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阴帝君的神情高深莫测,这多年交情的人,哼,竟然这般对着他的儿子讽刺,看来一旦牵扯到了亲人之情都会变了样,“长岩族长说话,可得看看本君是否在场。”说着,长袖轻轻甩开。
他的儿子他可以自己教训,倘若旁人要代劳的话,可还得问看他答不答应,再者说,他儿子虽则不如长岩的年岁长久,但官阶,总是要高过长岩了。
这番说话,他北阴帝君心头是极为的不舒服。
“鬼使大人,这下,你可满意了?”曲长吟缓缓自地界上头站起来,血脉不过膝,让她站起来的时候,趔趄了两步。
那生魂散成飞灰之时,被阴风一吹,像是漫天飞舞过的白蝶,扑扇着翅膀诉说着最后一刻的凄美。
而那样的凄美,成了曲长吟最说不出口的悲哀,不知道怎么的,她就是感觉到了疼意,从殇若喊了那一句抛弃的话后,她的心口就是隐隐生起疼来,这种被痛苦反复辗压过的感觉,让她几乎都承受不起。
“没错,取了她的命,本座才稍微满意了一番。”见不得曲长吟这样的面色,面如死灰,可是因为心疼了。但是,殇若倔强的脾性一上来,纵使是痛得心如刀绞,也绝对不会让人看出她的一丝疼痛。
“你为何,为何要怎么狠,她都已经只有一魂一魄了。就是这样了,你还不打算放过的么?我,还不知道她是我的亲生女儿啊。你怎么这样残忍。”
残忍?殇若的秀眉被拢在了一块,眼角边的黑光戾气有一些侵袭到皮子的趋势,她从即墨予漓的身后站出来,一步一步走到了正摇摇欲坠的曲长吟面前。
长长的衣摆在墨色的地界上头,寸寸如火般燃烧着每一块地板,殇若的面容上头,血泪轻泛,而眼波里头,是岁寒之冰,她的个头比曲长吟要稍稍高一些,此刻居高临下地望着曲长吟墨色的眼眸。
“本座将她的生魂裂成飞灰,是她咎由自取。如果她还能活着,本座,定要饮其血,寝其皮,将她生生挫骨扬灰。”
冰冷喷洒在了曲长吟的脸面上头,曲长吟能够感觉到有粒粒战栗从她的皮子里头钻了出来,这样的阴冷之气,比她们尸族所散发出来的味道还要寒冷一些。
起初见到殇若的时候,她的身后可是散发着如神般温暖的彩光,虽则说她的身上也带着一些些的阴冷尸气。可是现在,神般的温暖被褪尽,白发火瞳下头,带着是的让人无法轻视的凌人之气。
不知是怎么的,曲长吟觉得这样的殇若让她非常的失望,她原本不是这个模样,却生生被魔性所伏,而那一句言语听在她的耳线里头,让她情不自禁地伸了手出去,在殇若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时候,狠狠地印了上去。
那手掌与皮肤相接的摩擦声,在鬼殿里头显得很清脆,那白发散在被掌掴的脸颊上头,使得殇若的另半张脸看起来更加阴沉了许多。
曲长吟的手掌有一些刺痛,这一巴掌是气极下扇出去的,力道根本就不是她能够掌握得到的,而且,她身为尸族,和力量又要比一般的凡人强大一些。
有火辣辣的痛意在殇若的左侧脸上头延伸开来,曲长吟,打她?她有思绪有一些停歇,仿佛根本没有跟上来一般。
“你敢打她。”即墨予漓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瞧着殇若的嘴角有一些开裂,那明晃晃的粉红手指印清晰地印在上头,他颤抖地伸出手,在那开裂的嘴角边小心地磨蹭着,仿佛要将这样的伤口抹灭掉一般。
“本座长这么大,除了我师父之外,你还是第一个动手的。”殇若侧着脸,极淡地说出一句话来,曲长吟的这一巴掌,格外的清脆,“不过,你凭什么动手打我。”
是啊,她凭什么打她,她连殇若又不是她的亲生女儿,要动手,为何不先去教训凤绫仙子,可是凤绫仙子先想除掉她的啊。
凤绫仙子是逼着她动的手,她一步一步地退让,不再想要退的时候,她动手了,却要被这八方声讨,这世道,当真是让她不解了。
忍受这么久,还不如在起初的时候就动手除了凤绫仙子,那她还不用受这么多的冤枉气,越想越是,她何苦再忍,越忍,难受的是自己。
“说来说去,你们是不打算交人出来,是吧?”天君麒玉瞧了瞧剑拔弩张的局面,薄唇边轻轻一扯,将那话头硬生生地转了开来。
“本君倒是好奇了,天君陛下凭什么到鬼狱施压官威,本君鬼狱的人,不是天君能够处置得去的吧?”北阴帝君针锋相对着天君麒玉,他觉得奇怪了,天君在这事情上,不外乎是一个决策者,来其中参与,不是他的事儿吧。
“北阴帝君这般的护短,本君想要讨得殇若的性命,也非是易事了。天界与鬼狱迟早是有这一战,现下,不过是一个比较好的契机。”东华帝君这一次是真的被气极了。
他的女儿惨遭灰飞烟灭,而动手的人,却还如此灵牙狡辩,当真是没有公道了,杀人偿命,不管当初凤绫如何对她,被一剑穿喉已经抵消了吧,如今却让她连转生成人的机会都没有。
凤绫是他亲生女儿这件事情,他才刚刚知晓啊,对着他喊也就罢了,但长吟,可是凤绫仙子的亲娘啊,被抛弃已经是长吟心里的伤口,而现今还要生生承受着亲生女儿被诛灭的一幕。
天界与鬼狱,总会有一战,是早是迟,都是有定数的。他掌管司战一事,那么发动这一场仙鬼之战,也算是替了凤绫仙子报了仇。
“这事情,本君可是没有办法了,东华帝君是司战一职,是战是和,就连本君也插手不得了。”天君麒玉冷冷一笑,仿佛这一切是在意料中的事情。
天界跟着鬼狱,本来就是形同水火,北阴帝君,可是同着他父君是亲生兄弟,早年为了天界之主,争得不可开交,现下,这一战,终于来了。
他可是在看着好戏的啊。凤绫这一次,死得可真是太有价值了,生死成了这一战役的导火索,他不得不说,世事造就战机。
殇若看着面前的曲长吟,有一些深远的东西渐渐爬进了她思绪里头,仿佛这些东西,一直在她的身体里出现的,但却被她遗忘了的。
弃于凡世么。如若一生下来便就被弃的话,那她呢,好似也是这样被弃的,没人疼,没人爱,那种一开始就深深折磨着她的疼痛,让殇若的头胀得十分地难受。
曲长吟。
有画面快速地闪过她的眼前,一副,二副,甚至有多重的画面都快速地闪出了她的思绪,她仿佛看到一个矮小的小女孩蹲在雪地里头,瑟瑟地颤抖,那粉红的唇线都已经被冻成了淡紫色。
雪花洒在她的头发上,墨发白雪,纤尘得不沾染上一丝的尘埃,而这样的一幕被卡在了面前的曲长吟面皮上。她这一张脸,跟着殇若想像里的画图重叠在一起。
她为何,为何会有这般的思绪闪现,眼瞳旁边的太阳穴隐隐生起疼来,她想要离得那小女孩近一些,却被一道无法越过去的坎给生生阻挡了,好疼啊,这种头脑里有千万根毒刺扎得她无法支撑的疼意,让她止不住地用手捂住头部。
“好冷,好冷啊。”殇若直直地往后退着,脚步紊乱,却一脚踩在了曳了满地的红色衣摆上头,身形不稳,被自己的红衣绊倒在地上。
骨头裂开的声音,是这样的久远绵长,肩膀上的疼意,以及血脉由红变深的一幕,有一些钻出来,但,并不是太过于清晰。
头疼欲裂,这种想要急切抓住一些东西,却又怎么也逮不住的感觉,让殇若的心绪大乱,她的魔性未泯,原本就处在了思绪绝堤的边缘,七经八脉上冲上来一股力量,在她的心上狠狠一扯。
“噗。”一口如墨般的鲜血吐了出来,她的思绪现在一团的混乱,想要把所有记起来,是需要极强的力量。而这股力量,殇若无法承受得起。
☆、第五章 墨色的血迹
墨色的鲜血在红色的衫衣上头,显得极为的抢眼,即墨予漓眼波一闪,阵阵的心疼朝他席卷而来,他连忙走过去,看到殇若吐出来的鲜血,让他慌了神。
也许,在他踏上凡尘之时,这一切,或许就已经成为了一个错误,阿若以爱忘情,而他,却以情忘爱,所有的一切,真可能,早就已经注定好了。
早些年,但凡有情爱的师徒,到头来,所得到的,不也是一场空么。而他们,倔强得想要抗拒这一切时候,所得到的,不也是痛苦么。
“可能,你遇到为师,是痛苦的开端吧。”将殇若扶在手臂上头,在这一刻,周遭的人都化成了气息旋转,所有的一切,全都不在了,只留了他们这一抹红与白在其间。
眼望于此,夫复想求,却怎么也得不到。不是无情,只是在情之初绽的时候,便就注定好要承受这随之而来的苦痛。
“师父。我真的是不是忘记了一些东西。”在这时候,她才真正敢坦然面对这一切,忘记了的东西,会不会就是最为重要的东西,会不会,就是那最为美好的东西呢?殇若盯着那一滩血般的红。
喃喃地言语在她的耳边左右晃荡,这种浓浓的悲伤,让她连嘴唇边还在往下淌的墨色鲜血都不在察觉。殇若咳了两声,更加使得墨色的血迹如注般往下落。
“世事常难求,阿若,忘记了,再想起来的时候,便就更加会觉得弥足珍贵。”即墨予漓扯了袖间的纯白绢布出来,轻轻地将殇若嘴唇边的鲜血擦拭干净。
殇若看到那纯白的绢布上头,还绣着几枝嫩绿的竹叶,突然她发现,这个图极为的眼熟,仿佛从千年前都刻在她思绪里头一样。
弥足珍贵么?原来,有一些东西,真真正正是被她给忘记了,师父的话里有话,可她还是听出来了,这一些东西,如果不想起来,就会变成遗憾。
遗憾。
就跟她从来没有见过爹娘,或许,她也是被抛弃的一个孩子吧,所以,在见到他们认回凤绫仙子是亲生女儿之时便就狂性大发。
除掉凤绫仙子,她不会后悔,相反,还有一些报复过后的快感。但,曲长吟甩她这一巴掌的疼意,让她怎么都无法忘记得去。
“或许,她打的这一巴掌,是应该的吧。”殇若缓缓地看着面前红衣白衫交相辉印的光彩,火色的眼眸慢慢褪去红焰,那如浓墨的颜色一点一点地回转过来,她不禁想,原来曲长吟有这么大的魔力。
竟然让她火色的眼眸慢慢化成最初的色彩,墨眸回复了光彩,但那散在肩头的白发,是无论如何回不去原来的颜色。
曲长吟看得东华帝君跟着天君气极般的离去,这一场战役,是因她而起的,如果那个时候,她带着她的女儿一起回了尸族,也许,也只是父王对着连戟看不顺眼罢了,总不会闹到如今凤绫惨遭灰飞的下场。
这一场再见,往日的情义被亲生女儿相认冲淡了不少,她还没有来得及瞧上一瞧他那清雅的面容。
那一年春雨过后,在尘凡的河边初遇连戟的那一幕,还犹在面前,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连戟是东华帝君的转世,是为了下尘凡历情劫归神位。
但,情之一动,天地都动容。
那样的一幕,太过于美好,美好得让她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如在梦中一般。现今,这样美好的物事,好像变了味道。
掺杂了人世间的恩怨情仇,哎,她不若若灵那般坚决,但是对着殇若的时候,看她那个模样,她忍不住给了殇若坚决的一巴掌,坚决,是啊,那一巴掌用劲过大,她的手指间都是那颤抖的疼意。
是失望吧。
但与此同时冒出脑海里的是,疑惑。
疑惑她为何对着殇若感到失望,殇若是幽冥鬼使,与她几乎完全不相干,仅仅是见过几次面而已,甚至,谈不上是了解和熟悉的。
北阴帝君俊脸上是久久下不去的愤怒,为了一个凤绫仙子,搞得鸡犬不宁,他倒是要看看,东华帝君手底下掌的兵权,是不是真的对得起司战的身份。
活了这十几万年,他这把老骨头也得活动上一活动了,如若不然,真得是生了锈,这鬼狱太过于平淡了,平淡得,比那天界还无聊透顶,他会待在鬼狱,还是因为麒玉的父君,他的那位好兄弟干出来的好事儿。
篡位篡得真是好,好极了。
十万年了。时辰过得真是快,快极了,现下,趁着这个事,也好将这一切事情了结了,否则梗在他的喉咙里头,当真是太过于难受了。
“唔,长岩族长还留在这里,莫不是还与本君有何话说?要为外孙女报仇是吧,本君绝不阻拦,只不过,族长如若伤了本君的儿子,这事儿可就另当别论了。”北阴帝君扫了一眼满脸同是气愤的长岩,但这气愤却是因为外孙女在他的面前被诛杀。
他这话可是太过于明显了,明摆着是不会插手报仇这事儿,但明眼人一看就只知道,如若要取得殇若的性命,即墨予漓必得站在殇若的前头,伤了即墨予漓,他还是会出来动手。
是战是和,全是他长岩自己拿捏。
但外孙女被人所杀,无论如何这一口气他是怎么也咽不下去的,虽然他尸族的人比不过那天君的天兵,好歹也是善战的,总得打这一仗的,他的外孙女不能白死。
“吟儿,咱们走。”长岩唤了一旁默默出神的曲长吟一声,曲长吟极轻地看了一眼正躺在即墨予漓怀里的殇若一眼,哎,若她没有动手取掉凤绫仙子的命,认回亲生女儿,也就不必有这么多的曲折了。
北阴帝君与着长岩昔日的交情,也算是在今天为止了,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北阴帝君从头,只在于自己的心思,他要护得殇若,可不只是因为他儿子的关系,还因为,殇若这女娃,纵使是在那般的环境都还能够动手除了凤绫,单就是这份勇气,就值得人欣赏。
很显然,同他这般想的人,还有一个,就是司法天神追御。只不过因为身份的关系,他不得不要动这一次手。
“漓儿,你且好生照顾她,至于这场大战,本君早就等不及了,十万年的恩怨,也是该了上一了。”北阴帝君慢慢走到殇若的跟前,将安心之意尽数传达给了他们俩。
殇若从即墨予漓的怀里头起身,火眸已经完全褪成了墨一般的颜色,她对着北阴帝君就着姿势给北阴帝君瞌下头来,“帝君的大恩大德,殇若莫齿难忘,但是此事皆因殇若而起,断断不能连累了鬼狱一界。”
北阴帝君叹了一口气,走过去将殇若扶了起来,这个儿媳妇虽然不是最好的,却是最让他衬心的,不错不错,他儿子的眼光果然是好的。
有他撑腰也不仗势欺人,那凤绫仙子真真是比不上啊,不,是根本就不能拿来同殇若比较的。
“此事,本君跟天君之间还有账没了清,老子死了,儿子就得一并承担了去。新仇旧怨,也是该算上一上。”北阴帝君之前是因着仙魔大战之后,元气大伤,所以老会被他那位好弟弟麒冰设计陷害,以至于被赶来了这鬼狱。
这还就罢了,现下他儿子竟然还要来接管鬼狱,当真是逼得人造反。天界之主又怎么样,他北阴可是受够了。
“更何况,本君若护不得徒弟的安危,这幽冥阎君当起来可就也乏味得多了。”即墨予漓缓缓一笑,给予了殇若最强大的力量。
北阴帝君轻轻点点头,“好了,本君再待在这里也就太碍事儿。待本君前去调派鬼差,想必,新上任的修罗使,也喜欢凑上这个热闹。”
新上任的修罗使?她记得阿修罗大人,可还没有往生啊,怎的会换了人?殇若将疑惑堆给了即墨予漓,只见得即墨予漓缓缓扯了一个笑容出来,看到墨色眼瞳的殇若回来,真好,真是太好。
“新上任的,就是莫夕瞳。是阿修罗亲自将修罗玉牌交给了她的。父君见莫罗瞳有当修罗的气魄,但也就允了。我知道,你是想问阿修罗为何会这样做。是因为,她,去寻玄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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