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宁王主动认罪是不可能了。倒不如应群臣和宗亲们所请,直接下旨定了他的罪!
有群臣奏折在先,再有宗亲们奏请在后,他这个天子是不得已而为之。无奈又痛心地给胞弟定罪。
倒也说得过去了。
便是史书上要留一笔,也不至于太过难看。
建安帝怒气稍敛,略一点头:“也可!”
临江王心中哂然,面上露出感激涕零的神色:“谢过皇上。”
……
片刻后,临江王河间王一起告退出了移清殿。
酷暑已过去,早晚开始转凉。河间王愣是出了满头的冷汗,挥着袖子擦了一回,很快,又有冷汗渗了出来。
临江王瞥了河间王一眼,轻哼一声:“瞧你那点出息!”
河间王无奈苦笑:“是是是,我没出息行了吧!刚才那等情形,我不认怂,可就真的要……”话没说完,便咽了回去,目光警惕地扫了一圈。
谁知道这黑暗中藏了多少双眼睛,又隐藏了多少只耳朵?
临江王为人精明老道,自然更谨慎仔细,并不多说,只道:“我送你回府。”
出了宫去了河间王府再商议如何行事。
河间王点头应下。
……
又过七八日,宗亲们以临江王河间王为首,一起联名上了奏折。奏折里满是慷慨激昂的指责宁王之词,言辞之激烈,远胜陆阁老等人的奏折。
这一波奏请天子下旨处置宁王的呼声,也愈发跌宕起伏。
朝中当然也有为宁王辩驳说话之人,只可惜声音微弱,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陆阁老从不会错失良机,从容上前,拱手道:“皇上仁厚,手足情深,待宁王之心,日月可鉴。”
“只是,蜀王亦是皇上手足。当日若不是蜀王警觉,便会为宁王所乘。绝不可因蜀王安然无事,便饶了宁王。”
“若不严惩宁王,他日再有人效仿宁王恶行,或刺杀皇上或刺杀藩王,甚或冲朝中重臣下毒手。到那时,朝纲败坏,人心动荡,才是真得悔之迟矣!”
“老臣恳请皇上下旨,严惩宁王!”
方阁老也上前一步,朗声道:“老臣附议,恳请皇上下旨!”
谢钧等人也纷纷慷慨陈词。
建安帝长叹一声,目中闪过水光:“先帝驾崩前,曾叮嘱过朕,要敬爱太后,善待皇姐,善待兄弟。朕皆一一应下,自问也都做到了。”
“却未想到,宁王竟在暗中做出这等事。也陷朕于两难境地。严惩宁王,朕愧对先帝。不严惩宁王,朕愧对蜀王,更愧对众臣。”
“宁王铸成大错,朕心痛如割,犹胜宁王啊!”
一边说,一边潸然泪下。
“重情重义”的天子当朝落泪,群臣们不得不陪着演戏,一个个出言劝慰。
建安帝情绪稍稍平静以后,深呼吸一口气,目中闪过决然:“宁王暗中谋害蜀王,人证物证确凿。蜀王虽安然无事,宁王不可不罚!”
“朕即刻命人拟旨,削去宁王封号,改封宁夏王。”
“宁夏王被关在宗人府中,依旧执迷不悟,不肯认罪。朕罚宁夏王去为先帝守三年皇陵。”
这等责罚,乍一听不算什么。细细一想,便会知晓其中利害之处。
削了封号,降做宁夏王。日后子嗣承袭爵位时,便也低了一等。
去守三年皇陵,便无力再沾手朝堂之事。有这三年时间,天子尽可从容收拾宁王党羽。
最重要的是,宁王能否受得了这等羞辱,熬过这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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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0章 密旨()
当日,建安帝下了圣旨。
临江王奉命去宗人府宣旨。
宁王既未跪也不接旨,冷笑连连,也未叫嚷怒骂,只狠狠地盯着临江王。
那目光冷厉而阴狠。仿佛一只恶狼盯紧了自己的猎物,随时会扑上前来,将对方撕咬成碎片。
临江王还算稳得住,倒是一旁的河间王,又出了一身冷汗。
宁王盯了临江王片刻,又将阴冷狠戾的目光移向河间王。河间王心虚不已,目光漂移不定,就是不敢和宁王对视。
宁王冷冷扯起嘴角,起身而立,向外走去。
为了安然将宁王押送至皇陵,河间王亲自陪同,且将宗人府里的侍卫派出了大半,足有两百之多。
提心吊胆寝食难安两日,直至一行人抵达皇陵,河间王才算长松一口气。连忙将宁王这个“烫手山芋”扔给负责看守皇陵的楚校尉。
这位楚校尉,是楚将军的同族堂弟,正经的将门出身。曾领兵上过战场,身手了得,立过不少战功。只可惜在战场上伤了一只眼,如今只余一只眼完好无损。不能再领兵打仗,自动请缨来看守皇陵。
“有劳楚校尉了。”河间王压低声音叮嘱:“宁夏王是戴罪之身,前来为先帝守陵反省自身其过。楚校尉可得多费心才是。”
费心两个字,说得含含糊糊可圈可点。
楚校尉似未听出河间王的言外之意,淡淡应道:“这是下官分内之责,不敢当河间王费心二字。”
……
事实上,在前一日,楚校尉就收到了天子密旨。
不能容宁王活着回京城。
这等密旨,建安帝自然不会蠢得落于纸端留下痕迹。而是命一个心腹内侍前来传的口信。
楚将军也同样谨慎小心,打发身边亲随来了一趟,代传口信。
“……宁王是先帝之子,亦是皇上胞弟。皇上欲除此心腹之患,给你下了密旨。此事绝不可操之过急。免得落人口舌,被宁王党羽以此攻讦。”
“一定要徐徐图之,用软刀子慢慢磨,磨得宁王失了生志,自寻死路。如此一来,你最多落一个看顾不力的恶名,却不会被问罪。”
“切记切记!不可枉动!”
大齐武将中,官职最高的是尹大将军。其次便是楚将军。
尹大将军全凭战功晋升。而楚家,却是将门世家。楚将军是楚家如今的家主,深谙为臣之道。
天子之令,不能不从。不过,如何行事,就要看自己的了。别功劳没挣到,却落个狡兔死走狗烹的结局。
楚校尉将这些话听进耳中,记在心里,反复揣摩。
待河间王走了之后,楚校尉才去见了宁王:“下官见过宁夏王。”
宁王!宁夏王!
一字之差,却是亲王和郡王之别。
心高气傲的宁王听了焉能不怒?强忍了半日的怒火,此时尽数喷薄而出。将楚校尉骂了个狗血喷头。
楚校尉不动声色,任凭宁王如何怒骂,依旧一脸恭敬。
……
宁王府的匾额被换了下来,改而换做了宁夏王府。
宁王妃,如今也该叫宁夏王妃了。
被封了近三个月的府邸,此时终于得以重开正门。只是,这等时候愿登门探望的人,着实寥寥无几。
世人皆愿锦上添花,肯雪中送炭的又有几人?
李家人自是要登门。
李默也顾不得和李湘如争执吵闹的昔日往事了,和李夫人一起登门探望。至于方若梦,因方阁老也参了宁王一本,自觉身份尴尬,便以照顾一双儿子为借口,未曾一同前来。
李湘如见了亲娘和兄长,顿时哭成了泪人。
李夫人见女儿消瘦憔悴不堪的模样,亦是心疼如绞,和李湘如相拥哭做一团。
李默心中酸涩难当,口中低声安慰道:“妹妹,你也别太难过了。宁王……宁夏王总算性命无忧。只是去皇陵守上三年,便能回京了。你耐心等上三年便是。”
李湘如双目泛红,满面泪痕:“大哥说得也太轻松了。这三年,不知怎生难熬。殿下最是心高气熬,焉能受得了这等折辱?万一他熬不下去,或是有人对他下毒手怎么办?”
明着下毒手不可能,暗中折腾羞辱是难免的。
李默心知肚明,却不能实话实说,只挑些好听话说给李湘如听:“宁夏王心志坚毅,远胜常人,不管何等困境,他一定能撑过来。他虽是戴罪之身,也依然是宁夏王,是当今皇上的胞弟。谁也不敢对他暗下毒手!你就放心吧!”
李湘如被反复宽慰着,慢慢停了哭泣。
之后几日,鲁王妃闽王妃等人陆续来探望。宫中俞太后萧皇后皆命身边女官代为探望。
俞太后萧皇后如此作态,京城宗亲勋贵女眷们也暗中琢磨几回。宁夏王是没什么翻身的机会了,不过,凡事都有万一,做事还得留一线才好。
于是,数日后,门庭冷落的宁夏王府,又慢慢有了女眷登门。
哭得再多,宁夏王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了。再苦再难,日子也得过下去。
李湘如强打起精神,勉强支应起了门户。
宫中的丽太妃,却是一病不起。
……
京城里如此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盛鸿和谢明曦。
“宁夏王?”盛鸿冷笑一声,目露讥讽:“看来,我日后若是开罪皇上,也会落个川蜀王什么的。”
宁王落得这等境地,盛鸿半点都不同情,心里只有快意。
只是,建安帝的凉薄狠辣,也委实令人心惊。
登基半年,便迫不及待地冲兄弟们下手了。
“我早预料到会有这一日。所以,才会用尽手段,催你早日就藩离京。”谢明曦神色淡淡:“不过,我还是高估了皇上的心胸。”
她原本以为,建安帝少说也要忍上两三年,再慢慢布局动手。
没想到,建安帝连龙椅还没坐稳,便急不可耐地冲藩王们露出了獠牙。
他们是远离京城了,鲁王闽王却都还留在京中。他们焉肯束手待毙?
“这只是开始。”谢明曦低声道:“京城必有大乱。盛鸿,你也该早做提防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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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1章 私兵(一)()
谢明曦话中之意,盛鸿自不会错辨,目光微闪:“你的意思是,让我暗中养私兵?”
大齐自建朝以来,藩王便有练兵领兵之权。除去一千的藩王亲卫,还可招募五千士兵,作为藩地驻兵。
也就是说,藩王可以正大光明地养六千士兵。这些军饷,都是朝廷出的。
盛鸿安顿了没几日,便开始正大光明地招募士兵。没到一个月,便已招募了三四千。
养兵练兵是极耗费银子的事。除了军饷之外,还得有良马和兵器。一样样算起来,皆是令人心惊的数字。
六千士兵,一年至少也要耗费二十万两左右。
想养私兵,就得自己出银子了。
当然了,朝廷不允许藩王养私兵。不过,身为藩王,焉有不养私兵之理?养私兵,未必是有谋反之意,更多的是为了自保。
谁也不愿做人砧板上的鱼肉!
“没错,正是要养私兵。”谢明曦眸光一闪,声音冷静而沉稳:“而且,越多越好。一千的蜀王亲卫不算在内,明面上的士兵只有五千。若真有大乱,根本无以自保。”
“蜀地多山,地势险峻。正是易守难攻之地。想守住蜀地,至少要有五万兵将。”
盛鸿并未被这个数字吓倒,略一思忖说道:“此事不能大张旗鼓,得暗中进行。一开始,不必急着招募太多士兵,贵精不贵多。”
“给我三年时间,我定能练出五万精兵。”
治理藩地,需要靠蜀地官员和麾下心腹。练兵之事,却不能假手旁人。一定要将兵权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说起练兵,盛鸿自信满满,黑眸中满是飞扬的神采。
谢明曦的心弦也被悄然拨动,目中闪出笑意:“我相信你。”
盛鸿略一挑眉,冲谢明曦咧嘴一笑:“要养私兵,要耗费巨资。本王初来蜀地,尚未来得及敛财。只得先吃一回软饭,靠蜀王妃娘娘的私房支应了。”
谢明曦瞥了盛鸿一眼,半开玩笑地问道:“哦?那你打算何时还?若还不起,又该如何?”
盛鸿义正言辞地应道:“欠王妃的债,本王绝不会赖账不还。若实在还不起,我就以身抵债,将整个人都赔给王妃!”
说完,便凑上前,让蜀王妃先“验一验货”。
夫妻嬉闹,闺房之愉,便不细述了。
……
正如盛鸿所言,招募私兵绝不可放在明面上,只能私下进行。哪怕有些动静被人耳闻,只要他不承认,谁也奈何不得他。
蜀地已是他的地盘。
唯一能奈何他的建安帝,端坐在京城金銮殿的龙椅上。
说来,也怪不得建安帝如此忌惮藩王。
养私兵已经成了藩王们心照不宣的惯例。身为天子,在朝堂之上权利至高无上。只是,圣旨一出京城,到了各郡县,执行度如何,就不好说了。
在藩地,更是如此。藩王阳奉阴违者比比皆是。藩王坐镇藩地久了,便如土皇帝无异。藩地百姓,也只知藩王,不知京城天子。
削藩,是历朝天子都想做的事。
建文帝在世时,也从未停过削藩的举措。只是,效果实在甚微。
建安帝冲宁王下手,倒不全是私怨。而是想将隐患都掐断在京城。更有将所有藩地都收回的野心。
可惜,建安帝太过自信自负,自以为做了天子后,便能睥睨众生为所欲为。想怎么揉搓藩王都可!浑然忘了,自己龙椅还没坐稳。各藩王也不是人人蹂躏不知反抗的小白菜。
治大国如烹小鲜,得沉得住气耐得住性子。将藩王视为毒瘤烂肉,磨刀霍霍一下手就要挖一个,藩王们焉能不反抗?
京城大乱的引子已经种下。
待矛盾演化,愈来越激烈之时,便会彻底爆发。
这其中的道理,能领悟能看懂的不止一两个。只是,建安帝颇为刚愎自负,不愿听逆耳之言。
陆阁老方阁老私下谏言过几回,皆被无视。也只得闭口不语保持缄默。
……
自这一日过后,盛鸿开始忙碌起来。
不过,再忙碌,盛鸿也坚持每日早起和谢明曦一起用早膳。抱过一回女儿,亲过娇妻的面颊后,才肯离府。什么时候能回府,就不好说了。到子时半夜回府皆是常事。
不过,哪怕再晚,盛鸿也不肯在军营留宿。宁肯骑马一两个时辰也要回府。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顾山长都未见过盛鸿的人影,不由得暗暗诧异。忍不住问了谢明曦一回:“明曦,殿下近来为何如此繁忙?”
身为一地藩王,想过得逍遥自在,绝不是什么难事。只要用对人就行了。
蜀郡是穷了些,不过,因气候颇佳,粮食还算富足。百姓不挨饿,就不会生乱子。蜀地的官员也算勤勉尽责。日子还算过得去。
盛鸿到底在忙什么?
谢明曦深深看了顾山长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殿下在忙着练兵。”
练兵?
顾山长也是思绪敏锐之人,之前是没多想,此时被谢明曦这么一看,顿时反应过来。眉头略略一蹙,压低了声音问道:“是在练私兵?”
谢明曦对顾山长并无隐瞒,低声应道:“也不全是。五千士兵都已招募齐了,光是要将这些兵练好,便够他忙的。”
对练私兵之事,坦然承认。
顾山长沉默片刻,才叹道:“练兵之事,我不懂,也不便胡乱插言。只是,这到底是犯天子忌讳之事。你们夫妻都要谨慎小心。”
谢明曦点点头应下。
顾山长想了想不放心,又叮嘱道:“在我面前说实话无妨,别人若问起,你可别承认。便是林微微问,你也不能说。”
谢明曦舒展眉头,笑了一笑:“师父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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