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将咽了一口唾沫,看着刘肇基的脸,心中害怕,终于不敢说出其余几个字,刘肇基拨出长剑,往虚空一劈,从那名副将脑袋数寸掠过,副将只觉得自己头已被剑风吹起,背上顿时冷汗迭出。
“本帅深受皇恩,本帅在,淮安在,今日之战唯死而已,谁敢言降,动摇军心者,斩!”
“遵令!”所有的军官也被刘肇基这句话弄得热血沸腾,暂时忘记对城下清军的恐惧。
“轰隆。”清军的大炮终于响了,拉开了对淮安进攻的序幕。
叶羽死死的将头埋在手中,清军的炮弹砸在淮安城墙上,每一击都是地动山摇,传来哗哗的砖石碎裂声,弹起来的砖石飞到半空中砸下来,将附近的明军砸得头破血流,被砸中的人随即无声无息。
叶羽压住自己想逃走的想法,刚才清军第一次炮击时,十几名新兵承受不住压力,起身向后面逃去,被总兵大人的亲兵毫不客气枭首示众,叶羽虽然怕死,可是他可不想死在自己人手中,还落得上胆小鬼的名声。
十余轮炮击之击,淮安城头已经有数处缺口了,清军的炮击总算弱了下来,接着是“咚咚咚”的鼓声响起,清军的总攻到了。
叶羽晃了晃脑袋,他的耳朵还在嗡嗡作响,迷迷糊糊的正要站起来,林建一把拉住他:“你小子早死啊,蹲下。”
叶羽被拉得一屁股坐了下来,林建没有理他,悄悄的将脑袋伸出垛口,空气中传来“咻”的一声,林建连忙将脑袋一偏,一支长箭擦着林建的脸飞过,差点给林建破相,林建也是一屁股坐下来,喘了一口气才道:“他妈的,鞑子的箭真准,若不是反应快,老子已成为一个死人了。”
“多谢林大哥救命之恩。”叶羽才知道刚才林建拉他一下,等于救了他一条命,他扫了数眼,已经看到附近几名和他一样的新兵刚一站起来,咽喉就中了一箭倒下。
林建挥了挥手:“谢这么早干吗,等打完仗还有命再来谢吧,鞑子已快接近城墙了,准备丢滚木,擂石。”
正说话间,一架云梯搭在三人所在的城垛口,云梯上面两支铁钩将城墙紧紧抓住,吴志明首先抱起了一块大石,从云梯上面丢去,只听瞪瞪瞪,石头在云梯上滚动的声音,到了中间,传来卟的一声响,接着是一名清军的惨叫声传来。
叶羽有样学样,也抱起一块石头朝下丢去,只是却没有砸中云梯丢到了边上,叶羽大为懊恼,林建拍了拍他的肩膀一下,示意他不用泄气。
第二卷 血战中原 第109章 淮安攻防(二)
云梯上头一张络腮胡子的脸露了出来,他头上的帽子已经掉了,光滑的脑壳上全是密布的细汗,嘴里咬着一把环首圆头刀,眼中全是凶光。
尽管叶羽向下抛出去的滚木擂石至少已经砸中数人,可是还是头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到一个鞑子,他心头慌乱无比,“啪。”的一声,手中的大石掉了下来,失色的道:“鞑子。”
“卟、卟。”两柄长枪从左右剌中了鞑子的腹部,那名鞑子发出一声惨叫,口中咬着的刀一松,整个人也向下掉去,消失在城头。
“傻了,快往下丢。”林建拍了拍叶羽肩膀,叶羽回过神来,心脏依旧不争气的砰,砰砰直跳,抱起一块大石,向发泄一样大吼着朝云梯上方丢下,一名清军刚刚从云梯上探出头来,马上感到头顶好象有一块乌云夹杂着狂风落下,他来不及躲避,磨盘大的石头已经砸在脑门上,“卟。”的一声,那名清军的脑袋就象是破碎了的西瓜一样裂开,鲜血四溅,连惨叫都不及发出一声向下倒去。
叶羽的衣服上溅满了血迹,刚才清军脑花四溅的画面在他眼前晃动,奇怪的是叶羽此时却没有了恐惧,反而大笑起来:“我杀了一名鞑子,我杀了一名鞑子。”
三人稳稳的守住了这个垛口,清军的这架云梯就象是专门通往死亡之路的通道,其他地方却没有这么轻松,淮安的攻防战,一开始就演变成了最激烈的撕杀,清军完全省略了试探的步骤,尤其是各处被清军大炮炸塌陷的地方更是成了重点进攻的对象,缺少城墙保护,面对清军不要命的进攻,明军只能用人命一波波的填进去。
清军依仗着兵力,采取了四面进攻的方法,刘肇基带着一支二千完全由老兵组成的预备队坐镇城中,本来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反击才用,只是开战半个时辰,各城门频频传来的告急声就让刘肇基不得不将这支预备队一点点派出去,一个时辰后,刘肇基身边就只剩下最后二百人。
又一名信使跌跌撞撞的走了进来:“报,总兵大人,西城有鞑子冲进来了,贺大人请求总兵大人紧急支援。”
刘肇基面无表情的道:“告诉那个贺胡子,本帅之里已经没有人了,鞑子冲进来,他自己给我赶出去,若是赶不出去,我来只会给他收尸。”
“是!小人明白了。”信使脸色一白,望了一下刘肇基身边最后的二百人,并没有多言,转身离去。
西门,一个被大炮轰塌的缺口前,无数面目狰狞的鞑子正沿着这个缺口向城中涌入,尽管外围明军里三层外三层的将这个缺口围住,只是战线依然在往后缓慢退却,明军的包围圈就象一个正在向外膨胀的口袋,一旦口袋承受不了压力,马上就有撑破的危险。
刘肇基口中的贺胡子正是防守西门的副将,此时正在拼命抽调其它方向的守军来填堵这个口袋,一段只有数十米的城墙聚集了四百多明军,这已是整上西门守军的二成了,再多,其他地方也危险了。
的的得得的马蹄声响起来,看到求援的信使回来,贺胡子大喜,急问道:“总兵大人有没有派出援军?”
“报大人,总兵大人有言,没有援军了,若是鞑子冲进来,大人自己赶出去,若是赶不出去,总兵大人再过来就是给大人收尸了。”
“没有援军。”贺胡子脸上失望之色一闪而过,接着脸上也转为狰狞,呛的一声拨出自己的佩刀,对身后仅余的十几名亲兵道:“弟兄们,已经没有援军了,若让鞑子冲进来,全城都死无葬身之地,是汉子的跟在我身后把鞑子赶出去,杀呀!”
“杀!”十余名亲兵跟在贺胡子的身后,齐声发出呐喊,投入到战圈,见到主帅亲自上阵,缺口处正在步步后退的明军也爆发起来:“杀!”
向前反冲过去,膨胀的口袋开始紧缩,正在前进的清军顿觉压力大增,不过,清军爆出凶悍的血性,一步也不肯后退,双方死伤越来越重,尸体层层叠了起来,最后双方都不得不站在尸体上战斗。
多铎站在高台上,打量着远处正在进行激烈战斗的淮安城,看到清军突上去,又被赶了下去,多铎不由眉头紧皱,城头的明军如此坚韧,大出多铎意料之外。
在济南城久攻不下时,多铎一时以为明军都转了性,只是攻下济南后,整个山东几乎不战而降,多铎马上明白,明军依然是那支软弱无力的明军,黄得功部虽然难缠,只是独木难支,果然,在徐州碰到黄得功后,清军依然啃不动,多铎才下定决心,绕过黄得功,直接进攻明军后方。
在多铎看来,淮安不足畏,说不定直接可以逼其投降,一点一点的增中兵力正好摧毁城头守军的信心,即使明军坚持不降,只要大炮运到,攻下淮安也不是难事,他更关注的是徐州的明军会不会尾随出来,到时他可以反戈一击,只要击溃了徐州这支明军,他灭明的任务就完成了大半。
只是眼前这支明军就象是打不死的小强,竟然一次次将攻到城墙的清军赶了出来,大出多铎原先的预料,好在淮安明军不多,多铎才不着急,就算明军能守住第一天,能守住第二天吗,二天结束战斗,这还在多铎容忍范围内。
天空阴沉起来,风刮的越来越大,夹杂着雪花打在人的脸上生疼,这给攻城的清军带来很大的不便,雪花落在云梯上混合着血水结成冰溜子,让整个云梯滑溜的厉害,稍不小心,从云梯上往上爬的清军自己就会掉下来,这让守城的明军压力减了许多。
西城,得到城头更多下来明军支援的贺胡子终于将清军赶了出去,双方倒下来的尸体不一会就变得硬邦邦的,刚好将缺口挡住,面对这段尸墙,清军只好无奈的换了一个方向进攻。
“传令收兵吧。”眼看着风雪愈来愈大,多锋无奈的下达了收兵命令,这点寒冷对于生活在北方的满人来说不算什么,只是风雪却阻住了攻城士兵的视线,弓手也越来越难以瞄准,射一支箭要花费以前数倍的力气,城头明军完全可以直着身子向下面砸滚木擂石,这种情况下攻城,伤亡会大增。
撤军的鸣声响起,尽管许多清军满心不愿,还是依然退了下去,看着退下去的清军,城头明军甚至没有力气欢呼,一些新兵一屁服坐在冰冷的城墙上,不过,马上被老兵一脚踢起,这样的天气若是受了风寒,恐怕小命就要丢了。
“林大哥、吴大哥,我们赢了,我们赢了。”叶羽还有力气,他兴奋的跳了起来,只是发现身边的林建一动不动,叶羽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用手推了推,林建的身体应声而倒,他的前胸插着一支明晃晃的长箭,鲜血化成黑色的血块凝结,整个身体已经冰冷。
叶羽呆呆的看着林建的尸体,想起自己道谢时林建说的那句话:谢这么早干吗,等打完仗还有命再来谢吧。没起到还没有打完仗,先死的却是林建,叶羽的眼泪吧答吧答流了下来。
“别伤心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等你见多了也就不觉得什么了。”吴志明在叶羽身上拍了一下,安慰道。
“可他救过我,他救过我,他救过我……”叶羽重复着这一句,泪水流的更多。
几名民夫走了过来,要将林建尸体抬走,叶羽却死死抱着不肯放手,吴志明啪的一声打了叶羽一下:“救过你又怎样,我们是袍泽,本来就该互相救援,现在他死了,要的不是看你哭哭啼啼,鞑子明天还会攻城,你要想为他报仇,明天就多杀几个鞑子,现在我们要的是抓紧时间,吃饱饭后去休息,明天才能有精力杀鞑子,让他们把林建抬下去,也好让他入土为安。”
“袍泽?”叶羽这才松了手,让民夫将林建的尸体抬走,轻轻的哼起了刚学的军歌:“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吴志明也哼起了起来。
渐渐城头还活着的明军都哼了起来,整个城中全是一片悲怆的歌声,清军实际上只有半天左右的攻城,九千守军已经伤亡了三四成,其中四千新兵更是伤亡了大半,若是在正面战场,这支军队早已经崩溃,即使是守城,若非这支军队中辽人占有大半,对鞑子有刻骨的仇狠,肯定也已崩溃。
歌声传到城外,多铎隐约感到一丝不舒服,他虽然听不懂明军唱的是什么,但也感觉到歌中悲怆之气,向左右问道:“他们在唱什么?”
清军大小将领顿时齐瞪眼,他们最多熟悉三国演义,哪里知道歌声的来历,鳌拜大叫道:“管他们唱什么,反正明天就要攻下城,本将一定要将城中的男子斩尽杀绝。”
第二卷 血战中原 第110章 巡营
“哼,就是进城也轮不到两黄旗先进城。”一个声音阴阳怪气的冒了出来。
鳌拜睁大着眼睛看去,怒道:“勒克德浑,你这是什么意思?”
勒克德浑是大贝勒代善的孙子,其父亲萨合璘文武双全,通晓满汉文字,是代善子女当中最出色之人,可惜死的早,在勒克德浑十七岁时即得病去世,如今勒克德浑已经二十五岁,逐渐开始接管两红旗。
看到鳌拜发怒,勒克德浑毫不在意:“没什么意思,济南正黄旗倒是先进去了,可是连固山额真都失去了,这次若是两黄旗再先入城可没有固定额真丢。”
图赖死在济南是正黄旗上下的伤疤,尤其还有传言,图赖是在率八百正黄旗精锐攻击明军千人左右的火枪兵全军覆没身亡的,这更加难以置信,若明军有这样的战力,那大清如何能攻战北京,当初逃出来的数十名游骑全部被暴怒的正黄旗高层处死,不过,正黄旗高层从谭泰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有八成可能是真的,镇惊之余,正黄旗都严禁讨论图赖身亡之事,没想到勒克德浑又当众提出来。
鳌拜气得怒发皆张:“勒克德浑,你敢辱我,可敢和我决斗。”
“鳌拜,别以为你有几斤蛮力就要什么了不起,斗就斗,我怕你不成?”勒克德浑挽起了袖子,眼看双人就要在帅帐里演个全武行。
正红旗与正黄旗不和,这是多铎乐意见到的,只是两人真要比武,多铎还是不得不制止:“干什么,你们都是大清的勇士,有力气不如使到明狗身上,自己人相斗,没得闹笑话,都给我下去。”
“哼!”两人互不服气的哼了一声,不得不卖多铎的面子,退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风雪让淮安赢得了一息喘气之机,只是风雪也严重影响到了羽林卫的行军速度,从扬州城行进三十里,王福就不得不下令全军安营扎寨。若是照这样的速度下去,至少需要十天才可以到达淮安。
从淮安出现鞑子的日子算起,现在已经过去六天时间,虽然扬州曾派出援军,可是五千援军无异于杯水车薪,而且何刚已传来消息,他无法突进城中,只能在外围作出一些骚扰,淮安城等于还是只能靠原先的五千老兵和城中组织的青壮来防守,眼下淮安城的消息还可以陆续传出来。只是能守住六天就算奇迹了,哪还能再守十天。
不过,无论淮安是否失守,王福增援淮安的决心却没有变,哪怕淮安被夺走,大不了再拿回来就是,淮安的丢失不足虑,最主要的还是徐州,若是能与徐州明军形成合力,或许这次鞑子的轻敌冒进就要吃一个大亏。
近卫军这次出兵,虽然有点略显仓促,可是京城物资丰富,又有船队可随行,各种物资都带得充足,不长时间,营帐就扎了起来。
站在宽大豪华到极点的营帐,王福擦了擦已经快要冻僵了的手,自己有船不坐,坚持骑马简直是自讨苦吃,连忙指挥几名内侍将炭火生起来,白色的木炭很快熊熊燃起,让大帐内变得温暧如春。
半响,王福才终于感觉到全身暧洋洋起来,这时帐门一掀,一股冷风钻了进来,阎应元带着数十名将领一起进来,顿时将大半个营帐挤满,各人躬身行礼:“参见皇上。”
“好了,都免礼吧,大家烤烤火。”
“是,末将等遵旨。”
说是烤火,可是谁也不可能挤到火盆边与皇帝坐在一起,只是略为迈步向前一点。各个将领衣服上已经沾满了雪花,被火一烤,反而化成了雪水,让人感觉到特别不舒服。
“阎爱卿,将士都可都已扎好营帐?”
“回皇上,除了值守人员,大家都已进入营帐,绝不会有受冻之人。”阎应元回道,他知道皇帝关心什么。
王福点了点头:“那就好,派出的斥候可有消息?”
“回皇上,斥候已经派出五十里范围,目前一切正常。”
又与众将聊了几句,王福已经开始赶人:“诸位爱卿辛苦了,如果没事就都下去休息吧。”
“是。”众人轰然应到,见没有什么大事,众人也不多耽搁皇帝的功夫,掀起大帐一个个鱼贯而出,又是一股冷风吹来,让王福的脖子都缩了一下。
等众将出去,又暧和了一下,王福才吩咐田成将自己的大衣拿来,田成一边拿大衣一边不解的问道:“皇上,外面寒冷,若是要见人,吩咐一声,奴婢马上将人叫来就是。”
王福笑道:“朕要巡营,你怎么叫?”
“啊。”田成大惊:“皇上,这如何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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