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认识这些东西;只能沉默着听任林微微的尝试。
这处林中,没有参照物;视线所及范围又极小,林微微试了很多种方法,却根本无法分辨清楚他们究竟是在原地打转;还是已经走出了很远;或者是已经偏离要想要去寻的地方。
之前过来这处,颜子轩有所顾忌,便没有将实情告知苏洛河。
现下只有苏洛河一人,林微微便一段一段的,将颜子轩之前同她所说的那些东西,转而告诉了苏洛河知道。
苏洛河听罢,问了林微微一句:“他为何顾忌孟柯?”
林微微默了默,问:“你不奇怪么?”
最初识得孟柯时,苏洛河曾奇怪他的身世。
他的父亲说,孟柯是他故友的孩子。
至于这故友是谁,父亲却从未同他和母亲提起。
后来,孟柯便一直有些古怪。他懂得很多,却还是对很多事情孜孜不倦的学习,他从小便知隐忍克制,却又乐于跟随意气用事的自己。
林微微问苏洛河,你不同样奇怪么?
苏洛河却摇摇头说:“我很少奇怪他的动作。他一直难以琢磨,我便习惯了不去琢磨。”
苏洛河认为,兄弟间该有些值得信赖的东西。比如他想要做什么,又去做了什么,苏洛河很少会去细细询问他,但孟柯确实从未另他对于这份友谊失望过。
因为不曾怀疑,所以不曾奇怪。因为不曾奇怪,所以从未琢磨过事情与事情间隙中的诡异。
比如,最开始,苏洛河决定护送林微微出城的时候,打点下了假扮自己和林微微的人,却为何最后孟柯带着朱八刀突然出现在戚林城内,完全没有行色匆匆的模样便找到了苏洛河与林微微的所在。
林微微记得,那个时候她和苏洛河刚坐下来,正要点菜吃饭。
戚林城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茫茫人海中要找寻两个人的具体位置,应该不大简单吧。
那时候,苏洛河问孟柯怎么甩掉许将军一干人等时,孟柯只默默喝着茶,然后告诉他们,不知为何一直紧追其后的宣王府军撤了。
再比如,那日林微微被颜子皓禁足在房中,孟柯和朱八刀奉了苏洛河的命令要将她救出去时,朱八刀苦于无法脱身居然甩了两炸药出来。
当时,以为死了两个宣王府卫,后来孟柯却说,不过重伤而已。
如果,他也同林微微和苏洛河一样,一路光顾着甩掉宣王府军的追捕,他又如何知道那两名府卫非死而只是重伤呢。
今晨,静王府书房暗室内,颜子轩说:“……曦宜城的县令曾写书一封,想要告知你父亲你在曦宜城的弦和庄内。……那封信被我拦下来了。可你却说,你父亲收到了颜子皓的密信,你父亲是因着那封信得知了你的下落。……先不考虑送信途中耽搁的时间,我们先说颜子皓如何能够得知你的行程。假如,他派了暗探盯住你们,……这曦宜城是我的属地,我很清楚这地头上有没有宣王府派来的暗探盯着你。……事实上,如果宣王府有暗探跟着你,一路上苏洛河也不可能没有发现。……所以只有一种可能,你们四人中有人是宣王府的奸细。……”
颜子轩背手问林微微:“你们四人中,除开你自己还有苏洛河,孟柯和朱八刀两个人让你来选,你觉得谁最有可能是宣王府的奸细?”
不过,这一切只是猜测。
颜子轩不动声色,因为不想错杀,更不想为此打草惊蛇。
谁又能肯定,与宣王府暗中勾连的一定是孟柯?
苏洛河敛目问林微微:“如果颜子轩怀疑孟柯,那为什么不令止他进山,还随着我将他们二人带进来?”
林微微十指交握:“孟柯,他可能是我们之中最清楚怎样走出这迷雾的人。”
虽然不知道孟柯对于肖沉水画作,及其与之相关的秘密究竟知道多少,但林微微很肯定,他一定是几个人中最有把握走出这迷魂阵的人。
天色渐暗,迷雾中望不清天色。
想要生火,火苗却被那呼啸来去的迅速吹灭,最后连火折子里的星点火焰都燃尽了。
苏洛河掰了一半干粮,递给林微微,两人相靠而坐。
“林微微。”
“嗯?”
“没事。”
“哦。”
“林微微。”
“嗯?”
苏洛河踌躇了许久,突然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朝林微微大声道:“反正你被退婚了,不如我们成亲吧!”
反正……不如……
???
林微微目瞪口呆望向苏洛河,怒火中烧:“什么叫反正我被退婚了,就不如跟你成亲?!!……苏洛河!!!话有你这么说的吗?!”
林微微握紧双拳,使劲朝苏洛河的脑袋上捶打,苏洛河自知激动失言,委屈地抱头接受了林微微的暴力相向。
等到林微微爆发完,苏洛河顶着一脑袋的肿包,连忙赔笑道:“一时嘴快,漏了好些话没在一处说出来,息怒息怒。”
林微微恨恨咬牙,转头望向别处。
虽然,知道苏洛河究竟是想说什么,可被这么表述出来,实在令人难压心头怒火。
苏洛河握拳,正经脸,洗心革面重头开始道:“咳!林微微,如今,如今你是一个人了,我也是,要不这样,我们凑合凑合?”
林微微斜眼朝他,突然暴跳而起,忍不住又一阵捶打。
什么叫做凑合?!
苏洛河,表个白真的那么难么?
第三次机会。
林微微黑着脸,握着拳头瞪着苏洛河,威胁道:“要就好好说话,要不你就什么也别说!”
她的脾性不好,任性倔强。
而苏洛河也比她好不了多少,肆意妄为点火就着,两个人又都是少年心性,虽然早已心知两情相悦,某些话却一直吊着从未从口中说出来。
似乎觉得谁先直面掏出自己的内心剖白,谁就会彻底落败一般。
直到今日,苏洛河觉着自己再也憋不住了。
他左思右想,连着说了两次却令得林微微越来越生气,懊恼中,只好沉下一口气。
侧身将林微微抱过来,抚着她的后背,苏洛河的下巴抵在林微微的颈窝上,泄气一般,“好吧,我好好说。……我喜欢你,不想要再看见或者听见你的名字跟别人绑在一起。所以,林微微,我们成亲好不好。”
不想要咫尺天涯的距离,不想要看见别人将你握在手里,不想要看见你为了别的人哭泣。
苏洛河彻底泄了气,松了他一贯抬的高高的桀骜之气,抱着林微微,温暖的手掌覆在她的背上。
“苏洛河。”林微微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嗯。”
“我也……喜欢你。……所以,不用那么难过的语气。”
清晨,依是大雾弥漫。
林微微想了个新的方法,既然没有参照物,那他们就该自己做些清楚的标记。
林微微指着树干,比划了个叉,对苏洛河道:“这里,划一刀。”
这里,树与树之间间隙甚远,再到另一颗树时,林微微指着树干又比划了两下:“这里,划两刀。”
就这么走着,待到准备划第八刀时,林微微终于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问题,“苏洛河,你说,在什么情况之下,七等于三?”她指着树上被划出的三道斜切的口子问。
在什么情况下,七会等于三?
林微微绞尽脑汁苦苦思索,苏洛河侧目想了想,对林微微道:“如果我们走的是八字形,三点一弧,那么七就等于三。”
……八字形?……三点一弧?……
林微微豁然明白了其中的奥妙。
“如果真的是八字形……”林微微寻思着。
苏洛河道:“如果真的是八字形,那么再往下走,九便会与一重合。”
而事实,果然如此。
林微微摸了摸本该被标上第九个标记,却已经划了一道斜口的树干。
他们果然是被困在一个八字葫芦形的迷宫之中。一半路程确实往前进,而另一半却使得他们退回到原点。
五感被这迷魂阵法彻底搅乱,所以他们应该悖逆自己的感官而行。
依次走到标记为五的大树旁,林微微说:“选一个看起来是回头路的方向。”
果然,再没有看见之前被标注了的树木。
待到又数到第五个数字,苏洛河已经明白了迷局,指着貌似回头路的方向道:“这边。”
两人相互扶持着,终于浓雾不断消散。
听到陈景跃吵吵嚷嚷的声音时,不知是到了什么时辰。
那陈景跃朝他们背后望了望,失望的沉默下来,平日里的精神劲全无,像极了一只斗败的公鸡。
苏洛河问:“怎么?”
颜子轩语气低沉,解释道:“还没有看见孟柯和陈姗姗。”
又过了两日,静王府和弦和庄都派了好些人入林,非但没有孟柯和陈姗姗的下落,更连些入林查探的人都湮灭音讯于林中。
弦和庄的后山,一直是弦和庄的禁忌。
没有人知道那里面有什么,也没有人有兴趣至那浓雾密林中一探各中究竟。
陈景跃对大山大水一向没什么兴趣,更何况人迹罕至的密林。当初不过是因为苏洛河要进去,他觉得好玩非要跟着,可是如今他安然无恙,陈姗姗却不见了,这该如何是好。
陈景跃整日如热锅上的蚂蚁,围着弦和庄的后山整圈整圈的跑。想着过不几日,押送火药去往陶诸城的陈大庄主也该是要回来了,整个弦和庄也都疯了。
然而,在第三日的清晨,静王府中辗转反侧的众人终于得了消息,孟柯背着陈姗姗从林中出来了。
一向儒雅翩翩佳公子的孟柯,那时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如乞儿一般。他的双目熬得通红,抓住弦和庄的一人咬牙道:“去曦宜城请医师,快。”
他背着的陈姗姗面色潮红,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乖乖的存稿箱……
本人带病出远门了……
98信任
弦和庄坐落在一处硝石矿产旁;因着弦和庄匡扶太祖有功,弦和庄便有了冶治火药的特权。
不过,这项特权也使得弦和庄有了许多限制,比如火药出库,需要经过县令的大印确认后,清点数量一致才能得以放行。
此刻;弦和庄的陈大庄主和公孙卯已离开曦宜城多日。
多数人都以为孟柯令人去曦宜城内请医师,是因为不信弦和庄原本那浑浑噩噩的老医师的医术。
孟柯换了身衣衫;整齐了一身上下,拉开房门时看见苏洛河站在门口抱手望天;似乎已经等了他很久。
苏洛河低声问他:“你为什么知道那个死老头不再庄中?”
孟柯笑了笑;没有说话,顺着长廊朝外走去。
被他甩在身后的苏洛河大声冲他问了句:“你究竟忠心于谁?”
孟柯停住脚步,没有回头,声音低哑道:“我自己。”
林微微站在陈姗姗的房间里,帮忙将洗冷的毛巾敷在陈姗姗的额头上。
曦宜城内请来的医师摇了摇头,对陈景跃道:“邪风入体已久,小姐高烧不退估摸着已经好几日了,如今实在已经无力回天。”
“你算什么医师?!”陈景跃一把揪起他的衣襟,拖拽着将他扔出房外,“这点小病小烧都治不好,以后不许在曦宜城中瞧病!你给我滚!”他说着,将桌上的医箱砸了出去。
孟柯适时缩回一只脚,恰好躲过了狠命砸来的木箱。
被众人拦着扯着的陈景跃依在骂骂咧咧着那个坐在地上的医师,孟柯侧身走了进来,在陈姗姗的床头站定,瞧了一眼转头问林微微:“这是第几个医师?”
“第三个。”
“都是这么说的?”
林微微想,孟柯才到,该是没有听到医师下诊断的时候说了些什么。不过,光看陈景跃的反应也大约明白了这些医师对陈姗姗的诊断并不好吧。
林微微又换了一块帕子,覆在陈姗姗的额头上,嗯了一声。
孟柯沉默半晌,对林微微说:“麻烦,跟我来一下。”
跟着孟柯来到一间空置的房中,林微微合上门,转头问他:“要跟我说什么?”
“比你们晚出来是因为这个,”孟柯从袖袋中掏出一颗青色椭圆的果子,林微微一愣,孟柯淡淡道,“是的,修罗果。……我知道,颜子轩要找的是这个。原本确实想要给他,不过现在看来,不能了。”
孟柯将那枚果实重新收到袖中,“将这个放到陈姗姗的药汤里一同煎煮,只一剂她就能活。……颜子轩想要他的母亲康复,不过在我看来,年纪轻轻的孩童比半入黄土的大人更值得帮助。……更何况,他的母亲还活着,而陈姗姗不吃这个就该是不能活了。……我告诉你这个,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要跟你说,松风水月的修罗果已经没了。”
他说完,转身推门走了出去,就像是他所说的,只不过告知林微微一声而已。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只一剂普通驱风汤药,陈姗姗的高烧当夜便立即降了下去。
被胡乱抓来的赤脚医生惊讶不已,觉得自己的医术或许比他自己认为得要高明许多,捧着陈景跃大方打赏的银两,乐颠颠的下山选地方开医馆去了。
修罗果结于修罗树,百年只结一颗。
颜子轩未曾向林微微透露他要找修罗果做什么,林微微却从孟柯的嘴里听到了一丝答案的踪迹。颜子轩的母亲得了病,可是究竟得的是什么病呢?
陈姗姗恢复得极其迅速,第二天中午醒来的时候精神奕奕,吵着闹着非要将苏洛河找来不可。
苏洛河不带好气地站在床头斜眼看她,林微微戳戳苏洛河的肩胛道:“对个小孩子,你能态度稍微好那么一点点么?”
苏洛河哼了一声,问陈姗姗:“找我干嘛?”
陈姗姗一跳从床上跃下,指着苏洛河叫嚣道:“骗子!”
“什么?!你说什么?!我骗子?!!”苏洛河激动起来。
“我七岁那年惊了马,从马背上摔下来的时候根本不是你救的我,是孟柯救的我对不对?!对不对?!”
苏洛河鼓鼓眼,“我可从来没说是我救你的,你自己使劲拉着我说肯定是我救的,你见我哪次承认了!!”
“你!你!!”陈姗姗气结,小短腿不停踹着苏洛河,“是,你没承认,可是你为什么不否认?”
苏洛河啧了一声,“那孟柯说你好麻烦,不让我说。”
陈姗姗紫青着一张脸,大眼睛鼓了鼓:“就因为那件事我才会天天盼着长大了嫁你的,我险些嫁错了人,你占我便宜!乌龟王八蛋!!”
苏洛河按住她的头,将她推开了些,怒气冲天道:“我又不要娶你,哪里占了你便宜!!!”
BALABALABALA……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林微微捂着耳朵劝架道:“停!你,”她指着苏洛河,“没有说实话,你确实不对。你,”她指着陈姗姗,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小不丁丁的八/九岁,哪里有什么便宜。”
这么一说,陈姗姗更火了,她黑着脸大吼道:“我已经十二岁了!长得很慢而已,哪里没有便宜了!!!”
屋里。
林微微尴尬,苏洛河烦躁,陈姗姗愤懑。
空气中火光四射,陈姗姗嘟嘴道:“还好我那时虽然昏迷了,可是我还记得那个怀抱中的温度。”喃喃说完,陈姗姗探头向外,奇怪道:“诶?孟柯呢?我也有叫他过来的呢。”
孟柯一身青衫缓步向前走着,听得一串脚步紧跟其后追上前来,于是停了步子转身侯在原地。
静王府军追来,弦和庄众从四面包围。
府军中退开一条道,颜子轩走上前,展开一条两指宽的纸条道:“上面写着火库已清?这密信是传给谁的?”
孟柯唇角一勾,浅笑着拱手于袖一派怡然:“你不是已经觉察到了吗?有什么好问的。”
陈景跃站在颜子轩的身边,眉头紧皱:“你居然是宣王府的奸细?”
孟柯淡然道:“你不也跟静王府搅在一起了。”
“孟老弟,孟老弟。”朱八刀哼哼着挤上前来,紧跟在他身后的是陈姗姗、苏洛河和林微微。
见此情形,苏洛河和林微微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