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俞太后一席话,如醍醐灌顶!
建安帝终于从愤怒中惊醒过来,感激地看了俞太后一眼:“母后说的是,儿臣一时疏忽,倒未想到这一层。”
俞太后目光一扫,又看向想和仇人拼命却被捆束住不能动弹半分的平王:“平王!哀家问你,到底是谁在你耳边说过,丽太妃是被人害死的?”
俞太后积威甚重,平王敢对建安帝怒嚷,对着俞太后却无此胆量。咬牙愤愤道:“谁也没说。我又不是三岁孩童,更不是傻瓜。难道看不出来想不出来?”
“母妃病了这么久,那些太医轮番来给母妃看诊,总开些不温不火的调理药方。怎么喝都不见效。”
“母妃身边伺候的宫女都被打发走了,换的都是陌生脸孔。母妃每日为皇兄挂心,心情阴郁,连排解之人都没有。哪里还能好的起来?”
“母妃就是这样被一点点磨搓至死。”
“我知道总会有那么一天。却未想到,母妃连今年都未撑过去便死了。父皇逝世才一年,母妃就活不成了……”
泪水涌出通红的眼眶,平王的声音里满是绝望悲凉,还有彻骨的恨意:“盛澈!你已经坐了龙椅。这天下都是你的。我皇兄争不过你,只能做一个藩王。你为何还不肯放过他?不肯放过我母妃?”
“你是不是要将所有兄弟都害死,心里才能踏实?”
“你心胸狭隘,锱铢必较,自私狠辣刻薄寡恩无情无义……”
圣人也禁不住这般狠毒的咒骂!
更何况,建安帝确实如平王所言,心胸狭隘锱铢必较。被平王这一番怒骂,建安帝目中的怒火已燃到了极点,面色也阴沉到了极点。
“住口!”
俞太后也怒了,目光冷冽如冰:“来人,将平王的嘴封住!”
一声令下,立刻有武使宫女上前,将一团布塞入平王口中。
平王目中几乎快喷出了火星,口中呜呜呜地乱喊,却再也说不出口了。
建安帝快喷出七窍的怒火,也终于稍稍回炉。挤出一个僵硬至极的笑容:“总让母后烦心,儿臣委实羞愧难当。”
俞太后淡淡道:“哀家为你操心,也是应该的。”
“平王刺伤萧氏之事,传出去太不体面,也有损天家颜面。哀家已传令下去,任何人不得枉自非议。”
“皇上不必急着处置平王,待将此事调查清楚,再做决定也不迟。”
建安帝沉声应下,目中却闪过一丝寒光。
俞太后看在眼里,心里颇是不喜。
她的话已经说得清楚明白了。弹压藩王是一回事,却绝不能随意残杀手足。否则,定会生出乱象,后患无穷。
天子一言一行,皆在众人眼底。岂能任性妄为?
希望建安帝能冷静清醒,想明白此中道理。
……
俞太后对宫廷的掌控力,确实令人心惊。
一声令下,根本无人敢谈论平王刺伤萧皇后之事。便是进宫哭灵的贵妇们,回府后也不敢多言,三缄其口。
此事被生生压了下来。
当然了,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诸如陆阁老李阁老等人,很快便知晓宫中变故。萧尚书在府中更是心急如焚,却又不便进宫探望。
便连守着皇陵的宁夏王,在隔日也收到了一封信。
前来送信的,是宁夏王的亲卫。这个亲卫,将宁夏王妃李湘如亲手所书的家信奉上。宁夏王已知生母丽太妃病逝之事,一张脸冷凝如冰霜。看到李湘如的来信,压根没有打开的心思。
亲卫鼓起勇气提醒:“启禀殿下,王妃叮嘱过了,信中有要事!”
要事?
丽太妃已死了,还能有什么要事?
宁夏王心里骤然生出不妙的预感,冷着脸拆了信。
看完信后,宁夏王面上阴云密布,阴沉得快滴出水来。那封信被紧紧地握在手中,力道之大,似要将信纸捏碎。
到底是谁在暗中捣鬼,要害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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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5章 主谋(一)()
数日后,盛鸿也收到了京中密报。
看完密报后,盛鸿眉头拧了起来,久久未曾展开。
是谁要害平王?
正蹒跚学步的阿萝摇摇晃晃地走到盛鸿面前,伸手要抱:“爹,抱!”
再有几日,阿萝就要满周岁。阿萝口齿伶俐,已能说简单的字了。盛鸿立刻将信放在一旁,笑眯眯地捧起阿萝:“好,爹来抱你。”
盛鸿力气颇大,轻轻松松地抱着阿萝在空中转了几圈。
阿萝咯咯笑个不停。
一旁的佑哥儿用渴望的眼神看着盛鸿:“抱抱,飞飞。”
蜀地山清水秀,气候宜人。佑哥儿来了蜀地后,适应得不错,除了偶尔生一场小病之外,并无大碍。
盛鸿也颇喜欢安静听话的佑哥儿,闻言笑道:“好,我来抱着你飞飞。”
如今民政之事还算顺遂,军营诸事也步入正轨。盛鸿不再如一开始那般忙得脚不沾地了。每隔几日,便会特意留在府中休息一日,陪一陪妻子女儿。今日谢明曦和林微微去了书院,盛鸿便一直陪着阿萝和佑哥儿。
阿萝身边有两个奶娘四个丫鬟,佑哥儿身边伺候的人也多的很。一堆人看着蜀王殿下哄两个孩子戏耍开心,各自心中感慨不已。
在众人心中,男子都是要做大事的。普通百姓家,带孩子也是妇人的事,鲜少有男子愿陪在幼小的孩子身边。
蜀王殿下对阿萝小郡主却是宠爱之极。忙碌时无暇陪伴,便满心愧疚。但凡有空,定会陪在身边。
阿萝小郡主性子霸道,见亲爹抱着佑哥儿,有些不乐意了,脆生生地喊着:“爹!抱抱!”
盛鸿挑眉一笑:“好,爹一起抱。”
反正他力气大,一手抱一个孩子,也不觉累。
阿萝和佑哥儿被一起抱着转圈,开心得手舞足蹈。待玩累了,奶娘们端来了专为孩子准备的鸡蛋羹。
盛鸿接过碗,耐心地喂阿萝吃蛋羹。
佑哥儿这回争不过阿萝,有些委屈地看了一眼,然后默默由奶娘喂蛋羹。阿萝吃得快,吃完后,盛鸿便又喂佑哥儿吃蛋羹。
阿萝吃饱了肚子,也不闹腾了,乐呵呵地趴在盛鸿腿上玩耍。
谢明曦和林微微回府时,看到的便是这和谐美好的一幕。
林微微忍不住笑叹:“真没想到,殿下竟这般喜欢陪孩子。”瞧那温柔仔细又格外耐心的模样,便是自己,也有所不及。
谢明曦凝望着眉眼含笑格外温柔的夫婿,嘴角扬起。
……
午饭后,阿萝被抱起午睡,夫妻才有独处的机会。
盛鸿将密报送至谢明曦面前:“丽太妃病逝,平王暗中在袖中藏了匕首,刺伤了皇后。”寥寥数语,听得人心惊。
谢明曦收敛笑意,将密报仔细看了一遍,然后淡淡道:“此事定有人暗中捣鬼。”
“平王年少热血冲动,被人一挑唆,便将萧皇后视为仇敌。想为丽太妃‘报仇’。伤了萧皇后,建安帝必不会饶了平王。一旦此事传开,建安帝便会落一个残害手足的恶名。
“宁夏王虽被软禁在皇陵处,朝中依然有势力。知晓此事后,必会有所举措,保护平王。”
“这一计,既算计了宁夏王平王,又算计了建安帝一回。可谓高明之极!”
盛鸿沉默片刻,才叹了一声:“鲁王,闽王。”
幕后主谋,必是他们两人中的一个。
安王只有九岁,一直长于宫中。此事应该和他无关。
谢明曦目中闪过一丝凉意:“说不定,他们两人已暗中联手。”
“这怎么可能?”盛鸿下意识地反驳。
“怎么不可能?”谢明曦扯了扯嘴角,目光冷然:“一人之力,如何能和万人之上的皇上抗衡!鲁王闽王私下联手,倒是有了一拼之力。”
一拼之力。
这四个字,细思极恐。
建安帝不允藩王就藩,硬是将鲁王等人都留在京城,且百般磨搓。
丽太妃身死,平王不知要被如何处置,宁夏王不知会是何等反应。鲁王闽王心中各有思量,也不知在暗中会使何等手段……
盛鸿目中闪过一丝亮光,定定地看着谢明曦:“明曦,以你看来,京城何时会有大乱?”
谢明曦思忖片刻,才缓缓道:“快则一两年,慢则三五年!总之,你我都要做好心理准备。更要做好被波及的准备。”
虽然已离开京城,也不代表绝对安全。一旦京城大乱,蜀王身为藩王,定会被牵连进漩涡中。
盛鸿点点头:“放心,我会尽快招募私兵,紧急操练。”
政治上的角逐较量不提,手中有兵才最踏实。
谢明曦嗯了一声,又轻声道:“记得写封信送给母妃。她身在宫中,见丽太妃病逝,怕是心中也不妥帖。”
……
天气很快转凉。
丽太妃下葬后,宫中的太妃们各自病了一场。年未至三旬的端太妃,病得最重。年少的安王连书院也不去了,整日在床榻前伺疾。
端太妃那点小心思,俞太后看得一清二楚,懒得揭穿,任安王留在宫中。
私下母子独处时,端太妃才敢哽咽着叮嘱:“以后你老实安分些。你父皇已经不在了,如今是你三皇兄坐龙椅。”
“他这个人,心眼小又爱记仇,对兄弟手足们毫无怜惜之情。”
“皇后娘娘受了点皮肉伤,他就彻查平王寝宫,将平王身边人一一严刑审问。到底也没审出个究竟来,一怒之下,他竟是将所有内侍宫女都杖毙。活生生的几十条人命,眨眨眼就没了。”
“现在,可怜的平王被软禁在寝宫里。服了软筋散,走不了几步便全身无力。身边时时有人看守,一日三餐倒是没少过。可平王性子倔,总不肯吃。也无人相劝,这样下去,也不知能撑几日。”
“这宫中,不知还要生出多少乱子。你也别去书院读书了,就安生待在我身边。我睁着眼睛一日,总能看顾你一日……”
一边说一边落泪。
安王略显胖的俊秀脸孔也溢满了彷徨惊恐,靠在端太妃的头边一起低声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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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6章 主谋(二)()
惊惶难安的绝不止端太妃一人。
贤太妃静太妃也日日提心吊胆寝食难安。
淑太妃被赐死殉葬,丽太妃病逝。两位太妃之死,背后都有俞太后的影子。
接下来,是不是就该轮到她们了?
寒香宫里的梅太妃,自蜀王去了蜀地后,病症倒是有了起色。不过,她素来谨慎小心,病好了也很少出来走动。丽太妃死后,梅太妃索性也一同告病,关起门来过日子。
寒香宫里的药味,常年未断,梅太妃也习惯了略显苦涩的气味。
“太妃娘娘,”琴瑟迈着轻快的步子前来,满眼喜色:“蜀王殿下打发人送了信来。蜀王妃娘娘也令人一并送了衣物和吃食来。”
宫中当然不缺吃穿。不过,蜀王妃有这等孝敬婆婆的心意,总是令人高兴。
梅太妃目中陡然一亮,欢喜不已:“信在哪儿?快些呈上来。”
琴瑟笑着将信呈了过来。
梅太妃迫不及待地拆了信,一边看一边落泪。
蜀王每个月都会写信来。每次梅太妃看信,都是这等模样。琴瑟早已习惯了,先屏退所有宫女,然后安静地陪伴在一旁。
梅太妃哭了许久,情绪才慢慢平息。珍惜不已地将信折好,然后才道:“琴瑟,今日宫中可有什么异样动静?”
琴瑟低声应道:“启禀娘娘,奴婢听闻,平王殿下又在寝宫里叫嚷怒骂。太后娘娘知晓后,并未动怒,只命人严加看管。倒是皇上,派了身边的罗公公代为‘探望’。”
罗公公“探望”过后,平王嗓子便哑了,一个字也骂不出口了。
梅太妃听在耳中,心里阵阵发紧,后背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好一个心狠手辣的建安帝!
连一个十一岁的少年也不肯放过。
这是生生要将平王磨搓至死啊!
万幸蜀王已在藩地安顿下来。便是宫中闹翻了天,也牵连不到蜀王身上。想及此,梅太妃剧烈跳动的心又恢复平稳。低声道:“日后无事,便在寒香宫里待着。也别急着打探消息了。免得惹来事端。”
话音刚落,“事端”就找上门了。
门外响起宫女禀报的声音:“启禀太妃娘娘,静太妃娘娘打发人送了两盒燕窝来。”
梅太妃:“……”
建文帝一死,宫中的几位太妃都缩在自己的寝宫里过日子,彼此之间往来不多。静太妃自己还病着,偏又打发人送了东西来。一旦落入椒房殿的眼里,便是“闽王有意向蜀王示好”了。
蜀王已安然脱身,梅太妃也不愿被卷进泥沼中,思忖片刻吩咐道:“琴瑟,你去库房找些相当的礼物,给静太妃送去。并言明我病中不宜出寝宫。”
收了别人的礼自然要还礼。不过,这般当日就“还礼”,不无撇清之意。这亦是后宫惯例了。
……
椒房殿。
玉乔轻声禀报:“启禀太后娘娘,静太妃娘娘今日打发人给贤太妃梅太妃端太妃各送了两盒燕窝。三位太妃都收下了。唯有梅太妃,今日便让人送了还礼。”
俞太后眸光一闪,略一点头。
待玉乔退下后,俞太后又吩咐芷兰:“替哀家去一趟寒香宫,赏梅太妃二十盒燕窝,让她安心补身子。”
芷兰柔声应是。
俞太后掌控后宫,恩威并施。梅太妃最是安分守己,倒是静太妃,在病中还上蹿下跳……今日过后,定是要老实一阵子了。
后宫暗流涌动,不必细述。
鲁王和闽王私下来往愈发密切频繁。
鲁王府闽王府相隔不远,步行不过盏茶功夫。晚上相约一起用晚膳亦是常事。
这一晚,鲁王便邀了闽王前来。建文帝去世已有一年,守孝的规矩也松泛了不少。私下里喝些酒也无妨。
半壶酒过后,所有伺候的内侍俱退了出去。只余兄弟两人相对而坐。
鲁王定定地看着闽王,低声道:“平、平王哑了。”
建安帝堪称心狠手辣,虽未要平王性命,却令内侍送了哑药前去。这种哑药灌下去之后,先是说不清话,待到后来,便会彻底哑了。
闽王沉默不语,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从算计平王的那一刻起,平王的结局便已可预料。
鲁王目中闪过一丝后悔自责:“平王才、十一岁。”
“你别忘了,七弟八岁时便被人谋害。若不是六妹妹代他赴死,他哪里有今日的光景。”闽王缓缓说着,目中闪出丝丝寒光:“二哥,我们现在做这些,只是为了自保。”
鲁王哑然片刻,也默默喝了杯中酒。
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迅速滑入胃中。然后,如灼烧一般的火辣滋味蔓延开来。渐渐又化为苦涩。
是,他们为了自保,不得不算计建安帝。建安帝犯的错越多,于他们越有利。宁夏王也绝不会坐视平王被欺辱……
一切都在他们的算计和预料中。
然而,年少的平王何其无辜?
鲁王和闽王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移开。
又过片刻,闽王才打起精神,冲鲁王举杯:“不管如何,我们的计谋成功了,总是桩好事。二哥,我敬你一杯。”
鲁王定定心神,一同举杯。
两人喝酒都颇为克制,一壶酒后不再多饮,改而去了书房。密谈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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