,秦满庭就笑起来:“原来是忠勇侯!下官忘了,‘药膳坊’正是侯爷家的。不过此时事关重大,就算‘药膳坊’是侯爷家的,恐怕也得查一查才行!下官最近可是一直都听说,‘药膳坊’的各种汤品十分美味,让人吃了一次就想吃第二次,所以‘御膳房’的回头客特别多,几乎都是老客人。”
这话单独听或许没什么,可刚刚才说过逍遥散的后果,在场的人一听,脸色瞬间变了。尤其是那些吃过‘药膳坊’补汤的人,更是脸色煞白如纸。他们是‘药膳坊’的老客人了,一直觉得‘药膳坊’的补身汤非同一般,比起平时吃过的似乎多了什么味道,总之特别美味。正如秦满庭所言,吃了一次还想吃第二次,根本停不下来。
结果现在有人告诉他们,‘药膳坊’有问题!而赵丽娴,正是吃了‘药膳坊’的养身汤才变成这副鬼样子的!
看着赵丽娴的惨状,再想到自己也能变成这样,在场凡是吃过‘药膳坊’养身汤的人,脸色全都变得惊恐起来。
这些人扭过头,看向殷玄离的目光渐渐变了。
殷玄离察觉到情况不妙,再度变了脸色,几乎是恼羞成怒地厉声骂道:“秦满庭,你休要血口喷人!你这样说闹得人心惶惶,到底有什么目的?”
秦满庭这次却没反驳他,而是跪在地上,对皇帝说道:“‘药膳坊’有很大的嫌疑,微臣恳请陛下严查此事!”
皇帝点了点头,他其实并没有怀疑到‘药膳坊’的头上,对于这个小小的‘药膳坊’,他虽然听过名字,却从未想过吃里边的东西。如今听了秦满庭的话,他就觉得这个‘药膳坊’确实很有问题!
殷玄离脸色瞬间变得惊慌起来,皇帝若真是同意了,不管‘药膳坊’是不是清白的,以后名声都肯定不会好了!而且不仅是‘药膳坊’名声不好,殷家也要被连累!
于是他也跪下,声泪俱下地恳求道:“陛下!陛下!秦驸马血口喷人,臣冤枉哪!”
皇帝却觉得殷玄离简直就是在胡搅蛮缠,不由厌烦不已,他怒道:“秦驸马是不是在胡说,等事情查清楚后自有定论!他若真是血口喷人,朕一定让他给你一个交代,如何?”
殷玄离还没开口,秦满庭已经保证道:“忠勇侯请放心,若是下官真的冤枉了‘御膳房’,下官愿意以死谢罪!”
虽然这么说,可在场的人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秦满庭十分笃定。
皇帝直接下令马上彻查‘药膳坊’,并且出动了禁卫军包围‘药膳坊’,除了里面的客人,‘药膳坊’的人一个也不能放出去!
命令一下去,殷玄离就变得面无死灰,只是眼睛里还有着光彩,存着一份期望。
正文、383 镜花水月
贺云绮知道消息的时候,吴氏正拉着她说话呢。吴氏原本是很看不上贺云绮的,时不时的,便会寻个借口发作她一番,虽说不是什么打骂,但也把贺云绮折腾得够呛。
吴氏很有些手腕,整个殷家内宅都由她把持着,不管贺云绮做了什么,都有人报告给吴氏,贺云绮简直苦不堪言。那日她偷偷溜出去,吴氏派了人跟踪,所以后来,吴氏就知道了贺云绮喝柳宁馨见面的事。
负责监视的人其实并不知道贺云绮是见了柳宁馨,只是认出了二皇子府的马车,再稍一打听,自然就知道了来的人是柳宁馨。
他回来把这事和吴氏一说,吴氏便猜到,贺云绮匆匆忙忙地偷溜出去,是去见柳宁馨了。所以那日贺云绮回来,吴氏便将她叫到面前询问了一番。吴氏也是希望殷家能巴上二皇子的,贺云绮如今见到了柳宁馨,她就想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贺云绮先前一直被吴氏欺压着,这次她就想好好表现一番,让吴氏,甚至是殷玄离和殷兰亭对她另眼相看。于是,她就把情况说了,说话的时候故意添油加醋了一番,说得柳宁馨非常赏识她。
吴氏虽然看出她心里打的主意,这次却难得的没计较,反而叮嘱她,一定要讨好了柳宁馨,最好是借她的口,让她帮忙向二皇子引见引见殷兰亭。等殷兰亭日后飞黄腾达了,少不了贺云绮的好处。
贺云绮自然也是知道这点的,虽然心中很是不满吴氏,听得却很认真。所以后来,她又和柳宁馨见了一次面,而且还是约在了‘国色天香’。她特意挑了‘国色天香’里最时新最昂贵的胭脂水粉,送给了柳宁馨。把柳宁馨哄得眉开眼笑的,还特意保证了一定向二皇子引荐。
贺云绮回来后。便把这事儿也告诉了吴氏,所以二人的关系因此拉近了不少。当然,只是表面上而已。心里是怎么想的,就只有她们自己才知道了。
这日,吴氏正拉着贺云绮说话,二人和乐融融的,不知道实情的,倒是以为她们是亲母女,或者说是亲姐妹呢。
然而就在这时候。却有丫鬟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她显然是跑得很急,进屋后一直喘气,连话都说不清楚:“夫人……少……少夫人……不……不……不好了……药……药膳……膳坊……被……被禁卫……禁卫军……查……查封了!”
“什么?”贺云绮和吴氏惊得站起来,异口同声地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清楚!”
吴氏见丫鬟还在喘气,十分难受的样子,主动端了杯茶水给她:“你先喝水,喝完了再说。”
这时候丫鬟也顾不得杯子是被谁用过的了,感激地看了吴氏一眼后,她接过茶杯就直接灌了进去。这茶杯十分精致。只是太小了些,一口下去,水就没了。
丫鬟觉得嗓子还干得难受。却不敢说自己还想喝,她揉了揉胸口顺了顺气,然后飞快地说道:“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有人来传了消息,说是药膳坊被禁卫军给查封了,里面的客人给放出来了,但是药膳坊里的人一个都没放出来,具体原因也没人知道,只是看情况实在是不大好。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大事。”
贺云绮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药膳坊’能出什么事?里面的方子都是极好的。她可是花重金请了不少大夫验证过的。唯一有问题的,就是神仙草的果壳了。只是她每次都加得非常少。这么久了一点事情都没有,怎么突然就出事了呢?难道是别的原因?难道是有人栽赃陷害?
吴氏见她脸色变来变去,就把丫鬟打发了出去,然后问贺云绮:“绮丫头,这‘药膳坊’是你的陪嫁,也一直都是你自己在管,你说是怎么回事?”
贺云绮脸色一变,下意识就说道:“娘!媳妇不知道啊,媳妇也正奇怪呢,药膳坊里的方子,媳妇都找大夫验过了,不会有问题的,怎么突然就被封了呢?娘,您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她虽然很不喜欢吴氏,却也不得不承认,吴氏很有手腕,所以眼下,她下意识就想向吴氏讨意见。若是换了以前,她必然不会如此,只是最近她和吴氏关系‘缓和’,吴氏向她传了不少经验,贺云绮也问过几次。
吴氏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贺云绮,冷笑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还有谁能知道?我一直觉得你这‘药膳坊’生意好得实在是不正常!要说这药膳,显贵家里哪家没有会做药膳的,怎么偏偏就你的‘药膳坊’里的药膳味道那样好,让人流连忘返呢!你说!你是不是在里头加了什么东西?”
贺云绮眼神一慌,却又逼着自己镇定下来。她微微移开目光,不敢和吴氏对视,口中依旧狡辩道:“娘!媳妇没有!媳妇真的不知道啊!”
吴氏看出她眼神中的慌乱和心虚,心中更是笃定,她的目光变得更冷,刀子一样射向贺云绮:“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慌什么慌?你不知道的话,你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贺云绮,我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你,因为我早就看出你不是个好媳妇!结果这才多久,你就闹出了这样的事情!如今‘药膳坊’已经被禁卫军给封了,别说你不是清白的,就算你是清白的,你现在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贺云绮闻言就彻底慌了,膝盖一弯就跪了下去,拉着吴氏的袖子恳求:“娘!娘您救救媳妇吧!娘!媳妇求求您了!”
吴氏用力拉出自己的袖子,然后厉喝道:“来人!”
门被推开,两个丫鬟并两个婆子走了进来。吴氏一指贺云绮,吩咐道:“把她给我带下去关起来!”
贺云绮脸上血色尽失,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吴氏:“娘!娘您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娘!就算您不喜欢我,也该想想兰亭的感受啊!而且……而且我肚子里已经有孩子了!”
吴氏脸色一变,眯着眼睛盯着贺云绮的肚子不放,然而就在贺云绮以为能够逃过一劫的时候,吴氏却说道:“你肚子里有孩子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别以为你这样说了就能骗得了我,就能救得了你自己!再说了,你真以为亭儿会在意你的死活?不知廉耻的东西!堵了她的嘴带下去!”
贺云绮还想再求饶,可惜很快就有一团帕子塞进了她的嘴里,接着,她就被两个婆子用力拉了出去。那两个婆子很有力气,根本不是向来养尊处优的她能够反抗得了的。
贺云绮惊恐不已,哭得妆都花了,出去的时候,正好遇上了殷兰亭。贺云绮便眼泪汪汪地死死看着殷兰亭,用目光向他求救。
殷兰亭走了过来,他看了贺云绮一眼便移开了目光,问其中一个婆子:“她这是怎么了?”
那婆子立即说道:“少爷,这是夫人的吩咐,说是把少夫人先关起来。”
殷兰亭点了点头,没拦着,只是嘱咐道:“那你们去吧,小心点儿,别伤着她。”
两个婆子欢喜地应了,她们就怕殷兰亭会阻拦,没想到他竟然理也不理贺云绮!贺云绮同样是没想到,她怔怔地看着殷兰亭俊美的侧脸,眼泪决堤一样无声地落下来,糊了她的眼睛,朦胧了视线。
殷兰亭明明就在眼前,这一刻却仿佛成了镜花水月般遥不可及。
贺云绮很快就被带走了,殷兰亭驻足看了一会儿,心情十分复杂。不知道是解脱,还是怅然若失。接着,他就去见了吴氏。虽说他没阻拦贺云绮被带去关着,但是作为丈夫,他还是想知道贺云绮到底犯了什么事,吴氏要把她给关起来。
他进屋后还没开口,吴氏已经率先问道:“你看见她了?”
殷兰亭下意识点点头,然后就问:“娘,她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把她关起来?”
吴氏叹了口气,把‘药膳坊’被禁卫军给封了的事情说了,说完后她又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我一直觉得药膳坊的生意好得太不正常了,只是一直不敢多想,眼下药膳坊被封了,一定是有人查到了什么。”
殷兰亭脸色变了,他并不在意经营的事,一开始倒是有友人向他介绍了‘药膳坊’,说里面汤品多么美味,他想到是贺云绮的,回来就问了贺云绮,‘药膳坊’里的东西是不是真的那么好,他想试试。
后来贺云绮就给他准备了一份强身健体的汤品,可是殷兰亭喝了之后,觉得味道也就是比家里的略好些罢了,算不得多难得,后来,他就对‘药膳坊’失去了兴趣,再不关注。
现在听吴氏说起,他想起曾经吃过的味道,这才恍然发现,‘药膳坊’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