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军。
这并不是狂妄,而是自信,整个羽林卫柳营满编一万人,全军都换上燧发枪,携带大小火炮四十余门,运送弹药补给的骡马二千匹,大车三百多辆,可满足连续作战十余日,战力比三年前在马头庄交战时强了何止数倍,这一万人已经可以抵得上三年前羽林卫四万人,前锋与后面大军的距离不过三四日路程,孙克咸相信,凭自己一万人马,就是清军起倾国之兵,也不可能在短短数日内吃掉自己,或许不用凭借后方的大军,自己就可以将任何试图吃掉自己的清军反吃掉。
临朐县城偏北、从穆陵关到临朐县城有一百五十里,虽然山丘连绵,只是道路却齐整,官道全是用卵石、石灰和砂土拌合筑成,可以并排走上四辆大车,每隔十里,还可以看到以前朝廷修建的驿站,不过,眼下驿站显然是空无人马。
以羽林卫的行军速度,这样的道路,二天时间就可以到达临朐县城,虽然清军不太可能在山中埋伏,羽林卫的斥候还是一路路派了出去,一路上,还可以看到穆陵关满清守军仓皇时留下来的兵器、包裹等物,对于这些东西,羽林卫却连看一眼的兴趣也没有。
大军向前滚滚而行,所有羽林卫都精神抖擞,高唱着军歌:万人一心兮泰山可撼,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
军歌燎亮,直冲霄汉,在山梁这间缠绕,将无数鸟儿惊的啪打着翅膀,扑哧,扑哧乱飞。
第一天大军行军安然无事,非但连清军影子也没有看到,就是连山民也不见一人,孙克咸警觉起来,清军说不定真有胆子想吃掉自己这支前锋,望着抛在身后高高的沂山,孙克咸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前面一路过来,清军望风而逃,大军就象是一拳打在空气中,实在是不过瘾。来吧,鞑子们,来多少本将军也要吃下你们。
第二天中午,大军走出两峰对峙如门的石门坊,眼前的情景顿时豁然开朗,前面是一望无际的山丘平原,一名斥候来到孙克咸前面,道:“报,将军,前面还有二十余里就是临朐县城。”
孙克咸抬头看了看天色,空中有点灰蒙蒙的感觉,太阳不知躲到哪里,扭头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军中带有座钟,不过,现在的座钟还没有小型化,最小的座钟也有七八斤重,只能放在车上,一名亲兵到车上找出座钟看了一眼,报告道:“将军,现在是十一时三刻。”
孙克咸点了点头:“好,传本将令,全军暂且停止前进,摆成防御阵式,用餐休息后再行出发。”
“是。”随着孙克咸的命令传下,正在前进的羽林卫停下脚步,将运输物资的车辆,骡马摆放在外,组成了一个半圈性的防御圈,才纷纷取出身上带着的干粮和水慢用起来。
十里之外的一片山丘,密密麻麻的埋伏着无数的清军,这里正处于山脉到临朐县的中间,从这里发动突袭,前有坚城阻挡,后不必怕明军重新进入山中,而且丘陵绵绵,适后藏军,仍是清军主帅索尼亲自选定伏击明军的理想场所。
索尼全名赫舍里索尼,出身满州正黄旗,他的父亲赫舍里硕色早年追随努尔哈赤南征北战,立下无数功郧,而索尼和兄长希福皆通晓汉、满、蒙三种文字,被努尔哈赤重视,十数岁就特召其入文馆做官。
皇太极时期,索尼与希福兄弟两人已是高官显贵,多尔衮成为摄政王后,其余正黄旗将领无不遭到多尔衮、多铎、阿济格三兄弟打压,或许正是通晓满、蒙、汉三语,赫舍里一家却左右逢源,非但没有遭到打压,反而扶摇直上,兄弟两人同时受到多尔衮信任,希福贵为大学士,索尼接任正黄旗副都统,进一等伯世袭。
二年前,洪承畴因为意外被炸死,索尼接掌了攻克莱州的重任,经过半年的苦战,谢迁义军终于不敌,被迫撤出莱州,清军终于进入这座令他们流尽鲜血的府城,这个通晓汉、蒙、满文字,在旁人眼中象汉人更多过象满人的索尼露出了他残酷、狠辣的一面,下令对莱州屠城,莱州一时为之一赤,数万汉人倒在索尼父子三人的屠刀下。
索尼在征剿莱州义军时,手上有满人二千,蒙人四千的满蒙联军,在攻城过程中,蒙人伤亡了一千多人,满人毫无所伤,伤亡治愈归队后,索尼原先的六千满蒙联军变成五千。
埋伏在这里的人马,除了索尼所领满蒙联军五千外,还包括原先洪承畴手中的残余人马,加上怀顺王耿仲明、梅勒章京胡达满、佟养量、总兵宜永贵等人,青州本府的绿营兵,索尼手中军队高达二万多人,正所谓兵强马壮。
而孔有德这个累次灰头土脸的汉奸终于失去主子的欢心,他的部下全部被索尼收编,自己只带着数名家人和没有完全好的身体返回北京,等待他的还有多尔衮的处罚。
这样一支人马,如果用来守穆陵关,哪怕只拿出一半人,单靠羽林卫的前锋人马要攻克无疑会有些困难,只是索尼在穆陵关上只放了一些杂兵,索尼清楚,骑兵不是用来守关隘的,平原决战才是骑兵的强项,穆陵关正是索尼用来麻痹明军的地方,一旦明军越过穆陵关进入平原地带,就是自己发起攻击的时候,到时凭借优势兵力,大有可能将明军前锋吃掉。
事情正向索尼预料的那样发展,明军前锋轻易攻克穆陵关后,不等后续队伍就越关而过,直接向临朐县城杀来,索尼等清军将领自然是大喜,早早埋伏在这里,等待明军上钩。
只是羽林卫出山之后突然停止前进,这番看似无意的举动,却将埋伏的清军将领弄得心焦无比。
“阿玛,是不是明狗发现我们了?”索额图沉不住气的问道。其他埋伏的清军也是一阵骚动。
“三公子不用急,明狗估计要休息,若是发现我们,这些明狗肯定会马上钻入山中。”没等索尼回答,胡达满连忙回道。
胡达满自从在莱州城下被义军屠户郑以四百兵力将他一千兵马打得狼狈而逃后,简直成了所有人眼中的无能之徒,好在洪承畴和当时的满人将领赖恼都一起炸起,也没有人追究他的责任,索尼来了之后,胡达满马上抱上索尼的大腿,对索额图都是奴颜婢膝。
索尼点了点头:“汉人有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只要这些明狗不回头,他们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传令,任何人都不得妄动。”
“是,主子。”几名戈什哈匆匆离开,将索尼的命令传下,清军的骚动顿时停止。
仿佛是故意考验清军的耐性,明军在山口一休息就是一个时辰,期间一些明军还分批走出防御的阵式到河边取水,拾柴火,在中间升起火堆,食物用火烤出来的香味即使是隔着十里远也能闻到,让一些清军直流口水,他们已经埋伏三个时辰,肚子早就空了。
几次部下都沉不住气,向索尼请战,反正十里距离骑兵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可以到,到时只要堵住山口就不怕明军逃了,最后一次,连索尼都差点动摇,官道上明军的斥候来来往往,若是一旦发现,还不如先行出击。
不过,索尼还是忍了下来,明军只有行动之后才会露出更多的破绽,这次作战,他不但要将这部分明军全歼,而且要尽量减少自己的人马伤亡。
孙克咸站在一辆大车上向前望去,前面隐约可以看到临朐城的轮廓,只是从这里到临朐城,虽然看上去平坦,可供藏兵的地方却极多,斥候在前面什么也没有发现,正因为如此才显得反常。
“杜大山,你说,鞑子会不会正藏在哪个地方等着突击我们?”
“将军,卑职不知。”杜大山憨憨的道,又补了一句:“不过,有将军在,再多的鞑子也只能被我们打得抱头鼠窜。”
孙克咸听得微微一笑:“你小子什么时候也学会拍马屁了。”
说罢,不理会脸上有点郝然的杜大山,道:“传令,全军以慢步行军。”
羽林卫的平常训练中,全速行军可以达到二十里每小时,常步为十里每小时,慢步则只有五里每小时,用慢步行军,等于军队随时处于防御之中。
“将军有令,全军慢步前进!”
“将军有令,全军慢步前进!”
命令一到达,刚才还漫不惊心的官兵迅速行动起来,不到一盏茶时间,前面的羽林卫已经搬开车辆,行动起来。
“来了,来了。”清军的传令兵喜形于色的向索尼报告,听到消息的清军马上打起精神,抚摸着自己的爱马,准备随时出击。
第三卷 大明再起 第218章 骑兵与火枪的对撞(上)
“报!都统大人,明狗前锋已离此八里。”一名传令兵来到索尼身边禀道。
“下去,再探,还有,注意隐蔽,千万不能让明狗发现。”索尼回道,他的脸色虽然平静,只是嘴角微微抽动,手指不停的抖动,显示着他的内心绝不平静,三年了,虽然满人很少提及,可是三年前马头庄豫亲王失败的阴影一直压在满人头上,挥之不去,如今这个阴影将在他手上打破,重新竖立起满人不可战胜的神话。
“啪。”索额图手中的刀鞘重重的打在山坡上,恨恨的道:“这些明狗,什么时候学乌龟了,乌龟爬都要比他们走的快。”
索尼不悦的瞪了索额图一眼,低喝道:“沉住气。”这个儿子与他最象,皆通汉、蒙、满文,生性聪明,只是到底还年轻,需要更多的磨砺,以后当是赫里舍家的顶梁柱,反观长子噶布喇则要沉稳的多,只是聪明不足,只能做一名普通将官。
“是,阿玛。”遭到索尼的喝斥,索额图总算将性子耐下来。
几乎是每隔数分钟,斥候就将明军距离报上来一次,所有清军心中对明军的行军速度无不大骂,就这个速度,晚上根本到达不了临朐县城,这些明军简直是特意考验他们一直紧绷着的神经。
一万明军,加上二千多匹骡马,三百多辆大车,在官道上排成一条数里的长龙,只是这条长龙外围始终用车辆护着,这种行军方法曾是汉人军队进入草原,对付游牧民族的最佳方法,大车即可以运送军队的各种补给,战时又是步兵最佳的防护,汉时李陵依靠着五千步兵,用这种方法冲破匈奴人二十万大军的多次围追堵截,杀死杀伤数万匈奴人马,最后因为弹尽粮绝才被擒。
这种方法沿用了千年,依然没有过时,以明军远胜汉军的装备,孙克咸不相信有谁能冲破自己的车阵,巴不得满人来得越多越好,虽然没有发现清军位置,只是孙克咸的直觉告诉自己,清军就在附近。
羽林卫的官兵都知道慢步行军意味着什么,这是敌人可能随时出现的信号,最前面的羽林卫紧绷着脸,其余羽林卫也失去说话的兴趣,整个队伍一片安静,只有各人脚步声发出的沙沙声,如果有清军留心的话,他们就会发现,整个明军行军犹如一个整体,每迈一步都是分毫不差。
“阿玛,下令吧,明狗已经进入伏击圈了。”索额图催促道。
索尼举起了手,不知为何,他心中却涌起一种不妥的感觉,好象那些进入伏击圈的明军不是他们的猎物,而是等待猎物上钩的狰狞猛兽。
所有清军将领都看着索尼的手,只是索尼高举着的手却迟迟没有落下,一时清将眼中都露出疑惑之色,赫里舍大人在犹豫,眼前还有什么可以犹豫的,只要冲出去,这些胆小的明狗就会惊慌失措,任由他们斩杀。
“阿玛,下令吧。”索额图又重重叫了一声。
索尼惊醒过来,自己这是怎么啦,难道才四十多岁就老了,竟然会如此胡思乱想,他将刚才的念头排去,高举的右手重重挥下:“冲过去,杀!”
早已经等得不耐烦的清军将跪在地上的爱马牵起,熟练翻身上马,扬起手中的大刀,口里吆喝一声:“驾。”从各处山丘中冲了出来。
隆隆的马蹄声打破荒野的平静,整个地面都仿佛震动起来,明军队列除了最后一段,完全落入到清军的包围圈中,因为怕被明军的斥候发现,清军藏身的山丘离官道差不多有二三里的距离,只是这个距离对于战马来说并不需要花多少时间。
看到清军在离自己只有区区两三里远的山丘后面冲了出来,所有羽林卫非但没有惊慌,反而如同迷底被揭开一样松了一口气,不需要军官的命令,赶着大车的士兵以最快的速度将套在骡马身上的缰绳解开,然后把骡马赶进中间,外面的大车则一辆搭一辆,在清军冲过来之前,所有大车已经连接在一起,形成一个四方形的圈,明军和骡马都躲在这个圈中。
“杀!”清军的喊杀声响彻入云,声音中充满了兴奋,明军火器利害只是传说而已,当年真正经历过羽林卫火器威力,逃出去的清军只是少数,多尔衮怕影响军心还禁止这些人开口,这三年来,清军一直应付李自成和各地的起义军,与火器也多有打交道,他们理所当然的以为明军的火器也是这个火平,每个人都相信只要冲过去就会赢得胜利。
羽林卫用怜悯的眼光看着这些清兵不知死活,嗷嗷叫着冲上来,在清军刚冲出山丘时,除了一部分人解骡马缰绳,移动大车外,另外一大半羽林卫已经上好弹药,自动站成排列,枪口对准前方,保持射击的姿势,等待着军官下达的命令。
“咦。”冲到前面,清军才发现他们与明军之间多了一道车辆拦路,而车辆后面的明军非但毫无惊慌之色,反而用看死人一样的眼光看着他们。
看到黑漆漆的枪口正对准自己,许多人不由犹豫起来,是继续向前冲,还是停一下引诱明军先将火枪中的子弹射出来?
前面一犹豫,后面正在冲击的清军只得拼命拉住缰绳,减缓速度,否则就要自己人撞自己人了,正在冲击的清军气势为之一顿,就在这时,前面传来各个羽林卫军官的声音:“射击!”
“射击!”
“射击!”
……
“砰!”无数炒豆子一样的声音响起,在枪声响起来的同时,无数的金属弹丸在空气中几乎以直线一样的轨迹高速向清军飞去,整个明军前线硝烟弥漫,空气中传来剌鼻的硝烟味道。
看到明军阵线升起来的硝烟,前面冲击的清军不惊反喜,原来这些明军和以前明军并无两样,都是胆小鬼,只会远远的放枪,只是这个想法刚过,许多人只觉得身体被什么东西重重撞击了一下,他们马上反应过来,自己中弹了。
“怎么可能,自己离敌人明明还不到火枪射击的距离?”没等他们想明白,许多人眼前一黑,已经从马上栽下。
“咴律律。”被火枪击中的马匹一时不死,乱崩乱跳起来,将清军冲击的路线弄得大乱。
“冲,冲进去。”虽然前面死伤惨重,后面的清军没有退缩,对于火枪,在他们的认识中还停留在火绳枪的时代,开过一枪后,几乎来不及发出第二枪,他们就可以冲到明军跟前,将明军可恶的头颅砍下去,为前面死去的兄弟报仇。
“砰!砰!砰!”就象是打开了一个开关,随着第一声枪响,明军的枪声连绵不绝,对冲上来的清军展开了一场鲜血淋淋的屠杀,清军每前进数步就要付出鲜血的代价。
“杀!”看着前面自己部下成排成排的倒下,一名清军军官目眶欲裂,拼命拍打着自己马冲到最前面,或许是他的运气,尽管无数的子弹在他身边飞过,一直冲到了明军大车前面,这名军官都幸运的没有中弹。
清军军官大喜,他已经看到和他对面一名明军慌乱的眼神,这名明军手哆嗉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壳一样的东西,用嘴刚咬了一下却掉在地上,他的手再次哆嗦着伸进口袋时,清军军官狞笑一声,手中的长刀向前砍去,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这名该死的明军脑袋掉在地上的情景。
啪的一声,长刀砍在车辆上,清军军官顿时呆住,这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