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咬咬牙,转头对盛鸿道:“七弟,你陪我一起去见母后。”
二皇子不喜说话,四皇子五皇子巴不得看他的热闹。到了关键时候,也唯有盛鸿妥帖可靠了。
盛鸿略一点头。
他并未给三皇子泼冷水。事情是明摆着的,淑妃之死,已成定局。三皇子去求俞皇后,也是无济于事。
三皇子坚持要去,他陪着去一趟便是。
谢明曦不是说过么?俞皇后母女和三皇子斗得越凶,对他们越有利嘛!
……
此时的淑妃,穿着一身白衣跪在灵堂里,枯瘦的脸颊已寻不到往日秀丽的痕迹。
她的面前,摆放着一个木盘,盘子里只放了一杯酒。这杯酒里,放了极品的鹤顶红,入喉即毒发身亡。
淑妃死死地盯着眼前的毒酒,目中闪过诸如痛苦悔恨不甘怨怼等等复杂的情绪。
她不甘心!
不甘心啊!
从生下三皇子的那一日起,她便知道自己的儿子将会成为大齐储君,登基为帝。她这个生母,也将取代俞皇后,成为世间最尊贵的女子,权掌六宫……
她只猜中了前一半。
她的儿子,确实要做大齐皇帝了。而她,却要饮下毒酒命归黄泉。
她真的不甘心啊!
一身缟素的俞皇后,也比往日清瘦得多。昌平公主扶着俞皇后,赵长卿则扶着俞皇后另一侧的胳膊。
萧语晗反倒略略退后一些,和尹潇潇谢明曦并肩而立。李湘如无形中被排挤出了这个小团体,站得更远了一些。
“淑妃娘娘,”昌平公主冷冷道:“该上路了。”
淑妃用力咬着嘴唇,目中射出愤恨的火苗。一张口,声音嘶哑难听:“我要见我的儿子!”
见了又能如何?那个窝囊没用的三皇子,难道还敢违抗建文帝遗旨不成?
昌平公主目中闪过讥讽的冷笑,正要张口,三皇子的身影已出现在门口。
“母妃!”
三皇子心痛如割,忘情地呼喊出声。然后,快步进了灵堂,跪倒在俞皇后面前,用力磕了三个响头:“求母后,饶母妃一命。日后,儿臣定会好生孝敬母后,唯母后之命是从。”
咚咚咚!
三声闷响后,三皇子没有停下,继续磕头:“儿臣求母后了。”
淑妃强忍着的泪水,终于倾泻而出。
盛鸿也快步进了灵堂,之后,二皇子四皇子五皇子也相继走了进来。三皇子不愿让兄弟们来看自己的热闹,奈何人人不愿错过这一幕。
谢明曦和盛鸿遥遥对视一眼。
谢明曦挑眉相询,盛鸿略有些无奈地耸耸肩。
夫妻两人眉目~传情一回,然后一起看向跪着磕头的三皇子。
说实话,储君做到这份上,也确实够惨的。
更惨的是,俞皇后没有半分动容。就这么淡淡地看着磕头告饶的三皇子,直至三皇子额头红肿,才张口道:“别磕头了。”
“今日你便是跪在这儿不起,本宫也不能答应你。”
“殉葬之事,是你父皇遗旨。本宫亦不能更改。否则,百年之后,本宫有何颜面去地下见你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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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8章 殉葬(二)()
建文帝这一死,似将俞皇后身上最后一丝柔软也带走了。
如今的俞皇后,冷凝而强硬,无坚不摧。
三皇子面色惨然,目中闪过怨毒之色:“母后,儿臣这般求你了。你为何还不肯应?到底要儿臣怎么做,母后才肯饶过母妃一命?”
俞皇后目光微凉,声音更凉:“不管你做什么,都改变不了淑妃的命运。”
俞皇后的目光掠过满目怨恨的淑妃,冷然道:“淑妃,你自己饮下毒酒吧!”
淑妃颤抖着伸出手,众目睽睽之下,那只手颤抖个不停。端起酒杯时,不慎洒了大半出来。
俞皇后毫无所动,淡淡吩咐:“来人,再端一杯酒来。”
话音刚落,芷兰已端了一杯新的毒酒进来。
“芷兰,伺候淑妃饮下杯中酒。”
芷兰应了一声,蹲下身子,将酒递至淑妃口边,用力捏着淑妃的下巴,将毒酒灌了进去。
淑妃被酒呛了一口,旋即,一股热流涌进喉咙。然后,胃里一阵灼热,剧烈的痛楚瞬间蔓延。
生命的最后一刻,淑妃已没了畏惧,张口嘶喊起来:“俞莲娘!你心狠手辣!你不得好死……”
俞皇后微不可见地嗤笑一声。
谁不得好死?
便是不得好死,也是淑妃先死!
这么多年来,淑妃一直表现得恭敬安分。真当自己是傻瓜,没窥破她欲“借力上位”“过河拆桥”的野心不成?
皇后之位是她的!太后之位也是她的!这座皇宫,浸透了她一生的心血。她要牢牢掌控再手中,谁都休想夺走。
三皇子最好认清现实,乖乖低头。
否则,她能捧他坐上龙椅,亦能另捧他人,取而代之!
……
几个呼吸间,淑妃便毒发身亡,颓然倒地。
口中溢出黑血,看着分外可怖。
淑妃死不瞑目,一双眼睛依旧睁着,仿佛在看着众人。李湘如只觉全身发冷,胆子最大的尹潇潇,也是心中发寒。
谢明曦淡淡瞥了淑妃一眼,没什么反应。
死人见得多了,各种凄惨的死法里,喝毒酒算是最快捷也最体面的。也甚为宫妃们青睐。
三皇子眼睁睁地看着亲娘死在自己眼前,脑海中一直紧绷着的弦骤然断了一般,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
三皇子眼前一黑,晕厥过去。
萧语晗急切地迈步上前,扶住三皇子:“殿下!殿下!”
平心而论,萧语晗对淑妃并无太多好感。身为儿媳,有一个精明厉害的婆婆已经够可悲了,再多一个面善心狠的嫡亲婆婆,只会是悲上加悲。
建文帝命淑妃殉葬,显然为的是俞皇后。萧语晗也乐得顺水推舟,去掉头顶一座山。
淑妃死了无妨,三皇子此时万万晕厥不得。今日是建文帝下葬之日,处处得由储君出面领头。三皇子这一晕,便会落人话柄。
俞皇后早有准备,扬声喊了赵院使进来。
原本的太医院院使已告老,赵院使的副字也被去掉,成了正院使。赵院使金针用得颇为利索,几针下去,便令怒急攻心的三皇子清醒。
“殿下!”萧语晗目中含泪,哽咽不已:“殿下快快起身,不可耽搁了父皇下葬!”
俞皇后的语气倒是和缓多了:“太子若身体不佳,今日由二皇子或四皇子暂时领头主事吧!”
含而不露的威胁,如一盆冷水浇下来。
三皇子心头的恨意和怒火,被生生浇灭了大半。
三皇子看了淑妃最后一眼,深呼吸一口气,挣扎着站起身来,拱手道:“儿臣能撑得住,劳母后忧心挂虑。”
俞皇后略一点头:“能撑住便好。这里诸事有本宫,无需你操心。你自去统领朝臣,送你父皇去皇陵安葬。”
……
淑妃死在众人眼前,美人莲香就没这等待遇了。
事实上,莲香连跪灵的资格也没有。自建文帝死后,莲香就被关进了宫中天牢。待到建文帝下葬之日,被一条白绫了结了性命。
死得无声无息。
殉葬的淑妃和莲香,俱被装进准备好的棺木中,随同建文帝的棺木一同被运去皇陵安葬。
皇陵颇远,一路抬着棺木前去,待安葬后再回转,需耗时七日左右。
所有皇子一并前去皇陵,皇子妃们无需前往,俱都留在宫中。
俞皇后熬了多日,小小病了一场。昌平公主和几位皇子妃轮流伺疾。慈宁宫里的李太后,也病了多日,却无人问津。
俞皇后喝了几日汤药,颇见好转。能下榻走动时,便去了慈宁宫探望李太后。
昌平公主和所有皇子妃一并随行探望。
一踏进寝室,一股淡淡的腥臊臭气便迎面而来。
谢明曦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旋即恢复如常。
再爱洁的人,在经历过一个多月不能沐浴不能换衣的跪灵后,都会变得随和许多……
李太后此次病发昏厥,醒了之后全身再不能动弹,口不能言。除了嚯嚯乱喊之外,无人能听清她口中说的是什么。
俞皇后满目关切歉然,略略俯身:“先帝骤然离世,儿媳忙着为先帝操办丧事,未能来探望母后。还望母后勿怪!”
俞皇后的脸孔一入眼帘,李太后便激动起来,挣扎着似要起身。一张老脸挣得通红,口中嚯嚯喊了几声。
模糊听着,似在辱骂俞皇后“心如毒蝎”之类。
俞皇后在床榻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好整以暇地欣赏着李太后此时不能动也不能言的模样。口中故意叹道:“先帝离世,母后心中定然哀恸难过。 ”
“只是,人死不能复生。儿媳只盼着母后能早日痊愈,也免得先帝在九泉之下为母后忧心牵挂。”
这是在咒她早死啊!
李太后一双眼睛瞪得快凸出眼眶,口中含糊不清地继续怒骂。
你这个毒妇!
若不是你成心以女色相诱,我儿怎么会这般早亡?
杀千刀的毒妇,竟连我儿最后一面也不让我见。
老天迟早要降一道雷劈死你!
众皇子妃交换了一个眼神,只当什么也没听见。各自上前,问候数句。
轮到谢明曦上前时,李太后终于积攒了些力气,口中竟吐出了清晰的一个字:“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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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9章 心软()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谢明曦。
这等羞辱,谢明曦焉肯甘心咽下?
谢明曦略略蹙眉,做出一副为难之色,轻声细语地说道:“皇祖母刚才说的是什么?孙媳委实没听清。不如请皇祖母再示下?”
李太后喉间动了一动,似被什么堵住一般,憋了半晌才又憋出一个字:“滚!”
滚!
都滚!
不必你们一个假惺惺地来看我!都滚得远远的!
谢明曦颇有耐心地询问:“皇祖母是想让孙媳一个人滚?还是让所有人都滚?”
“皇祖母不想见孙媳,也就罢了。母后待皇祖母一片孝心,皇祖母若是连母后一并撵出去,着实伤母后的心。”
李太后:“……”
憋了一肚子话说不出来的李太后,看着眼前伶牙俐齿可厌可恨的孙媳谢明曦,被气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谢明曦一脸孝顺地继续劝慰安抚:“皇祖母年纪大了,情绪不宜激动,大喜大悲大怒都颇为伤身。还请皇祖母以身体为重,保持心平气和。”
“慈宁宫一日离不得皇祖母。母后和我们一众孙媳,也盼着皇祖母康健长寿。咦?皇祖母你这是怎么了?为何脸色发青?莫非是被痰堵住了喉咙?抑或是气血翻涌所致?”
众人:“……”
很明显,是被你气的啊!
俞皇后心中无比快意,看谢明曦顺眼多了。之前因谢明曦立场偏向三皇子夫妇而起的恼怒,也散了不少。
萧语晗心肠最软,见李太后快被气晕厥过去,于心不忍。轻轻咳嗽一声:“七弟妹,太医已经来了。”
谢明曦点点头,起身让了开来。
……
太医忙碌着为李太后施针,谢明曦嫌寝室里太过气闷,索性悄然迈步而出。到了廊檐下,深深嗅了一口。
时值初春,空气依然有些凛冽的寒意,夹杂着迎春花的香气。
鼻间的臊臭气,很快被驱散。
片刻后,谢明曦的身边多了一个身影。
“七弟妹,”身边的人影有些歉然不安地张了口:“对不起。刚才我不是有意赶你出来。我只是看着皇祖母一口气快喘不上来,有些不忍。”
“你别生我的气。”
谢明曦转头看向萧语晗。
这一个多月来,人人都清瘦了许多。萧语晗也未例外。秀雅的脸孔瘦了一圈不说,眉宇间也似浮着一层拂不去的阴郁。
和俞皇后母女勾心斗角,性情略显温软的萧语晗显然不是对手。这些时日,萧语晗一边跪灵,一边殚精竭虑,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了下来。
在宫中,可以狠辣可以无情可以阴险可以狡诈,唯独不能心软。
偏偏萧语晗最大的缺点就是会心软。
“你我同窗数年,又是妯娌,这点小事,我怎么会动气。”谢明曦淡淡说道,大有深意地看了萧语晗一眼:“三皇嫂要烦心的事多得很,就别顾虑我了。”
宫中处处耳目,慈宁宫在几年前便被俞皇后安插了许多眼线。此时两人身在廊檐下,说话多有不便。
萧语晗苦笑一声,欲言又止。过了片刻,才轻声道:“你不怪我就好。”
谢明曦不动声色地扯开话题:“殿下想早些就藩。待太子殿下登基,殿下便会递上奏折自请去藩地。我已将殿下心意禀明母后。我们妯娌相聚的时日,也没多少时日了。”
萧语晗一怔,脱口而出道:“你们为何这般急着要离开京城?”
话一出口,顿觉失言。
身在其中,才知宫中这潭水是何等浑浊。盛鸿早就退出储位之争,对权利也无野心。以谢明曦的聪慧敏锐,自然更不愿留在京城,被牵扯进宫中纷争。
若是谢明曦肯留下助她一臂之力就好了……
想及此,萧语晗颇有些羞愧。
做人怎么能这般贪心?盛鸿谢明曦夫妻两人,已经出力良多。难道还要硬留他们在京城做牛做马不成?
“想去藩地也好。”萧语晗定定神,迅速改了口风:“待日后,我定会为你们在殿下面前多多美言。”
谢明曦微笑着道谢:“如此,就多谢三皇嫂了。”
换了是李湘如,绝不会如此好说话。必会想法设法将她留在京城,逼着她出力相助。
她没看错萧语晗。
心软是缺点,也是世间难寻的优点。
……
因谢明曦气了李太后一回,颇得俞皇后欢心。
俞皇后当时没有多言,转脸便赏了阿萝一堆好东西:“阿萝满月礼未曾操办,今日本宫将阿萝的满月礼补上。”
谢明曦含笑起身,代阿萝谢过皇祖母赏赐。
李湘如看在眼底,心里酸溜溜的。
一个丫头片子,竟得了这么多赏赐。她的霆哥儿也一样没操办满月礼,俞皇后怎么就没补上满月礼?
李湘如还未蠢至吭声的地步,只笑着提起了霆哥儿:“霆哥儿一出世,个头就比普通婴孩大得多。如今两个多月大了,更是白胖可爱。母后至今尚未看上霆哥儿一眼吧!儿媳这就让奶娘将霆哥儿抱来,让母后瞧一眼。”
俞皇后略一点头,随口道:“让人将阿萝也抱来吧!本宫一并瞧瞧。”
过了片刻,霆哥儿和阿萝都被抱来了。
霆哥儿确实生得健壮白胖。两个多月,个头如五六个月的孩童一般。眉眼间依稀有谢云曦的影子。
和她前世的儿子并无相似之处。
谢明曦一时不知该庆幸还是该唏嘘,忍不住多看了霆哥儿一眼。
李湘如顿时会错了意,颇有些自得地瞥了谢明曦一眼,故意张口戳谢明曦的心窝:“七弟妹,你看霆哥儿眉眼生得如何?说起来,男孩子总是生得壮实些,不及女儿眉眼秀气。还是七弟妹好福气。”
萧语晗神色微微一沉,心中颇有些不快。
李湘如这满口的讥讽,当谁听不出来吗?
生女儿怎么了?
女儿一样是亲娘的心头宝!
谢明曦瞥了李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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