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未再提伺疾之事。
……
在福临宫里待了一炷香左右,谢明曦盛鸿便领着阿萝告退。
萧语晗将三人送出宫,低声对谢明曦笑道:“山长和阿萝远道回京,定然十分疲惫。让她们先好好歇上几日。等过几日,我设宴为山长接风洗尘。”
谢明曦笑着应下。
萧语晗又轻声道:“我在福临宫里伺候母后用膳,你只管放心回去。”
“多谢三嫂。”温柔细心聪慧的萧语晗,是谢明曦在宫中最大的助力和最坚定的盟友。
御膳房早已备好了热腾腾的饭菜。
一番折腾,早已过了午时。
阿萝嗅着四溢的香气,小肚子饿得咕咕叫,急不可耐地催促:“爹,娘,我饿了。我现在就想吃饭。”
盛鸿心疼不已,立刻抱着阿萝到桌边,亲自伺候阿萝用膳。
谢明曦笑着嗔道:“阿萝都五岁了,自己会用膳。你别惯坏了她。”
盛鸿振振有词地反驳:“别说五岁,就是十五岁二十五岁,也是我女儿。我就乐意惯着。”
阿萝听得美滋滋的,嘟起油汪汪的小嘴,在盛鸿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爹对我真好。”盛鸿乐颠颠的,一张嘴快咧到了耳边。
谢明曦:“……”
谢明曦既好笑又无奈。一别一年多,夫妻两人对女儿皆是满心愧疚。别说盛鸿,便是她也不忍在重逢欢聚之时拒绝阿萝的任何要求。
过了片刻,沐浴更衣后的顾山长也来了。
谢明曦绝口不提俞太后,顾山长也半个字没问。和盛鸿争抢着喂阿萝吃饭。
盛鸿不乐意,却也抢不过顾山长,眼睁睁地看着腻在身边的小阿萝渐渐挪到了顾山长身边。
“山长,”盛鸿忍不住抗议:“我已经一年多没见阿萝了。今儿个,就让我喂阿萝吃饭吧!”
顾山长专心致志地喂阿萝吃饭,头也不抬地应道:“你哪里知晓阿萝的口味,刚才夹的菜,阿萝大半都不爱吃。还是我来喂吧!”
盛鸿:“……”
以前就是这样。每次他都抢不过顾山长。
看着一脸哀怨的盛鸿,谢明曦不由得轻笑出声。她知道抢不过师父,所以压根就没争抢。
谢明曦夹些菜,放入顾山长的碗里:“师父,你别只顾着喂阿萝,你也吃。”
顾山长笑着嗯了一声。
世间最残忍的是离别,最幸福的是欢聚。
为了这一刻的幸福美好,付出一切都值得。
……
吃完午饭,阿萝打了个呵欠。盛鸿立刻抢着抱了过去,轻拍阿萝后背,哄阿萝睡觉。顾山长这回倒没和盛鸿争抢。
在路上奔波了近两个月,身子再硬朗,也觉疲累。
谢明曦陪着顾山长回了寝室。
师徒两人,终于有了独处的机会。
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顾山长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问道:“明曦,你老老实实告诉我。当日,你到底已什么为条件,才令俞太后点头放了我?”
谢明曦早料到顾山长会有此一问,面不改色地答道:“我答应她,不管到了何时,都不会对俞家下杀手。”
就这么简单?
顾山长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皱起眉头:“明曦,你一定有事瞒着我。”
谢明曦眼神平静地回视:“没有。”
顾山长:“……”
一定有。
可谢明曦坚持不说,顾山长也没办法撬开她的嘴。睁着眼瞪了她片刻,很快化为一声叹息:“罢了,你不肯说,我也没法子。”
“明曦,我一直以为我能保护你安然无事。没想到,俞太后心狠无情,不顾昔日情谊,对我下此毒手。”
“我不但没能保护你,反而成了你的拖累……”
说到这儿,顾山长声音有些哽咽,目中闪出水光。
谢明曦见不得顾山长这般自责难过,握住顾山长微凉的手,声音低沉又坚定:“不,师父从来不是我的拖累。若无师父的精心教导和庇护,也没有今日的我。”
“师父也不必为俞太后的绝情伤心难过了。我已为师父出了恶气。”
“我不会要她的性命。我要让她长长久久地活下去,让她清醒的看着自己被压制得无法动弹,让她活在无可奈何的愤怒和绝望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死了一了百了。
活着才是最大的痛苦和折磨。
此时的谢明曦,褪去了所有的面具,终于显露出了真实的残酷和冰冷。
时时刻刻戴着面具的滋味,并不美妙。
也唯有在顾山长面前,谢明曦才会卸下所有的防备,袒露出最真实的面容。
顾山长看着这样的谢明曦,并未觉得陌生可怕,反而欣慰地笑了起来:“师父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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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9章 欢聚(三)()
师徒两人各自唏嘘感怀片刻,颇有默契地转移话题。
“这一年多,辛苦林姐姐了。”谢明曦笑道:“总让他们夫妻分离,我也怪不好意思的。”
顾山长笑着赞林微微:“微微身子纤弱些,聪慧灵敏却不弱于你。”
对顾山长来说,这已是最高级别的赞美了。
就像天底下所有的家长一样,心里都觉得自己家的孩子才是最优秀最出众的。
谢明曦莞尔一笑,领受了师父拐弯抹角的夸赞:“师父说的是。”
顾山长又夸起了颜蓁蓁:“往日我总觉得,蓁蓁性子有些跳脱,不够沉稳。如今倒是颇有进步。这半年多来,说话行事有模有样。几个孩子都被她管教得很好。”
谢明曦人在京城,对千里之外的蜀王府情形却是了如指掌,笑着接了话茬:“可不是么?就连最淘气的小宝儿,也被颜妹妹管教得服服帖帖。”
几个孩子里,小宝儿最淘气好动,整日上蹿下跳,没个安分的时候。
秦思荨怀了身孕后,无力管束小宝儿,索性将小宝儿送进了蜀王府。
颜蓁蓁对管束孩子颇有一手,左手棍子右手糖葫芦,很快将小宝儿治服了……小宝儿再也不敢拉扯卿姐儿的头发捏她的小脸了。
“阿萝走的时候,几个孩子都哭得不成样子。”回想起当日离别时的情景,顾山长犹觉好笑不已:“尤其是佑哥儿。”
几个孩童里,佑哥儿年龄稍大些,性子也最安静沉稳。
谁也没料到,离别之际,佑哥儿哭得最厉害。
“阿萝原本哭得也起劲,见佑哥儿哭得凶,反倒张口安慰起佑哥儿来了。”
顾山长捏着嗓子学阿萝说话,惟妙惟肖:“佑哥哥,不用急。我回去之后,就让我爹下旨,让你们回京城去。到时候,我们便能重聚了。”
谢明曦扑哧一声乐了。
也不知是在笑阿萝人小鬼大,还是被顾山长难得淘气的样子逗乐了。
这一年多来的笑容加起来,也不及今天多。
师徒两人笑了一回,谢明曦才张口道:“为官一任是五年,现在才三年多。蜀地被治理得颇有起色,盛鸿一时舍不得将他们都调回京城来。”
顾山长点点头笑道:“陆迟赵奇他们还年轻,资历太浅。现在回京,也没什么益处。”
朝堂有朝堂的规矩和惯例。再是天子亲信,也没有二十多岁就做三品官的道理。此时回京,只能从六品官做起。
倒不如在蜀地踏踏实实为官一任再说。
……
顾山长对朝堂之事素来没什么兴趣,很快又将话题转到了阿萝身上:“在蜀地的时候,阿萝和佑哥儿他们几个一起,皆由我教导读书。”
“现在回宫了,你是何打算?”
谢明曦不假思索地应道:“当然还是师父继续教导阿萝。论才学论人品,这世间难道还有比师父更出色之人?”
顾山长被这一记马屁拍得身心愉悦,也未推辞:“也好。我这把年岁了,不便时时奔波操劳了。书院的事,都由你们年轻人忙活去。我只管好好教导阿萝。”
谢明曦抿唇一笑:“那就辛苦师父了。”
“以后,师父就和我同住椒房殿里。我命人收拾出一间宽敞的书房来,足够容纳十余个孩童读书。以后为阿萝挑些伴读进宫读书,也颇为便利。”
顾山长习惯性地点头,很快又皱起眉头,迅速看了谢明曦一眼:“你想让我长住宫中?”
万一俞太后心怀不轨,再次对她动手怎么办?
谢明曦窥出顾山长的顾虑,淡淡一笑:“师父只管安心住下。”
这几个月来,她连番施为,已将俞太后在宫中的耳目人手全数拔除。唯有福临宫还有几个忠心于俞太后的人。
不过,也只在福临宫里而已。
连俞太后都出不了福临宫,更遑论区区几个宫女。
谢明曦的话语里满是自信从容,顾山长有些忐忑的心也安定下来。
她从来不瞻前顾后畏缩不前,更不是胆怯怕死之人。若不是怕连累谢明曦,她早就冲去福临宫和俞太后当面对峙了。
“好。”顾山长干脆利落地应下,顺便打趣几句:“我是你师父,如今又教导阿萝。以后,你们奉养我,我也安心受之。”
谢明曦目中掠过笑意:“师父言之有理。”
说起来,师徒两个都是没亲缘的人。
谢家上下依附谢明曦过活,对她百般逢迎示好。真心在意她对她好的,一个都没有。顾山长也差不多,和顾家早已断了来往,唯有对侄儿顾清,还有几分情分。
想到顾清,顾山长不免想到了自己写过的信,低声问道:“顾家现在如何?”
谢明曦难得委婉一回:“顾大人忠君爱国,也是难得一见的能臣。”
什么忠君爱国,分明是见风使舵。
所谓能臣,就是善于拍新帝的马屁。
顾山长撇撇嘴,轻哼一声:“看他日后表现如何。若顾家再有二心,皇上也不必客气了。只管放手除了顾家。”
谢明曦:“……”
谢明曦忍着笑,一本正经地说道:“师父放心。盛鸿不会姑息养奸,我也不会。”
顾山长这才欣慰地点点头:“如此我就放心了。顾家上下,也就只有阿清是好的。”
谢明曦继续忍笑,点头附和:“师父说的是。”
……
一个时辰后,谢明曦才回了寝室。
阿萝早已呼呼睡着了,小身子蜷着,露出白白嫩嫩的小脸。盛鸿舍不得睡,为阿萝掖好被褥后,就坐在床榻边,看阿萝的睡颜。
谢明曦失笑,轻步上前,手落在盛鸿的肩头上:“你怎么不睡上片刻?”
盛鸿拉过谢明曦的手,在她的手心轻轻一吻,然后幸福地叹了口气:“我一年多没见女儿了。今日终于和女儿团聚了,就这么坐着看上一天,我也高兴。”
是啊!
谢明曦目光柔和,略略弯腰,将头靠在盛鸿的肩上。夫妻两个头靠着头,一起静静地凝望着女儿。
时间似停止了流动,在这一刻凝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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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0章 欢聚(四)()
盛鸿自登基以来,日日上朝处理政事,从无懈怠。
今日难得“休假”一日,诸事不管不问,一心一意地陪着娇妻爱女。
阿萝美美地睡了一觉,直至天黑才醒。先伸了个懒腰,然后揉揉眼,最后才睁开眼,娇声娇气地喊道:“爹,娘!”
父皇母后的称呼,阿萝半点都不习惯,一张口依然是爹娘。
两人笑着一起应声,一起伸出手。
阿萝看了一脸殷勤的亲爹一眼,再看笑意盈盈的亲娘一眼,最终决定投入亲娘香软的怀抱。
小小软软的身子扑进怀中,将心底所有的空白填满了。
谢明曦目中盛满笑意,神色愈发柔和。
盛鸿有些不满:“你个小没良心的,为什么不要爹抱?”
阿萝灵活慧黠的大眼骨碌碌一转,非常大度地说道:“先让娘抱一会儿。过会儿再让爹抱。”
谢明曦和盛鸿对视而笑。
阿萝一回来,这座略显冷清安静的寝宫,立刻变得热闹鲜活起来。
……
歇了两日,顾山长总算稍稍恢复元气。
顾清和昌平公主一起进宫来见顾山长。
姑侄见面,自有说不完的话。昌平公主并未出言打扰,只安静地坐在一旁,静静聆听。
叙了一番别情后,顾清忽地问道:“几个月前,姑姑生了一场病,一直未曾给我回信。我心里一直惦记,只恨不能亲去蜀地探望姑姑。”
这是在探询顾山长生病之事了。
顾山长自不会说实话,轻描淡写地说道:“有微微她们照顾,你不必为我忧心。”然后,便扯开话题。
顾山长避而不提,顾清只得配合着转移话题:“师父此次回京,不会再走了吧!”
顾山长笑着嗯了一声。
顾清看了昌平公主一眼,然后张口道:“姑姑,瑾儿已定下亲事,明年将要出嫁。我今日和公主进宫,是想接师父去公主府。以后,姑姑便在公主府住下,我和公主定会好好奉养姑姑。”
顾山长心里一暖,看着顾清的目光愈发温暖柔和:“阿清,你的一番好意,姑姑心领了。”
“姑姑一生未嫁,孑然一人。性子也有些固执古怪,不去公主府给你们添乱了。以后姑姑就住在椒房殿里,教导阿萝读书习字。”
姑姑要住在宫中?
顾清一愣,脱口而出道:“姑姑不是最不喜进宫吗?”
亲近顾山长的人,都知道顾山长深深厌恶宫廷生活。
昌平公主也有些讶然,张口说道:“我和清哥一片诚心,绝无敷衍。姑姑不必有什么顾虑。”
顾山长笑道:“公主一番美意,我心领了。我并无顾虑,只是,阿萝实在离不得我,明曦也离不得我。我只得在宫里留下了。”
是顾山长离不得谢明曦和阿萝母女吧!
昌平公主心里默默吐槽。
不过,顾山长不愿去公主府,昌平公主心里还是暗暗松了口气。
奉养终老,不是简单之事。稍有不到之处,便易落人话柄,也会触怒帝后。谢明曦要奉养自己的师父,也是天经地义。
顾清对顾山长的性情脾气也知之甚深,知道多劝也无用了,无奈一笑:“罢了,师父想留在宫中也好。以后我时常进宫探望姑姑便是。”
正说笑着,谢明曦领着阿萝走了进来。
阿萝今日穿着粉嫩的鹅黄色小缎袄,小脸白里透红,一双眼乌溜溜如葡萄一般。眉眼精致,活泼可爱,有模有样地行礼:“阿萝见过师祖母,见过姑母,见过姑父。”
顾山长一见阿萝,目中笑意如花盛放,冲阿萝招手:“阿萝,到师祖母这儿来。”
阿萝欢快应了一声,如小鸟投林一般,扑到顾山长身边。顾山长将阿萝抱在膝上,细细问今日吃了什么,可曾温习读书。阿萝答得有模有样。
顾清故意叹了口气。
阿萝好奇地问道:“姑父为何忽然叹气?”
顾清一本正经地答道:“你的师祖母,原来最喜欢的是我。收了弟子后,姑父只能排在第二。现在有了你,姑父只能屈居第三位了。”
阿萝咧着小嘴笑道:“姑父没有阿萝可爱,师祖母当然更喜欢阿萝了。”
童言童语,逗得众人齐声笑了起来。
谢明曦笑道:“今日三嫂设宴,为师父接风洗尘。时候不早了,我们不妨一同前去。”
众人欣然点头。
……
大齐朝建朝百余年,历任天子中,在任时间最短死得最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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