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秉杰虽然由统领降为副统领,可是手下却得予扩编,也算因祸得福,要进入侍卫营,比进入羽林卫更加困难,首先要家世清白,有父母兄弟齐全者,其次才是身体素质,有无功夫在身。
侍卫营的扩编非一朝一夕之事,为了防止有人处心积虑的混入侍卫营,这一切都是在悄无声息下进行。
“亨九已死,诸位何如?”印有这份邸报的文章在大明飞快的传递,邸报上当然不止这篇文章,其中还有关于这一年多来朝廷在各方面取得重大胜利的一些消息,无论是士子还是普通百姓,对这份邸报都如获至宝,不但是邸报上的文章和消息读来让人振奋人心,而且这是第一次朝廷大规模向外发送邸报,以前邸报只能在官府内部流传,如今普通的士子也能通过邸报得到朝廷的消息。
五千份邸报对于大明庞大的读书人群体来说远远不够用,何况还有数百份邸报要通过锦衣卫带到北方,许多人只能用笔抄写,一些眼光敏锐的小贩看到商机,原本免费的邸报在京城竟然炒到十数文铜钱一份。
弘光二年的四月,这份邸报开始陆续在山东流传,接着是陕西、山西、京城……,对于洪承畴之死许多人本来半信半疑,看到这份邸报才终于确定下来,大明邸报在以前常常虚报战功,最大的两个流寇,李自成,张献忠就死了不下七八次,到现在还是生龙活虎,只是他们也练就了火眼金睛,哪些消息是假,哪些消息是真,哪些消息半真半假,扫一眼就可以分辨得出。
邸报上虽然没有洪承畴之死的详细描述,可是也提到洪承畴是在指挥大军攻城时,被大明特种兵用火药炸死,看完这份邸报后,许多人都感觉到脖子发凉,洪承畴竟然是在千军万马中被大明特种兵炸死,大明特种兵如此厉害,若是用来对付他们,哪还有安全可言。
满人粗鄙,不读诗书,不知礼仪,陷落在北方的官员原先争先恐后向满人相投,只不过自以为看清了天下大势,满人会夺取江山,可是眼下看来,满人更象是昙花一现,和历史上那些“其兴也勃与焉,其亡和忽焉”的异族政权没什么两样,既然如此,自然没有必要死绑在满人身上。
濮州府知府叶廷秀,只是举人出身,原先也不过是一名乡官,只是投靠及时,竟然一下子坐上知府的位置,他下面的那些同知、通判、推官等等哪一个都比他资格老,而且数人都是进士出身,对叶廷秀自然瞧不起,叶廷秀也深知自己不能服众,做事便一向勤勉,又懂逢迎,与巡抚方大猷拉上了关系,这才坐稳了濮州知府的位置。
今天濮州府衙役却暗暗奇怪,太阳已经日上三更,知府老爷却还没有过来办公,今天即不是休沐日,也没有听说过老爷有事出门,知府大人缺班,这可是难得之事。
到了快中午时,知府的影子依然没有见到,眼下丁鸣吾的贼寇正在蒙阴山上闹得正凶,濮州要供应部分大军军需,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知府大人不上班,一大堆事根本无法处理。知州不得已,只得派了一名衙役去催,那名去催的衙役很快回来,脸上神色古怪,向知州回报说知府大人宅院大门紧闭,好象里面没有人影。
这怎么可能,叶大人虽然做知府才一年多时间,却是一个刮地皮的能手,叶宅中丫环,仆役等等至少也有几十号人,怎么可能没有人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想起不久前看到的邸报,听到回报的几名官员都觉得脖子发寒,叶家数十口不会被大明的特种兵灭门了吧?
衙门中各级官员再也坐不住了,两位同知、三名通判,一名推官,加上一大群衙役,数十人浩浩荡荡的朝叶宅走去,到了叶宅门口,众人看着紧闭的大门,一名同知示意衙役敲门。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整座宅院里面依然一片静悄悄,没有丝毫声音传出,虽然现在是大中午,太阳挂在高空,各人心中依然发凉。
“把门打开。”同知用颤抖的声音道。
数名衙役抬来一根圆木,“砰”的一声撞在大门上,叭嗒一下,门栓断裂的声音传来,大门没有费多大力气就向两边打开,一名衙役壮着胆子走进大门,数进重的大宅子悄无人影,令他安心的也没有见到尸体。
“各位老爷,里面没人。”
听到那名衙役的喊声,几位同知、通判,推官等官员才迈开步子走进叶宅,在整个宅中转了一圈,众人发现,宅中并没有多少凌乱,凡是值钱的东西都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些笨重的家什,在叶宅正厅中的桌子上,整齐的摆放着两套官服还有知州大印。
众人到此哪还不明白,这位叶大人看来是弃官而逃了,叶宅中数十号人,东西更是多不甚数,真不知道这位叶大人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将人和东西都带出城,恐怕非是一日之功能成,一些官员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些天知府大人每天下班的时间都准时的很,恐怕早就安排了。
官印和官服都放在桌子上,若是以往,两名同知恐怕会大喜过望,他们进一步就能当上知府了,此时望着这两样东西,两人却都觉得是烫手的山竽,濮州的形式不好呀,先是闹榆园贼,榆园贼刚被剿灭,丁鸣吾又闹了起来,虽然上万大军将丁鸣吾围在蒙阴山上,可是上万大军的军需却需要附近地方承担,压得地方喘不过气来,各级官员越来越感觉自己坐在火山口上,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暴发,加上又有大明的威胁,换了自己,自己也要逃。
“不好。”一名同知突然想了起来,这个叶大人潜逃,马上要运给大军的钱粮不会出事吧,他把这个想法一说出来,其余几名官员也都张口结舌,众人再也顾不得在叶宅停留,命令衙役收了叶廷秀留下的官服大印,匆匆赶到衙门查帐。
一查顿时发现了问题,叶廷秀临走前果然动用了这笔钱粮,虽然由于时间的关系,粮食基本没动,所有的银钱却不翼而飞,那可是上万两的窟窿,以现在濮州的情况,再怎么刮也刮不出来,两名同知、三名通判、一名推官都是面如死灰。
很快,叶廷秀弃官逃走的消息就传到巡抚方大猷耳中,方大猷大为震怒,发下海捕公文对叶廷秀通缉。
叶廷秀是看过大明邸报第一个弃官而逃之人,或许很难说叶廷秀只是看过邸报才潜逃,不过,邸报是一个很大的诱因,方大猷对叶廷秀的通缉本来是想震慑一下有人学叶廷秀,不料却起了反作用,随着叶廷秀的弃官而逃,山东各地掀起了一场弃官而逃之风,许多地方下属官员发现他们的上官一夜之间突然就不见了,或者一些上属官员发现他们的下属一夜之间消失不见。
除了弃官潜逃外,更有甚者,一些官员直接起义,反对满人统治,其中影响最大是李建泰、惠士扬两人,这两人都曾是大明的大学士,李建泰更是名重一时,是崇祯皇帝派出的最后一名督师,被人吹捧为风骨峭拔、性情慷慨,家中光有名有份的妻妾就有五十人,也被认为是名士风流。
只是李建泰实在不是领军的料,皇帝对李建泰寄予厚望,亲自相送,出京数里,李建泰所乘肩舆折断,被认为是不详之兆,故意行军迟缓,每日只行三十里,任由士卒祸害地方。
到了顺德府广宗县时,当地士绅闭城不纳,李建泰大怒,竟然派兵攻城,把知县杀死,至保定时,再也不肯前进,等到李自成大军到保定时,李建泰佯装生病,任由中军郭中杰率军投降,就这样,被崇祯寄予厚望的李建泰出京后,攻破了自己一个县城,一枪一矢未向他要征剿的流贼放就向李自成投降,满人入关,多尔衮鉴于他以往的名望,将李建泰召为内院大学士。
李建泰打仗不行,做官却是好手,他家中良田千顷,家财数百万,可以让他放手大方结交官员,拉帮结派,几次被俘投降,名望丝毫不受影响,多尔衮不久就发现李建泰其实毫无能力,一怒之下将李建泰罢官。
李建泰被罢官后对清廷满腹怨气,这次看到大明朝廷的邸报后,也不知李建泰突然从哪里来的勇气,派人找来惠士扬相商起义,只是事机不密,被人告发,清军马上出动将两人抓捕斩首。
以李建泰的能力,即使无人告发也成不了大事,只是连李建泰也敢造反,多尔衮意识到了严重性,下令各级官员一律不得看大明邸报,凡敢收藏、观看者,一律处于谋逆罪,告发者,重赏。
第二卷 血战中原 第202章 文字狱开端
只是这种事又岂能一道命令就禁止,表面上虽然禁止了,下面邸报的流传反而更广,人都有好奇心,越是朝廷禁止的东西越要看。
满人这种形同奴隶制的落后制度,在关外人少时尚可以实行,而且更加有效率,可是到了关内,哪怕他们只据了京畿、山西、山东三地,人口和以前相比也增加了至少十倍,文化更是先进了数百年,自然不是满人简直的制度能够适应。
历史上,满人虽然用武力迅速征服了全国,可是接下来的就是反复的起义,直到十几年后,将明朝的各项制度吸收完毕,完善了满清自己的各项典章制度后,天下才开始平静,真正将所有汉人都变成满清需要的奴才,至少是要到百年后的乾隆时期才行。
只是多铎一场大败,将满人速胜的希望成为泡影,没有武力的全面压服,满人政权各种水土不服的症状就如雨后春笋一般,一茬茬冒了出来,多尔衮虽然被皇太极封为睿亲王,那是指他的军事才能,看他在入关之后的所作所为,以及死后迅速被清算,连尸身都被人挖出来鞭打,完全是一个政治白痴。
若是有洪承畴这个熟悉大明各项事务之人提点,多尔衮或许会想到办法化解,可是偏偏洪承畴死了,连以前那个落第秀才范文程也不在,虽然摄政王府的文臣还有不少,却没有人能够真正比得上洪承畴和范文程两人,多尔衮应付起来顾此失彼也不为怪。
从三月份开始,大明朝廷每半月就发出一份邸报,邸报上的内容形式多样,每次都有一篇对满清官员的劝告,而且对于满人的一些野蛮制度大加批判,将满人一概以鞑子、蛮夷之类称呼。
每次大明邸报出来,大概一周左右就会在北方出现,半个月就可以到达北京,虽然有禁令,许多官员还是互相传抄,屡禁不止之下,多尔衮下达了更加严厉的处罚措施,宣布无论身居何职,凡胆敢私藏、传阅明朝邸报者,一经查实,立斩不赦。只要怀疑有人私藏,衙役就可以直接拿人。
对于多尔衮的这条禁令,许多汉大臣极为反感,他们在大明享受惯了说话的自由,哪怕是一个普通的士子也可以对朝政说三道四,更不用说那些御使便是连皇帝也敢乱喷,虽然有打板子的时候,可是当一件事惹起群臣反对时,皇帝也只能退让,在满人这里,他们不但失去了说话的自由,连看一份大明的邸报也要处于极刑,两下一比较,谁高谁低一目了然,更多的人转着心思,是不是也要找机会辞官归乡?
紫禁城清脆的鸣金声响起来,各个满汉大臣从太和殿鱼贯而出,汉大臣还穿着宽大的官服,头发垂肩;满大臣却穿着窄服,前额光亮,脑后留着金钱鼠尾,两者泾渭分明,互不混淆。
不过,也有例外,各个满汉大臣都已离开后,一人五十岁左右的人慢悠悠的出来,此人身上是宽大的汉服,只是额头光亮,后面留了一根金钱鼠尾,可谓是满汉不分,不论不类。
说起来,此人大大有名,姓孙名之獬,祖籍山东,仍天启二年进士,改庶吉士。馆试第一,授检讨,后升侍讲,如今在大清任礼部侍郎。
天下未定,满人入关仍允许明朝降臣上朝时穿明朝服饰,只是满汉大臣分立,各站一边,孙之獬断定大清将取得天下,为了表明自己降清的决心,他率先剃发易服,把自己打扮成满人模样,上朝时企图和满人站在一起,只是满人将领刚入关,正是信心百倍之时,根本看不起汉人,又如何允许一名汉人混入他们的行列,毫不犹豫的将孙之獬推了出来。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对于这些士大夫来说,头发,服饰看得比对王朝的忠诚还重要的多,虽然同是投降满人,孙之獬的行为还是让多数汉臣不耻,当孙之獬被满人推出来想重回汉人大臣队列时,几名汉大臣故意手挽手,同样不让孙之懈站回原来的队列。
徘徊于两班之间的孙之獬进退不得,狼狈万状。恼羞成怒之下向多尔衮上书,书中言道:“大清平定中国,万事鼎新,而衣冠束发之制,独存汉旧,此乃大清之从汉旧,而非汉旧之从大清,难言平定,难言臣服也。”
历史上,孙之獬的上书迅速被多尔衮采纳,多尔衮悍然下令所有汉人都必须剃发易服,“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全国各地一时掀起了一股血雨腥风,无数不肯剃发易服之人被杀,孙之獬因而得到赏识,而礼部侍郎跃为兵部尚书。
只是这位剃发易服的首倡者也没有得到好下场,他为兵部尚书不到一年,就被人告发贪污受贿,结果丢官去职,只好卷起铺盖回到老家,恰逢谢迁起义,孙之獬一家都落到义军手中,义军上下都对孙之獬恨之入骨,孙家男女老幼一百多人都被义军斩首,孙之獬本人被五花大绑达十多天,头皮上被戮满细洞,义军争相用猪毛给他重新植发,最后还把孙之獬嘴用大针密密缝起,肢解碎割而死。
不过,此时历史却被改变,当多尔衮刚要接受孙之獬的建议时,多铎失败的消息传来,多尔衮顿时如冷水浇头,对汉人大臣安抚还来不及,哪敢下达剃发易服的命令,孙之獬的上书顿时被束之高阁。
这一年多的时间,孙之獬几乎成为一个笑柄,满人看不起他,汉人更看不起他,孙之獬一怒之下,越发标新立异,干脆身穿汉服,却依然留着满人头发,此人也算隐忍,每次上朝,无数满汉大臣异样的目光就落到他身上,若是一般人,恐怕早已经主动提出辞官了,孙之獬却毫不理会,连顺治小皇帝也特别注意到他。
久而久之,满汉大臣也都习惯了这个异类,把孙之獬当成小丑看待,也算是上朝时的一道风景,哪知道此时孙之獬心中已经酝酿起了一场风暴。
看着前面消失的各个满汉大臣,孙之獬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你们这些瞧不起本官的狗东西等着,本官注定要成为一鸣惊人,踩着你们的尸骨登上一个个台阶。
“老爷,上轿吧。”孙之獬心中发恨时,已经来到文武百官上轿的地方,一名同样留着金钱鼠尾的,穿着全身补丁麻衣的仆人弯腰向他道,在这名仆人身后,站着穿着同样破旧的三名仆人,他们中间是一顶有点破败的小轿,小轿只能勉强坐下一人,四周的帘子经过风吹日晒已经显得非常破旧,横杆上许多地方油漆剥落。
“好,上轿回家。”孙之獬利索的跨进轿中,以往他每次见到这顶小轿都会感觉到一阵不舒服,这次却反而有点留恋,他有信心过不了多久,自己就再也不用坐这顶破轿了,即使换成八抬的绿呢大轿也不是不可能。
孙之獬虽然做着礼部侍郎的高官,只是这一年多来日子无疑过得非常窘迫,不但同僚瞧不起他,就是下属对他也毫无尊敬,这种情况下,自然没有什么外快,单靠礼部侍郎那点薪俸就是塞牙也不够,好在孙家在山东是大户,可以补贴一点,否则这一年他可能连这项破轿都坐不起。
轿子晃悠悠的抬着孙之獬回到家中,他马上吩咐仆人:“给老爷磨墨,今日老爷要向皇上写奏章,无论谁人过来一律挡驾。”
仆人小声的嘀咕:“有人来才怪?”整个孙府可以说是门可罗雀,除了老家偶尔来人外,一年也没有人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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