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出身名门的京城贵女,俱考入莲池书院,风光赫赫。谁也不肯自降身份,和一个伺候笔墨与丫鬟无异的庶女来往。
这一世重新来过,她稍露锋芒,便已令她们另眼相看。
只是,尹潇潇如此主动示好,还是颇令人意外。
由此也可见,几个少女中,尹潇潇心胸最为疏朗,并不如何看重嫡庶之别。倒是值得结交。
……
尹潇潇笑道:“说起来,我真是羡慕你们。一个个都有兄弟姐妹,唯有我,在家中是独女。连个说话解闷的都没有。”
时人都重子嗣。
如谢家这般,只兄妹三个,已属人丁单薄。
尹家子嗣更单薄,嫡子庶子通通没有,只有尹潇潇这个嫡女。
尹大将军敬重爱妻,身边既无侍妾也无通房,更不踏足青楼画舫。对唯一的掌上明珠千娇百宠。
萧语晗抿唇一笑:“大家伙儿谁不羡慕你!你父亲对你百依百顺,你母亲也将你宠上了天。便是要摘星摘月,怕是也要搬梯子呢!”
此言一出,众人都掩嘴笑了起来。
秦思荨柔声笑道:“说起受宠,我们确实都远不及尹妹妹。”
身为女子,便是再受宠,也不及家中兄长幼弟。
尹潇潇却是独一无二,受尽宠爱,怎能不让人羡慕!
同样在府中备受宠爱的颜蓁蓁见不得尹潇潇大出风头,娇笑一声说道:“前些日子,大哥得了一块羊脂玉,送了给我。不知雕成玉佩好,还是做成玉簪更合适。几位姐姐替我出一出主意可好?”
众少女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出起了主意。
“羊脂玉难得,还是做成玉佩合适。”秦思荨生性温柔,说话时轻声慢语。
萧语晗却持不同意见:“玉簪更好看。”
憋闷了半晌的盛锦月,此时也张口笑道:“若是羊脂玉大一些,索性分成两半,既雕玉佩又做玉簪,岂不是两全其美!”
颜蓁蓁拍手笑道:“盛姐姐这个主意甚合我意。”
谢云曦目中露出艳羡之色:“听颜妹妹的话音,这块羊脂玉定然不小。”
颜蓁蓁面上露出自得:“三寸见方。”
顿时惹来一阵惊叹声。
李湘如不动声色地笑了笑:“颜妹妹是府中幼女,不但有父母长辈疼爱,便是兄长们也格外珍爱。委实令人羡慕。”
颜阁老四十多岁时才得了幼女,自然格外疼爱。
颜蓁蓁比兄长小了二十多岁,嫡亲的侄儿比她都要大上几岁。兄长疼她,更胜疼宠自己的女儿。
李湘如心性高傲,却不失圆滑。一席话,哄得颜蓁蓁满面得色。
日后风光无限勾心斗角的京城贵妇们,年少时原来这般肤浅,近乎可爱。
谢明曦听得饶有兴味,颇觉有趣。
……
口不对心地夸赞过后,话题很快转到了莲池书院的入学考试上。
“还有几日就是入学考试了。”萧语晗略有些发愁:“两年前我未曾考中,今年若再不中,便再无机会了。”
尹潇潇和萧语晗颇为要好,立刻笑着安抚:“你这两年颇为勤奋,一直苦练书画。今年定能考中。”
盛锦月也叹了口气:“我也是考第二回了。若再考不中,祖父便得厚颜进宫相求皇伯母。”
莲池书院每年只收十个学生,要求十分严苛。
不过,有人的地方总少不得人情。皇家也不例外。每年总有宗亲勋贵厚着脸进宫求俞皇后开一开后门。
只是,这样的名额少之又少。一年也只两个罢了。
今年六公主进莲池书院,便占去一个,也就意味着只剩一个名额。
盛锦月此时提起这个名额,不是示怯,而是炫耀。
只有盛家子孙,才有不经考试也可入书院的资格。这名额背后,象征的是宗室皇亲的骄傲和尊严!
果然,萧语晗顿时目露羡慕:“不管如何,你今年都能就读莲池书院了。”
盛锦月目中闪过一丝自得。
秦思荨笑着接了话茬:“我们没有这等底气,只能勉力一试。”
颜蓁蓁年龄虽小,却十分好强,立刻道:“我只盼着今年便考中。免得再等两年。”
李湘如淡淡一笑:“可惜去年此时,我病了一场,错过了入学考试。”
语气中,油然露出强大的自信。
李湘如也确实有骄傲自信的资本!
她年少便有才名,熟读四书五经,诗词书画也不在话下,又擅琴艺。莲池书院入学考试再严苛,也难不住她。
谢云曦不肯放过出风头的机会,立刻笑道:“今年我们几个一起去考莲池书院,一起考中做同窗,岂不美哉!”
众少女俱都笑着道好。
冷不丁响起一个不太和谐的声音:“二姐对自己倒是颇有自信。”
谢云曦未及细想,顺口便答:“那是当然。三妹……”
三妹两个字一出口,顿知不妙,立刻将剩余的话吞了回来。
后背已出了一身冷汗。
罪魁祸首,正是谢云曦口中的三妹。
谢明曦似笑非笑地扬起嘴角:“二姐时时将我记在心上,委实令我感动。”
谢云曦干巴巴地挤出几个字:“你我是姐妹,一起去考试,我自要照拂你几分。”
谢明曦目光微闪,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如此,倒要多谢二姐了。”
谢云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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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文会(二)()
谢云曦憋了一肚子闷气,当着众人的面不便动怒,面色实在算不得好看。谢明曦神色从容,唇畔含笑。
两相比较,高下立见。
谢明曦姐妹之间的不对劲,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
这也是难免。
哪一府的内院后宅,都少不得明争暗斗。嫡姐庶妹之间,能和睦到哪儿去?只是,谢云曦身为嫡姐,竟未占上风,反而被谢明曦稳稳压了一头。实属少见……
只不知,谢明曦的才学是否及得上利舌?
李湘如探询的目光落在谢明曦身上,尚未张口说话,尹潇潇已好奇地笑问:“谢三妹妹也要去考莲池书院吗?”
谢明曦微笑应道:“我今年十岁,正好够格报考莲池书院。母亲已替我报了名,我不能拂了母亲的一片好意,自是要尽力试上一试。”
尹潇潇长眉一挑,笑得明快爽朗:“好,我们都去考。或许今年都会是同窗。”
盛锦月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瞥了谢明曦一眼,若有所指地说道:“听闻今年报考莲池书院已有五百人,只录取前十名。算来便是五十取一。没有真才实学,去了也是白去。”
谢明曦从容接了话茬:“锦月表姐所言极是。锦月表姐不如直接请外祖父进宫,求免试入学就读的名额。莲池书院的入学考试,不去也罢。”
反正去了也是白去。
……
尹潇潇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李湘如目中闪过笑意。
萧语晗等人也各自抿唇轻笑。
盛锦月猛地起身,满面通红,伸手指着谢明曦,声音中满是怒意:“你竟敢轻蔑嘲弄我!”她自幼在府中受尽宠爱,也养成了骄纵肆意的性子。府中庶出姐妹,人人都让着她。
一众少女看在淮南王府的份上,对她也颇多相让。
当面令她难堪的,谢明曦是第一个!
谢云曦对盛锦月的性情脾气十分熟悉,见她这般模样,心里一紧,连连冲谢明曦使眼色。
还不快些低头道歉?
谢明曦略有些讶然:“二姐,你的眼睛怎么了?莫非是抽筋了?”
谢云曦:“……”
谢明曦这才又看向恼羞成怒的盛锦月:“我只是顺着锦月表姐的心意说话,锦月表姐为何这般生气?”
“免试入学的名额何等珍贵!也只有外祖父才有资格进宫相求!别人羡慕尚且羡慕不来。锦月表姐倒在这儿怄气不快,不知是为了何故?”
还能为了什么?
还不是为了争这一口闲气!
众少女心中暗想,照例无人打圆场。
盛锦月心胸狭窄,气焰嚣张。平日和她们几个相处时,时常流露出凌人一等的傲然。众少女碍着淮南王府的威势,稍稍容忍一二,心中又岂能不介怀?
现在看盛锦月丢人出丑,众少女心里不知多痛快解气。根本无人解围。
盛锦月本就冲动易怒,被谢明曦言语相激,哪里还忍得住,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告诉你,我盛锦月要凭着自己的才学考上莲池书院!若考不上,我才不去求这个免试就读的名额!”
谢明曦一脸钦佩:“锦月表姐高风亮节,委实令人钦佩!”
众少女:“……”
好大一个坑!
盛锦月竟然就这么跳了进去!
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
盛锦月兀自不觉自己被坑了一回,洋洋自得地昂起头:“你们几个今日也都听见了。我盛锦月说话算话!你们就等着看吧!我定要考上莲池书院!”
众少女默默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然后一起笑道:“好好好,那我们便等着盛姐姐高中的好消息了。”
盛锦月继续洋洋自得:“到时我一定设宴,请你们登门做客。”
众少女:“……”
算了!什么也别说了。
等着看笑话吧!
就连谢云曦也紧紧闭了嘴。
……
李湘如轻轻咳嗽一声,待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才微微笑道:“今日既是文会,我们便各自来押题解题。若能猜中一两道莲池书院的考题,也是乐事。”
众少女欣然附和。
盛锦月早有准备,立刻命人捧了花筏来,每人面前放上一摞。
谢云曦谨记永宁郡主叮嘱,立刻歉然说道:“真是对不住。我前两日不小心磕中了手腕,无力提笔。得好生歇上几日,免得影响几日后莲池书院的入学考试。”
众人自不会强求,纷纷道:“既是如此,你便好生歇着。”
谢明曦也歉然道:“我和二姐一样伤了手腕,今日也不能提笔。”
谢云曦:“……”
众少女:“……”
这借口也太没诚意了吧!
好歹也另编一个像样的!
盛锦月目中满是嘲弄:“连当众落笔也不敢,莫非是字迹太丑,见不得人?”
谢明曦也不辩驳,淡淡一笑。
谢云曦比谢明曦还要紧张几分,清了清嗓子说道:“这倒不是。三妹确实和我一样,一同伤了手腕。”
盛锦月撇撇嘴,将头转开,对李湘如笑道:“李妹妹才学过人,今日押题必能押中。待会儿我可要好好看上一看。”
李湘如抿唇一笑:“我们便已一炷香为限,各自押题,然后一并解题。”
一炷香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
众少女无不是心高气傲之辈,俱都暗中存了一较长短的心思。一个个提笔苦思,思忖再三,才开始落笔。
……
莲池书院的历年考题,早已被汇编成册,售价极其高昂。
有意考取莲池书院的贵女们,府中必备一套。
莲池书院的入学考试要考整整一日。要考四书五经、五言八韵诗、算学杂学,还有策论,和朝廷科举类似。题量少了一半,难度虽不及乡试会试,比起松竹等男子书院来,却不遑多让。
大齐文风兴盛,官宦千金俱都识字读书。只是,真能考中莲池书院的,无一不是名门闺秀。
便如此时聚精会神的诸少女,都是自幼时起开蒙读书,被家中精心严格教养长大。哪里是普通闺秀所能比?
谢云曦心气浮躁,左顾右盼。
谢明曦稳坐如山,气定神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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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文会(三)()
一个半时辰,匆匆而过。
众少女说得口干舌燥,颇有意犹未尽之感。
谢云曦听了半天,越听越觉庆幸。
万幸她刚才没主动逞能,否则,在一众才高的贵女面前,必会露怯出丑。再一看神色从容的庶妹,谢云曦苦苦压抑的不平,顿时涌上心头。
父亲谢钧过人的天资,为何都遗传到了谢明曦身上?
她明明也很努力很用功,课业却一直平平。既无谢钧的过人天赋,也无永宁郡主的敏捷才智。每次看到父母暗含失望的目光,她的心就像被针扎一般难受。
有时候她甚至会沮丧地冒出不该有的念头。
父母都才智过人,她却无读书天分,琴棋书画样样平庸。便连相貌,也不肖似父母……莫非她不是亲生的?
这个荒谬又可笑的念头,一闪而过,便又立刻被抛诸脑后!
这怎么可能!
她生来就是谢家嫡女!
外祖父淮南王一直对她颇为疼爱,母亲永宁郡主视她如掌上明珠。便是偶尔严苛些,也都是一心为了她好。
母亲已为她铺好了康庄大道。她一定要稳稳地走下去,展露光华,成为人人瞩目的才女,入选皇子妃。方不枉母亲一片苦心!
谢云曦深深呼出一口气,主动转头和谢明曦说话:“你听了半天,可有收获?”
谢明曦微微一笑:“收获颇多!”
时隔数十年,此时听“同龄”少女们押题解题,一来有趣,二则也令她对众同窗的水平有了更清晰的了解。
谢云曦显然没听出谢明曦话中深意,松了一口气,低声提醒:“总之,你今日一定要仔细听,心中有数,在考试之时方能更有把握。”
你考得好,我才能上莲池书院啊!
谢云曦目光迫切,语气前所未有的诚恳。
在别人看来,谢云曦对庶妹十分关心,处处可见姐妹之情。
谢明曦的表现就显得太过敷衍不经心了:“多谢二姐提醒。”
谢云曦还待再叮嘱,见盛锦月频频用不善的目光看过来,只得作罢。连忙凑过去,和盛锦月低声说笑。
……
时近正午,盛锦月站起身来笑道:“时候不早了,大家一定累了也饿了吧!我已命人在园中凉亭设下花宴。用完饭之后,我们可以抚琴下棋,或练字作画,或投壶掷箭取乐。”
尹潇潇第一个笑着起身:“我早就饥肠辘辘了。今日倒要好好尝一尝贵府的花宴。”
众少女一一起身。
提到吃,谢明曦也一改之前的惫懒,目中也有了神采:“既是花宴,可是全部以鲜花入菜?”
盛锦月:“……”
全部以鲜花入菜……说得倒是轻松。整个京城有此等厨艺的厨子,也不过区区几人。几乎全部进宫做了御厨。
淮南王府里当然有几个厨艺极好的厨子。今日为了准备花宴,也着实花了不少力气。不过,花宴只是一个噱头。真正由鲜花做主料的菜肴,只有五六道罢了。
谢云曦立刻笑着打圆场:“鲜花入宴,取的是意头,吃着新鲜有趣罢了。锦月表姐已吩咐厨房,精心准备了许多美味佳肴呢!”
萧语晗微笑附和:“盛姐姐一番美意,今日我们不可辜负。”
尹潇潇等人一起点头。
李湘如不疾不徐地笑了一笑:“说起花宴,去年太后娘娘生辰,我随祖母进宫觐见太后娘娘。倒是有幸尝了宫中花宴。”
轻飘飘的几句话里,花宴显然不是重点,而在于自己有资格进宫给李太后贺寿。
李家是京城望族。李太后出自李家,和李阁老是同族兄妹。李湘如是李太后的娘家侄孙女,自有进宫觐见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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