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琴瑟时常打点,送饭的宫女领的都是温热的饭菜,尚能入口。
梅妃接到了儿子的来信,今晚胃口颇佳,吃了一个馒头一碗热粥。剩余的,便由琴瑟吃了。
主仆两个本就亲近,如今梅妃被打入冷宫,身边只剩下琴瑟,颇有些相依为命的意味。
琴瑟一边伺候梅妃梳洗更衣,一边轻声安抚:“娘娘,或许过些时日,皇上消了气,就会放娘娘出寝宫了。”
梅妃自嘲地一笑,铜镜中的美丽脸孔也露出了一丝悲凉自嘲:“若没有鸿儿搏命救驾,我们母子现在怕是已经悄然‘病逝’,不在人世了。如何还敢奢求更多?”
建文帝看似多情,实则最是薄情。
有俞皇后,还有一个年轻鲜嫩的莲香在侧,怕是端妃也会就此失宠被扔至脑后,更何况是犯下欺君之罪的自己?
当年她最得宠的时候,建文帝爱屋及乌,赐了她身畔的宫女名字。琴瑟的名字,因此而来。
琴瑟,象征着琴瑟和鸣,何等甜蜜美好。
帝王的宠幸,又是何等的飘忽易逝!
梅妃咽下心头的悲凉,淡淡笑道:“我倦了,歇下吧!”
……
半个月后,七皇子伤势颇有好转,下山到了行宫。
消息传进宫中,建文帝龙心大悦,补品药材源源不断地送往行宫。李太后俞皇后也各自命人送了补品去行宫。
建文帝病了一场,养病月余,龙体已痊愈。只是,建文帝依旧住在椒房殿,并无搬回移清殿之意。
李太后要探望儿子,不得不亲自来椒房殿。
当着俞皇后的面,李太后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挑刺:“皇上乃当今天子,当以国事为重,整日流连后宫,委实不成体统。皇后素来贤明,也该好生劝慰皇上才对。”
流连后宫也就罢了,可气的是只在椒房殿“流连”。其余嫔妃的寝宫,建文帝压根未去过。
长此下去,后宫岂不是尽入俞皇后之手?
俞皇后也不辩驳,只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李太后便如一拳击中了棉花,心里万般不快。
正要继续呵斥,建文帝已张口道:“朕痊愈后,便开始上朝,每日处理朝事批阅奏折,并未耽搁政务国事。母后缘何因此等小事,便怪罪皇后?莫非有人在母后面前出言挑唆?”
“这等小人,朕绝不会饶过!”
李太后:“……”
婆媳争斗多年,孝顺的建文帝素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般明明白白地偏袒俞皇后,还是第一回。
李太后好险没被气出个好歹来,狠狠瞪了俞皇后一眼:“哀家长了眼睛会看。何须别人禀报。”
俞皇后依旧未出声。
又是建文帝代为张口:“朕和皇后是多年夫妻,住在一起理所应该。母后难道不愿看朕和皇后琴瑟和鸣?”
李太后又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
李太后今日卯足了劲来找茬,绝不肯轻易罢手。目光一扫,落在了莲香身上。
这一看,李太后心火嗖嗖直往上涌。
当年,俞皇后嫁给建文帝时,便是这般模样。
时隔多年,俞皇后不知从哪儿找了这么一个肖似自己的美人,调教得言行举止都一般无二。以建文帝的多情念旧,被勾~得神魂颠倒,也不稀奇。
李太后按捺着火气,故作亲切地笑道:“这个就是莲香吧!果然生得貌美如花。皇上既是喜欢,便给她封个婕妤之位吧!”
在后宫,位列婕妤,便已有资格独住一座寝宫。
如此一来,建文帝想宠幸莲香,便无需再来椒房殿。俞皇后的椒房独宠,也就到此为止了。
李太后出招迅捷,简单犀利,不愧在宫中混迹多年终至太后之人。
“母后所言,臣妾也曾向皇上提议过。”俞皇后温婉地接了话茬:“只是,莲香初承宠未久,既无功劳也无身孕,暂且不宜封妃。”
李太后略一挑眉,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能伺候好皇上,便是最大的功劳了。皇后这般推脱,莫非存了什么私心?”
俞皇后略有些无奈地轻叹一声:“母后这么说,委实冤枉儿媳了。如此,便请皇上做定夺。”
李太后和俞皇后你来我往地过招,莲香根本没插嘴的资格。
莲香满面惊惶地立在一旁,水盈盈的双眸飞速瞥了建文帝一眼,流露出无言的恳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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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2章 新宠(一)()
建文帝龙体好转之后,几乎夜夜召莲香伺寝。
莲香容貌生得酷似俞皇后,言行举止无一不像。在床榻上,更具内媚。建文帝沉迷于美色之欢愉,早已将莲香视为心尖肉。
只是,建文帝也未忘了对俞皇后的承诺,再宠爱莲香,也无封妃之意。
莲香也在床榻鱼水之欢后,柔声低语道:“奴婢出生卑贱,幸得娘娘青睐选中调教,才有今日承宠之幸。”
“奴婢别无所求,只愿永远留在椒房殿。”
枕头风到底有多厉害?
今日李太后彻底领教了一回。
“莲香是皇后身边的宫女,朕若令她搬出椒房殿,置皇后颜面于何地?”建文帝神色不愉,语气也一反常态地硬朗:“这等小事,就不劳母后过问了。”
“来人,送太后娘娘回慈宁宫。”
李太后被气得全身簌簌发抖。
然而,天子之威,无人可挡。
李太后也不例外。
这一场交锋,以俞皇后的胜利而告终。
……
面色难看的李太后离开了椒房殿。
俞皇后一脸无奈地请罪:“因臣妾之故,令皇上和母后生了嫌隙,都是臣妾之错。请皇上责罚!”
建文帝神色一缓,上前扶起俞皇后:“莲娘,今日之事,朕一直看在眼底,根本怪不得你。”
“定是有什么小人,在母后面前无端挑唆,令母后心生恼怒,前来寻衅。”
“你放心,朕绝不会令你受半分委屈。这件事,你不必过问,朕亲自料理。”
俞皇后眼眶微红,目中闪过一丝水光:“皇上待臣妾情深意重,臣妾不知该何以为报。”
建文帝挑眉,像往日一般将俞皇后搂入怀中,调笑道:“以身相许便可。”
俞皇后面颊微红,娇嗔地白了建文帝一眼:“臣妾这一把年纪了,皇上就别肆意取笑了。今晚还是让莲香代臣妾伺候皇上吧!”
自从莲香出现之后,俞皇后再未和建文帝同寝。
建文帝是个喜新念旧的脾气。莲香年轻美貌柔媚,俞皇后年龄大了,姿色远不及当年,却是风韵犹存。
建文帝心念一动,还想调笑几句,俞皇后却已闪避开。
年轻的莲香翩然灵巧地上前,笑颜如花。
……
当日晚上,依然是莲香伺寝。
莲香是宫女身份,住的寝室却十分宽敞华丽,仅次于俞皇后的寝室。且寝室里有许多不足为人道的“助兴”之物,譬如各式春~宫秘戏图及器具药物等等。
宫中妃嫔多是名门出身,便是在进宫前有人教导,也绝无可能这般恣意野性。
建文帝在莲香身上,尝到了久违的激情,更享受到了无法言之于口的欢愉。时常整夜挞伐。
莲香的寝室,整夜灯火通明。
俞皇后的寝室,却早早歇了灯烛。
今夜是玉乔值夜。
俞皇后躺在床榻上,神色颇为平静,竟无半点被分宠的落寞难过。
“娘娘该安寝了。”玉乔为俞皇后铺好被褥,轻声张口。
俞皇后嗯了一声,到了床榻边坐下,并未急着就寝,打量玉乔一眼,似随口问了一句:“芷兰人在何处?”
玉乔垂头,轻声应道:“在莲香的寝室外伺候。”
建文帝宠幸美人,身为贴身内侍的卢公公得一直在寝室外候着。芷兰前去“伺候”,正好和卢公公整夜相对。
自芷兰和卢公公结为对食,这也是常有的事。
俞皇后略一点头,掀开被褥,到了床榻上躺下。
玉乔睡在床榻边的矮榻上,方便随时伺候起夜。
值夜的宫女,得随时警醒,睡得很浅。今夜,玉乔又有些心思,迟迟未曾入眠。
侧耳倾听凤榻上的动静,许久都无声音,想来俞皇后已经睡下了。玉乔这才悄悄翻了个身,口中溢出微不可闻的轻叹。
……
“玉乔,”寂静的寝室里,忽地响起了俞皇后的声音。
玉乔一惊,反射性地爬起来,扑通一声在凤榻边跪下:“奴婢该死,竟惊扰了娘娘安寝。奴婢该死……”
俞皇后不知何时从床榻上坐了起来,白日明亮锐利的双眸,此时竟有些落寞自嘲之色:“本宫难以成眠,和你并不相干。你不必请罪,快些起身吧!”
玉乔惊魂未定,不敢起身。
俞皇后也未怪责,轻声道:“本宫让你起身,你不必惊惶。”
玉乔这才稍稍安心,起身之际,迅速瞄了俞皇后一眼。
俞皇后神色平静,并无恼怒之色。只是,俞皇后近来心思愈发深沉莫测,玉乔一时也拿不准俞皇后到底心情如何,不敢多嘴多言。
俞皇后扫了垂头不语的玉乔一眼:“玉乔,你往日口舌伶俐,能言善道,近来怎么愈发沉默少言了?”
“莫非是因芷兰之事对本宫生了怨气?”
玉乔又是一惊,哪里敢承认,忙应道:“娘娘误会了。奴婢为芷兰高兴还不及,岂会心生怨气。便是芷兰自己,也满心欢喜,无半分不情愿。”
和一个太监结为对食,有什么可欢喜的?
芷兰不敢违命,玉乔和芷兰素来交好,心中怕是也耿耿于怀,只不敢吭声罢了。
在这后宫中,人人都戴着面具。对着主子时一张,对着同等身份之人一张,对着地位身份不如自己的又是一张。
谁能窥得清别人的真面目?
便是她这个中宫皇后,也已面目模糊可憎,不愿揽镜自照自己此时的模样。
俞皇后扯了扯嘴角,忽然没了说话的兴致,默默躺下。
玉乔上前为她掖好被褥。
之后,玉乔再未翻身,更未发出半点声响。
俞皇后很清楚地知道,玉乔其实一夜没睡。便是她自己,这一夜入眠的时间也未超过两个时辰。
长夜漫漫,建文帝有美人相伴,颠鸾倒凤,快意至极。
而她,竟也不再难过,平静得近乎冷酷。
只因她的心早已凉透伤透,不再对建文帝抱有半分希冀。如置身事外,冷眼看着建文帝沉溺于女色。
大齐数朝天子,能活至天命之年的,少之又少。
建文帝今年已四十有五。纵情声色之下,还能活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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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3章 新宠(二)()
一夜贪欢的建文帝,隔日早朝迟了一个时辰。
脚步虚浮眼下泛着青晕的建文帝一出现,阁老尚书们心里暗暗一沉。
帝王沉迷女色,竟误了早朝。这可不是什么明君之兆啊!
建文帝登基已有十余年。这十余年来,建文帝虽无开拓疆土征战之功,也算得上勤勉天子。除了病倒在榻不得起身,从未误过早朝。
可近日来,这已是第三回了。
陆阁老身为首辅,自要张口谏言。
不过,这谏言也得主意分寸。绝不能直言帝王沉溺美色。
陆阁老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张口道:“皇上病愈未久,便开始早朝处理国事。臣等心中俱为之动容。”
“只是,皇上也不能因此伤了龙体啊!老臣恳请皇上多休息一段时日,再行早朝。”
有资格参与小朝会的,俱是三品以上的朝廷重臣。一个个听话听音察言观色都不在话下。
陆阁老一张口,方阁老便接了话茬:“陆阁老所言极是。臣也以为,皇上该以龙体为重,不宜过度操劳。”
颜阁老也道:“请皇上保重龙体!”
朝臣们就是这么含蓄委婉!
明明是在床笫之间过于“操劳”,在臣子们口中,硬是成了为国事操劳……当然了,不管是怎么“操劳”,总该保重龙体为要!
建文帝欣然笑道:“众爱卿如此关心朕的龙体,可见对朕忠心,朕心甚慰。”
一句话,便将众臣打发了。
众臣还能如何?
悄然对了个眼色,便不再多提,开始议起了国事。
……
众皇子中,唯有二皇子成年,已开始临朝听政。
早朝散了之后,二皇子去了李贤妃的寝宫里,陪着李贤妃用了午膳。
李贤妃少不得絮叨了几句后宫里的事:“……如今椒房殿势盛,皇上每日歇在椒房殿,对皇后几乎百依百顺。昨日太后娘娘前去椒房殿,竟也没讨得了好。”
“现在,这后宫里,根本无人能和皇后娘娘抗衡。”
二皇子淡淡说道:“母妃安生过自己的日子,不必过问这些。”
李贤妃进宫多年,生了二皇子时倒是风光得意过一阵子,好景不长,很快就因二皇子口疾之事失了宠爱。
好在她被封了妃位,又有李太后撑腰,在宫中日子也不算难过。
李贤妃倒是肯听儿子的话,闻言叹了一声:“我也只随口念叨几句罢了。这等事,我便是想过问,也没那个能耐。”
想了想,又低声道:“我估摸着,这回丽妃怕是要吃挂落。”
“听闻就是她挑唆着太后娘娘去椒房殿里寻衅。没曾想,太后娘娘倒被气得不轻。这口气,迟早要撒在她头上。”
李贤妃所料不假。
没过两日,就传来了丽妃在慈宁宫里失仪,被太后娘娘训斥之事。
俞皇后身为中宫皇后,自然不能坐视不理。立刻又将倒霉的丽妃召至椒房殿,严厉呵斥一番。然后,罚丽妃禁足一个月。
建文帝知晓此事后,只淡淡说了一句:“皇后心善,罚得太轻了,让丽妃禁足三个月。”
……
宫中动静,自有人传至松竹书院。
四皇子知晓此事后,一张俊脸像冰冻过一般,半日没说过一句话。
授课的夫子见势不妙,愣是半日都没靠近过半步。
散学后,四皇子沉着脸出了书院。
盛渲和陆迟紧随其后。
李默自春猎回来之后病了一场,病愈倒是来书院了,却没了往日的潇洒不羁,一副萎靡颓然的样子。走起路来慢吞吞地,很快便落后了一大截。
“殿下今日为何心情不佳?”盛渲追上前,低声询问。
后宫里的动静,素来瞒不过有心人。丽妃被罚禁足之事,迟早会传开。
四皇子心情阴郁,也未隐瞒,低声道:“母妃被皇祖母和母后训斥,被罚禁足三个月。”
盛渲皱了皱眉。
后宫中,母以子贵。反过来说也是一样。生母得宠,身为皇子的也有体面。丽妃接连被训斥,又被重罚,便如在四皇子脸上扇了一记耳光。
怪不得四皇子心情如此不佳。
这等事,谁也不便出言劝慰。
盛渲闭口不语,陆迟也不好多言,不痛不痒地安抚一句:“殿下还是快些回宫,好好安慰丽妃娘娘一番。”
四皇子嗯了一声,目光一扫,忽地落在陆迟的腰际。
……
陆迟的腰间,悬挂着一块玉佩。
今日,莹润的玉佩上多了一个精巧的络子。
和生性高调性喜张扬的李默不同,陆迟为人行事颇为低调,衣着穿戴也不考究。玉佩上的这个络子,到底从何而来?
陆迟见四皇子盯着络子,俊脸微红。
盛渲立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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