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华的目光停留在她哀伤的侧影上,“夫人说的是南十夜?”
金璎璎沉重的点了点头,“虽然他嘴巴很毒,每次见到我也只会教训我,平时也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见到我也老是找我吵架,可是,我……”
她说不下去了,用手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里淌下。
“你和这个南十夜到底是什么关系?”墨华有些好奇。
两人正在聊着,没有察觉楼宇的后方,走来一个少年。
少年本来打算出来的,听到墨华的问话,不由停顿下脚步。
“什么关系?”金璎璎低下头,咬咬唇,“其实,他原本是个商人,相当有钱,和我爹有生意上的来往。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看不惯我的个性,将我骂了个狗血淋头,气得我当时差点想拿铁锹杀了他。”
“铁锹?”墨华实在无法将眼前少女和铁锹联系到一处。
“这话说来就长了。”忆起往日,金璎璎的脸上终于有了这数日以来的第一丝笑容,“是因为长生。”
“长生?”
“长生是我的一个男仆,那时,我怀疑他被我的师兄们给暗地里杀了埋了,于是,拿着铁锹在家里到处挖,想找到他的尸骸。”
墨华笑起来,“听夫人这样说,夫人娘家应该也是富裕之家?”
金璎璎点头,“是,我爹很有钱,拥有一座很大宅子。我有好几个师兄,他们都对我像哥哥一般的好。”
“这个长生只是个仆人吗?那为何他死了夫人还拿着铁锹挖他的尸骸?”
“因为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他对我非常的好,我不想他就这么躺在冰冷的地下,于是,我每天都扛着锄头满园的挖他。”
“那夫人后来挖到没?”
“长生根本没有死,有那么一天,他像奇迹般忽然出现在我面前,当时我真以为自己是在做梦。”金璎璎低下头,手指捻着衣服,忽的抬起蓄满泪水的大眼睛,“我多么的希望,多么的希望南十夜他没有死,就像当初长生那样,很突然的出现在我的面前。”
墨华瞧着她,没有说话了。
金璎璎却激动起来,“我也知道这只是奢望,这么多天了,如果他还活着,以他的性子绝对不会躲着不和我联系。”
她将头垂得更低,“这都是我的错,我真的就像他每次教训我的一样,太过任性,要不是我吵着要盗白鹿,固执的要上山,他也不会跟上来丢了性命。”
她说到此处,终于忍不住嘤嘤哭起来。
楼宇后的那个人,听到对话和哭声,再也忍不住,大步而出。
他走到金璎璎面前,一把抓住她,大声道:“璎璎,南十夜死了,被人剁成几截扔下了悬崖,你觉得这样的人还能活命吗?你不要再对他有幻想了,他是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了,你清醒点!他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出现了!”
金璎璎闻言更加哀切,泪水流得更汹涌。
江松翎见状,又恨又妒,大声质问她:“我有哪一点比不上他?你说啊?”
金璎璎猛地挣开他的钳制,“你从头到脚都比不上他!”
江松翎气得一拳砸在树上,咬牙切齿,“南十夜!”
随后,这个少年的怒气很快又平静下来,他冷冷一笑,“南十夜就算再厉害,他也只是个死人,而我,却依旧活着,再过上几天还要成为你的夫君。从今以后,你的心里只能有我,不可以再有别的男人!”
“你管得了我的心吗?”金璎璎冷冷回视他,“心是我的,我愿意想谁就想谁,没人能管得了。”
“你……”江松翎很是气恼,他叹息一声,“璎璎,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一个月以后才娶你为妻?”
金璎璎看着他,没说话。
“我想给你一个最隆重、最盛大的婚礼。”江松翎望着她,眼眸晶亮,那种眼神又恢复到少年般的清澈,里面闪烁着迷离的光彩。
☆、第59章 婚礼惊变
金璎璎被这样的目光惊怔住,她看见笑容从江松翎嘴角扩散开,那涟漪扩散到整个脸庞使得他看起来很温柔,“璎璎,我记得你说过,如果你要嫁人,你希望能有一个最盛大、最隆重的婚礼,你能穿着最美丽的嫁衣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新娘。”
金璎璎想起来,有那么一次,她和他聊天时,聊过这个话题,自己当时确实这么说过,却不想他还记得这么清楚。
“我已经想好了,你的嫁衣是以最好大红色的上等云锦丝制成,用金丝银线刺绣出繁复的飞凤图案,再缀以七彩真珠和各色宝石,绝对能让你满意,只不过这些手工需要花费时日,我已命山寨中的所有女子在为你赶制吉服,初算要耗时一月左右,前日我去看过,已经接近尾声。”说起她的嫁衣,他甚是高兴。
金璎璎看着神采奕奕的江松翎越说越高兴,心里很是黯然。
纵使有这无与伦比的嫁衣又如何?她有意的人,一个心里只有别人,还一个死了, 纵使有这美丽的嫁衣也已经毫无意义。
因为,她想嫁的根本都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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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八。
上元节刚过三日,预定中那场盛大的婚礼就拉开了帷幕。
这是一场极尽奢华的婚礼,那种豪华而隆重的程度完全可以和皇室的婚礼相媲美。
烛火齐燃,大殿中两侧靠墙的地方摆放着金色的烛台。上面燃着红色的龙凤花烛,殿内四角挑着四盏双囍字的火红灯笼。灯火中,金字熠熠生辉,红光交映,满殿的喜气盈盈。
大殿正中央的墙壁上,红色绸花妆点的喜堂下方。贴着一张大红双囍,那粘金沥粉的双喜字,在这喜庆的气氛里格外的灿金而耀目。
红双囍的下方搁置着一张长桌,桌上摆放龙凤花烛,两侧的椅子却空置着。红毯从大殿的门口往内延伸,红毯两边站满山寨里看热闹的人。
金璎璎被一个丫鬟扶着,头上蒙着红巾款款而入。
所有的幻想在这一刻全都被打散了,南十夜不可能再出现。就像这婚礼并不按着她的意愿在进行着,她踩着虚浮的步子往前茫然的走着,感受不到任何的喜悦,仿佛那满堂的喧哗似乎与她无关。
红色的吉服果然如同江松翎所形容的那般华美炫目,几百颗闪耀的宝石在绣着金凤图案的嫁衣上闪烁着华美的光彩,灯火下绚烂如同天边最耀眼的红色云霓。于她,却只是捆住她的枷锁,听着耳边的起哄的欢笑。她热泪盈眶。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纵使是拥有世间最奢华、最盛大的婚礼,即便是穿上梦想中最美丽的红色嫁衣。如果所嫁的人并非自己所爱,那么,这样的婚礼早已失去了任何意义。
去年的这个时候,还在山庄的自己,固执的认为,自己的夫君应该是一个从身份和地位上和自己匹配的人。但实际上直到此刻,她才明白身份和地位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即便是只有一个最简单普通的婚礼,她也会食之如甘饴。
她被人扶着慢慢地走着,手里握着红色绸花的另一侧的带子,浑身无力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废人一般。
两日前,她就觉得全身软绵绵的,浑身没有气力,她寻思了一下,怀疑是江松翎对自己下了毒,江松翎告诉她,他确实让她吃了西域的一种奇药,这种药对身体无害,只会让人短时间里,身体很虚弱没有气力。
金璎璎心里当然明白,江松翎在某方面还是对她的那三脚猫的武功有些忌惮,毕竟,他是一点也不会武功,或许,他此举一则是让她逃跑的机会变成零,二则是要在洞房夜保证他自己的安全。
虽然,他也曾用楚念纱和墨华的性命威胁她就范,但是,万一这三人串通一气,就是想要他的命,那后果就不堪设想。
江松翎一手持着绸花在前方走着,一脸的心满意足,都说人生有三大喜事,一是金榜题名,二是洞房花烛,三是喜得贵子,如今他即将完成两件,还是他朝思暮想的,如何能不得意。
两人刚刚走到大殿中央,正要行礼之时,一个男人的声音穿越嘈杂的人声,如平地一声雷乍然响起,“且慢!”
这个声音异常的洪亮,在喊起的瞬间让殿内的哄闹奇迹般立刻安静下来,而那些观礼的人也都纷纷露出惊怔之色,在那惊怔之色之后,又纷纷露出欣喜地表情。
因为,这个声音出自一个让他们很熟悉的人嘴里。
祁向天。
原来祁向天还没死!
喜堂在安静之后,立刻又骚动起来。
金璎璎在红巾之下,自然也听到了这个声音,立刻猛然掀起盖在头上的面巾,只是一眼,她就忍不住的泪流满面。
但见祁向天出现在大殿门口,看起来憔悴了很多,也瘦了不少,但是那浓眉那大眼,还有那俊朗帅气的五官,确实是死去多时的祁向天。
她又惊又喜,目光往祁向天背后一扫,立刻凝滞住。
冷峻的脸部轮廓的,淡漠的表情,以及那冷冽的气势,那不是南十夜又是谁?她惊喜莫名,失声尖叫,忘了一切的就想往前扑,不防背后伸出一双手,将她猛的反拧住胳臂给拖拽到身边。
是江松翎,眼见金璎璎就要扑过去,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她。
“你干什么,放开我!”金璎璎叫喊着。
“放开她!”祁向天见状大喝一声快步掠入,而他身后的南十夜也像护卫般的紧随而入。
喜堂里完全安静下来。
墨华惊喜万分,立刻到了祁向天身边,“大王。”
祁向天看了看墨华,然后将目光环顾一下四周,沉声道:“大家受苦了!祁某对不起你们!”
这句话一说,喜堂里不少人顿时热泪盈眶。
这里面大部分人都是追随了祁向天多年的人,此刻看到祁向天没死,顿时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的情绪,发出高亢的欢呼,“大王!大王回来了!”
“江松翎,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谋逆!”祁向天愤怒的道:“还使出如此阴毒的诡计,将我打入插满利刃的深坑,害我身受重伤,要不是有十夜在,险一些我就命丧飞蛇坡了!”
江松翎脸色一变,他没想到这两人还能活着回来,不由面色一冷,恐吓那些发出欢呼的人道:“你们都不想活了吗?”
那些人一震,欢呼声为之停顿。
众人纷纷露出惶惑的表情,不妨祁向天哈哈大笑起来,“你是说那类似瘟疫的奇毒吗?你是在用这种奇毒控制大家吧?”
江松翎不动声色的回视他,没有作声。
“那种毒是叫做冥火绿妖吧。”祁向天缓缓的道。
这四个字顿时让江松翎身子猛然一震,目中露出疑惑之色。
“你是在奇怪我为什么知道吧?”祁向天看着他脸上的表情这样说道。
江松翎默不作声,祁向天已气愤的道:“你以为我们丧命于那个黑漆漆的山洞里了?你还真不是普通的恶毒,居然用巨石堵死洞口,想将中了奇毒又身负重伤的我们活活饿死在山洞里,只可惜老天有眼,不想让你的奸计得逞,我们不但找到了出口,还意外地在出口里发现了瘟疫的真相。更幸运的是,我们还意外的找到了解药,因此,我们从洞中出来后,悄悄潜回山寨,才发现山寨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大改变。”
江松翎闻言退了一步,但他还是强自镇定下来,“你少胡说八道,那种毒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解的。”
“我和南十夜就是最好的证明!”祁向天朗声道,他说话的时候,中气十足,再加上他此刻面色红润,确实不是一副中了毒的样子,不由得人不信。
南十夜也出来道:“大王所言都是事实,诸位大可放心。”
“江松翎,你以毒药控制人心乃至整个山寨,是最次等的手段!”祁向天望着他,一字字的道:“那样是控制不住任何人的心的,虽然他们表面上会服从你、害怕你、敬畏你,却不会从内心里真正尊重和拥戴你!仁和义才是让大家折服的真正理由。”
“我不用你教训我!”江松翎退后一步,恨恨的道。
“你的那种毒药是源于一种并蒂的黑莲花,那种花一茎开两花,花的颜色黑得彻底,像来自地狱里的幽冥花,可这花奇异之处就在于它分为红蕊和绿蕊,这红蕊和绿蕊分开用各是一种奇毒,但是,它们又是对方唯一的解药。”
江松翎的身子开始发抖,虽然他表面镇定,但是他的眼睛还是泄露了内心的恐慌,祁向天所说的秘密正是瘟疫之毒的秘密,而且还说得分毫不差,那模样就像已经亲自到过那个黑暗的洞穴里。
喜堂中的众人闻言发出了惊喜的叫声,照祁向天这样说,他们身上的毒就能解除有望了。
祁向天向着群情激昂的众人道:“等会我会为大家逐一解毒,大家不用再因为毒药受制于人!”
☆、第60章 最后一个心愿(1)
喜堂里顿时欢呼阵阵,热闹非凡,那声声发自内心呼喊大王的叫声震荡在殿内,久久绕梁不去。
听着喜堂里一*热浪般的叫声,江松翎知道大势已去,他咬咬牙,“古语说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今日我既已败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已从怀中猛然掏出一把匕首,架在仍被他抓住手臂跑脱不了的金璎璎的脖子上,大声叱道:“让开,不然我就杀了她!”
“你快放开她!”一直站在祁向天背后没开口的南十夜见状急了,跨前一步,正待上来施救,又听到江松翎一声厉叱,“南十夜,你听到没有,我叫你别动,不然,我立刻杀了她!”
南十夜紧张的表情激怒了他,他红着眼睛恶狠狠的威胁道:“别以为我不会杀她,我得不到的,你们也休想得到!滚开,让我走,不然我杀了她!”
手中的匕首更紧的贴住那雪白的肌肤。
森森的寒气直逼肌肤。
金璎璎却没有挣扎,只是很平静的睁着眼睛望着南十夜。
祁向天看看江松翎发红的眼睛,以及那狂躁的表情,忽然伸手挡住南十夜,“十夜,不要冲动,璎璎在他手里,放他走!”
“你们都给我站一边去,扔掉手中的武器,你们听到没!”江松翎挟持着金璎璎命令着他们。
祁向天只好依他所言腾出地方,眼睁睁的看着他挟持着金璎璎出了德兴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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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月穿过淡白的云层,露出一双窥视的眼睛。
婆娑的树影。交织成纵横交错的阴影,投影在黑色的土地上。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伴随着粗重的呼吸声,随着两个逐渐奔近人影。划破这沉寂的夜。
月光惊恐的照在这两个人影上,前面的少年紧紧抓着后面少女的胳臂,一前一后的往前跑着。
终于,在一处灌木繁茂的地方,少年松开手,一屁股在地上坐下喘着气。他的红色吉服被树枝刮破。那鲜艳的红衬着他脸上的惨白,显得有种颓败的味道。
少女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站着,并没有借机逃走。
少女也同样身着喜庆的嫁衣,衣裙上那熠熠闪烁的宝石,焕发出绚丽的光彩,她绣着金线的裙摆也被树枝挂坏了不少,却毫无半点狼狈,也无惊恐之色,她只是用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盯着地上的少年,默然不语。
银月从天空俯视这两个沉默的影子。
空气里。快要窒息的沉寂蔓延在两人之间。
他们就这样一立一坐的在月影下谁也不说话,唯有林木多变的阴影一点点的吞没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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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翎,回去吧!”良久,少女终于开口了。
“不,我不要回去!”地上的少年断然拒绝。
“你和我回去,我去求大王饶了你。我让他不要杀你!”少女半蹲下来,仰起脖子望着他。
少年惨笑,“我做了这种事,他还会饶过我吗?”少年的脸上出现一丝凄厉之色。
“会的!”少女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