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泪纵横,将她的眼睛打湿,而珠泪边,是看到的那一枚,已然散开了绳索束缚的小像,一枚,绘了她容颜的画像。
师父的那一句,‘这是为师最喜爱的人’。让殇若的心,瞬间血流不止,那样的痛意,无声地在她的身上蔓延开来。
那一种被撕开了心脏的痛意,轻柔辗转,在她的内心之上,反复辗过,带着鲜血的痕迹,她再也,再也看不到师父的笑意了。
指尖的衫衣微动,她瞧着有一瓣一瓣白色的碎花,将师父的衣衫破开,渐渐地向着天上飘荡而去。
坠花将那执她发的指尖淹没,师父的身子在她的怀里破散,化成了一缕缕她无法掌握着的白色花瓣。
她仰起头,那花瓣在天际上打着转,缠缠绕绕地幻为了花瓣之雨,渐渐地消失在了天际的边缘。
呵,就连她想要再见到师父的面皮,都是这般的难,就连这样的躯壳,上天都要将之收回去么。
“上天,你为什么要这样的残忍。”她的悲伤,她的痛苦,要该如何才能够诉说得清,师父啊。
双腿瘫软在了地界上面,她握紧了拳头,任指尖的指甲埋在了肉里面,疼么?没有感觉呢,这与着心底里面疼比起来,只不过是冰山的一角罢了。
这样,算作是灰飞了吧。师父,果然是仙人呢,凡人只不过肉体遗留,而师父却化成了白色的花瓣,淡淡地隐去了踪迹。
比起离世,她更加地相信师父魂归了仙班,并没有离去,而是还在天的那一边,对着她浅浅地一笑。
笑意如春,盈盈生波。
☆、第三十一章 心字已成灰
天边的红霞升起,照在殇若无一丝血色的面皮上,展开了动人的画卷。那纤细的身子,直挺挺地站在春光里,不肯动摇,仿佛与周遭的景色融为了一体。
浅白色的桃花树下,古琴犹在,可是弹琴之人,已随那春风吹卷到了九重天际里面,再也看不到。
殇若挪动步子,将凝固了的气流瞬间打碎,手指袭上了古琴的琴弦,余温尚存,只有一丝的弦动,还在她颤抖的指尖。
衫衣被殇若轻甩,她坐到古琴的前端,学着师父的模样,将那碧波吟的琴音在她的手指间溢出。
碧波荡漾,如轻衫落在曲水里面,晕开轻微的涟漪,清泪浸满面,师父啊,为何要将殇若留下呢。
无处不伤心,轻尘落在玉琴。
嘣,有暗色的血迹殷殷泛在了古琴上面,一曲断弦,也诉不尽满腔的悲悯。人去弦断,总还是象征啊。
殇若望着手指尖正在缓慢愈合的伤口,师父替她裹纱包口的一幕,还依旧是那么的清晰。
师父包的伤口,真真是很难看的呢。那样如仙谪一般的师父,为什么裹伤口会裹得那么难看呢?师父啊,殇若的伤口是会自动愈合的呢。
可是啊,就算师父裹得再难看,她也愿意让师父为她裹纱,她的眼前升起透明的薄雾,为什么她的眼泪溢流不止,为什么会这般的心疼呢?
“唉,小姐。”玉唯的声音在她的耳边轻柔地响起来,那一声不属于玉唯的叹息,将殇若的眼线艰难的扯了过去。
玉唯立在她的身边,手间捧着的,是一个用了白色锦布包着的布裹,玉唯朝着殇若走了几步,将手心里的布裹交到了她的手上。
“小姐,这是公子前几天谴了玉唯上集市上给订制的,本来公子是准备亲手将它交到小姐的手上,可是公子。小姐,玉唯觉着,还是应该交给小姐的好。尽管玉唯知道小姐伤心,可是小姐,公子若还在,是不忍看到小姐这般的伤心啊。”
师父都已经上到了九重天际,又怎么还会看到她的伤心之处呢。呵,师父,殇若面皮上的泪花儿,您看得见么?
玉唯无奈,只得淡淡地转身离开,殇若头未抬,将所有的眼线全投在了手上的白色包裹上面,这,是师父准备亲手交给她的么?会是什么呢。
手指将那系成结的白布打开,眼眸生血,她的身子一软,打翻了已然断弦的那一架古琴,手指上的那一方白色的布裹,一刹那间地让她觉得如千斤一般的沉重。
红色,是红色,如鲜血一般的红,将她的心,彻底地烧成了片片的劫灰,师父原来要送她的东西,是这样被鲜血浸过的衣衫。
比若灵出嫁那一天,穿的红色衫衣更加地耀眼,更加地,让她的心,撕成碎片的疼痛,是嫁衣呢。师父,是送她的嫁衣。
有缨络在那嫁衣的领口处显现,殇若翻开来看,是绣着鸾凤与青凰,凤与凰,只是王与后的象征。
师父,这样的象征,是要告诉她,她是师父的青凰么?
她的手指用力,将那红色的嫁衣紧紧地攒在手心里面,“为什么,你为什么要离我而去,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师父。师父,嫁衣鲜红,你现在要让殇若穿给谁看呢。”
殇若的面皮边是嫁衣细滑的布料,这般的美丽,这般的鲜红,为何现在看起来,让她只想要哭泣。
“师父啊。殇若不想要失去你。”她声声悲泣,字字泛起了深深地疼意,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上,堆满了尘埃。
一切,才刚刚开始,就得要步入那悲凉的结束。
师父,等到你再找到殇若的那一天,还会记得,在桃花树下,你为着殇若弹奏的那一曲《碧波吟》么?
她将那红色的示意嫁衣收好,身子轻转,将那一枚已经散了束缚的木制小像拾掇了起来,一块一块地将之拼凑好。
让她的倾城之颜,恢复成了原状。
殇若小心翼翼地将那枚小像收到了红色嫁衣的兜衣里面,然后用白色的锦布裹在了一起,系在了她瘦弱的背心。
师父,殇若把落月救了之后,便就用这一条残存的性命,来全了落月的恩情,也全了,同师父在一起的那句诺言。
亦生亦死,只会一起的。那句无法忘记的诺言。
红嫁衣,木小像,也只有你们,陪着殇若了。
她踏出府门之外,在跨过那道木槛坎道的时候,殇若的步子顿了顿,红尘滚滚,浮生若梦,一切,在这道木槛的内外,已然变成了美丽的景致。
师父,等着殇若,等着殇若把事情办完,就回来陪你,永远都陪着你,再也没有人来打扰,没有人能来将师父夺走。
殇若不曾回头的出了府门,她不敢回头,她怕这一回头,就是一眼万年,她怕这一回头,她便就想起了,师父化成飞花的一幕。
拢拢肩上面那纯白的布裹,她满眼的冰霜,师父已经不在了,那样耀眼的笑与悲,不再属于她了,早已被师父给带走,再也回不来。
要救得落月,还是要靠的白镜道长的援手,她现在能够找的人,也只有白镜道长了。再踏上云清观的阶台,她不禁感慨,世事多变。
在几天前,陪她上云清观的,还有师父。而现在,只有她一个人踏上去。就如,那许久以前,她第一次来一样。
无论怎么样变,来亦空,去也亦空。
生带不来,死,也同样带不走。
来开门的,是白镜道长。她以为开门的会是初尘,如若是初尘,她还能将那情绪隐去,只是啊,来开的,却是道长。
“殇若姑娘。”白镜真人轻声唤着殇若的名讳,眼角里,充满了些担忧。
“道长。殇若此番前来,是求得真人开了殇若的天眼,让殇若下去解了落月的苦痛。”冰冷,那样冷的语气,就连她自己都打了个颤。
“几日不见,殇若姑娘怎么是这样的一个面色。天眼的事,贫道自不会坐视不管,只是,即墨公子将剑术教习完了么?”即墨,即墨予漓,是她师父的名讳呢。
“师父,已经死了。”一字一句,无比地冷。就连春风,都有些招架不住那样的凉意,殇若万分不愿意将这四个字吐露出来。
“殇若姑娘的意思是,即墨公子往生了?”白镜真人的面上,开始带上了一丝的疑惑。疑惑?
“道长,这事,殇若不会乱讲。”殇若看着白镜真人,目光无一丝的闪躲,这样的直视,她从来没有过。
仿佛在师父去的那一天开始,她便就开始成长了,以难以让人自信的速度开始成长,身死身前,是足够让人有所长进的。
如果她再也没有看透的话,那么,她就愧对她背上那两样对她来说无比重要的东西,无比沉重的东西。
“殇若姑娘,有些人,并不是真正的离去。他一直都在的,只是,需得殇若姑娘看得清楚才是。”呵,并不是真正的离去,是啊,只是化为飞花而已,只是飞花而已。“看来有些事情,不是凡人能够安排得去了。”
不是凡人能够安排得去的,那便就是苍天造就的吧,是啊,苍天造就,也是苍天将之全部毁去的。
“道长,师父,是受了四十九道天雷。”那声声响彻云际的天雷,狠狠地砸在了师父那瘦弱的身子上面。
“自古以来,如若犯了情劫,才会催动天雷袭身。”情劫?是因为她么?所以,师父才会因为情劫而被天雷劈中。
“唉,情之一字,几人能够看透,几人能够将之真正的拥有。也罢,事情既然已然提前发生了,那么,殇若姑娘,你且随贫道来吧。”
白镜真人挪了身子,将她领进了道门。像极了那一年初尘领她进去道门的那时候,她因着道门才能见着师父,也因着道门,她才会继续再陪在师父的身边。
只要,只要能够先救得了落月脱苦,她便就会来陪着师父在桃花树下,曲水边缘,替师父弹那首最爱的曲子。
世事变幻无常,这一切熟悉的场景里,都有着师父的痕迹,是她心心念念地师父痕迹,不管是坐过的椅子,和站过的地界。
白镜真人将她领进了道门的厅堂里,就见着初尘捧着一堆的道门经书走出来,她朝着初尘点点头,不发一言,便就只看着白镜真人。
“殇若姑娘,初尘觉得,你好像变了。从骨子里面透了股冷意出来。”初尘两步跨到殇若的面前,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初尘,道长要开天眼。”殇若目不斜视,语言简洁,大有不想再重复一遍的感觉。初尘的身影实实地抖了一抖。
“初尘,你去打一盆子的明火来,记住,是明火。”想是白镜真人看出殇若的寒意,只是摇摇头,把初尘打发了出去。
“殇若姑娘,凡尘有轮回一说,如若再见到时。。。。。。。。”白镜真人顿了顿,没有把话说明显,但是对于现今的殇若来讲,万分没有再有心思听,只一味地将心思落在了开天眼之上。
情是苦,是伤,却还有人将之笑纳。白镜真人感叹,如若再见到之时,那样的光景,又会是怎么样子的呢。
☆、第三十二章 天眼
罢了罢了,那样的情,于白镜道长一个世外高人来讲,总归是对牛弹琴,他不懂,也不想了解,红尘之事,自有一套规矩的。
只是啊,等到殇若再见到即墨予漓之时,就不再是师父与徒弟,而是那一阶殇若永不能想到的身份。
真到那一天,会是平和的吧,他期待,期待这样的情劫,会有最好的解决办法,如若不然,这天地之间,又多了一桩被拆散的有情之人。
殇若将双腿搁在了面前的那明黄色的蒲团上面,目光已经没有任何的光彩,眼底里面只有,被她赶上了架的,冰冷。
天眼一开,是不是就能看到师父的生魂?如若至此,那以后她的灵魂就能够找到师父的魂了吧,等到了那一天,师父说过不会再放开她的手。呵,就能够跟师父在一起了。
“殇若姑娘,你要记得,如若天眼一开,只怕会有厄运,每一个窥探天机的凡人,都没有好的结果。”好的结果,呵,她现在,已经心如死灰,还有什么能够再构架成了对她来说,是不好的结果呢。
“殇若,无悔。”无悔。这两个字,就这样轻易地溢出了殇若唇线外面,无比地坚定,无比地恳切。
“劫难难为有情之人。罢,罢,贫道再劝解,就显得有些多余了。你自身已经有了剑术与道术之力,还有,你手上的残锋之剑,那么,便就由贫道来开你的天眼。”白镜真人跨到了殇若的面前。
正在这时,初尘将开着明火的铜盆子端了进来,白镜真人朝殇若的做了个动作,殇若就随着白镜真人的手势将着转了过去。
“这是符文明火,待开得天眼之时,你便就要先跨过这盆明火,不管看到什么,你都不能大声的喊叫。再跨之前,你千万不能回过头去。切记切记。”
不再回头么?这一点,殇若记得最为清楚,她还能够回头么?她不能回头,也不敢回头。殇若对着白镜真人点点头。坚定的眼神,已经将她的明白反应给了白镜真人。
“尘儿,将山门封闭,千万不能让人进来打搅。”白镜真人叹了一口气,这就算是答应她了吧。
殇若的耳边,是木门被关上的声响,而眼前,因着木门的关上,呈现了一片的昏暗,只有那一抹玄色的道袍最为的清晰。
她闭上了眼眸,将眼波与着尘世隔绝,让黑暗将她吞噬,一如那年她的生命将要消失的黑暗。
在她的身边,从来,从来就不曾有人相陪,从来都没有。每一个出现在她身边的人,都没有好的下场。
落月是一个,就连师父,也是一个。
眼皮上,有微风款款,还有一丝的袍衣拂过,殇若静下心来,不再作他想,这开天眼,总归还是需要凝神静气的。
就如,就如师父那日教习她打断她奇经八脉一般。
眼皮上的清凉感袭来,她感觉有一道光芒自她的眉心处闪出,就算她的眼皮紧锁,也能够看到眼前的光线昏暗。
而且,她能够有那种被挤压过的疼痛,这就是开天眼必须要经历的疼痛么?可是,这种眼明清楚的感觉,实在是太奇妙了。
就像,在那重重迷雾之下,都能将那雾中之物看得一清二楚,肉眼凡体所看到的景致,根本就与现在无法同日而语。
她的头顶,被注入了一道灵光,那光,像是瀑布一般,让她的四肢八骸被光线带出了一丝的力量。
殇若睁开眼时,周身上的光芒,一泻而下,顺着身子,不断地向外扩散而去,只留着一道还未完全褪去的痕迹。
“殇若姑娘,自现在开始,若不是凡间之物,万不能对着人言说,否则,恐有灭亡之祸。”
白镜真人朝着殇若嘱咐,不是凡间之物?何谓不是凡间之物?但是,那三岛五极东华帝君属于天神,也不算是凡间之物,可她却能够看得见呢。
“道长,何才是不属凡间之物?”这一点上,她有点不甚了解,什么才算是真正的不属于。
“鬼狱之魂,恶鬼之灵,皆皆属于。”这么说来,凡尘,会有这一些鬼狱之魂存在了,可是,这云清观中,怎么一个也未见着呢。
“殇若姑娘,云清观上,乃道门之地,一般的生魂之灵,是断断上不来的。除非,是幽冥阎君。”白镜真人的眼神有些高深莫测,幽冥阎君?这是她第一次听到阎君的全称,幽冥么?
殇若越发的觉得有些怪异,按理说,她现在已经被开得了天眼,对于那不属凡尘之物理应看得清明,可是为何她看不透白镜真人这样的高深莫测呢。
“天眼既开,天时已近晚分,正是阴时开始兴起之时,殇若姑娘莫不要再耽搁了。”晚分就是阴时兴起之时么?那这样说来的话,夜晚便就是鬼门大开的时候么?
“那道长,殇若就此别过了。”殇若微微地颔首,手指抚上肩上的那白色布裹的结,落月,等着殇若。
身影启开,缓缓地跨开步子,那一盆正在绚烂绽放的明火,在向着她招手,她拢起衫衣,将衣摆轻轻地收到一起,长腿一伸,正准备迈过那盆明火。
身后就传来了白镜真人的一句,“世事无常啊。”她将侧面留给了白镜真人,世事的确无常啊,从来都是无法让人明白的。
白镜真人瞧着殇若将腿跨过了明火之艳,已经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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