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的一声,洛阳街道之上,顿时炸裂开来,就像一颗原子弹爆发一般,所有被卡在嗓子中央的话语,一瞬间全部找回。
“什么,那匹探报说什么?”
“昌黎大捷,昌黎大捷,昌黎打胜了。”
“是真的吗?是真的吗?”
“是真的,是真的。”
“太不可思议了,八百人竟然能破十万鲜卑,这个昌黎都尉是怎么做到的?”
“大汉建朝四百年,也没有出过这样的英雄啊!”
“是啊,当年霍骠骑、班定远,也没有他这样,仅用八百人打赢十万。”
“天啊!他还是人吗?”
“天啊!大汉之幸,大汉之幸啊!”
……
全洛阳的百姓都开始沸腾了起来,即便辽东的战事跟他们没有半丝关系,可是他们依然兴奋,依然为能有这样的大捷而高兴,甚至,他们都已经开始忘记自己接下来要多些什么!
四百年大汉,旷古未有,这样的战绩。
“昌黎城,辽东都尉是谁?”
“好像是原度辽将军皇甫规的儿子——皇甫岑!”
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言语之中虽有几分妒忌,可是也掩盖不住他的喜悦。
“原来是安定皇甫家的人!”
“昌黎大捷!大汉万岁!”
洛阳城内数十万百姓齐声欢呼,声浪直达九霄,声闻百里之外!
洛阳沸腾了!
沉寂了几百年的大汉王朝,终于开始因为一次大捷,开始有了反应,洛阳苏醒,大汉似乎就像早晨那朝升的太阳一般,开始冉冉升起。
因为希望而喜悦,因为胜利而沸腾!
……
南宫,崇德殿。
刚刚退了早朝,百官全部散去,天子刘宏却没有离去,他停住脚步,端坐在龙椅之上,神情肃穆的盯着崇德殿外!
辽东的战事,他时刻都不敢松懈,仿佛现在战场上厮杀的不是皇甫岑,而是他——刘宏一般。从十二岁坐上帝位开始,天子刘宏就生活在一种极度危险的生活之中,在外戚、士人、宦官之间,他努力周旋,为的就是保住他的皇位,还有天子的皇权,为了不让皇权再度旁落外戚和士人的手中,他不惜启用宦官与他们对抗,发动二次党锢,甚至开设鸿都门生,又开创西园卖官,他把自己一声的声誉都压在了振兴之路,大汉朽木到骨子里,他刘宏依稀感觉到,如果不有所,只有庸庸碌碌,一生反反复复重复在平衡外戚和宦官的权力之争。
因为,心存大志,所以天子刘宏不甘!
而打开这些纷乱的场面,只有用振奋人心,外御其辱的方法,凝聚天下人的决心。
而偏偏没有等天子刘宏准备好,士人就提前发难,把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昌黎城下那一场大战。
两千异族对抗十二万大胜的鲜卑,任谁也不能做得到。
即便有卢植、段颎、马日磾这些人的力保,他刘宏万般无奈下决定支持皇甫岑,可是谁又能不担忧,谁又能放心的下,这样比例失调的战争,谁能打得赢。
纵然刘基、卢植、段颎、阳安他们都保举皇甫岑,纵然天子刘宏也十分认同他皇甫岑,可是天子刘宏还没有盲目到,认为这场战争会胜,只要是个不败、不一败涂地的局面,他刘宏就可以接受。
所以,辽东的消息,他是每时每刻都在焦急的等待。
“陛下,还在担忧着辽东的战事?”
阳安长公主眉头同样不展,走到天子刘宏的身旁低声的问道。
“唉!”
闻言,天子刘宏长叹一声,身子向后一靠,躺在龙椅之上,努力的放松自己的身心。连日来的担忧,他的那根心弦已经绷得死死。
阳安长公主见此,并未开口,顺着天子刘宏的目光,一并看向大殿之外,似乎都在期望着什么。当初信誓旦旦的保举,阳安有些后悔,昌黎之战,纵然是卫青、霍去病、班超重生,也不见得能打赢这场大战。实力对比的差距,综合方面,相差都太悬殊了,这场战争想要胜利,似乎太难了。
到最后受伤的不仅仅是大汉,还有天子刘宏的壮志雄心,还有尚未展翅翱翔的皇甫岑,他们现在都很脆弱,每个人都伤不起。
这场大决战来的太突然了,也来的太不可思议了!
卢植、段颎死荐,他们都说这场大战不可避免,也必赌无疑,可是他们没有说这场大战怎么胜。
这是场必输的死局。谁坐庄,谁输!
如今想想,当初举荐皇甫岑,太过草率,太过鲁莽,还应该再等等的呀!阳安长公主长叹一声,似乎责怪自己的草率。
反倒是她身旁的女子,看着面前的两人,一脸平静的说道:“皇兄、皇姐,如今昌黎之势已成,大汉国运全部都压在这里,我们想退都对不了了。”
天子刘宏同阳安长公主各自惆怅不语。
女子狠了狠心,似乎下了什么决定,说道:“皇兄,皇姐,既然不成,那么大汉就要战,战到鲜卑人人丧胆之时。”
“可是……”
“如果可行,我们汉室应该亲临辽东,振奋边军士气,即便昌黎城破,辽东大败,我们还有机会进行反扑,所以我们要做好失败的准备,这么等着,只能坐以待毙!”
“皇弟已经排除监军督促卢龙塞发兵救助,皇弟乃是九五之尊,怎可轻动?”阳安长公主看到女子说到天子刘宏的心理,而且刘宏有些躁动,出言阻止道。
“这。”天子刘宏惋惜的一叹。
“如果可行,臣妹,想代天巡狩!”女子平静的朝天子刘宏微弯双膝,低声道。
“皇妹你……”天子刘宏踟蹰收手,摇摇头道:“你一个金枝玉叶怎可亲往?”
“皇兄,臣妹情愿。”
“这。”天子刘宏把目光转向阳安长公主,面前这个女子是桓帝三女——刘修,阳翟公主。刘修不似寻常女子,向来不爱红装,只爱武装。
阳安长公主瞧着刘修好半天,似乎明了他心中所想,隧点头。
“好——好!”
天子刘宏一声未落,洛阳城的欢呼声就已经震动、传送到了德阳殿上。
“昌黎大捷!八百破十万!”
第三十章 南宫鼎沸
“昌黎大捷,八百破十万!”
宛如潮水一般,退却,潮涨,反反复复漫过、侵袭整座洛阳城,空气之中回荡的都是这无边无际的呐喊,直到世界的尽头,所有的声音都开始变成这九个字。
天子刘宏才从呆滞之中反应过来,手指发颤,声音发颤,身体也在发颤,呆滞片刻过后,不敢相信的问道:“皇姐,什么声音?”
正望着远处那无边无际的巨吼声,阳安长公主刘华呆呆地回道:“他们说昌黎大捷,八百……八百……”言此,刘华已经说不下去了,他转回头看着天子刘宏。这声音是真的吗?是真的吗?八百破十万!八百破十万!
“嗯。”反倒是阳翟公主刘修很冷静地点头称是。
“啪!”
天子刘宏右拳狠狠地击在龙书案上,攥紧的拳头上青筋暴露,那拳头下落处,殷红一片。
可是他刘宏却丝毫已经感觉不到一丝疼痛,仿佛世间万物都开始停止,疼痛、呼吸、声音都消失不见。唯一剩下的可能就是他的心跳声。
“砰!砰!砰!”
不规律的脉搏和心跳,心脏越来越急速的跳动似乎已经彻底的撕裂整个德阳殿。
三个人此刻都已经屏住呼吸,似乎在确认自己有没有听错。
天子刘宏把头深埋在龙书案上,双手紧紧抱着后脑,久久不语,没有人知道天子刘宏在干什么!他连脸都唔得严严的,不让人看出来他的表情。
“呜呜。”
许久,天子刘宏才放下手,捂在自己的脸上,谁都没有发现,堂堂天下之主,大汉之主,竟然流泪了!
他整个人的胸腔都开始慢慢膨胀,所有的血液似乎都开始这这一刻燃烧,昌黎城上的那一幕,他似乎已经亲身感应,而这来之不易的奇胜,实在是太过大快人心了!
看着天子刘宏这番表态,身旁的阳安长公主刘华、阳翟公主刘修知道,这是他的激动,也是他的解脱。
一番大胜,换过来的却是他的底气。
看看现在谁还敢质疑天子的决定。
“陛下,文武百官齐聚大殿之外,要求求见陛下。”
太监张让不知何事走了出来,听闻这个让人沸腾的消息,他知道,眼下的情况怎么都不能缺少了自己这些人,他要让他们的高兴,都欢呼雀跃。
“好。”
天子刘宏擦干面颊之上的泪痕,虎躯一震,霸气外放,一种从未有过的自信随之而生。
他要听听,这些人还有什么说的!
“陛下。”
未等所有的群臣涌进德阳殿,领在最前头的一人,伏地高拜。
“嗯,都平身吧。”
天子刘宏舒缓一下方才激动的情绪,双眼再次微闭,仿佛他根本不用肉眼,去看这些人的表情。
有些人,是需要用心去探查。
关于他们这些人想说些什么,不用猜,都能知道。
司徒袁隗嘴角挂着一丝阴沉的笑意,仿佛在他的眼中,面前这突如其来的大胜,扇的不是他们的脸,反而却是天子刘宏、太尉段颎、长公主阳安、博士卢植,等等这些与士人为敌之人的脸颊。
司徒袁隗当然要笑,而且还要得意的大笑。现如今洛阳上上下下传颂的都是他皇甫岑的战绩,这里头究竟有多少是真是假,他司徒袁隗自然知晓。因为卢龙塞的探马还没有抵达皇宫,就已经把公綦稠的另一封密报呈给了他袁隗。所以他知道这是公綦稠的计策,也是陷害皇甫岑最毒辣的一计。
洛阳的反应越强烈,到时候的反差越强大。
假的,终究是假的,到事情败落之时,他袁隗还真要看看,皇甫岑用什么来挽救这场必输之局。
也许,大汉就此就要再次依靠和亲维持安定。
也许,大汉国势一日不如一日。
也许,大汉陷入腐朽、老化。
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最终的权利不还都回到了自己这些人的手中?天下的权利,只有用这些士族门阀才会长治久安。
天子刘宏不懂这个到底,他想变革。
那么,自己就让他败的一败涂地,到时候天怒人怨,百姓生灵涂炭。自己看看,他天子刘宏又有什么手段回天!
“陛下,卢龙塞的探报刚刚抵达,是不是……”
太尉段颎的额头上包扎着,隐隐之中还有几分血迹。
“嗯。”天子刘宏点头,努力让自己心态放平,不要被这喜悦冲昏了头脑,点头道:“宣!”
在小太监的一声长鸣之后,只见从外走匆匆跑入一人,正是卢龙塞的探报,没有多余的解释,随即跪倒在天子的面前,喊道:“昌黎大捷,八百破十万!”
九个字宛如钟罄齐鸣,敲击在每个人的心田。
忽听这一声高喝,太监们忘了斥责这个不懂规矩的探报咆哮金殿。天子刘宏虽然方才已经听到了洛阳城的欢呼,这九个字早就传入耳中,但此刻听到探报嘴里的呐喊,他的心情仍是抑制不住的澎湃,似千般湖水,泛起涟漪。
金殿之上的文武百官,每个人在来之前,就已经听到了洛阳的沸腾,所以这个消息对他们来说并不稀奇,可是……他们同天子刘宏一样,仍是有些震撼,即便那些士人,也有些人暗自长叹。
而这些人之中尤属太尉段颎、博士卢植两人最为紧张,他们盯着的双眼都仿佛要凹凸出来,拳头握紧,手指死死地扣住那那宽大的衣袍。
一个是皇甫岑的恩师。一个是为皇甫岑保驾护航的益友。几日前的那番唇枪舌战,他们就已经注定绑在同一条战线上。
没有人能不关心。
卢植不能,段颎不能。皇甫岑也不能。天子刘宏更是大大的不能。
“好!”
天子刘宏身体猛然间绷直,站立而起,手指发颤,须发乱颤,脸上再也抑制不住,兴奋的呐喊而出。
这不仅仅是天子刘宏一人在叫好,甚至可以说,他这是在替这些怕咆哮公堂的文武百官一起呐喊。所以这一声呐喊之后,所有人都轻出一口气。
“大汉建朝四百余年,我们的祖先有过白登之耻,也有过和亲之辱,但是我们同样有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的一代代英豪,卫青、霍去病、马援、陈汤、班超、窦固、窦宪等等,他们在辽东、漠北、西域、安南等等这些地方创造过一个又一个军事奇迹,我们有过失败,有过辉煌,将来也许还会有衰落,而这些人却不能长存于世,可是朕知道,只要他们开辟的疆域还在,就会有无数的子孙后代繁衍生息,当他们再次遭遇到敌人侵袭之时,就会有无数人站起来,前赴后继,保卫着自己的土地。”
言至于此,天子刘宏把手指向金殿之外,眼望苍穹,捭阖天下一般的问道:“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三个字霎时间穿透每个人的心田,他们震惊了,被天子刘宏这番不曾有过的豪迈震惊了。
“因为……骨子里的骨气不曾泯灭,血脉中的精神不曾泯灭!”
天子刘宏的话,越说越高亢,甚至高过了整片天际。
“因为……我大汉王朝的精神从不能被人遗忘!”
“因为……呜呜……我们是汉人!”
天子哭了,虽然没有哭声,可是他眼眶之中的热泪,却无疑表达着他的激动。
不知不觉中,天子刘宏高声呐喊出自己日日夜夜都想说的话,对辽东的士卒、洛阳的臣民、天下的百姓,他要让他们知道,这份报国雄心,不知身为臣子有,其实他这个大汉之主,也有!
他把面前这些人,当做昌黎城下那些浴血奋战的士卒。
他同样要让面前这些士人听听,他刘宏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刘宏在想些什么,他刘宏到底有没有这个决心!
答案,毋庸置疑,一切都是肯定的。
“大汉还在,这份骨气就永远不灭,汉人血脉中的精神就会永存!”段颎从未小瞧过面前的天子刘宏,可是今日刘宏这番话,却让他不得不开始用另一种眼光去看待。
天子刘宏还是那个天子刘宏吗?
卢植双眼一红,泪水差一点就流了出来,两方面,他卢植都不觉有愧,一个是自己的君王,一个是自己的弟子,他卢植因该是感情最为纠葛的人,可是……当他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他喜极而泣,不是为了昌黎城那场奇迹一般的胜利,只是因为千里马终于遇见伯乐,大汉终于有复兴的那一天了!
当天子刘宏这番肺腑之言,倾吐而出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开始转交他的面前,甚至忘了君臣逾越之罪。
站在一旁的阳安、阳翟两位公主,泪痕早已湿透,面前的种种,真的太让人难忘了。
一场大胜,胜利的不是战争的本身,却是为君者的雄心壮志!
谁又能对此时的场景无动于衷。
就连不怀好意的袁隗等人都不禁为天子刘宏这番感慨激动万分。可是短暂的失神过后,他们终究还是选择回到自己的方列。
权力之争,没有情谊。更勿论天子之情。但是他们最起码还是有些良知的,他们知道那句,因为我们是汉人,意味着什么!
没有人在这个时候,开口打断天子刘宏。
一切的事情,等过去这一阵的沸腾再说吧!
今天,不仅仅是辽东沸腾,也不仅仅是洛阳沸腾,整个南宫都开始沸腾了!整个天下都在被皇甫岑带入另一种轨迹。
蝴蝶效应来了。
第三十一章 暗流涌动
洛阳的沸腾,南宫的沸腾,他皇甫岑都不知道,现在的他依旧站在夜风之中,似乎已经忘记了有多少个日夜没有好好的休息过了,紧张的战事,无时无刻不在督促着皇甫岑绷紧每一根神经。
辽东地处东北,也许在强汉面前,鲜卑、乌丸、匈奴、高句丽、扶余、挹娄、獩貊、三韩等等这些荒蛮的民族对大汉造不成多大的危害,可是当大汉步入腐朽之时,他们就犹如疥癣之疾(jiexuanzhiji),让大汉疲于奔波,栽倒在他们的面前。
然后,趁虚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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