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也是个明艳的美人,虽是完璧之身,却颇有风情,枕席间柔媚至极。谢钧享尽艳福,身为丈夫的自尊心却大大受辱。
只是,他好不容易攀上淮南王府,绝不肯就此罢手!
这一口闷气,不咽也得咽下。
夫妻两个在人前“举案齐眉”“恩爱和睦”,到了私底下,便冷若寒冰。
他倒是有意融化这块“寒冰”。奈何永宁郡主根本不让他近身,别说同房,连碰一碰手指都无可能。
一年之后,嫣然怀了身孕。
永宁郡主立刻对外宣称有孕,私下以养病未由,将嫣然送至一个偏僻田庄里。
之后,永宁郡主一直在府中“养胎”。八个多月之后,嫣然在田庄里临盆。同一日晚上,永宁郡主“肚痛发作”,“生”下女儿,取名云曦。
谢钧喜得“嫡女”。
嫣然很快“病逝”。
一个年轻鲜活的生命,悄然陨落。
……
十年来,永宁郡主对嫣然之死绝口不提。
每每屈居下风心中憋闷时,谢钧便忍不住提上一句。看着永宁郡主满是愤怒却生生忍而不发的脸孔,谢钧心中愈发快意。
“说起来,点翠倒是生得有几分肖似嫣然。”谢钧故作不经意地又说了一句。
点翠一怔,反射性地抬头。
八年前她被买入府中之时,嫣然已下葬两年。她也曾听闻过嫣然这个名字,却从来不知,她的相貌竟和嫣然肖似……
所以,当年永宁郡主才会在数十个丫鬟中一眼相中她?
永宁郡主语气冰冷,如冬日寒霜:“谢钧!立刻滚出去!”
对一个男人来说,这等语气无疑是极大的羞辱!
谢钧目中闪过愠怒,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瑶碧略一踌躇,未跟上去伺候,而是走到永宁郡主身边,轻声劝慰:“怒极伤身!请郡主息怒!”
永宁郡主满面愤怒的潮红,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你先退下。”
瑶碧不敢违令,悄然退了出去。
关上门的刹那,屋里传出点翠一声惊呼。
瑶碧无奈苦笑。
阎王打架小鬼遭殃!今日她和点翠两个怕是都要吃些苦头了。
……
隔日,碧水阁。
“启禀小姐,牙婆来了。”从玉恭敬禀报。
谢明曦略一点头。
过了片刻,穿着一身绸衣的牙婆走了进来。
这个牙婆姓吴,平日时常出入官宦府邸内宅,颇懂规矩。恭敬地行了一礼,便张口相询:“不知谢三小姐想买什么样的下人?”
谢明曦淡淡说道:“我要买犯官府上被卖出的奴仆。”
吴牙婆一愣,下意识地抬头看了过来。
这位谢三小姐,生得秀美无伦容色倾城,看着便是十指不沾阳春的官家千金。
这等娇娇女,买的不是小丫鬟,而是犯官奴仆?
没等吴牙婆发文,谢明曦又道:“年龄稍大一些无妨,要有管理商铺或打理田庄的经验。男女皆可!”
“给你两日时间。两日后,带人进府。”
吴牙婆一一应下。
扶玉快步走了过来,手中捧了一张精致的花筏:“小姐,淮南王府送了请帖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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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小惩()
谢明曦接了花筏,随意扫了一眼。
是盛锦月命人送来的请帖。
莲池书院入学考试在即,适龄的京城贵女,无不报名,跃跃欲试。盛锦月设下“文会”,邀一众贵女赴会。
时间定在三日后。
前世盛锦月并未发请帖给她,只谢云曦一人前去。回府郁郁不乐几日。
因为这次文会里,未来的皇后李湘如也在被邀之列,琴艺高超,大出风头。将众人映衬得黯淡无光。
谢云曦最喜出风头,偏偏没这个能耐,眼睁睁地看着李湘如独占鳌头,焉有不气闷之理。
李湘如身为李阁老的嫡出孙女,才貌出众,在数日后的莲池书院入学考试里,一举夺得头名。之后几年的书院考核中,年年第一。
谢云曦“诗画双绝”的名头虽然响亮,却有一个致命缺憾。
李湘如时常当众抚琴,引来众人赞口不绝。而谢云曦,却绝不敢当众作诗作画。两相比较,便落了下风。
“小姐要不要应下请帖?”从玉小心翼翼地问道。
谢明曦挑眉,油然一笑:“当然应下。”
要考莲池书院,总要遇上李湘如。
既是如此,提前会一会前世宿敌也无妨。
……
谢云曦当日便来了碧水阁。
谢明曦在窗下摆了几案,正执笔调色。
大小长短粗细不一的画笔,足有十余支。颜料整齐地摆放在精致的木匣里,赤橙黄绿朱红靛青等各种颜料在木格里,一眼看去,足有数十种。
春日景色最佳,一花一叶皆可入画。
尚未落笔,谢明曦便已听到门外响起熟悉的少女声音:“快些开门!”
扶玉壮着胆子说道:“二小姐请留步。三小姐作画时最喜清净,吩咐奴婢在外守着,不让任何人进去……”
啪地一声脆响,打断了扶玉。
谢云曦之前憋的闷气,无处可泄,此时尽数发作到了扶玉身上:“混账!区区贱婢,竟敢拦着主子。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再多舌,今日打烂你的嘴!”
谢明曦目光一冷,搁下笔,亲自去开了门。
趾高气昂令人憎厌的脸孔顿时映入眼帘。
扶玉脸上鲜红的五指印记格外刺目。
“三妹,你身边丫鬟不懂规矩!我替你出手教训她一回。”谢云曦高傲又轻蔑地说道:“你就不必谢我了。”
扶玉满心委屈,却不敢辩驳。
这里是郡主府,谢云曦是嫡女,有永宁郡主撑腰。谢明曦初来乍到,若和谢云曦起了冲突,不用想也知道吃亏的会是谁……
再者,小姐也绝不会为了区区一个丫鬟就和二小姐争执翻脸。
这一巴掌,算是白挨了!
……
谢云曦目中露出挑衅得意之色。
她故意扇扶玉耳光,为的就是折辱谢明曦!
谁也没料到,谢明曦回应得如此强硬直接:“身边丫鬟,我自会调教,不劳你费心。还有,碧水阁如今是我的住处。以后你想进碧水阁,得我点头才行。”
谢云曦:“……”
扶玉心头一热,很快红了眼眶。
谢云曦俏脸忽红忽白,一双眼快要喷出火星:“谢明曦!你竟敢这般和我说话!”
“说了又如何?”谢明曦深谙气死人不偿命之道,似笑非笑地扬起嘴角:“莫非二姐又要去向母亲告状?”
谢云曦恼羞成怒:“你……”
“不过,这也怪不得你。”谢明曦一脸“我懂你”的大度:“没有母亲撑腰,谁也不会将你放在眼底。你还是去吧!”
谢云曦脸孔涨得通红,气急败坏地扬起手。
扶玉从玉俱是一惊,各自抢上前来。
谢云曦身后的几个丫鬟,似未看见这一幕一般,或望天或看地或左顾或右盼。
变故突生,谁也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诶哟!”
谢云曦并未打中谢明曦,用力过猛,整个人踉跄冲上前两步。不知怎么右腿一软,重重地摔到在地。
几个丫鬟花容失色,立刻冲上前扶起谢云曦。
谢云曦疼得眼泪汪汪,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谢明曦同情地叹了口气:“好端端地,怎么就摔倒了?若是伤了腿,三日后的文会,你岂不是要缺席了?”
这话太扎心了!
谢云曦含泪瞪了过来:“谢明曦!你别假惺惺地!刚才分明就是你捣的鬼!”
谢明曦一脸无辜:“我站在这儿动也没动。不信,你问问身边丫鬟!”
是啊!
三小姐确实一动没动。
四个大丫鬟下意识地点头附和。
谢云曦也说不清楚。她刚才右腿忽地一麻,半边身子骤然没了力气,所以才会摔倒。可是,谢明曦分明没碰过她……
“总之,就是你在捣鬼!”谢云曦胀红着脸,嚷了起来。
谢明曦又叹一声:“罢了!我不和你一般计较。从玉,扶玉,进来伺候。”
两个丫鬟应一声,随着谢明曦进了屋子。
嘭!
门关上了!
谢云曦:“……”
……
刚进屋子,扶玉便扑通一声跪下了,红着眼睛说道:“多谢小姐为奴婢出气!”
谢明曦淡淡一笑:“些许小事,哪里值当跪下。快些起身。”
扶玉谢恩起身,用袖子擦了眼泪。
从玉忍不住小声问道:“小姐,你刚才到底用了什么法子?为何二小姐忽然摔倒?”
谢明曦笑了一笑:“雕虫小技而已。”
说穿了,并不稀奇。
出去之前,她右手中藏了一个极小的纸团。在谢云曦冲过来之际,她借着从玉的身形遮掩,将纸团弹出,击中谢云曦的麻穴。
她认穴极准,可惜现在这具身子腕力太弱。便是击中麻穴,也造不成半点实质伤害。只能略做小惩!
谢明曦取了一个精致的木匣子出来,打开后,露出大小不等的数十个瓷瓶。谢明曦随手拿出一小瓶药膏:“从玉,你挑些药膏,为扶玉敷在脸上。”
从玉小心翼翼地接了药膏。
小姐在屋子里待了两日,药材用了十之八九,然后多了这么一个木匣子出来。
她们两个不明白,为何小姐一夕之间竟会制药配药。不过,小姐不说,她们便绝不多嘴多问。
浅绿色的药膏敷在脸上。右脸微凉,很快便消了红肿。
扶玉惊喜不已:“小姐,奴婢的脸一点都不痛了!”
从玉也格外欣喜:“小姐,扶玉脸上已看不出指痕了!这药膏,实在太神妙了!”
谢明曦不以为意地笑了一笑。
宫中秘传药方,疗效自然好!
“二小姐吃了这么大的亏,定会去向郡主告状。”从玉不无忧心地低语:“若郡主责问,小姐该如何应对?”
谢明曦目光微闪,悠然一笑:“放心,母亲绝不会为这等‘小事’怪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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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旧仆()
不出所料。
永宁郡主得知此事后,只不轻不重地敲打谢明曦几句。
谢云曦得了一匣子首饰,抹了眼泪,高高兴兴地抱着匣子回屋去了。
赵嬷嬷私下进言:“三小姐近来性情大异往常,屡屡招惹二小姐。郡主是不是对三小姐太过宽容了?”
“不如狠狠地打压一回,让她老实消停些。”
永宁郡主目光冷厉,缓缓道:“暂且容她再得意几日。待考上书院,我自会好好‘调教’她。”
赵嬷嬷深知永宁郡主手腕,不再多言。
……
两日后,吴牙婆带了十个奴仆进碧水阁。
吴牙婆满脸殷勤陪笑:“小的这两日跑断了腿,这才挑了十个符合三小姐要求的。男子五个,女子也有五个,烦请小姐看上一看,挑出合意的留下。”
这十个,俱是犯官府上卖出的奴仆。
按着大齐律例,这些奴仆,永世为贱籍,再无恢复良籍的可能。便是被主子打死打残,也没资格报官。
为奴为婢已是可怜,身为犯官府上的奴婢,就更可怜了。唯一的指望,便是遇到一个宽厚仁善的主子。
眼前的谢三小姐,年龄不大,唇角含笑,看着便是好脾气的模样。
也因此,这五男五女俱都屏息静气,希冀着被挑中。
谢明曦的目光扫了过去,然后,落在当中的安年男子身上,目中闪过一丝讶然。
这个男子,约有二十五六岁,身材高大,肤色略黑,五官端正。嘴角下有一颗不大不小的黑痣。
之前遇到叶秋娘,已令人惊奇。
没想到,今日在此又遇故人!
……
当年她进了四皇子府为侍妾,平日深居后院,所能接触的男子,只有四皇子府中的内侍。
内侍大多贪婪重财。
有意争宠的侍妾,便会将主意打到内侍们身上。送金送银百般示好。内侍们收了好处,少不得要为侍妾们出力。或是在四皇子面前美言,或是偶尔泄露四皇子的喜好行踪。
也不是所有内侍都如此。
负责打理四皇子书房的内侍余公公,从不肯收任何人送的“小礼物”,也不和任何侍妾有往来。被一众侍妾在背后不知骂过多少回。
她和余公公从无来往。因她想看医书,才去找了他一回。原本没报什么期望,却未想到,不近人情的余公公二话不说便应下。出府买书之际,时常为她带些医书进府。
她心中感激,将私下积攒的银两全数奉上。
余公公不肯要,还道:“奴才无家无业,也无需奉养任何人,要再多金银又有何用。”
除此之外,两人再无交集。
几年后,她生下儿子,在宫中初站稳脚跟。因身边无可用之人,便求了建武帝,要了余公公到身边当差。
余公公话语不多,当差办事却尽心尽力。很快成为她的左膀右臂。
李皇后不乐见她羽翼渐丰,故意找了个由头,发作余公公一顿。年过四旬的余公公被一顿板子打去了半条命。她亲自配药,将他一条命救了回来。
至此之后,余公公才死心塌地忠心追随。
可惜,内侍身体残缺,大多寿元不长。没过几年,余公公便旧疾复发,药石罔顾,一命归西。
宫中不缺精明又善于钻营的内侍。很快,她的身边便有了新的内侍总管。之后几十年,她身边的人来来去去换了不少,都无一人能及得上余公公。
没料到,今世又遇旧仆。
……
“三小姐,他叫余安。”
吴牙婆低声说道:“今年刑部审了一桩大案,涉案被处置的官员有数十个。被官府发卖的奴仆人数足有数百个。小的特意挑了识字又会打理田铺的。”
“这个余安,曾随主子读过书,颇有几分才学,也擅经营,是这一批奴仆中最出挑的。若不是被我眼明手快地抢了来,说不定就会被宫中挑中,净身做内侍了。”
此言一出,几个奴仆的面色都不太好看。
身为男子,谁也不愿被断了子孙根。
便是心性沉稳的余安,此时面色也有些泛白,目中隐隐露出一丝渴求。
被眼前的谢三小姐买下,总好过净身做内侍。
谢明曦目中闪过一丝笑意,点一点头:“好,先留下他。”
余安长松一口气,利落地跪下磕头:“多谢三小姐。奴才以后定当尽心办差。”
谢明曦微微一笑:“起身吧!”
余安磕头谢恩,然后站起身来,站至一旁。
众奴仆皆用羡慕的眼光看过来。
吴牙婆做成一单生意,心中也颇是高兴,忙又介绍起其他奴婢:“……她擅厨艺,这个擅女红,这两个容貌生得不错。还有最后这个,识些字,善于打理库房。”
谢明曦目光一扫,落到最后的官婢身上。
这个女子约有十七八岁,细眉长目,生得清秀,看着颇为顺眼。
“你叫什么?”谢明曦随口笑问。
这个官婢声音轻柔悦耳:“奴婢原名佩蓉。请小姐重新赐名。”
被发卖的奴婢,由主子重新赐名,也意味着抛开过往,只认眼前的新主子。
谢明曦微微一笑:“这个名字很好,不用改名,你还叫佩蓉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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