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美唇一弯。
晶莹的眸子闪出一丝笑意,手已探入怀掏出一大叠银票,冲着他炫耀般的一扬,“只要你帮我办妥这件事,这些银票就全是你的了!”
她的语气很有把握。
这个贪财的人一看到这么多银票,一定会见钱眼开立刻就应承下来。
她笑嘻嘻的等着他一口答应。
但是,笑意慢慢在她脸上冻住。
她握住银票的手很尴尬的举起来也不是,放下来也不是,只能像根木头在他突然变色的目光中,僵硬如铁。
从窗户洒入的阳光中。
那个一直冷冰冰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的男子,俊美的脸上徒然变色,翻涌的怒气浮动在他的冰冷眸子里。
他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紧紧握成拳。
他狠狠瞪视着她。
仿佛想要冲上来一把掐死她。
她下意识的向后挪动一步,缩回僵硬在半空中的手。
他眸中带着受了某种侮辱的愤怒,一个很漂亮的转身,优美的薄唇里吐出的竟是四个极力克制的字眼,“阿平,送客!”
气冲冲的一拂袖,他扔下她入了内室。
金璎璎目瞪口呆。
她全然没想到南十夜会突然发火,正待追过去,内室已走出来刚才领她进来的那个仆人,那个仆人冷冷拦住她道:“公子说送客,姑娘请。”
“你……”金璎璎也不知怎么得罪了那个冷面公子,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状态下,只好随着那个仆人出了府宅。
一出府宅,她就看到等在门口的冬瓜。
“姑娘,事情办得怎么样?”冬瓜瓮声瓮气地问道。
金璎璎还没回话,就听到一声沉重的关门声。
她叹了口气,摇摇头,“那个冷面的家伙,不知怎的着恼了,就叫人送客了!”
“那现在怎么办?要回去吗?”
金璎璎望着那紧闭的门扉。
百思不得其解。
那个绛衣男子说过,这位南公子很喜欢金子的,怎的会突然变脸呢?就这样回去吗?她问自己。
不!她不甘心。
她咬咬唇,冲着府宅内就是一阵大吼大叫:
“喂,你到底要多少才肯帮忙,你好歹开个价啊!”
“……我有钱,无论多少钱都可以,只要你愿意,一切都好说!”
“南十夜,你给我出来,到底要多少钱你才肯帮忙……?”
她手舞足蹈的又跳又叫,全然不管冬瓜在旁边看傻了眼。
他似乎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很甜美的少女,居然会这样不顾形象的在一个男人的府宅前乱跳乱叫。
金璎璎乱叫了一阵,无奈府宅里毫无动静。
她拼了全身的力气发出的喊声,落入那沉寂的府宅里,就像无数个拳头打入了棉花中,全然没了力道。
呼!好累!
她弯腰喘着粗气,手撑在膝盖上,一扭头看到冬瓜正在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冬瓜,你还在这里傻愣着干嘛!”她于是命令道:“没看我嗓子叫哑了,你也快帮着叫啊!”
冬瓜倒是很听话的喊起来。
果然,他粗大洪亮的嗓门比她娇细的声音有效得多,没一会儿,紧闭的府门咯吱一声被打开了。
有几个手持木棒的家仆冲出来。
其中一个手朝金璎璎他们一指,“公子有令,不得在府门前喧哗!”
金璎璎本就是爱耍性子的人,她自然以为他们只是做样子吓唬她而已,于是又很执拗的叫嚷了几声。
呼——!
棒影夹着风声朝着她兜头袭来。
望着朝着头上袭来的棒影,她才知道他们是来真的。
想躲,却已迟了!
眼看一棒就要打在头上,她定会头破血流。
她尖叫着,捂住头闭上了眼睛。
千钧一发之际。
一个人影不顾一切的抢步上前,挡在了她的身体前。
那棒影狠狠落下。
她听到木棒击在硬物上的沉闷响声。
还有男人负痛的闷哼。
她抬起目光,看到护在自己身前那宽大的背影。
竟然是冬瓜!
是那个她看不起的男人。
她愣了一下。
仰起头,她看到他宽厚的背像堵铁墙稳健的挡在她身前。
他粗壮的两条手臂高高举起,死死护住脑袋,只是很傻很呆的挡在她前面,有鲜红的血从他头上、手臂上不断淌下,染红他肩头的衣衫。
他既不躲,也不闪。
两条腿如同两根铁柱,用他强壮的身体替她挡住了所有的棒影。
砰砰的沉闷响声越来越密集。
她看着他的背影感觉一股热血涌动在心头。
她没想到,关键时刻竟然是这个她瞧不起的男人为她挡下了危险。
看到从他后脑淌下的血,流到肩头越来越多。她见状忙讨饶道:“你们别打他了,我不喊了!”
那伙人却不肯善罢甘休,不知谁绊了冬瓜一脚,冬瓜被狠狠踹倒在地,他们围着他又是一顿痛殴。
冬瓜手抱着头,左右翻滚着,嘴里是负痛的闷哼。
她知道再打下去,饶是冬瓜身体强壮,就算不被他们打死也会掉层皮,她不由着急的嘶声大喊道:“住手啊!不要打了,我们马上走!”
她冲进围殴的人群中,吃力的拖出冬瓜。
第八章 大小姐的男仆
隆祥客栈。
一间上好的客房里。
一个樵夫打扮的年轻男子坐在椅子上。
另一个身穿翠色衣裙的少女,半弯着身子,凑近他的胳膊正在仔细看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透着一丝怜色。
那一处的皮肤破溃流血。
还有一条狭长的口子破在上面。
下手好狠啊!翠衣少女暗忖道。
她拿出桌上布包里的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雪白的药丸,“冬瓜,这是最好的内伤药,快服下。”
冬瓜依言纳入嘴里,药丸入口遇津则融,还带有一股清雅的异香,他猜测应该是极珍贵的药材炼制的,道谢道:“多谢姑娘。”
金璎璎又自袖子里摸出一个白玉圆盒。
那圆盒胭脂大小,里面是冰莹如雪的洁白膏体。
伸出葱尖白的手指。
她挖了一大坨。
轻柔的,她将这些膏体抹在他受伤的额角。
他的伤处主要在头顶和手背以及手的前臂部位,所幸脸上并无伤痕,这也许是他及时用胳臂护住头脸的缘故。
她用指尖轻轻揉动他手臂的青紫处。
涂抹的膏体,有一股沁凉。
在她指尖轻触的瞬间,他疼得皱了下眉,却只是闷哼了一声。
金璎璎自是注意到他皱眉的动作,不由道:“现在知道痛了吧,那时候逞什么英雄!”虽是数落的话,语气里却没半点责备的意思。
冬瓜只是用憨憨的语气道:“姑娘没事就好!冬瓜只是个粗人,皮厚肉粗的,挨几下打没什么的,姑娘仙女般的人儿,怎么经得起他们打。”
金璎璎闻言,又挖了一大坨药重重涂抹在他手臂上一处红肿的地方,用力往下一按,冬瓜吃痛,发出一声痛呼。
“还嘴硬!明明就很痛!”金璎璎摇头。
她心中委实感动不已,这个在她眼中又呆又傻的冬瓜,竟然在紧要关头保护了她,想起当时他奋不顾身的样子,她甚至觉得以前那样轻看他太过分了。
望着他痛得裂开嘴,露出一口洁白牙齿的呆傻样,一股热血蓦然涌上心头。眼前这个男人是真的对自己好,比起庄里那些男仆护院都还要忠心。
她不由柔声问:“冬瓜,你愿意和我一起去玉剑山庄吗?”
“玉剑山庄?”冬瓜扭过头。
金璎璎停下手中动作,“不错,去做我的男仆。”
冬瓜露出一丝迟疑。
金璎璎诱惑道:“如果你去了,你不用为了吃穿每天出门去砍柴,不用为了砍柴经受风吹雨淋,你也不用再担心有什么天灾人祸的会饿死,我们山庄里很富裕的,你可以挣上很多很多的银子,以后娶个媳妇过上好日子。还有呢,自然是能随时随地见到我这个大美人!”她神气活现的昂起头,虽是高傲的表情,但由于她脸上的笑意,倒是显出几分俏皮的可爱。
她可爱的模样逗得冬瓜一时头脑发热,再加上她说的也确实是事实,冬瓜居然答应了,“那好吧!”
金璎璎高兴不已,上下打量他,“冬瓜这个名字不好听,改个名吧!”她眼珠转了转,笑道:“就叫长生,长命百岁,生生不息,多好啊!”
“好。”淳朴的冬瓜居然没有异议。
“来,药还没搽完。”金璎璎拉过长生,继续开始为他涂药。
偌大的屋子安静下来。
下午的阳光从支起的白色纸窗外洒入。
柔和的光线下。
那个翠衣的女子温柔地用手指为那个受伤的男子上着药。
阳光耀在她雪白的颈脖上。
睫毛的侧影刷在花瓣般柔嫩的冰肌玉肤上。
下垂的眼睑半遮乌黑的眸。
那从翘鼻到唇的柔美线条,沿着颈脖隐没于那一截翠绿的衣领中。
那露在衣领外的一小截雪白肌肤。
柔光中散发出一股迷人的馨香。
她指尖轻揉。
药香混合着少女的体香。
一波波的袭向那个伸出健壮手臂,任眼前少女摆弄的年轻男人。
他侧脸望着阳光中她美丽的侧影。
似乎看呆了。
柔和的风刮进来。
少女脖后的发丝在风中闪着金黄的光。
静谧的室中。
两种沉默,两种心思。
金璎璎指尖攒动,心中却在寻思那个冷峻公子为何要赶她出来。
那个绛衣男子不是说过,这家伙不是喜欢钱的吗?没理由财路上门,要自己断掉的!这样的事……
手下一个停顿。
她歪着头,脸上浮起沉思的表情。
肯定是自己没投其所好,他要的肯定是真金白银或者是很贵重的东西,但是,自己一开始不知道,直接拿出银票,才会让他觉得受了侮辱。
每个人都需要面子的,即使是他特别喜欢钱也不会赤裸裸很无耻的要,尤其是像南公子这样要脸面的人。
这只怪自己开始没想到,送钱也没送得有技巧。
贵重的宝物嘛,她转着眼珠想了一会。
忽地,她眼睛一亮。
对了,就是那个东西!
这个南十夜绝对会喜欢的!
现在,问题是该怎么再次见到那个南公子。
她又自寻思了一阵。
终于想出了办法。
一转目,她发现自己已经早就停了手。
而长生正用含笑的目光在看着她。
那种目光有种说不出的意味。
她脸一红,忙收回手。
看她清醒过来,长生也缩回手臂,放下袖子,“没事了,你看还能动。”他屈了屈肘,却又痛得嘴一咧。
“你呀,就是爱逞强!”金璎璎嗔怪道。
她走到桌边,拿出里面的笔墨纸砚,转头对他说,“长生,待会你再去南府一趟,记住,不要和他们吵架!只要将信送给南府的那位公子即可。”
“信?”
金璎璎点头,“我马上就写。”她朝他露出神秘的笑容,“我保证他看过信后,绝对会答应帮助我们!”
瞧着长生疑惑的表情。
金璎璎脸上的笑意更加明艳。
那笑容像鲜花盛开在这午后的阳光里。
不知醉了谁。
第九章 失传绝艺
玉剑山庄。
江湖里传说的桃花源。
巫灵山纤尘不染的气候,赋予它空朦迷幻的纷呈美景,在碧水青山之间远离俗世的纷争和喧嚣。
但这并不代表山庄很清贫,它实则掌控着巫灵城的经济命脉,诸如钱庄、酒楼、米铺、布庄都涵盖有它的生意,而它所贩卖的香料可谓世间一绝,是京都的绣阁千金以及达官贵人争相抢购的珍品。
此刻,庄内灯火通明,有隐约的丝竹声飘出。
透过澄阳殿镂空雕蔷薇的如意小窗,可窥见一殿的欢腾喜庆之色。
今天,三月二十八。
是庄主金信云五十岁的生日。
金碧辉煌的大厅张灯结彩,全是洋洋的喜气。
二十余盏华美的琉璃灯高高挑起,焕发出雪白的光,映得亮如白昼的厅堂,美似瑶池仙宫。
金信云坐在漆金的椅子上。
他相貌普通,圆脸有须,眼睛看似温和,实则暗蕴精光。
他着喜庆的大红色衣衫,上用金线刺绣鹤鹿同春的吉祥图案,四角拥簇金色如意纹,富态呈祥。
他目光注视着大厅中央,欣赏着曼妙的歌舞。
烛火明亮的柔光里。
一群美艳的舞姬腰肢如蛇,玉臂似藕,在翩然跳着妖娆的舞蹈。
红滢滢的珠链。
在雪白的脚踝上,荡出充满诱惑的珠光。
每一个惑人的舞姿,都散发出千娇百媚的春意。
满堂的宾客也欣赏着这艳舞,不时发出窃窃私语的笑声。
在这片鼎沸的喧嚣声里。
一个红衣少女尤为引人注目。
少女明灿耀目,如同一团夺目的火焰,美得令人喘不过气。
她乌髻如云,珠翠熠熠生辉。
玫瑰色的金丝彩绣蝶恋花上裳,衬得她的冰肌玉肤愈发的雪白柔腻,金丝彩绣千水裙,于华贵优雅中透出一股少女特有的俏丽活泼。
她嘴角上勾,一双美眸心不在焉的瞧着舞姬,心思飞得远了。
今天是爹的五十岁生日,想不到竟来了近千号人物给爹贺寿,足以见得玉剑山庄在外界的影响力之大。
一舞终了。
舞姬鱼贯退下。
喧闹的殿中也安静下来。
下席内。
一个沉稳的英俊男子大步而出。
他着一袭绛红的丝绸外衫,露出衫内银色的镂花镶边,腰间束银色镶玉腰带,腿上是黑色长靴,这样隆重的穿着,使得长身玉立的他愈发的英挺而高大。
他正是金璎璎的大师兄高莫影。
他在殿中站定,朝着坐在上首的金信云一抱拳,“徒儿有一物欲上呈给您庆生,供师父赏玩。”他伸开手掌,很潇洒的做了个手势。
众人全部将目光投向他所指之处。
殿中偏左比较开阔的空地上。
一个青衫男子执壶而立。
他身前是碧色的玉案。
案上有一方银色的贮茶盒,内置长匙的茶碗,以及茶盏和盏托。
众人大致明白,看这个架势,估计这礼应和茶有关。
青衫男子侧过脸,示意身侧一个丫环打扮的少女,将桌上的黑盏给端到了金信云面前的桌上,少女眉目低垂,放好茶盏后恭敬的退下。
黑色的茶盏。
瞧上去平淡无奇。
往内细窥,可见盏内壁兔毫状的条纹。
青衫男子优雅出尘,温和的眼睛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他悠然上前,单手提壶将沸水注入已放好茶末的茶盏中,那从容不迫的姿态无形中流露出一股洒脱。
沸水入盏的瞬间。
那泛着质感的翠色,仿似迷蒙的山水画缓缓展开。
光影流动中。
淡淡的黛青,勾勒出巍巍高山雄壮的轮廓,云山雾海的笼罩,使它有种半掩面纱的神秘,深沉的浅蓝,渲染出波澜壮阔的浩瀚大海。
起沫的海浪,在大海的低吟里,翻涌起千层的白色急浪,汹涌的拍击着深灰的海岸线。
整个画面气势万钧,有种浑然天成的壮美和恢宏。
更为离奇的是画卷左上方居然留白出两列灿金的字:
福如东海长
寿比南山高
如此奇异的影像,使得正低头欣赏的金信云,也惊叹不已。
一茶一世界。
美妙的意境尽融于这方寸之间。
那贺寿之意也随着画面油然而生。
须臾。
这海市蜃楼般的七彩绝境,也如同云烟消散无踪。
黑盏之内。
只剩下漂着白沫的翠色茶汤波澜不惊。
宛如从没出现过一般。
“妙!实在太妙了!”金信云大悦,击掌笑赞道:“茶百戏果然名不虚传!”他伸手端起那黑色的茶盏,目光停留黑盏上,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这黑色的茶盏想必就是建窑黑盏?”
高莫影道:“师父好眼力!”
金信云抬目注视儒雅男子,“这位想必就是斗茶高手暮云公子了?相传暮云公子祖辈是宋朝的士大夫,技艺之高超,到了令人“神往”的地步,今日能得此一见,实乃有幸!”
暮云抱拳一礼,举手投足间荣辱不惊,“庄主过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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