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钧阴着脸,冷冷地扫了过来。
谢元亭心里一跳,哪里敢再多舌,立刻闭了嘴。
丁二满面痛苦地站了起来,左腿被扭伤,根本无法挪动。忍着剧痛张口道:“老爷,奴才出府之前,细细地查过,拉车的马匹绝无问题。”
“刚才有两粒石子,不知从何处飞来,击中了马匹。所以,这匹马才会骤然发疯。请老爷明察!”
谢钧拧起眉头,满面怒容:“一定是有人要故意谋害明娘!”
谢元亭插嘴道:“这些人一定已经跑了,只怕追之不及。”然后,一脸担忧地对谢明曦说道:“三妹,你到底开罪了什么人?快点仔细想想!”
呵呵!叫你整日招摇!
叫你考第一考满分!
现在算是遭报应了!今日有人来惊马,明日说不定就直接有人来行刺了!
谢明曦淡淡扫了幸灾乐祸的谢元亭一眼:“不必想。等上片刻,暗中捣鬼的人,便会出现。”
谢元亭:“……”
谢钧:“……”
……
马匹摔倒之后,倒是不再动弹,只是不停痛苦长嘶。丁二忍着疼痛,慢慢挪过去,在马匹的腿上和后背上分别找到了一粒尖锐的石子。
石子陷进马匹的皮肉中,略一用力,才拔了出来。
由此也可见,来人只想令谢明曦受伤。否则,用的便该是飞刀或是箭矢。
谢明曦心念微闪,已猜出了谁是“主谋”。
会以这等低劣浅显的手段害她的,只会是谢云曦!
此时的谢云曦,还没修炼至前世的狠毒无情。所想的,无非是令她受伤错过两日后的算学比试。
谢钧能一路考中探花,自然不是蠢人。很快也想通了是怎么回事,一张俊脸闪过恼恨。
谢云曦这个蠢货!和她的亲娘一样,都是上不得台面的蠢东西!相貌生得再好,也掩盖不了蠢钝的事实!
几个身材壮实的男子,倏忽出现在眼前。一并出现的,还有两个神色仓惶满目惊惧的家丁。
这两个家丁,俱被捆住了手脚,被重重扔在地上,疼得哎哎直叫唤。
“三小姐,这便是暗中扔石子伤人的鼠辈。”其中一个男子,沉声禀报。
谢明曦略一点头。
余安私下以重金网罗来的侍卫,身手敏捷,反应快速,银子还算没白花。
几个男子一起拱手行礼,然后迅疾退走。
谢钧震惊不已,迫不及待地问道:“明娘,他们是什么人?为何会忽然出现?”莫非他们一直跟在身后?
谢明曦非常自然地将锅推给了六公主:“不瞒父亲,其实这是六公主殿下特意派来的侍卫。让他们在书院大比这几日随行保护我。没想到,竟真的派上了用场。”
谢钧并未起疑,心中满是庆幸:“幸好公主殿下细心。否则,这两人一跑,便没了对证。”
谢元亭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劲,脱口而出道:“父亲,他们两人怎么颇为面熟?”
谢钧冷哼一声。
能不面熟吗?
这是永宁郡主府里的家丁!
想害人也不知道做得隐蔽些,大喇喇地让府中家丁出手。蠢得让人无话可说!
谢钧憋了一肚子闷气,张口道:“我现在便领着他们两个去郡主府,元亭,你重新回府,命人备马车,送明娘去松竹书院。”
“不用了。”出言反对的竟是谢明曦:“我自己回府便可。大哥还是陪父亲去郡主府吧!”
她懒得看谢元亭那张嫉恨扭曲的脸。
谢元亭也不愿和谢明曦同行,立刻道:“我陪父亲去见母亲二妹。”
谢钧无心多言,点了点头。
……
半个时辰后。
谢家马车停在了松竹书院外。
院门已被锁上。
谢明曦下了马车,上前叫门:“我今日有事,来迟了一些。烦请为我开门。”
守门的侍卫大皱眉头,满脸不快:“书院大比,岂容人迟到。门已经锁了,不会再开,你还是回去吧……”
话音未落,便被一个清冷的少女声音打断:“开门!”
侍卫一惊,反射性地转身,顿时认出了来人,忙躬身行礼:“小的见过公主殿下。”
六公主面无表情,简短地重复:“开门!”
侍卫不敢怠慢,忙应了一声,开了院门。
此时,侍卫才留意到站在院门外的少女是谁,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
拦谁也不该拦着谢三小姐啊!
“小的有眼无珠,请谢三小姐见谅。”侍卫低声下气地赔礼。
谢明曦自不会和一个侍卫斤斤计较,略一点头,便迈步而入:“公主殿下,你为何会在此处?”
六公主应道:“你一直没来,我放心不下,便到门口来等你。”一边说着,一边迅速打量谢明曦一眼。
谢明曦衣裳齐整,发丝未乱,神色从容。
六公主却皱了眉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不然,以谢明曦的性子,绝不会在如此重要的日子里迟到。
谢明曦不想多说,轻描淡写地应道:“路上马匹受惊,我半路折回去,又重坐了马车前来。所以才迟了。”
马匹受惊?
六公主眼眸微眯,闪过一丝冷厉的光芒:“是谁要害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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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自持()
谢明曦轻笑一声,上前握住六公主的手:“些许小事,我自能应付。不必为我忧心。”
六公主:“……”
自从身份曝露之后,这还是谢明曦第一次主动握自己的手。
白皙修长的手指,微凉的指尖,柔软的掌心,如丝缎一般光滑的手背。指甲修剪得整齐,透着淡淡的粉色。
这只手很美。
这只手的主人更美。
此时,谢明曦唇畔含笑,凝目望了过来:“你的心意,我很清楚。”
“不过,我不是柔弱无助的小可怜,你不必整日为我忧心,更不必事事争抢着为我出头。若连这点小事都要向你求助,我岂不是太没用了?”
是啊!
谢明曦最吸引之处,便是她的自信坚韧。
哪怕是庶出,哪怕亲人不善,哪怕身处弱势困境,也无所畏惧。凭借着自身的强大,稳稳立足,无人敢欺。
六公主心中涌起阵阵热流,目光不自觉地变得灼热:“明曦。”
谢明曦挑了挑眉:“怎么了?”
六公主满腔的心绪,无法倾诉。最终,只化为短短的一句:“我真喜欢这样的你。”
谢明曦莞尔一笑,笑颜如花,在晨曦中绽放:“那你得自持一些。我可没有磨镜之癖!”
六公主:“……”
……
一盏茶后。
比试的大厅前排坐得满满当当。倒是后排角落还剩一些空位。
六大书院的文会不允外人参加。譬如别的书院学生,既无参加的资格,便连家人也无资格踏进松竹书院。
家中没有儿女在六大书院就读的官员,这几日只能闷在家中,不能亲自参与这等盛事,心中气闷,可想而知。
谢明曦来得最迟,索性找了个角落坐下。
六公主也一同坐下。
角落离演台颇远,前面不乏个头高的少年,一眼看去全是后脑勺。
谢明曦也未探头张望,只竖耳聆听。
音律比试规则最是简单,参加比试的学生选择自己擅长的乐器,弹奏一曲即可。诸多乐器中,习古琴者最多。也因此,大厅里不时回荡起悦耳的琴音。
琴声铮铮,慷慨激昂,透出杀伐之气。
谢明曦嘴角微弯。
六公主转头,冲谢明曦一笑:“是李湘如。”
李湘如琴艺高妙,除了谢明曦之外,再无对手。论练琴之刻苦,便是谢明曦也自叹弗如。这一首琴曲,李湘如已练了两个月,六公主一听便知。
谢明曦低声笑道:“如无意外,当为第一。”
李湘如苦练这么久,就为了今日一鸣惊人。如何能容自己有“意外”,琴音淙淙,自指尖倾斜而出,令人如痴如醉,久久回不过神来。
这一曲过后,再有琴曲,便显得平淡寡味。
直至一个悠悠的笙音响起。
“林姐姐吹笙吹得极好。”谢明曦笑着赞了一句。
林微微擅琴,更擅吹笙。此次参加音律比试,选的是笙。笙音清亮悠扬,曲调欢快平和。令听者情不自禁地弯起嘴角,心情愉悦。
六公主低声道:“如无意外,当为第二。”
这一句,纯属模仿。
谢明曦哑然失笑。过了片刻,才道:“下面,就看盛锦月发挥如何了。”
……
盛锦月选的同样是琴曲。
论天资,她不及谢明曦李湘如。
她虽然常以音律自傲,心里却很清楚。在一众同窗里,她的音律不过是中等。如果不是谢明曦决意让海棠学舍所有人都参加比试,这个名额根本轮不到她。
为什么?
她明明害过谢明曦,谢明曦也从来不掩饰对她的厌恶。为何谢明曦还让她代表莲池书院参加音律比试?
这个疑问,一直压在盛锦月的心底。直至书院大比前一日,在谢家聚会时,她才寻了个空,吞吞吐吐地问出了口。
谢明曦笑得淡然又讨厌:“原来你对自己从无信心。”
一句话,便令她羞愤地涨红了脸。
心底最脆弱之处,似被利箭刺中,疼痛钻心。
其实,她一直都很骄傲自负。直至加害谢明曦之事未成,断断续续地病了一个多月再回书院,当着莲池书院所有学生的面做检讨。她的自信骄傲就此灰飞烟灭。
哪怕她一直苦练琴曲,哪怕她一再告诫自己一定能行。
可心底深处,她一直惶惶难安。
“盛锦月,”谢明曦直呼她的名字,声音淡淡:“此次是你证明自己的最好机会。希望你别错过。否则,我谢明曦第一个瞧不起你。”
她听得怒火高涨,立刻瞪了回去:“你给我等着,我必要拿个好名次回来!”
谢明曦油然一笑:“好,我等着!”
谢明曦,你此时坐在何方?
你等着,看我盛锦月今日如何大放光芒。
盛锦月深深呼出一口气,双手轻轻按在琴弦上。然后,手指流畅地拨动琴弦,琴音流畅而出。
……
六公主凝神听了片刻,“咦”了一声。
此次参加比试的一众少女中,最令人担心的便是盛锦月。
盛锦月的琴艺当然不错,只是,她心性不稳,极容易受情绪影响,发挥也不稳定。
这两个月里,盛锦月当众练琴曲不下数十回,有时令人惊艳,有时又让人恨不得剁了她的手。
没想到,今日盛锦月竟超常发挥,琴曲之佳,令人惊艳。
谢明曦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激将法,果然很有用。
六公主瞥了笑得狡黠如狐的谢明曦一眼,心里悄然一动:“你是不是和她说过什么?”
六公主的犀利敏锐,谢明曦早已见怪不怪,悠然笑道:“也没说什么。前日在谢府,我对她说,若比试失利,我第一个瞧不起她。”
六公主想了想,也笑了起来:“对她这样的人,激将法确实是最佳的办法。”
人的潜力无限。盛锦月便是明证。今日发挥出色,竟不弱于李湘如。
“看来,今日的音律比试,莲池书院又要大放光彩了!”谢明曦笑得颇为愉快。
六公主笑着点头。
如此明显的事实,谁都能看得出来。
坐在评判席上的顾山长,成竹在胸,悠然而笑。
松竹书院的孟山长却如坐针毡,满额冷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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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告捷()
音律比试,李湘如第一,林微微第二,盛锦月第三。
莲池书院,再次包揽前三!
“莲池书院再夺前三,可喜可贺。”
“顾山长教导有方,令人钦佩。”
几位山长拱手相贺,一个个满面敬佩。到底是不是发自肺腑,便不得而知了。
顾山长一一笑着领受,拱手应道:“多谢诸位夸赞。为了此次书院大比,学生们苦练了两个月。现在看来,确实略见成效。”
然后,冲着孟山长徐徐一笑:“承让了。”
孟山长心里怄得想吐血,口中还要故作大度,先将莲池书院的学生们夸赞一通,然后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礼乐两门课程,莲池书院确实更胜一筹!”
女子嘛,细心谨慎,礼仪学得好不足为奇,音律好也是正常的。
待明日,四书五经的比试,便要看松竹书院博裕书院了。
至于之后的算学射御三门,俱是莲池书院的弱项,惨不忍睹,不足为惧!莲池书院的风光,要到此为止了!
未出口的奚落,在孟山长含着轻蔑的目光中显露无疑。
顾山长心里呵呵一声。
老匹夫!你就等着瞧吧!
……
结果一公布,莲池书院的所有学生夫子忍不住轻声欢呼,每个人的脸上俱洋溢着卓然神采。
松竹书院却正好相反,一片沉寂。
昨日莲池书院包揽前三,今日竟又是前三!
李默先为妹妹高兴了一阵,然后低声自语:“莲池书院的总分已经遥遥领先。后面几日,我们想扳回劣势,不能疏忽大意了。”
盛渲也无心说笑了。
盛锦月今日超常发挥,他这个做兄长的没有不高兴的道理。只是,莲池书院连着两日夺得前三,士气大振。这样下去,情势可不太美妙。
倒是陆迟,依旧俊目含笑,温柔地凝望着站在演台上神采飞扬的林微微。
四皇子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子毓,明日的四书比试是你强项,你可要一展所长,为松竹书院夺得第一。”
陆迟回过神来,转头冲四皇子一笑:“定不负殿下期望!”
俊秀温润的陆迟,笑得自信从容,眉宇间神采奕奕。
冷凝的四皇子无声地笑了一笑。
五皇子笑着凑了过来:“四皇兄,再过两日,便轮到你露脸了。射御两门都是你强项,你今年务必要拿第一才是。”
四皇子随意地扯了扯嘴角。
射御第一,舍他其谁?
三皇子见不得四皇子那副目中无人眼高于顶的模样,故意笑道:“我听说,六皇妹拜廉夫子为师,这半年来进步神速。近两个月一直苦练射御。四弟也别太过大意,要是输给了六皇妹,不免要被众人耻笑。在父皇面前更是颜面尽失。”
四皇子微微哂然,冷笑着回击:“三皇兄还是先操心明日的四书比试吧!进不了前三,父皇心中定然不喜。”
这可算刺中了三皇子的痛处。
四皇子文武双全,三皇子却射御平平,四书五经也算不得特别出众。每年俱被选入书院大比名单,皆因他是建文帝的儿子,是俞皇后最器重的皇子。
孟山长能成为松竹书院的山长,便是因为他心思活络善于揣摩“上意”。帝后亲临,几位皇子岂有不露脸的道理?
四皇子连着两年射御第一,大出风头,五皇子参加比试的名次也颇佳。唯有三皇子,每次俱是平平,全仗着皇子身份勉强混了个前三……
三皇子咬牙暗恨,皮笑肉不笑地应了回去:“多劳四皇弟操心。”
四皇子言语占了上风,淡淡一笑:“兄弟手足,我关心三皇兄也是应该的。”
三皇子四皇子唇枪舌剑,争锋相对。
五皇子装聋作哑,只做不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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