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色的竹子,红色的官服,英俊儒雅的长相,在金璎璎看到他的瞬间,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双目定定望着他忘了转动。
察觉到金璎璎的突然停下脚步,南十夜扭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像个偶人般犹如被施了法术站在原地不动,不由得道:“怎么了?”
金璎璎对于他的话罔若未闻,她的脑海一片空白,原以为再度看到他,自己能够淡定的望着他露出笑容,直到此刻她这才发现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在那个看到他的瞬间,四周的景物都淡去,眼睛里,脑海里,都只剩下那个挺拔俊逸的身影,那个存留在心里根本无法遗忘的影子。
南十夜也似乎发现她的不对劲,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他也看到了那个穿着官服的男人。
是这个男人使她失常的么?这个男人是谁?为何会让她如此失态?他猜测着那个男人的身份,若有所思。
那个男人似乎也看到了他们,目光落在他身旁的金璎璎身边,忽地大步流星的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走来。
他在金璎璎面前站定,笑着对金璎璎道:“姑娘,又见面了。”
熟悉的笑容,差一点就让金璎璎流泪了。
她呆呆看着这魂牵梦萦的笑容,百感交集。
“姑娘,上次谢谢你救了我。”男人很真诚的谢着她。
金璎璎这才清醒过来,打量着男子的脸,轻声道:“你太客气了。”
正廷,居然是正廷——
真没想到在宫里她居然会又遇到昔日的情人丁正廷,这样的偶遇来得如此的突然,让她一点准备都没有。
她看着他,忽而想起他的爹就是主喷王爷的主谋,如果,她去求他让他爹放过王爷,是不是能让王爷早点被放出来。
一念及此,她转头对南十夜道:“你在这里等我,我有话和他说。”
她说完又很着急的一把抓住丁正廷的袖子,“丁公子,可以借一步说话吗,我有很重要的事和你说。”
丁正廷一愣,问道:“姑娘你怎么知道我的姓氏?”
“过来,我全部都告诉你。”她也不等丁正廷再说什么,在南十夜狐疑的眼神中,将丁正廷拉到一旁的竹林里,这才松开了手。
林中,翠竹依依。
有风,柔缓地吹着。
一如那年在丁府的日子,每一天都是温柔的回忆。
金璎璎仰起脸,望着苍劲的竹叶间那蓝蓝的天,她轻轻吐了口气。
她转过身,面朝向丁正廷,用当年她在丁府照顾他时冒充婉伶时所用的声音说了句,“正廷,这些年你还好吗?”
这个声音顿时让丁正廷的瞳仁射出震惊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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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他听到了什么?
丁正廷吃惊地望着眼前女孩,几疑是在梦中。
那是婉伶的声音,绝对没错!就算燃成灰,他也不会忘记的声音,竟然真的就在这里中响起,可是这张脸,这张与婉伶完全不像的脸又是怎么回事?
他不由忆起另一个婉伶——
现在被他安置在一间很幽静的别院中的那个婉伶,这个女子是他在醉湘楼里遇到的。
那日,正好是殿试之后的第三个月,他虽然也金榜题名,但屈居第二得了个榜眼,更心烦的是还给他亲眼看到状元被人拥簇着去赴任,眼瞅着状元骑着高头大马,耀武扬威的在街上走着,他就无比烦闷。
这本是属于他的殊荣啊,只因为自己的为情所困,导致殿试上发挥不利,落了个第二,这对于从小就有神童之誉,被众人看好认为必得状元无疑的他来说,是一个无比沉重的打击。
于是他就到醉湘楼里去买醉,当然,他当时并不知道这醉湘楼是妓/馆。
在那里,他居然见到了这一年多以来,他遍寻不获的婉伶,他欣喜万分,但还没容的他高兴,就发现婉伶已经名花有主,当众选择了江泓耀。
他抑制不住对她的思念,常常出现在江泓耀的宅院的门外。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多月,江泓耀忽然被人杀了,而那位婉伶就凄惨了,原本被江泓耀买回的她备受江泓耀的宠爱,结果江泓耀被人杀了之后,才过了一个月,她就被江泓耀的原配夫人给赶出家门,流落在外。
在这时候,一直关注着她的他出现在她面前,为她置购了一处幽静的别院,供她居住。
☆、第12章 残酷的真相
但是,这半年的相处,让他困惑不已。
婉伶的长相虽然是以前的那个婉伶,但是性格和声音完全和以前的婉伶大不一样。
以前的婉伶很活泼,纯真可爱,眼神清澈透亮;而现在的这个婉伶很沉静,做事说话很沉稳,眼神有着经历过世面的复杂。
婉伶的解释是,人总要成长的,这过了两年多,她自然也比以前成熟了,性格自然也和以前完全不同。
这性格尚还可以解释,但是体形和声音呢?
在府中照顾过他的那个婉伶的身更高挑些,更纤瘦些,有着少女的青涩,总能激起他强烈的保护意识。而醉湘楼里的那个婉伶,虽然也看似柔弱,实则体形珠圆玉润,有着一种婉约成熟的风韵。
这体形用长胖了勉勉强强可以解释得过去,但声音的不同完全是不可以解释的,但这点他没和婉伶提起过。
这样的疑问虽然缠绕着他,但他也没有起过任何怀疑,因为,婉伶那张脸和名字就是最好的证明,天下没有两个女人会从相貌到名字都恰好一样。
但是,此刻在听到眼前少女发出的那声音时,那就犹如一记闪电从头顶劈过,穿越混沌的大脑,让他整个身体都起了一阵发自内心的震颤。
这个声音……
这个让他浑身血液为之倒流的声音,是那样深深烙印在他脑中的声音,熟悉得令他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这是婉伶,是真正的婉伶的声音!
眼前的少女带着他所熟悉的表情看着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虽然是镶嵌在另一张完全不同的脸上,但是,那种她看他的神态,她看他的眼神,以及嘴唇微张的角度。就连这么细致的地方,都和记忆中的那个婉伶相重叠了。
这才是他真正的婉伶!
他心中立刻涌起一股想冲上去抱紧她的冲动,然而,在想起醉湘楼里的那个婉伶后。这种发自内心的冲动被浇灭,他徒然停住迈出的脚步,相反退了一步,冷冷的问她,“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曾爱过的那个婉伶。”金璎璎一字一字的道。
“可是,你的长相……”
“这才是我真正的长相。”金璎璎望着他,缓缓道:“那年,你因为思念真正的婉伶而病倒了,我得知你生病的原委之后,就易容成你嘴里呼唤着的那个婉伶进了你们丁府。将患了相思病的你治好了。”
听了这话,丁正廷像被鞭子抽了一记,徒然又退了一步。
他冷冷盯着她,怒声道:“你为何要这么做?”
“因为,我爱你啊!”金璎璎含着泪大声道:“那年你救了我。我对你一见倾心,后来听说你病倒了,我不想你死,但是,你患的是相思病,那模样又是不见到婉伶你就会死的样子,那时候我什么也顾不得了。潜入你府中弄到婉伶的画像,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想你死掉,因此才会做出那样疯狂的事。”
她凝望着他,“对不起,正廷。我欺骗了你。”
丁正廷的身子摇晃了几下,才勉力站稳脚跟。
被人欺骗的怒火让他极度愤怒,这么多年,他才知道自己当年所爱的那个女孩正确的说是根本没存在过。
不,不对。她还是存在过,只是她是另一个人。
多年前,庙会上惊鸿一瞥,他对真正的婉伶情根深种,在那个庙会上,由于人太多,他甚至没机会和心爱的女孩交谈,她就失去了踪影,留下的只是一阵香风和那美丽的容颜,以及他听到她的丫鬟叫她婉伶。
他为此对她思虑成疾,最终缠绵病榻,见不到心爱的女孩,他一天比一天憔悴枯槁,在他最绝望的时刻,在他以为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一个紫衣少女面蒙轻纱找上门,说自己可以治好他的病,他家三代单传,就他一个儿子,她的爹娘自然不想他就这样死掉,也就死马当做活马医,放了紫衣少女来见他。
随后,他就看到了紫衣少女面纱之后那张他朝思暮想的脸,病也就很快的好了,而他却从没想过这个婉伶是假的,是别人假扮的。
他对她付出了所有的爱,而得到的却是欺骗,怎能叫他怒不可遏。
但他强压怒火,冷冷又问她,“你现在告诉我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金璎璎咬咬唇道:“我现在提起这些,是希望你能希望你念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让你爹放过王爷,不要再在皇上面前说王爷的坏话。”
原来她会自曝身份是为了那个轻浮的王爷,丁正廷的气不打一处出,又妒又恨,冷冷的从鼻孔里重重哼了一声。
“我知道你们是政敌,让你爹去救他是强人所难,我只希望你能劝劝你爹,让他不要再参王爷的本了,王爷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我为什么要帮你?”丁正廷的声音更冷。
“正廷,我知道你在怪我当年易容骗了你。”她抓住丁正廷的袖子,“可是,我真的不是有心骗你的。”
丁正廷猛地拽出袖子,“你不是婉伶。”
“正廷,我是的啊。”
“你不是。”几乎从齿缝中挤出的三个字,带着极其伤人的冷淡。
金璎璎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枚很小巧的玉佩,她将玉佩递到他眼前,试图证明自己的身份,“这块玉佩是你当初送我的,这么多年了,我一直贴身带着从没取下过,就像是你一直陪在我身边一样。”
丁正廷在看到那个玉佩时,身子猛地一震。
他与她之间的那些回忆,虽然只有短短的一个多月,但是早已携刻在心的深处,而这块他所熟悉的玉佩,就是当初情浓时他送给她私定终身的信物,在它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时,让他的心神都激荡起来。
他伸手接过玉佩,低头看着它,忽而冷笑一声,“这个东西吗?肯定要不是你偷来的,就是你找人做的假货!哼,居然用假货蒙骗我。”
他用轻蔑的眼神盯着这个玉佩,最后当着她的面狠狠的砸到了地上。
玉砸到地面,发出破碎的脆响。
那样突如其来的动作,甚至让金璎璎连阻止的机会也没有,只有眼睁睁的看着它碎成一地。
宛如她的心,也被碎成一片一片。
泪,禁不住的夺眶而出。
瞬间爬满了那张伤心的脸,最后沿着衣襟一滴滴的洒落下来。
“正廷……”她哭着喊他的名字。
“你不要叫我!”丁正盯着她,一字字的道:“你没资格叫我的名字。”
“正廷,我真的是婉伶啊!”她哭喊。
“我不相信任何东西。”丁正廷退了一步,目光冰冷,“我只相信婉伶!”
他说完头也不回的冷冷走了,只剩下呆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的金璎璎,垂着脖子,望着地上破碎的玉佩,哭得肝肠寸断。
她却不知道,树丛边还立有一人。
那个人默默地看着哭泣的她并未走出,只是任她慢慢蹲下来,将手指伸向那一地的碎片。
碎片割伤了指尖,有殷红的血流淌出。
染红了一地玉色碎片。
那一瞬间,金璎璎似乎听到了玉哭泣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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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强烈而明灿。
空寂的竹林内,那个绿衫少女蹲在一块摔破的玉佩边,一只手紧攥成拳贴在胸口处。
那只紧攥的手中,有鲜血沿着指缝流出,一滴一滴的滴落在胸口的衣襟上,而她却麻木的感觉不到丝毫的痛楚。
心的痛楚,早已占据她的所有思维,漫无涯际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字在翻覆:痛!痛!痛!
瞳仁里反射出的是伤到极致的心碎,那透明的泪水从晶莹的眸中涌出来,早已湿透娟秀的脸庞。
正廷……
这个她爱了四年多的男人,原来自己在他心中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当所有的真相揭开之时,竟是被迫面对这残忍结局的时刻,却不想是如此的令她心碎神伤,如此得令她心痛欲裂。
她早该知道的,那只是一段偷来的爱恋,纵使快乐也不会长久。在那段爱恋里,她只是别人的影子,只是一个不能露出真面目的影子,一旦现出原形,就会永远的失去他。
这些她明明都是知道的,为何还要对他抱着最后一丝奢望,希望在他的心里,能给那个装成婉伶的影子,留下一个小小的位置。
她的奢望真的不多,为何却永远也得不到满足,在所爱的人眼中,她的爱只是弃之如履也无所谓的东西。
他和她之间,现在还剩下什么?也许已苍白到什么都不剩,也或许是一想起就觉得是很耻辱的过去。
她咬咬唇,那紧攥的拳头握得更紧。
不期然的,眼前又浮现出往昔他温柔的笑容和深情的目光,那样令她心跳的凝望已经在岁月另一端,恍如隔世。
她泪如泉涌,终于发出无法克制的嘤嘤哭声。
三月的风里,他受伤的眼神和愤怒的话语似乎还回荡在风中,一遍一遍的在耳中回响,虽然这个竹林里不再有人。
泪水滴落在衣襟,混着握成拳的手中淌下的血,滴在翠色的衣襟上斑斑点点。
☆、第13章 再见,正廷
这时,一个黑衣男子从林外走过来,看到少女的模样并未吃惊,他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地上的她连头都没抬一下,他半蹲下来,伸手抓住少女那只紧攥在胸前的右手。少女挣扎了一下,男人抓得很牢,她没挣脱。
他用力掰开少女紧握的拳头,一个小小的玉佩碎片躺在手心。她血迹斑斑的手掌,布满被那玉石的棱角割出来的深深浅浅的小伤口。
他看着那些伤口,叹了一句,“你这又何苦呢?”
她低垂着头,眼眸流着泪。
他从怀里取出药洒在伤口上,又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白色的手帕,为她将手上的右手给包扎起来。在做这些动作的时候,他的动作很轻柔,带着连他自己也不曾察觉的温柔。
她目光呆滞,神情木然的任他为她包扎着。
终于,他动作里所蕴含的温柔,宛如一股股暖流,渗透入她此刻冰冷绝望的心,
伤心欲绝的她再也忍不住了,扑入他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竹林里,飞鸟惊散。
他一动不动的任她抱着他,哭得惊天动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地推推她,道了句,“有人来了。”
怀中的女孩这才抹抹泪,还未及说话,就看有侍卫过来,那侍卫打量金璎璎一眼,目光落到她胸前的血迹和手上的伤之上,喝问道:“你们什么人?”
南十夜道:“我们是来给淑妃娘娘梳头的,谁知在梳完头回去的路上,玉如的玉佩掉在了地上摔碎了,玉如去捡玉佩割伤了手,才流了这么多的血,她才疼哭了。”
那个侍卫看了眼金璎璎,似乎相信了。
“大哥,请问留香池在哪里?”金璎璎连忙顺带问路。
“出了这竹林。笔直往前走,再左拐,再往前走段路就是了。”
待得侍卫走后,两人立刻按侍卫所指的路直奔留香池而去。因为,之前从淑妃那里出来,她问过宫女和太监,一个太监告诉她,今天正好是葛耀平做法的日子,他正在留香池开坛做法。
金璎璎和南十夜又匆匆赶往留香池,这一路上,金璎璎激动的情绪平复了许多,在她认为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将庆王给救出来,她不能让丁正廷的事情影响自己去救王爷的步伐。
当他们赶到留香池之时。法事已做完,那位穿着道袍的葛耀平,一边吩咐着太监们收拾做法的东西,一边背负着双手从台上走下来。
金璎璎连忙迎上去,“葛大师。”
葛耀平看了她一眼。立刻露出惊讶的表情。
在那个葛耀平露出错愕表情的同时,金璎璎也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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