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回。
“小姐,这等好消息,是不是该送个信回谢府?”
“是啊!让老爷也跟着快意一回。”
谢明曦略一思忖,点头应允:“也好。扶玉,你拿着对牌,出宫去谢府一趟。”
扶玉领命退下。
当晚,礼部谢侍郎回府后,便得知了永宁郡主自尽身亡的消息。
如今的谢钧,是七皇子的岳父,是正经的三品礼部侍郎。仕途得意,顺风顺水顺心顺意。几乎已经忘了还有永宁郡主这么一个人。
听闻永宁郡主的死讯,谢钧只轻哼一声:“死了也罢。”两人本就是假夫妻,从未同床共枕过,半分情意都无。
旧日那点恩怨,现在更是没人想提了。
谢老太爷也道:“淮南王府满门皆亡,永宁郡主活着也没了指望,死了也清静。”
徐氏瞥了同样凉薄心狠的父子两人一眼,暗暗翻了个白眼。
不过,她对永宁郡主也没什么同情怜悯之心就是了。
默默腹诽谢钧无情无义一回之后,徐氏笑着说道:“七皇子妃特意打发扶玉回府送信,可见细心。可惜七皇子妃一直住在宫中,若在皇子府,我倒能厚颜登门细细问上一问了。”
谢钧略一挥手:“死都死了,还有什么可问的?母亲不必再问了。日后见了明娘,她主动说便罢了,她若不提,母亲也别多这个嘴。”
徐氏忙笑着应下:“是是是,明娘不想说,我绝不多嘴。”
一家人态度都摆得很端正。
谢家全凭着谢明曦这个七皇子妃才有了今日的光景。所以,处处以谢明曦的心意为先才是。
……
永宁郡主之死,如树叶飘落水面,连个水花都未溅起。也未引起任何人瞩目。
这个消息,根本未传进俞皇后耳中。
三皇子和昌平公主和好之后,每日跑椒房殿也格外勤快。淑妃之死,似乎半分未影响到三皇子对嫡母的尊重敬爱……
为了早日登基,三皇子对俞皇后母女皆低头退让。
这份隐忍,倒是稍稍令人刮目相看。
昌平公主整日陪在顾清身边,无暇进宫。倒是小郡主顾舒瑾,进了一回宫。
十二岁的顾舒瑾,神采飞扬,明艳动人。见了俞皇后,顾舒瑾低声道:“皇外祖母,父亲躺在床榻上不得动弹,母亲不肯离半步,几日未曾进宫请安,还请皇外祖母不要见怪。”
俞皇后轻叹一声:“让你母亲好好陪着驸马,不必惦记本宫。”
昌平公主和顾清夫妻情深,眼下顾清卧榻不起,昌平公主陪着也是应该的。
至于俞皇后自己,每夜皆从噩梦中惊醒之事,根本无人知晓。便连昌平公主,也被瞒了下来。
有些痛苦,注定了只能自己承受。
亲如母女,也无法诉之于口。
顾舒瑾想了想,小声问道:“皇外祖母,三舅舅是不是很快就要登基了?”
俞皇后略一点头:“国不可一日无君。”
建文帝下葬已有半个月,也该是新帝登基之时了。
礼部已择定吉日,就在五日后举行登基大典。
三皇子这些时日一直低头示好,显然是怕登基大典出什么乱子。
建文帝能弹压住所有儿子,他这个太子,显然还没能耐弹压住所有兄弟。只能仰仗俞皇后之势。
顾舒瑾自小在宫中长大,自也窥出了其中奥妙。想说什么,还是忍下了。
顾舒瑾那点心思,在俞皇后面前如白纸一般。
俞皇后眸光一闪,淡淡笑道:“瑾儿放心。有皇外祖母在,你三舅舅什么心思都不敢有。也一定会对你们母女好。”
顾舒瑾点点头,很快道:“皇外祖母,我去福临宫见一见七舅母。姑祖母这几日一直住在府中,可没少念叨七舅母和阿萝妹妹。我今日进宫,正好代姑祖母去一趟福临宫。”
顾舒瑾口中的姑祖母,正是顾山长。
顾清受伤后,顾家人心急如焚,轮番登门探望。顾山长心疼侄儿,也顾不得昔日恩怨了,直接住进了昌平公主府。和昌平公主一起照顾顾清。
因顾山长之故,顾舒瑾和谢明曦这个七舅母也多了一层亲近。
俞皇后闻言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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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3章 顾虑()
福临宫。
“启禀七皇子妃,小郡主来了。”从玉恭敬地来禀报。
郡主皆有封号。顾舒瑾是昌平公主独女,封号端慧。二皇子的长女蓉姐儿,封号端容。三皇子长女芙姐儿,封号端仪。唯有阿萝,尚未满月建文帝便骤然驾崩,还未来得及请封郡主,也无正式的封号。
从玉口中的小郡主,正是顾舒瑾。
谢明曦略一挑眉,站起身来:“请小郡主进内室说话。”
片刻后,顾舒瑾迈着轻快的步伐进了内室。笑盈盈地行礼,喊了一声“七舅母”。
论年龄,谢明曦只比顾舒瑾大了五岁,却是正经的长辈。顾舒瑾被精心教养长大,略略任性骄纵些是难免的,不过,从不缺礼数。
谢明曦含笑道:“快些免礼。”
然后,伸手扶起顾舒瑾:“难得你今日特意来福临宫,快些坐下说话。”
待顾舒瑾入座后,谢明曦先关切地问起了顾清的伤势:“顾驸马伤势如何?可有好转?”
顾舒瑾轻叹一声:“太医说了,便是养好了,日后走路时也会露些行迹。”
也就是说,顾清日后要跛着一条腿了。
想到温和如玉的顾清跛着腿走路的模样,谢明曦的心里也有些惋惜。口中安慰道:“瑕不掩瑜。眼下最要紧的,是先好好养伤,余者不必多想多虑。”
顾舒瑾点点头:“父亲情绪还算稳定。倒是母亲,总暗中落泪。当着父亲的面,母亲还得打起精神安慰父亲。”
昌平公主纵有再多缺点,对顾清却是一往情深。
谢明曦张口安慰数句,便问起了顾山长:“师父也一直陪在驸马身边。这些时日,师父还好吧!”
顾舒瑾打起精神笑道:“姑祖母一切都好,就是总惦记着七舅母和阿萝妹妹。知晓我进宫,特意叮嘱我代为探望。对了,阿萝妹妹呢?”
说来也巧,阿萝正好睡醒了。
谢明曦吩咐奶娘将阿萝抱来。
阿萝生得冰雪可爱,眉眼灵动,十分惹人喜爱。顾舒瑾对阿萝亦颇为喜欢,抱着逗了许久。
顾舒瑾临走之际,笑着问道:“七舅母可有什么话要我带给姑祖母么?”
谢明曦略一思忖,笑道:“我写一封信,你带给师父便是。”
……
一个时辰后。
这封信到了顾山长手中。
两张信纸被放在信封里,信封并未封上。
顾舒瑾将信给顾山长,一边俏皮地笑道:“七舅母倒真是信任我。就这么将信给了我,也不怕我在路上偷看。”
顾山长皱了多日的眉头略略舒展,阴霾了数日的心情也终于稍稍透了亮,随口笑道:“你七舅母风光霁月,胸襟坦荡。没有阴谋算计,自然不惧你看信。”
昌平公主:“……”
风光霁月胸襟坦荡?
顾山长口中说的人,真是谢明曦?
由此可见,一个人偏心起来,是何等偏颇!
昌平公主嘴角抽了抽,默默转头看向顾清。
顾清躺了数日,每日补品不断,俊脸已有了些血色。此时轻笑一声,握住了满肚子吐槽的昌平公主。
昌平公主心神顿时转移过来,低声问道:“清哥,你肚子饿了没有?”
顾清无奈一笑:“我伤的是腿,躺在床榻上慢慢养着便可。哪里需要每日吃六顿?”
昌平公主只当没听见:“我让人送一碗人参鸡汤来。”
顾清:“……”
顾清是真正温和的好性子。以前对昌平公主便敬让三分,意外受伤后,昌平公主狠狠哭了几日,之后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他既感动又心疼,更不忍拂逆昌平公主的一片心意。捏着鼻子喝了鸡汤。
照此下去,伤养好了,他至少要胖二十斤。
……
另一旁,顾山长已看完了信。也不知谢明曦写了什么,顾山长看完之后精神颇佳,眉眼间俱是轻松愉悦的笑意。
真不知顾山长是被谢明曦灌了什么迷汤,愣是将这个弟子当成了眼珠子一般。
还有俞皇后,言语中对谢明曦也颇多赞许。
昌平公主心里有些泛酸,张口打趣:“七弟妹一来信,姑母总算是开怀展颜了。”
顾山长笑道:“这些时日,我一直惦记阿萝。明曦在信上写了些阿萝的趣事,知道阿萝在宫中好吃好睡,我便放心了。”
昌平公主随口道:“宫中衣食住行皆是最上等,伺候的宫人也多的是。这天底下,哪里找得到比宫中更好的地方。阿萝住在宫中,姑母有什么可担心的。”
……就是住在宫里,才不放心。
顾山长心里暗暗腹诽,当着昌平公主的面自不会多言。走到床榻边,轻声问道:“阿清,你只喝了鸡汤,怕是不耐饿。不如让厨房做些清淡可口的糕点来?”
顾清:“……”
没等顾清张口,顾山长已微笑着对昌平公主道:“别人不知阿清口味喜好,劳烦公主殿下亲自去吩咐一声。”
昌平公主被顺利支开片刻。
顾山长每日住在昌平公主府,和顾清单独相处的时间却少得可怜。此时抓住难得的机会,低声对顾清说道:“阿清,还有五日,三皇子便要登基了。”
“一坐上龙椅,便是天子。”
“皇后娘娘和昌平公主想完全压制住新帝,绝无可能。朝堂和后宫不同,皇后娘娘再厉害,手也伸不进朝堂里去。”
“三皇子为了顺利登基,低头退让。那一日三皇子登门赔礼,公主足足骂了一个时辰才罢休。此时三皇子受的委屈闲气越多,心中隔阂越大。现在弹压得住,确实无妨。日后总有弹压不住的那一日,到时候……”
说到这儿,顾山长舒展的眉头又拧成了结,化为一声长叹。
顾清做了多年驸马,其中利害焉能不知?闻言也长叹一声,无奈苦笑:“姑母,你的顾虑,我都清楚。”
“这些话,我背地里和公主说了多回。只是,她根本听不进去。”
“我连公主都劝不动,更遑论是母后了。”
“我也是满心忧虑。却是无可奈何啊!”
顾山长也沉默下来,半晌才道:“过几日,我进宫去见皇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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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4章 好友()
三皇子登基大典前一日,顾山长进宫觐见俞皇后。
芷兰将顾山长引进寝宫,然后悄然退出去,守在门外。
见到俞皇后的刹那,顾山长全身一震,既错愕又心疼。原本准备好的说辞瞬间被抛诸脑后:“娘娘为何如此苍老憔悴?”
顾山长无官无职,亦无诰命。因此,无需进宫跪灵。之前谢明曦临盆生女,顾山长一直守在七皇子府。屈指算来,竟有三四个月未曾进宫了。
短短几个月,俞皇后额上眼角皱纹毕露,发间有了丝丝白发。身着素色宫装,面色晦暗,眉眼深沉。
乍一眼看去,似老了十岁。
反观顾山长,依旧长发如墨眼眸清亮洒脱从容,若不细看,压根看不出眼角细细的皱纹。看着只如三旬女子的模样。
两人明明同龄同岁,如今站在一起,倒像是隔了一辈之人。
俞皇后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先帝驾崩后,我从未有过一夜安寝。兼之操心劳碌,焉有不疲惫苍老之理。”
操心劳碌?是勾心斗角权利倾轧吧!
顾山长默默看了俞皇后一眼,将这句扎心的话咽了回去,轻声安慰道:“丧夫之痛,娘娘定能撑过去。”
然后,又低声道:“明日太子殿下登基,宫中有了皇后。娘娘便晋升为太后。这座椒房殿,将有新后入驻。到时候,一切宫务,自有人操心。娘娘大可撒手不管,含饴弄孙,享享清福,岂不舒心畅快?”
俞皇后:“……”
换了别人说这等诛心之言,俞皇后早已动怒。
对着自小一起长大知之甚深的知交好友,俞皇后唯有无奈苦笑而已。因为她清楚,顾山长绝不是有意讥讽她,而是真心盼着她能放下一切,安养天年。
怎么可能?
她这一生所有的心血,俱浸淫在这座宫廷里。她亲手掐断了自己的爱恨情仇,只为站在最高处。
现在,她绝无可能放手!
“娴之,”俞皇后眉眼间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倦意:“我们已有几个月未曾见面,你难得进宫一回,除了这些,你就没别的话可说了吗?”
顾山长看似刚硬,实则心软。俞皇后一示弱,顾山长便溃不成军。
可一想到宫中内外的传闻,顾山长软下来的心肠,顿时又化为焦灼急切。顾不得自己是否冒进失言,上前两步,握住俞皇后的手。
“莲娘,你当清楚,这天下终究是新帝的天下。”
“你身为太后,以孝道弹压新帝一二无妨,想做再多,却是极难。那些朝中重臣,也绝不会坐视你这个太后弄权干涉朝政。”
说到激动处,顾山长不自觉地用力握紧俞皇后的手,目光愈发急切,说话也愈发没了顾忌:“莲娘,你最是聪慧清明,焉能看不出想不透这条路的凶险?你已是世间最尊贵最显赫的女子,何苦再为权势二字驱使,和新帝争斗?”
“你还是早些收手吧!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只要你稍稍退让,新帝便得敬重自己的嫡母,敬让你这个太后!”
俞皇后左手隐隐作痛,心里如被注入了滚烫的岩浆。压抑在心底的痛苦挣扎矛盾也似要被这岩浆融化。
然而,这只是刹那的柔软和动摇。
眨眼功夫,俞皇后重新冷静下来。她反手握住顾山长的手,低低地说道:“娴之,我已经无法回头,也不可能回头了。”
“过几个月,你就随七皇子夫妇去就藩吧!远远离开京城,去山清水秀之地。做学问,开女子书院,陪着谢明曦母女,一切皆可!”
“有我在,总无人敢慢待你,更无人敢刁难你。”
……
手依然紧紧握着。
顾山长的心却凉了下来。
她的一腔热血赤诚,何其可笑。
眼前是大权在握至高无上心思深沉的俞皇后,早已不是她记忆中的知交好友俞莲娘了。她怎么会天真的以为,自己一番劝说便能令俞皇后改变心意?
顾山长深深呼出一口气,抽回手,神色倒还算镇定:“娘娘说的是。我确有此打算。”
“我一生未嫁,既无夫婿,更无儿女。明曦是我唯一的弟子,我跟着她去藩地养老,倒也相宜。”
“娘娘既已应允,我便回去打点行装。”
说着,后退几步,行礼告退。
俞皇后目中闪过一丝痛楚:“娴之……”
顾山长恍若未闻,行礼后,转身离去。
门打开,又被关上。
俞皇后沉默地凝望着关起又合上的门,久久未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芷兰才推门而入,不敢抬头看俞皇后难看的面色,垂头禀报:“启禀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已至椒房殿,说是陪皇后娘娘用晚膳。”
三皇子夫妇,每日来椒房殿晨昏定省,陪俞皇后用膳。
亲儿子亲儿媳也不过如此了。
俞皇后目中闪过一丝讥讽的冷意,口中淡淡道:“让他们稍候片刻,本宫稍事梳洗便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