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太后一张口,便将她撵回俞家。有心人一打听,便能探听出宫中动静来。这个污名,将会毁了她一生。
她便是再蠢钝,现在也猜出了实情。
这分明就是俞太后所为!
玉乔在俞太后的暗示下,将这一盆污水扣到了她的头上。
……
俞妍想不顾一切地喊出实情。可她一抬头,看到的便是俞太后阴沉冷厉的眼。那双眼,像两把锋利的刀。一寸寸地刮过她的脸。
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到了嘴边的怒喊生生顿住了。
她豁出去了,她的爹娘兄弟要怎么办?
俞太后以目光震慑住了俞妍,心里暗暗松口气。
不管如何,这一关总算是勉强应付过去了。
盛鸿和谢明曦冷眼旁观,看足了好戏。
俞太后算计不成,却将娘家侄女折了进去。待声名受损的俞妍被送回俞家,俞家再无颜面送人进宫。
还有玉乔,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正好趁着此次机会,将玉乔逐出宫去。以后,俞太后身边再无可用之人。
可谓偷鸡不成蚀把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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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3章 废棋()
这一场大戏唱得差不多了,也该落幕了。
谢明曦徐徐张口:“事情既已水落石出,便按着母后之意,将九小姐送回俞家去吧!”
“玉乔背着主子,做出这等事,差点铸成大错。看在你伺候母后十余年的份上,此次饶了你死罪。不过,这宫中容不下背主的奴婢。”
“来人,将玉乔拖出去,打三十板子,驱逐出宫!”
这一回,轮到玉乔满心冤屈,面容惨白。
给天子下药的事情败露,她能捡回这条性命,已算是万幸了。此时此刻,哪里还有她张口求饶的份?
玉乔咽下喉间的酸涩苦楚,磕头谢恩:“谢过皇后娘娘不杀之恩。”
然后,玉乔又向俞太后磕头:“是奴婢心思不正,差点惹出大祸。被撵出宫,也是活该。以后,奴婢不能再伺候太后娘娘了。奴婢给太后娘娘多磕几个头。”
咚咚咚!
玉乔磕头十分用力,额头重重落在坚硬冰冷的玉石地面上,很快额头处红了一片,渗出了血迹。
俞太后知道自己应该露出愠怒,最好是狠狠叱责怒骂玉乔一顿,表现出被刁奴欺主背叛的愤怒……
可她此时什么也做不出来,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仿佛有什么堵在胸口,令她呼吸困难,几乎窒息。
娴之和她反目成仇。
芷兰死了。
玉乔要被逐出宫去。
她身边的人,一个个都离她而去。
……
磕完头后,玉乔便被几个宫女拖了出去。
俞妍瘫软在地上,不哭不闹,也不辩驳解释了。呆呆愣愣地,像失了神智一般。
顺利将自己摘出来的俞太后,此时面色也没好看到哪儿去。
盛鸿和谢明曦岂会放过这个刺她心窝的大好机会?
“母后息怒!”盛鸿一脸孝顺儿子的关切诚恳:“这等背主的奴婢,绝不能再留在宫里。”
谢明曦接过话茬:“是啊!儿媳一定另挑些忠心能干远胜玉乔的宫女到福临宫,来伺候母后。”
俞太后面无表情:“不必了。哀家乏了,先回寝室歇下。皇上皇后各自忙去吧!”
俞太后竭力挺直腰杆,不愿表露出失败者的颓唐。看也不看两人,在宫女们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离去。
盛鸿和谢明曦对视一眼,目中俱闪过快意。
有赵院使提前通风报信,俞太后这一计显得苍白而可笑。夫妻两人联手,将计就计,狠狠算计了俞太后一回。顺利斩断了俞太后的最后一根臂膀,也掐断了俞家人送女进宫为妃的野心。
“皇上可要先回椒房殿休息片刻?”谢明曦轻声问道。
盛鸿点点头,握住谢明曦的手,帝后相携而去。
从头至尾,无人多看俞妍一眼。
……
俞妍呆呆地跪在原地。膝盖又酸又痛,近乎麻木。过了许久,俞妍才低声哭了起来。哭声呜咽,如同跌落了陷阱的小兽般绝望可怜。
一个时辰后,周氏被宣召进宫。
俞太后连见都未见周氏,打发一个宫女传了口谕。
这个宫女不及芷兰玉乔得宠,也是伺候俞太后多年的老人。张口便将事情的“原委”道来:“……九小姐做出这等事,令太后娘娘失尽颜面,也令俞家蒙羞。太后娘娘有令,请夫人立刻领九小姐出宫,以后也别让九小姐在人前露面了。”
周氏又惊又怒,不敢多问,连连应是。
周氏将失魂落魄的俞妍领回了俞府。
俞妍是俞家正经的嫡女,因相貌出众被召进宫陪伴俞太后。俞家上下对俞妍也抱了极大的期望。尤其是失了家主之位的俞光德,一心盼着俞妍能为宫妃,日后生下皇子,为俞家再续容光。
做了家主的俞光正,口中不说,心里也抱了同样的期望。
却未料到,俞妍竟在宫中闯下大祸,被俞太后毫不留情地送回俞家。
俞光正勃然大怒,亲自问俞妍,到底犯了何事。
俞妍哭哭啼啼地说出自己的委屈:“……这件事和我根本没半点关联。我从未收买过玉乔,也没指使过她给皇上下药。玉乔偏将这盆污水倒在我身上,太后为了撇清自己,不问青红皂白,便严惩于我……”
俞光正面色变了又变,厉声打断俞妍:“不得胡言乱语!更不得胡乱污蔑太后娘娘!”
“从今日起,你就在闺房里待着,不得出房门。”
现在的俞家,万万不能再被扯进宫中争斗了。
宁可牺牲一个无足轻重的俞妍,也不能和太后全然翻脸,更不能成为帝后的眼中钉。
俞妍从一开始,就只是一颗棋子。这步棋走好了,能给俞家带来翻盘的机会。成了废棋,也没什么值得惋惜的。
……
从这一日起,俞妍再未在人前露过面。
进宫伺疾的俞九小姐,忽地离宫回了俞府。这事怎么看都有些不对劲。俞家对外宣称,俞九小姐生了病,不敢在宫中久住,免得将病气过给了俞太后。
俞九小姐在闺阁里养病。一年后,俞妍病重不治,香消玉殒。
这些都是后话了。
成了废棋的,不止俞妍,还有被逐出宫的玉乔。
挨了三十板子,玉乔的命去了半条。因犯错被撵出宫,她自然也没收拾衣物细软的资格。
奉令送玉乔离宫的御林侍卫,将玉乔放在一处医馆的门口,又留了一百两银子给玉乔:“这一百两银子,是皇后娘娘赏给你治伤的。你好了之后,立刻离开京城,找一处地方安生过日子。不得再踏入京城半步。”
玉乔挣扎着磕头谢了恩。
侍卫走后,玉乔又挣扎着起身,慢腾腾地挪步进了医馆。她没了往日的风光,如今一无所有,怀中只剩一百两银子。
好在谢皇后没有赶尽杀绝,给她留了一条生路。
比起芷兰,她已算幸运了。
有了这一百两,她能买些伤药,也有路费离开京城。她识字,精于女红,以后便是做个绣娘,也能养活自己。
从今以后,她和宫中再无瓜葛牵连,无需再提心吊胆的伺候喜怒无常的俞太后。
想及此,玉乔苦涩的心里,掠过一丝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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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4章 病重()
俞太后又病了一场。
俞太后病症断断续续,时好时坏。这一回,是真得病重。饭食不下咽,汤药也喝不下去。勉强喝上几口,很快又会吐出来。
这显然不是什么好征兆。
太医们心中都有数,俞太后病到这个地步,接下来就是熬日子了。
熬得过去,还能活个三两年。
熬不过去,或许三两个月便会归西。
俞太后病得这么重,昌平公主无论如何也不能不露面。母女两个没有彻骨的仇恨。昌平公主在床榻边跪着哭了一场。
俞太后一直闭着眼睛,直至昌平公主哭哑了嗓子,才睁开眼,沙哑着声音道:“哀家还好好的,要哭等哀家咽气归西了再哭。”
昌平公主眼眶通红,哽咽不已:“母后何苦说这些话来戳我心窝?”
“我也想好好伺候孝敬母后。可一见面,母后就要说话刺我的心。人心都是肉长的。母后莫非是铁石心肠不成?母后眼中除了权势,可还有情意二字?”
“姑母和母后反目决裂,芷兰自尽,玉乔被撵出宫。几个儿媳站在一边,和母后离心。难道这都是别人的错?母后为何不肯反省自身?”
句句刺中俞太后的心窝。
俞太后猛地咳嗽几声,一张脸孔涌起愤怒的潮红,想说话,却被痰堵住了喉咙。口中嚯嚯嚯地喊了起来。
昌平公主见自己将俞太后气成这样,后悔不已。扬声喊来太医。
赵院使第一个快步进来。
一见俞太后模样,赵院使不敢疏忽大意,立刻命宫女将俞太后翻了个身,用力拍打俞太后的后背。
俞太后咳声连连,费尽力气,总算将那一口浓痰吐了出来。然后长舒一口气,闭上双目昏睡过去。
那一口浓痰里,带着血丝。
……
赵院使看了一眼,立刻变了脸色。
昌平公主心里陡然一沉,眼泪冲出了眼眶。便是不通医术,也能窥出俞太后病症之重……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候在寝室外的众人。很快,谢皇后迈步进了寝室。一同前来的,还有萧语晗尹潇潇赵长卿等人。
那一口带着血丝的浓痰尚未被清理干净,谢明曦等人也看的清清楚楚。
谢明曦心中掠过快意,面上露出浓浓的忧色,低声问昌平公主:“皇姐,母后为何忽然情绪这般激动?”
昌平公主羞惭不已,低声哭道:“是我不好。心里的火气一上来,就压不住。和母后说话语气太冲了,激得母后动了怒气……”
谢明曦叹了口气,轻声安慰:“皇姐也别太过自责了。母后本就病重,稍微一动气,便会咳嗽不止。”
吐出来的痰里带着血丝,已经不是第一回了。
只是昌平公主第一次目睹罢了。
萧语晗扶着伤心恸哭的昌平公主到一旁,细语安抚。
赵长卿和尹潇潇伴在谢明曦身侧,一同伺疾。
赵院使和几个太医为俞太后施针,过了许久,俞太后这一口气才顺了回来。
俞太后悠然醒转,一睁眼,看到的便是赵院使的脸孔。心里顿时一阵怒火上涌。
玉乔下药之事,为何会曝露?
那两个宫女,分明是早有提防,一直在盯着玉乔的动静。所以,才会“及时”又“凑巧”地逮住了往羹汤里下药的玉乔。
当日她惊怒过度,一时反应不及。之后略一思虑,便猜出了是怎么回事。
这个吃里扒外的混账东西,不知何时起了异心,暗中向帝后投诚。此事定是他向谢明曦通风报信,帝后顺势设局,将她绕进了坑里。
亏得她一直对他深信不疑,引为心腹!
她的病,大半都是生生气出来的。
奈何此事不能说穿揭破,不然,真正没脸的是她这个太后。这口闷气,她不忍也得忍下。赵院使倒是没半分心虚,每日前来为她看诊治病。估摸着心里肯定盼着她早点咽气吧!
俞太后心中恶意一起,忽地说道:“皇后,哀家病得快不行了。若哀家闭眼归西,你就赐赵院使一杯酒,让他到地下继续伺候哀家。”
赵院使:“……”
赵院使心里一紧,双膝一软,跪到了床榻边。整个人哆嗦着,连求饶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如果俞太后病重归西,他这个院使确实要担些干系。不过,罪不至死。俞太后现在说这等话,明明白白地要他殉葬。可怜他连求饶都不敢。
……
俞太后忽然说出这般怨怼恶毒的话语,赵长卿尹潇潇俱是心中一惊。两人迅速对视一眼,心里一同浮起疑惑。
赵院使是俞太后一手提拔起来的太医,堪称俞太后心腹。俞太后病了之后,看诊开方之事,也都是赵院使拿主意。
赵院使做了什么,惹得俞太后这般愤恨?
等等!
前些时日,俞妍被送回俞府,玉乔被逐出宫……此事该不会和赵院使有关吧!
谢明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母后洪福齐天,福泽恩厚,定有上苍庇护。什么闭眼归西之类的话,母后可别再说了。”
尹潇潇定定心神,接过话茬:“是啊!母后说这样的话,儿媳听了心中也觉气闷难过。”
赵长卿柔声说道:“母后好生养病。儿媳们都盼着母后早日好起来呢!”
儿媳们真是一个比一个“孝顺”。
俞太后目中闪过冷笑,待要口出恶言伤人,昌平公主红着眼走到了床榻边,目中满是哀求:“赵院使竭尽全力为母后看诊治病,母后心中感念也就是了,何必说这等伤人心的话。”
求求你了,别再说这等伤人伤己的话了。
此时病重,正需要赵院使尽心尽力。在此时说什么殉葬的话,不是硬生生地将赵院使推向对立面吗?
母后,你已经众叛亲离,身边再无可用之人,也无人心向着你了。
你不消停些,还要闹到何时?
昌平公主眼中水光闪动,随时都会掉落。
俞太后所有的恶言,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口。索性将头扭到一旁,冷声道:“哀家要一个人清静清静,你们都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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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5章 求情(一)()
俞太后这等模样,谁都看得出来她命不久矣。剩下的就是熬日子,端看熬得时间长短罢了。
赵长卿退出寝室后,悄然长叹,神色黯然。
她忽地想起年少时的光景。
那时,她是莲池书院里最聪慧出众的学生,深为俞太后赏识,拜了俞太后为师。那时的俞太后,才华满腹,温和大度,深得众学生的敬爱。她身为弟子,对自己的师父更是崇敬亲近。
嫁入天家为媳后,她渐渐窥到了俞太后的另一面。
身为夫子的俞太后,才华横溢乐为人师,令人敬重。
身为嫡母的俞太后,心机深沉手段凌厉,令人敬畏。
时光既残忍又无情,将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
识时务者为俊杰。为了儿女的平安,为了自己能安稳立足,她抛弃了师徒之情婆媳之情,选择站到了帝后这一边。
可看到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的俞太后,她心里如巨石压着一般,沉甸甸的,难受之极。
“二嫂,”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赵长卿回过神来,转头冲尹潇潇挤出一丝笑容。一双泛红的眼眸,已透露出她真实的情绪。
尹潇潇的心情也没好到哪儿去,低声叹道:“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看着母后这般模样,我心里也难受得很。”
“我还记得当年,母后在莲池书院为夫子时的光景。一转眼,物是人非。”
赵长卿鼻子一酸,泪水终于滚落。
不知是在伤怀重病的俞太后,还是在感伤自己逝去的韶华。
尹潇潇也红了眼睛。
两人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眼下情形是明摆着的。帝后和太后完全对立,绝无缓和的余地和可能。谢明曦以软刀子慢慢地磨搓俞太后,死心不息满腹算计的俞太后,终于快被磨得油尽灯枯。
这也怪不得谢明曦。若谢明曦不下狠手,今时今日被磨搓得生死不得之人就是谢明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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