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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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春末夏初,无风无雨,天气闷的像是在憋着什么大招。
陈楼垂着眼,捏着咖啡勺逛荡了两下杯子里的咖啡,又看了眼一旁低眉顺眼稚气未脱的美少年,半晌才扯了扯嘴角,呵了一声。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重重的鼻音喷出来,听起来有些嘲讽的意思。
关豫皱了皱眉头,听不出这声嘲讽是对着他的,还是对着这个美少年的,只能继续说道:“这样,小鹿你先回去吧。有……”他本想说“有什么事打我电话”,忽然意识到现在的场面似乎不太合适,于是改口道:“……有钱坐车吗?”
小鹿如逢大赦地立马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连忙说:“有的有的!”
关豫点了点头,于是小鹿飞快地朝他鞠了个躬,又讪讪地朝陈楼挥了挥手,有些仓惶地跑了。
咖啡厅里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半小时前的浪漫旖旎都没了踪影,定制的双层蛋糕刚被切了一个角,上面的水果装饰件都挖没了,红色奶油裱的“小鹿”两个字还清晰可辨。陈楼除了进门的时候扫了那蛋糕一眼之外,至今都没往那边瞟,这会儿却突然问:“‘leisure’家的蛋糕?”
关豫挑了挑眉头,没说话。
陈楼却啧了一声摇头叹道:“你真是……人家好好的一小孩,你就是玩玩,也不带这么抠门的吧?l家的奶油用的什么样的你不知道?垃圾食品吃多了对人体有害。”
他一脸可惜地指指点点,关豫原本压下去的火气噌的一下就返了上来,冷声道:“我当然抠门了,谁能比得上你啊,一出手就是新款手机,好几千的东西都不眨眼的。”他越说越来气,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你挺能啊,陈楼,你说你们医院忙我还当真了,老母鸡汤也煮了两三回,敢情都用在小白脸身上了。”
“彼此彼此啊,”陈楼却漫不经心地说:“你不也是一边跟我说出差,一边在家门口给小白脸过生日么。”
关豫:“……”
陈楼乘胜追击道:“吆,我倒忘了问问你,这次找了一个不光脸蛋像他,连小名都跟人一样的人,是不是干起来特别爽啊!”
关豫气地说不出话,只觉得胸口有一撮闷火一拱一拱的难受。
窗外忽然响起了一阵鸣笛声——咖啡店开在了靠马路的居民楼一楼,这块地脚生活气息浓郁,到了下班点交通便也格外粘稠,非要用高低各异的鸣笛声给通一通才能痛快。而一般到了鸣笛的时候,也是他们要做饭的时候了。
陈楼看了眼窗外,淡淡地说:“该回家了,今晚你做饭我做饭?”
——
陈楼和关豫从认识到现在,不多不少正好七年。如果不是今天关豫给那个小鹿过生日,陈楼还打算形式主义一下,搞个纪念日的。但是现在一闹,俩人都没了心思。
其实这事算起来俩人都有份,小鹿是个酒吧的少爷,外形气质声音像极了关豫的初恋男同学。陈楼当时和关豫好上就是托了那位初恋的福,这次遇到几乎和本尊一模一样的极品,自然格外感兴趣。
他虽然长了个正人君子样,但是年轻时也是个好玩的人,对付这样的男孩子完全是游刃有余——他高兴了就送小鹿东西,不高兴了就去小鹿的酒吧喝酒,分寸拿捏恰到好处,各种手段层出不穷。
是以关豫阴差阳错地认识了小鹿,并要给小鹿过生日时,后者还念念不忘,想要把自己的一位“医生朋友”请来。
老两口在家门口的咖啡馆再次见面,彼此都难得的盛装打扮,气宇轩昂,有那么一瞬间,陈楼差点笑出来。
只是他忍住了,不光忍了,还十分迅速的给自己找了一个“老公勾搭好朋友,自己伤心欲绝生不如死”狗血人设,有模有样的撑完了全场。
——
关豫在厨房煮面,噗的一下把天然气打开又关上,关上又打开,始终都有些心气不顺。陈楼则盘着腿窝在沙发里刷微博,听着厨房锅碗瓢盆的乒乓响,眼皮子都懒得掀一掀。
二十分钟后关豫再次关火,没好气地把煮好的面搁在了餐桌上。
清水下的挂面,没有卤也没有咸菜,陈楼瞥了一眼,扭了扭腰,趿拉着拖鞋去厨房拿了酱油香油,各自倒了一点到面里,胡乱的搅了搅,狼吞虎咽地跐溜了起来。
关豫格外见不得他这种饿了八辈子的吃相,忍不住说:“你能不能慢点吃。”
陈楼没理他,又跐溜了两口,面碗瞬间就空了。
关豫才刚吃了个开头,终于忍不住啪地一下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哼道:“这日子过的这么没意思,还不如拆伙散了。”
这事他提过好几次,陈楼也提过几次,只是每次都不了了之。
陈楼啧了一声:“怎么拆?要能拆早拆了。”
关豫道:“怎么就不能拆了?”
“房子贷款没还完,算你的算我的?”陈楼懒洋洋地说:“当初这房子是咱俩人一起买的,现在也是一起还贷,如果拆伙,你说这房子怎么办?”
关豫道:“房子写的你名字,当然算你的。”
“但是你那一半呢,我总得折现给钱吧。”陈楼淡淡地说:“你说我给多少?楼市现在低谷期,卖房子跟赔钱没两样,但是不卖我也没有几十万的现金给你。打个欠条?哈,我自个都信不过自个,更何况你。”
关豫拧着眉,眉心攒出了一个小疙瘩。
陈楼无意中扭头,看着那个疙瘩愣了愣,随后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不然这样好了,我们去公证处改个名或加个名字,回头你折现了或者有钱了再给我。”
关豫却像是听了一个笑话,冷冷道:“你当我傻吗?房贷没还完,公证处怎么给加名字。改名和卖给我有什么不一样吗?就是找人操作一下,这房子没变,中间的税钱白交多少你没算算吗?”
陈楼没说话,半晌后笑了笑:“无所谓啊,你肯定算过了。”他又笑笑:“你不光算过了,还提前去公证处问过了。”
他的口气有一点难以察觉的落寞,关豫一怔,盯着他的脸看了片刻,却也看不出什么来。
俩人都没再说话。
马路上归家的车流越来越小,家家户户相继亮起了灯,随即飘出了饭菜的香味。依稀还能听到不远处的犬吠声,小孩的打闹玩笑声,还有不知道谁家的电视里,新闻联播的片头曲声。
关豫轻轻的叹了口气,有些悲哀地看着窗外的住户楼,企图从别人家昏黄的窗口里,看出一点生活的味道来。
陈楼也随着他的目光往对面的楼上看去,只是他有些近视,那昏黄的窗口到了他眼里,就成了豆大的光斑。
陈楼盯着那光斑,低声道:“其实,挺没意思的,是吧。”
关豫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他们沉默着一起看了一会儿,陈楼却又突然冷笑道:“那能怪谁?只能怨你眼瞎呗!当时看我跟他像,就以为我哪都跟他一样了,谁知道弄回来一赝品,还是带刺儿的。”
___
第二天陈楼一早就去上班了。
他在离家不远的台山医院当个药剂师,每天就在调剂室发药,朝九晚五的,实际上并不能算是个医生。
只是这个工作也来之不易,陈楼当年耽于美色,怕和关豫分开于是放弃了考研。等到了找工作的时候,才发现医院里是博士遍地走,硕士不如狗。陈楼一边痛斥着当前社会制度的各种弊端,一边捏着鼻子去干了个医药代表。
就在关豫以为他要眼黑心黑的捞一票的时候,陈楼却又奇迹般的进了台山医院,据说是和一位高层处的关系不错,人家给了门路。这中间有没有钱权交易关豫不得而知,只是陈楼满足得像个老干部,那几天走路恨不得都扭起来。
这几年下来,他俩对彼此的了解程度已经到了变态的地步。
比如陈楼的双手卡在裤腰处皱眉头的时候,八成不是不耐烦,而是内裤边扎的慌了。
又比如,陈楼心里一直过不去最初的那个坎儿。
关豫不得不承认,当年他和陈楼的一夜情,的确是因为错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初恋。后来将错就错的时候,也多少有些拿他当寄托的意思。只是一相处,他才发现陈楼和那人也就脸有些像而已,其他方面简直天差地别。
陈楼为人看似温和,实际却是尖酸刻薄,最吃不得一点亏。关豫当年和初恋一起三年,恩恩爱爱从没红过脸,和陈楼在一起却是吵吵闹闹不得安生。除此之外陈楼的时尚品味以及生活习惯更是让人难以接受,关豫最初的时候时常为此感到难堪,不得不从旁提醒他一二,等到同居两年之后才彻底放弃。
——那年他在酒醉后鬼使神差地对着给他口|交的陈楼喊错了名。
“小楼”跟“小路”的差别极其细微,然而关豫字正腔圆惯了,而陈楼又格外的耳聪目明,俩人当晚闹翻,陈楼差点一口把他的命根子给咬下来。
自此陈楼的小性子完全发作了出来,对关豫的各种提醒要求反其道而行之,一切活动的前提就是让关豫不得安生。
陈芝麻烂谷子,每次都被他珍而重之的翻出来给关豫闻闻,等那股经久不散的霉味恶心到对方之后,再小心翼翼的存起来。那股架势,几乎让关豫毫不怀疑将来万一自己死的早,陈楼哪天心气不顺了,照样能把他从地底下挖出来再抖搂一遍。
可是关豫却又很难狠下心和陈楼彻底分手。他自己也很难说清是因为陈楼那张脸还是其他。毕竟俩人也有过甜蜜的日子,他下班后开车去接陈楼,陈楼则早晚都要亲自下厨做两个菜,煎炒烹炸有滋有味。
只是美好的东西都短暂,关豫自己也不明白,俩人怎么就到了这一步田地——宁愿彼此折磨,也不想大度的放过。想来想去,只能怪自己当年眼瞎,上了这么一个小阎王。
第2章()
小阎王走的早,中午的时候又打电话说不回来吃饭了。
关豫正好也在外面陪客户应酬,闻言唔了一声,扯了扯领口随意地说道:“那小鹿,你也别联系了吧。”
他临时从包厢里出来,刚说了一句就见同事急慌慌的出来找,显然里面的客户又在耍花枪。关豫挑了下眉毛,棱角分明的脸上有些不耐烦,同事见状立马朝他大鞠躬,又匆忙退了回去。
陈楼的声音却不急不缓,问道:“为什么?小孩挺好的啊,我跟他有缘。”那边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虽然极轻,关豫却几乎立刻想到他现在必定是瘫在药房的椅子上,嘴角温和的弯起,手下却毫不留情的把废纸攥成球,再无聊的展开。
关豫说:“那是他表弟。”
陈楼捏纸的动作一顿,整个人像是定住了一样。
关豫在那头问:“陈楼?”
“哦,表弟啊,”陈楼终于有些腻歪了那张揉碎的纸条,嗖的一下丢到了垃圾桶里,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早上,”关豫道:“你早就知道?”
陈楼却有些不耐烦了:“表弟怎么了?你该不会爱屋及乌连人表弟也喜欢吧。啊不对……我的重点是不是应该问问你的高龄之花的表弟怎么去做少爷了?他本尊还好吗?家里出了什么事了?需要我们帮忙吗?”
他一连串的问句砸下来,关豫终于忍无可忍,低喝一声:“陈楼你说话注意点!”
“注意什么?”陈楼深吸一口气,门外有人敲门,提醒他去吃饭。他朝人笑了笑,一脸的温文尔雅,等人走后,却立马撤了笑,面无表情的对那边说道:“关豫,你的高龄之花,是,没错,他是很好。但是我一直视他为心里的死疙瘩,你不动我还能相安无事,你一动,我就是没理也能挑三分。你要识相点就闭嘴!滚开!不然……”
他忽然阴森森的露齿一笑:“我不知道怎么膈应他,还不知道怎么膈应你么?”
通话就此结束。
关豫握着手机,强忍着把东西砸墙上的冲动,像一头困兽一样在原地连连转了两圈,这才咬着牙重新进了包厢。
晚上的时候陈楼没有回来,他是在医院的住院部内科药房工作,每周有两次夜班,前阵子说有同事请假了,所以要替同事分摊一下,一周改为四次。
关豫刚开始信以为真,直到昨天才知道他竟然还有空去夜店。
关豫中午把客户灌了个死醉,晚上的时候又被领导给倒灌了回来。他酒量一向很好,今天连轴转,终于漏了一点怯,一回家连鞋都没拖就扑在沙发上睡着了。
半夜的时候手机忽然嗡嗡嗡响个不停,关豫被吵醒的时候头还闷的疼,看也没看的就接起来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略微有些陌生,说了两句话之后关豫被那口气中的熟稔惊醒,呼的一下坐了起来。
那边的人笑了笑,轻声问:“这下醒了?我是路鹤宁。”
关豫呼出一口气,屈起食指按在太阳穴上,嗯了一声。
路鹤宁就是他的初恋,这周刚从外地回来。只是陈楼格外膈应对方的名字,平时便只用“他”和“那个人”代替,去动物园里指着丹顶鹤非要说是丹顶鸟。
关豫脑子晕乎乎的,莫名其妙的想到这一层,忍不住扶着额头闭眼笑了笑。
“怎么,现在不方便吗?”路鹤宁听他迟迟没有回答,试探地问道:“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算了,你和陈楼好好休息。”
“没有不方便,”关豫这才回神,清了清嗓子说:“他今晚值夜班,不在家。”
“哦,那你是喝酒了吗?声音这么哑?”路鹤宁顿了顿后说:“是这样,我在零度,小鹿他喝多了,我一个人弄不动他。”
关豫犹豫了一下,电话那头始终没有客套的话传来,显然吃准了他会去。
他看了眼眼暗沉沉的窗外——夜色掩映下什么都看不到了,但是依稀能听到疏疏密密的雨打纱窗声。他搓了搓头发,拿着钥匙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一顿,又转身去卧室里,拿了一件陈楼的薄呢大衣,撑了把伞匆匆的走了出去。
——
陈楼歪在值班室里,用手撑着额头慢慢打盹。一会儿一起值班的小董抓完药凑过来,坐在小凳子上继续念叨。
晚上值班不一定哪会儿就被人敲醒了要拿药,是以除了个别有福气,沾桌子就睡的,其他人多是聊聊天看看电视,把这晚上给打发过去。
陈楼闭着眼睛,听到小董继续演讲似地长篇大论道:“……咱这有什么前途啊!出去一说,在xx医院干,别人都羡慕的慌,可是实际上呢,我们好歹也是名牌大学毕业的,现在却在医院里当三等公民。”
陈楼合着眼纠正他:“是你,你是名牌大学毕业的,我不是。”
小董嗨了一声,隐隐有些得意道:“陈哥你分这么清干嘛。”他叹了口气,继续掰着手指头说:“医生护士,好歹都有个前途有个奔头,咱这活儿呢,就整天的记住哪个柜子什么药,还能有啥?没了!工资补贴也比别人少,油水没有楼下的肥,本事没有楼上的高。”
药房在一楼,楼下是办公室采购部,上面的几层是病房。陈楼听他说这些有四五遍了,觉得有些絮叨,转了脸朝另一边。
小董问:“陈哥你干了五年了吧?咋还不烦呢?”
“我痴情呗,”陈楼耷拉着眼皮道:“我这个人痴情又专情,干一行爱一行,纵使有千般不耐烦,搁不住也日久生了情啊!”
小董噗哧一下,一口水喷了出来:“陈哥你又糊弄我呢吧,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