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他不好好读书来着。娘训他几句,他还要顶嘴。他不挨揍谁挨揍?”
“我们以后可得学机灵点,别像大哥那么傻。游水爬树这种事,怎么能在娘面前随口就说。”
“对对对,我们不说。”
……
当日晚上,陈湛回府后,就见温柔好性子的秦思荨绷着一张脸生闷气。
陈湛一看便知是怎么回事,笑着上前哄道:“是不是又被小宝儿气着了?我早就劝过你,别总为小宝儿的课业生气。他也不算差,只是,这世间聪慧优秀的少年郎太多了,我们的小宝儿资质勉强算中上。和一群资质上佳的少年郎在一起读书,考倒数也是正常。”
正常个屁!
秦思荨用力挥拳,狠狠捶了陈湛的胸口:“都怪你,整日就会惯着他。总为他寻借口找理由。”
陈湛差点被这一拳捶岔了气,猛地咳嗽几声,才缓过气来:“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是我太惯着小宝儿了,都怪我。”
聪明的男人在妻子迁怒的时候,绝不会争辩。否则,下场只会更惨。
果然,秦思荨的闷气很快散了,伸手替陈湛揉胸口,一边低声叹道:“对不起,我今儿个有些生气,不是故意要揍你。”
陈湛低笑一声,将秦思荨的手牢牢攥住贴在胸口:“你心情不好,只管揍我出气。”
“油嘴滑舌!”秦思荨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小宝儿那张嘴,就是像你!”
小宝儿淘气归淘气,却也格外讨人喜欢。陈家上下都疼小宝儿,就是宫中的谢皇后,对小宝儿也格外偏疼几分。
陈湛自得地挑了挑眉:“我的儿子,当然像我。”
顿了顿,又柔声道:“你整日为三个小子操心翻神,没个消停的时候。不如,我们再生一个温柔乖巧的女儿,生的像你。”
女儿多好,又贴心又乖顺。
秦思荨怦然心动,很快又苦着脸摇头:“不行,还是别再生了。万一再生个儿子怎么办?他们兄弟三个已经让我整日发愁了。千万不能再多一个。”
这倒也是。万一再生个淘气小子怎么办?
陈湛想想也觉头痛,很快改口:“算了算了,我们不生了。”
夫妻两个絮叨几句儿子,很自然地提起了帝后两人。
秦思荨面上隐有忧色,低声道:“皇上登基九年,今年二十九岁,到明年就三旬了。皇后娘娘今年也有二十八岁,年龄着实不算小了。算一算,太后娘娘的孝期也过了两年多。皇后娘娘迟迟没有身孕,总令人忧心。”
中宫无子,短短四个字却格外沉重。
提起此事,陈湛也无心说笑了,皱眉道:“这两年,朝廷忙着削藩平藩。众臣无暇顾及这些。如今三藩皆平,廉将军率兵而归。朝中已有人蠢蠢欲动,要上奏折,奏请皇上广开后宫了。”
陈湛身为言官,消息格外灵通。据他所知,暗中准备联名上奏折的官员,不下数十人。
“皇上和皇后娘娘情意深厚,如何容得下第三人?”秦思荨也拧紧了眉头。
陈湛叹了一声:“你太天真了!一旦开后宫选宫妃,何止是第三人,怕是第四人第五人都跟着来了。”
秦思荨哑然无语。
夫妻两个默默对视片刻,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声。
世间哪有十全十美之事。
譬如盛鸿和谢明曦,如今贵为帝后,一个执掌朝政,一个坐镇中宫。一个削藩平藩,收复藩地,立下不朽的功业。一个掌管后宫,和一众同窗设立女童学堂善堂和女子作坊,极大地提升女子的地位。夫妻两人恩爱和睦,堪称大齐夫妻典范。
唯一的遗憾,就是只有阿萝一个女儿,至今还没有儿子。
国无储君,人心不安!
众臣忍到今时今日才上奏折,已算是有耐心了。
……
正如陈湛所料,隔日的大朝会上,有十数名官员联名上了奏折。奏折上先夸赞谢皇后一通,母仪天下贤良淑德诸如此类。
这么贤良的谢皇后,唯一的遗憾是一直无子。理应主动为皇上纳选宫妃繁衍子嗣才对。
龙椅上的天子神色淡淡,窥不清是喜是怒,将奏折留中不发。
然而,这份奏折仅仅是一个开端罢了。
紧接着而来的,是纷至沓来奏请天子广开后宫的奏折。
上奏折的,有文官有武将,有宗亲有藩王。就连谢皇后的父亲谢钧,也亲自上了奏折,奏折里的言辞分外恳切。
奏折摞起来有半人高,绝不是虚言。
奈何天子安稳如山,愣是没有半分回应。
很快,又有了弹劾谢皇后“不贤善嫉”的奏折呈到了天子面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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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3章 奏折(二)()
一直未曾多言的天子,在看到这份弹劾谢皇后的奏折之后,骤然沉了脸。张口吩咐中书令赵奇:“将写这份奏折的孙御史宣进宫,打三十板子。”
赵奇:“……”
赵奇一脸的难以言说的神情,张口安抚动怒的天子:“御史有弹劾之权。别说弹劾皇后,就是弹劾天子,皇上也不该放在心上。若因一道奏折就打这位御史的板子,对皇上的英名有损。”
盛鸿冷冷道:“朕不介意落个昏君之名。”
赵奇:“……”
赵奇和盛鸿相识相交多年,这几年身为中书令,一直在天子左右。眼前这副盛怒中透着冷意的模样,显然是动了真火。
龙有逆鳞啊!
赵奇只得闭上嘴,不再多劝。
不过,他并未拟旨,而是代天子传了口谕,将那位年轻气盛的孙御史宣进宫。又暗中叮嘱行杖刑的御林侍卫,打板子的时候注意分寸。
那两个御林侍卫心中有数,打板子到时候动静大,实则只是皮肉之伤,并未伤及筋骨。
饶是如此,那位倒霉的孙御史也昏迷了过去,背上一片鲜血淋漓地被抬出宫送回府。孙家上下被吓得魂不附体,哭声一片。
不知道的,还以为孙家即将被灭~族抄~家了。
……
此事在朝臣中引起了激烈的反响。
尤其是一众御史,更是愤慨不已。
众御史先去孙府探望了一回,然后纷纷去了林府。
林御史身为御史大夫,是众御史之首。一众御史到了林府后,或愤怒或愤慨或痛哭,一个个情绪激昂。
“我等身为御史,有闻风而奏之权。焉能因一道奏折就挨杖刑?皇上这等行径,和昏君有何异?”
“没错。皇上这般对孙御史,委实令人愤慨。这是在杀鸡儆猴啊!”
“我们决不能因此就退缩。否则,朝廷要御史还有何用?”
“此事我们不能退让。今晚我就回去写奏折,弹劾天子昏庸无道,被美色迷昏了头!”
做御史的,多是刚烈的脾气。性情软和或圆滑逢迎之人,也做不了御史这一差事。一个嚷出了要写奏折,其余御史纷纷响应。
年过五旬的林御史,眉头几乎拧成了川字,沉声说道:“尔等稍安勿躁!”
“皇上登基九年,励精图治,堪称勤勉,从无昏庸之举。平定收复藩地,更是不朽功绩。如此明君,岂能随意弹劾?”
“孙御史挨了板子,其中必有缘故。”
其中一个御史冷笑着应道:“能有什么缘故。定是皇后娘娘在私下进献了谗言,令皇上龙颜震怒,这才做出了这等昏庸的举动。”
林御史冷冷地扫了一眼过去:“御史是有闻风而奏之权,不过,这不代表身为御史便能信口开河信口雌黄。你是亲眼所见,还是亲耳所闻,竟在背地里非议皇后娘娘?”
那个御史难堪之极,只得低头认错:“下官一时气愤,胡言乱语。”
林御史震慑住所有御史后,缓缓说道:“皇上余怒未消,我们暂且缓一缓。待过些时日,再上奏折。”
众御史只得应了下来。
……
事实证明,杀鸡儆猴颇见成效。
孙御史挨了一顿板子,至少也得两三个月才能下榻上朝。之前纷纷上奏折的官员们,被迎头浇了一盆冰水,顿时消停多了。
不过,这样的平静,只是暂时的。
盛鸿和谢明曦心里都很清楚。这只是拉开暴风雨的序幕而已!
后宫里的梅太妃,终于按捺不住了。不再拐弯抹角,当着谢明曦的面直接提起了孙御史之事:“孙御史上奏折弹劾皇后不贤善嫉,结果挨了板子。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皇后也该知晓了吧!”
谢明曦神色从容:“是,儿媳早就知道了。”
梅太妃略略沉了脸,缓缓说道:“既然知道,不知皇后有何打算?”
谢明曦略有些讶然:“后宫不得干政,这是先祖建朝时就定下的规矩。该如何处置,当然是皇上说了算。母妃来问儿媳,不知是何意?”
梅太妃:“……”
早知谢明曦口舌犀利,今日总算是领教了。
梅太妃被噎得一口气卡在喉咙里,脸上迅速染上红晕,一双眼睛冒出了火星:“你……”
你了半天,也没说出第二个字来。
谢明曦平视着梅太妃,淡淡问道:“母妃还有何指教?”
谁先动气,谁就落了下风。
两人对阵,不论是从气势还是从口舌上,皆是谢明曦占了上风。
性情软弱的梅太妃,难得硬气了一回。深呼吸一口气,斩钉截铁地说道:“罢了,我也不和你耍嘴皮绕弯子了。”
“谢明曦,我的来意,你心中清楚的很。不必在我面前装傻充愣了。”
“皇上登基九年,前面几年皆在守孝,你没有身孕也就罢了。如今太后娘娘孝期已过两年多,你还是迟迟没有喜讯。皇上年近三旬,却无子嗣。这是你身为中宫皇后最大的过错。”
“天家传承子嗣,何等重要。这不仅是你们夫妻两个之间的事,更关乎江山社稷传承,是国朝大事。”
“你这个皇后生不出子嗣,就该主动为皇上纳宫妃,由宫妃来生!由不得你不愿意!”
梅太妃越说越理直气壮。
这番话,在她心头盘旋了两年多。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今日,她终于说出了口。心中颇觉畅快肆意。
只可惜,谢明曦并未因这番指责怒叱羞愧脸红,更无心虚哭泣自责之举。神色淡淡地应道:“孙御史在奏折上弹劾我这个皇后不贤善嫉,其实说得没错。”
“我确实心胸狭窄,不愿担着贤惠的虚名,更不会主动为自己的丈夫纳妾生子。”
“当年皇上求娶于我的时候,曾向我立过誓,一生一世一双人。此生绝不会有第二个女子。皇上对我的情意,我自不能辜负。这些年来,我对皇上亦是全心全意。”
“我就是这么一个善嫉的女子。”
“纳宫妃之事,除非皇上张口。否则,谁也休想逼着我点头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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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4章 反目(一)()
梅太妃被气得全身直哆嗦,伸出手指指着谢明曦的脸。想破口大骂,奈何脑海中词语匮乏,半晌才憋出几个字。
“你这个妒妇!”
谢明曦扯了扯唇角,目中全无笑意,淡淡道:“母妃不妨亲自去问一问皇上,如果他要纳宫妃,儿媳绝不会阻难。”
梅太妃气血上涌,猛地起身,咬牙切齿地说道:“好,我这就去!”
扔下这一句,便阴沉着脸拂袖而去。
在这样的情形下,谢明曦依然未忘了身为儿媳的礼貌,起身相送。梅太妃步伐颇快,谢明曦便也加快步伐,直至送梅太妃出了椒房殿,谢明曦才回转。
一直在身边伺候的湘蕙,忍不住轻叹一声:“太妃娘娘到底是皇上生母。皇后娘娘素日对太妃娘娘颇为恭敬,今日何苦针锋相对恶言相向?”
感情深厚与否暂且不论,婆媳两个一直维持着表面的和睦。今儿个这一遭,算是撕破了脸皮。
这对皇后娘娘而言,委实不利。
朝臣们纷纷上奏折,孙御史弹劾皇后娘娘反挨了杖刑。众臣私下里都以是皇后娘娘在皇上耳边挑唆,才使得皇上做出这等昏庸举止。皇后娘娘的贤名岌岌可危。这等时候,正该拉拢示好梅太妃才是。怎么能闹至翻脸的地步?
谢明曦抬头,看着满面忧色的湘蕙,淡淡说道:“想令母妃高兴,唯有我退让,主动为皇上纳宫妃入宫。我绝不会做这等事,和母妃翻脸是迟早的事。”
湘蕙哑然。
梅太妃是宫妃出身,因生育子嗣得了先帝宠爱,得以在宫中立足。在梅太妃眼中,天子选宫妃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从这一点而言,身为皇后的谢明曦,和梅太妃立场天生不同。
小妾出身的婆婆和身为正室的儿媳,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这些年,一直互相忍让,所以相安无事。一旦有了分歧,尖锐的矛盾便显露出来。
“可是,太妃娘娘从未这般恼怒。定然会去找皇上哭诉告状。”
湘蕙曾伺候过梅太妃几年,对梅太妃的性情脾气颇为熟络,皱着眉头低语道:“皇上身为人子,总不能置之不理。”
谢明曦的心情也不如外表这般平静,不过,她擅长遮掩情绪,并未显露于面上。
闻言,谢明曦冷然道:“那就看皇上如何处置好了。”
……
梅太妃心里那一团无以言喻的怒火,在胸膛里汹汹燃烧。一张脸绷得极紧,快步去了移清殿。
守在殿外的内侍不敢怠慢,忙向魏公公禀报:“启禀魏公公,梅太妃娘娘在殿外,要见皇上。”
梅太妃极少出后宫,更未踏足过移清殿。今日怎么忽然来了?莫非后宫出了什么事?
魏公公心里顿觉不妙,立刻悄步去了天子耳边禀报。
正批阅奏折的天子反射性地皱了皱眉头,放下奏折:“请母妃进来说话。”
魏公公应声而退。
片刻后,被气得脸孔涨红的梅太妃气势冲冲地进来了,没等盛鸿张口询问,梅太妃便咬牙怒道:“皇后压根没将我这个婆婆放在眼底!皇上再不管一管,我今儿个索性一头撞死罢了……”
话未说完,梅太妃已经失声痛哭起来。
魏公公见势不妙,立刻冲一众内侍使眼色。令众内侍速速退下。
内侍们垂头退下,耳畔萦绕着梅太妃的哭声。可以想见,不到半日,皇后娘娘和梅太妃不和之事就会传遍宫中内外。
宽敞的移清殿内,只剩母子两人。
梅太妃紧紧攥住儿子的衣袖,凄婉地落泪哭诉:“……阿鸿,我知道,我这个亲娘懦弱无用。什么都帮不了你。”
“你登基这些年,每日勤勉辛苦,是皇后和你朝夕相伴,她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在宫外还开设女童学堂,开善堂,开女子作坊,贤名着著。”
“皇后聪慧能干,和你夫妻情深。这些,我都知道,我也替你高兴,娶了一个好媳妇。”
“可不管如何,没有子嗣,便是她的过错。”
“我今日不过是说了皇后几句,她半个字都听不进去,夹枪带棒地讥讽回来,根本没将我放在眼底。”
“她若是真心待你,就该主动为你选宫妃。待宫妃生下皇子,她将皇子养在椒房殿,和自己的儿子也是一样……”
盛鸿沉着俊脸,眼眸深幽,冷不丁地打断梅太妃:“所以,母妃当年也愿意俞太后将我抱走,养在椒房殿了?”
梅太妃:“……”
梅太妃被短短一句话噎得哑口无言。
“母妃辛苦怀胎十月生了我,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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