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暗中向俞皇后投诚,已有几年。俞皇后从未亏待过他,处处提携,金银俗物,反在其次了。
他医术不错,却不是最顶尖。太医院里比他资历老医术高的不在少数。如果不是俞皇后提携,院使之位哪能落到他头上?
罢了!拼了这一回!
有野心的人,最易收服。
俞皇后瞥了赵太医一眼:“你尽心尽力治好母后,便足矣。”
赵太医心领神会,张口应下,然后告退。
……
赵太医走后,俞皇后独自回了寝室。
这几年,建文帝大多留宿椒房殿。只是,都由莲香伺寝。一开始,建文帝还不时想和俞皇后亲近,时间久了,这份心也彻底淡了。
最近这一年,建文帝几乎未踏足过这间寝室。帝后相见说话,也多在正殿里。
俞皇后也未在意。
只要建文帝的人留在椒房殿,她便能牢牢地握住后宫之权。
世上最令人心神迷醉的,就是权势。手握权柄,便能令众人匍匐在自己脚下。可以从容地将人操控于掌心之中。
昔日不可一世的李太后,到底也倒在了她的脚下。
想到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的李太后,俞皇后心中涌起强烈的快意,嘴角微微勾起。
“娘娘,”芷兰悄然移步进了寝室:“时候不早了,奴婢伺候娘娘就寝。”
这几年,芷兰已越过玉乔,成了俞皇后身边第一心腹得用之人。有些差事,俞皇后也只会交代给芷兰。
俞皇后随意嗯了一声。
芷兰传令下去,几个宫女捧着温水毛巾等物鱼贯而入。忙活了约莫半个时辰,才一一退了出去。
穿着中衣的俞皇后坐在床榻上,压低了声音问芷兰:“皇上近来在服什么药?”
建文帝暗中服药之事,一直十分隐秘,知晓之人寥寥无几。除了卢公公和赵太医之外,知情的唯有莲香。李太后俞皇后都不知情……
至少,建文帝一直这么以为。
事实却是,赵太医是俞皇后的人,莲香是俞皇后的人。便是对建文帝忠心耿耿的卢公公,也不时悄然透露些消息给芷兰。
“在服龙虎丹。”芷兰轻声答道:“以前只服两颗,现在每日已开始服四颗。”
一开始服的是神仙丸。神仙丸不伤身体,药效自然也不猛烈。建文帝服了一年,便觉得力不从心,开始找道士进宫炼丹。
道士们练出的龙虎丹,效用颇佳,难免对龙体有些损耗。时间短了看不出来,长期服用,却在逐渐掏空建文帝的龙体。
一天服用四粒?
倒下是迟早的事。只看建文帝到底能撑多久了。
俞皇后目中闪过冷笑,声音淡淡:“给莲香的月例用度再调一等。”
莲香的性命捏在俞皇后手里,伺候起建文帝来,自然“尽心尽力”。
俞皇后也不吝啬,给莲香的衣食用度皆是上佳。再调一等,和丽妃等人也相差无几了。
芷兰轻声应是。
她的父兄为俞皇后掌管田庄,虽无官职,在外行走时却比三四品官员还要威风。败落的家势,在这几年间已彻底重振。
她对俞皇后充满了感激之情。别说是哄着卢公公,就是让她上刀山下油锅,她也心甘情愿。
俞皇后又吩咐道:“从本宫的库房里,挑些最好的合欢香给莲香送去。”
燃合欢香,有助兴之效。
芷兰再次轻声应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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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6章 权势(二)()
三日后,李太后能张口说话。
五日后,除了羹汤之外,李太后也能勉强吃些糕点之类。
十日后,宫女们扶着李太后从床榻上坐起,精神有明显好转。
建文帝龙心大悦,重赏了一众太医。
俞皇后含笑道:“此次母后病重,赵太医力主开的药方。母后大有好转,皇上也该重赏赵太医才是。”
建文帝欣然笑道:“张院使年迈体弱,不宜操劳费心。不如就让赵太医做副院使吧!”
等张院使一告老,这个副字便能去掉,顺理成章地做正院使了。
赵太医强自压抑着心中的激动雀跃,恭敬地领旨谢恩。
待回了太医院,一众得了消息的太医立刻围拢上前,拱手道贺。
新上任的赵副院使,春风满意,满面自矜自得。
这就是权势!
……
谢明曦知晓此事后,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盛鸿低声道:“赵副院使也是母后的人。此次他力主用猛药,皇祖母的身子颇见好转。本该是桩好事。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此事还有后招。”
谢明曦轻描淡写地说道:“也没什么大碍。就是会稍微损些寿元罢了。”
盛鸿:“……”
盛鸿看着谢明曦的目光有些复杂微妙:“明曦,你千万别告诉我,你还通医理懂医术。”
谢明曦微微一笑:“我从未替任何人看过诊开过方。只看过一些医书,背过一些药方,略通医理而已。”
就这还是而已?!
学渣受到了来自学霸的深深伤害。
盛鸿哑然片刻,才半开玩笑地叹道:“我们从相识之日算起,也有六年多了。我自以为对你的一切了如指掌,竟然从来不知你还懂医术!你是不是还有事没告诉我?”
谢明曦随口笑道:“没什么了。哦,对了,我在几年前便开了药铺,专卖一味药膏和一味药丸,现在也算薄有家资。当日当做陪嫁带了过来,你一直没问,我便也一直未说。”
谢明曦的嫁妆,盛鸿确实从未过问。不仅没问,还主动将七皇子府里的账本和库房钥匙都给了谢明曦。
此时谢明曦这么一说,盛鸿不由得被勾起了好奇心:“你卖的是什么药?”
谢明曦淡淡道:“玉容膏和神仙丸。”
盛鸿:“……”
便是贵如皇子,也没到不食人间烟火的地步。玉容膏的铺子开得到处都是,神仙丸更是声名赫赫……
盛鸿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了,半晌才冒出一句:“你会配药?”
谢明曦嗯了一声。
两人四目相对,默默无言。片刻后,盛鸿忽地笑了起来:“娶了你,看来我这辈子都不必发愁了。”
谢明曦绝不是“薄有家资”,身家丰厚才是真的。
谢明曦挑眉一笑:“日后你什么都不必做,我养得起你。”
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有默契地将这话题暂时搁在一旁,又说起了宫中之事。
“母后到底想做什么?她若是有心出手对付皇祖母,父皇绝不会坐视不理。”盛鸿低声道。
谢明曦哂然一笑:“母后何须做什么?她只要冷眼旁观,袖手置之,便足矣。”
李太后病了这么一场,太医纵然开了猛药,也只是有所好转。待日后,情绪再有起伏,或许便会复发。能不能熬过去,就得看李太后的运气了。
人总有生老病死,和俞皇后有何关系?
建文帝能如何?
盛鸿忍不住感叹:“这比明刀明枪地杀人要厉害多了。”
谢明曦淡淡一笑:“后宫中,多的是这种杀人不见血的手段。皇祖母磨搓母后多年,现在,也该是还债的时候了。”
“这就是权势。”
“手握权柄,有足够的人手可用。想做什么事,稍动一动嘴,便有人去办得妥妥当当。谁敢忤逆自己的心意,随手就能置对方于死地。”
“这是世间最美好的东西,也是最烈的毒药。身在其中,谁也无法停止追逐权势。胜者为王,败者死路一条。”
谢明曦神色淡然,声音微凉。
“所以,你才如此厌恶后宫!”盛鸿凝望着谢明曦淡漠的脸庞:“因为你前世一直过着那样的生活。”
谢明曦没有否认:“是。正因如此,我才格外厌恶进宫。当年,若不是你成心算计我,没有那道赐婚的旨意。我绝不肯嫁入天家为媳……”
一提当年之事,理亏的盛鸿立刻咳嗽一声,扯开话题:“天色已晚,命人传膳吧!忙了一天,我肚子也饿了。”
谢明曦似笑非笑地瞥了盛鸿一眼,总算没再说下去。
孕期满了三个月之后,谢明曦孕吐便停了,胃口比往日好了几分。
谢明曦吃得香甜,盛鸿看着也格外高兴,殷勤地为谢明曦夹了一碗堆得冒尖的菜肴:“喜欢吃便多吃些,别饿着肚中的宝贝闺女了。”
湘蕙等人听在耳中,露出会心的笑意。
殿下张口闭口都是宝贝闺女,颇有些肉麻。由此也可见,盛鸿是真的喜欢女儿,也是真的盼着谢明曦一举得女。
“过几日,便是三皇兄的储君大典了。”七皇子府从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盛鸿习惯了吃饭时随口闲话。
谢明曦略一点头:“皇祖母的病症有了好转,储君册立大典也确实不宜再拖了。”
……
盛鸿谢明曦所料没错,隔日的大朝会上,新上任的礼部尚书便上了一道奏折,谏言早日举行正式地册立储君大典。
岳尚书告病回府后,病情没见好转,反而日渐重了起来。岳尚书的长子只得代父上了奏折,为父亲告病致仕。
礼部事务,千头万绪,确实离不得一部尚书。
建文帝准了岳尚书致仕,提任原来的礼部右侍郎为尚书。
如此一来,礼部右侍郎的位置又空了出来。不知多少人瞄准了这个空缺,暗中使力。最终,右侍郎一职落到了谢钧的头上。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三皇子有意提携七皇子的岳父。
三皇子能顺利做上储君,七皇子功不可没,犒赏一二也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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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7章 长史()
如今的谢钧,无疑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礼部右侍郎,正经的三品大员!
从四品迈入三品,看似只升了一级,实则是迈进了一大步。三品以下的官员,只能参加大朝会。唯有三品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参加小朝会,才能挤进真正的顶尖官僚圈。
户部郎中确实是有油水的实差,不过,和清贵的礼部侍郎着实不能相提并论。
谢钧这一次升官升得十分顺遂,周围一片恭贺声,设宴摆酒的那一日,谢家几乎被登门道贺的官员踏破门槛。
谢钧是正经的两榜探花出身,撇开做官的本事不谈,英俊儒雅的相貌和满腹的才学,倒也担当得起礼部侍郎一职。
不过,满朝官员都是科举入仕的文官。三年一次春闱,还能少了状元榜眼探花不成?和谢钧同科的那位状元,如今不过是一州知府。焉能和平步青云的谢钧相提并论?
生了一个好女儿,有一个好女婿,这就是谢钧最大的本事!
众同僚羡慕巴结示好还来不及,这等时候,哪里还会有人不识趣地提起谢钧过去靠妻家之事。
礼部尚书启奏早日举行立储大典,谢钧也没闲着,很快上前两步,一并启奏谏言。
这又是升官以后的另外一个好处了。
往日做鸿胪寺卿的时候不提,大朝会只有站后排的份。做了户部郎中后,位置稍微靠前一些,基本没张口说话的机会。
现在却不同。正经的户部侍郎,三品大员,大朝会时站位靠前,也有了谏言的资格和底气。
储君已经立了,举行立储大典也是理所应当。
建文帝很快准奏,将此事全权交由礼部操持。
……
新上任的礼部周尚书,是三皇子的人。七皇子和三皇子走动密切,谢钧是七皇子的岳父,和周尚书站同一条阵线,彼此间关系颇佳。
周尚书为了操持立储大典,忙得团团转。谢钧也跟着忙得脚不沾地。
立储大典,颇为顺遂。
祭天后,再进太庙祭祖,连带着昭告天下。大齐已有储君。至此,三皇子正式为东宫储君。
按着宫中惯例,身为东宫,应该住进宫中。
建文帝下旨,命内务府将三皇子昔日的寝宫修缮一新,少说也得要两三个月。
三皇子眼下也不急着住进宫中,最要紧的是先立东宫詹事府。
身为储君,和普通皇子自然不同。
譬如二皇子,府中只能设一个长史,外加几个幕僚罢了。再譬如四皇子,不能明着结交官员,得暗中私下拉拢示好。
三皇子就不同了。能正大光明地立詹事府,收拢有用之人。和朝中官员结交来往,也无忌讳之处。
这就是身为储君的优势!
四皇子五皇子心中如何做想,盛鸿一概不知。借着这股东风,他也向建文帝张口要了一个长史。
这个长史,也不是外人,正是叶秋娘的胞弟,新科探花叶景知。
此事是盛鸿早就和谢明曦商议好的。
皇子长史,是正经的六品官职。对出身名门的陆迟赵奇等人来说,这算不得什么好差事。毕竟,皇子长史将来要跟着皇子就藩,不能留在京城。到顶了也只是藩王长史。
不过,对出身寒门的叶景知来说,无疑是一条稳妥的出路。
朝中有人好做官。无人提携,以叶景知的出身,先在翰林院里做上几年修纂,之后再外放从七品的知县做起,熬上十数年,做多就是一地知府罢了。还得看官运如何。
现在,有七皇子殿下提携,直接就是六品的皇子长史。将来随着七皇子殿下就藩,做五品的藩王长史。
不必在朝中摸爬滚打,现成的青云坦途就在眼前。叶景知感恩戴德还来不及,自然不会拒绝。
任令还没正式下来,叶景知便来了七皇子府谢恩。
盛鸿随口笑道:“叶景知是叶秋娘胞弟,是余安的小舅兄。算来也是你的人。今日前来,你也一同见上一见吧!”
谢明曦笑着点点头。
……
“景知见过殿下,见过七皇子妃。”
叶景知压抑着心里的激动,恭敬地行了一礼。
盛鸿笑道:“免礼,起身说话。”
叶景知谢恩后,站起身来。目光飞快地瞥了谢明曦一眼。
天气渐热,谢明曦今日穿了一袭轻薄柔软的夏裳。浅浅的粉色,映衬得她肤白似玉,双眸如点漆,红润的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谢明曦孕期已四月有余,身上的衣裙略显宽松,遮掩住了隆起的小腹。从正面看着,依旧如少女一般。
不,比少女时更美更有风韵。
叶景知不敢再唐突多看,忙垂下眼。
说来,谢明曦也有两年未曾见过叶景知了。
乍一见,谢明曦也觉眼前一亮。
叶景知今年十八岁,身材修长,满身的斯文书卷气。容貌颇为清俊秀雅,皮肤白皙,一双眼睛清澈黑亮。
怪不得会被点建文帝点为探花。端看相貌气质,叶景知当之无愧。
前世叶景知年少殒命,叶秋娘更惨,被赵扬当做棋子,落了个凌迟处死的凄惨下场。这一生,叶秋娘的人生截然不同。和余安夫妻恩爱相得,生了一个白胖健壮的儿子。
叶景知的命运也被改写,年少英才,新科探花,皇子府长史。
看着眼前长身玉立神采飞扬的俊秀少年,谢明曦心情颇为愉悦。
这种愉悦,有对叶景知的欣赏赞许,更多的却是来自于自己改写他人命运的快意。
不过,落在盛鸿眼中,就有那么点不是滋味了。
叶景知再好看,能有他好看吗?
有他这么一个英俊逼人举世无双的夫婿,谢明曦怎么还想看别人?更可气的是,谢明曦还主动张口和叶景知说话,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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