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是指兵营里的兵痞,但是皇甫岑现在就陷入了这个难以为情的地步,他不能退,也不能放任不管。
即便有错,也只是一两个老兵的错而已。不能让一条鱼腥了一锅汤。皇甫岑要想办法剔除这些人,当然前提就是,自己首先给他们重新选择的机会。
当兵营的房门被推开的时候,一阵恶臭的汗味猛地刺入皇甫岑的鼻口中,接连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弥漫缭绕的土气。所幸,这个时代还没有烟土,否则,皇甫岑还真不知道自己还要不要就这么跟他们交谈下去。
当光线照射在赌桌之上,门房内喧嚣的吵杂声也戛然而止。所有的士兵,包括乌丸、汉人,所有人的目光开始聚焦在皇甫岑的身上。
皇甫岑未动,他们也没有人敢动。
彼此相互凝视。
许久,终于由老兵之中一个会汉话的小头目,抬头看着皇甫岑,喝道:“喂!你是谁?兵营重地,你也敢闯。不怕我们宰了你。”
此言一出,身后的颜良、文丑即刻上前一步,他们高大的身躯,顿时逼压着面前的老兵。
“哎。”皇甫岑伸手拦住颜良和文丑,绕过他二人,看着那老兵,伸手抓起他们桌子上的骰子,玩味的盯了一刻,呢喃道:“怎么,就这个东西就能让你们这样醉生梦死?”
“你说什么!”小头目身后的老兵立刻挽起双臂,虽然皇甫岑身旁的颜良和文丑造成的压力不小,但是他们又焉能面对视自己于无物的家伙。一个人或许单对单,没有机会,但是这是在自己方的兵营,士兵众多。
“哼!”皇甫岑鼻子轻哼了一声,臭着一旁传来的难闻的气味,心中暗骂,没有想到兵营竟然是这个状况,眼下没有几个人能让自己看得过去的,不是沉迷于赌博,就是无精打采的呆在那里,木讷的很。整个印象就是一盘散沙,不用说别的,就是鲜卑现在来犯,他们就一点抵抗的能力都没有。
“怎么没有人操练?”皇甫岑收起自己的嬉笑,气势宛如上官一般的瞪着房内所有人,掷地有声的问道。
“这。”那个会汉话的老卒一怔,面前这个年纪轻轻的来人,说话之威竟然如此凌厉,似乎面前所有人细微的举动都被他收入眼底。
“喂,你个汉子,老子们操不操练关你什么事?”
“对呀,对呀!”
“妈的,上这儿多管闲事,也不看看这是哪里?”
有人率先起哄,紧跟着身旁的乌丸人、汉人等等,露胳膊挽袖子的瞪着面前的皇甫岑。
一时间,气氛倒是严肃了起来。
看着面前狰狞的兵卒,皇甫岑还真没有见过这样的士兵,他们身上有股异常的猛劲儿,甚至可以说是霸气使然,而且这都应该是在战场之上常年厮杀建立起来的。
要不是身旁有颜良、文丑这两尊巨塔,皇甫岑还真没有自信,初到这里就敢如此狂妄。
“嘿嘿……”皇甫岑一缕自己的发丝,嘴角露出一丝浅笑,回头看着自己身后的公孙瓒,冷笑道:“大哥,你来告诉他们,我是谁。”
“嗯。”公孙瓒点点头,让过颜良、文丑,虎目一瞪,喝道:“你们知道他是谁吗?哼!”鼻子冷哼一声,然后接着说道:“他就是新来的辽东属国都尉,你们直属上司!”
“辽东都尉?”
“直属上司?”
公孙瓒此言一出,懂汉话的乌丸兵立刻把消息散布开来,整个兵营之中立刻就喧嚣了起来,每个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的皇甫岑。
方才,公孙瓒一直被颜良和文丑挡在身后,加上屋内光线阴暗,这些兵卒还真没有发现公孙瓒,公孙瓒在辽东三个月,他们已经熟知这就是长史,却一直迟迟未见新任都尉,所以当皇甫岑出现自己面前,说的这些话,自然不会相信。
“开什么玩笑!”呆滞了许久的老兵卒,立刻就由方才的老兵率先开口斥责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怎么可能,朝廷怎么能会派如此年轻的都尉?”
“是啊!”另一个兵卒嗔目而出的喝道:“朝廷发了什么神经病,上次派了一个都尉,就在高柳城白白死了上千弟兄,这下怎么着?嫌我们死的不够快啊!”
几个老兵谈及夏育之辱,立刻就引起一阵轰鸣。
皇甫岑双眸精芒收敛,这些人还不是没有无可救药,如果不是夏育之辱,他们应该不会堕落如此。
“费他x的什么话!”公孙瓒抬脚踢翻面前的赌桌,把出佩剑,猛地插在整张桌子上,锋利的宝剑立刻削砍掉一大半。这群人如此质疑皇甫岑,就是不给自己面子,他们这是用另一种方式来证明,三个月自己治兵的功效丝毫没有显现出来。
一味的用暴力,或许能短暂的震慑住这些人,但是绝对没有机会,就让这些老兵心甘情愿的战死疆场。
在一众愤怒的目光中,皇甫岑跨步上前,走在众人的最前头,看着面前的老兵卒,拾起方才被公孙瓒踢翻的椅子,用袖子擦干面前的灰迹,淡淡道:“我来不来,身为边军,你都是要战死疆场,但是……我……可以换种方式让你们去死!”
第二十八章 我叫狄清
“但是……我……可以换种方式让你们去死!”
此言一出,兵营内立刻就炸了锅,这个新来的都尉在说什么,他竟然信誓旦旦的说让自己这些人去死,凭什么要去死。这些老兵卒能在战场上活下来,除了他们更善于保护自己,更善于用手中的兵刃为自己赢得活下来的机会。可是眼前的皇甫岑却要自己这些人去死,什么话嘛!
“x!”一声怒骂后,这些老兵仿佛炸了营一般,纷纷拔出手中的兵刃冷哼道:“想让我们死,你还嫩点。”
“弟兄们,这兵咱们不当了,杀了这个狗官,咱们回大漠,我就不信,凭咱们手中的这把力气,到哪里还不混口饭吃。”那老兵回身跟着兵营之内其他的人一并吼道。
“对!”
“对!”
“杀了这个狗官!”一时间,兵营之内的兵刃摩擦声渐起。
“嗯。”皇甫岑撇头给颜良一个眼色,颜良挺身而出,就在面前这个老兵不明所以之时,猛地击落他手中的环首刀,快速的拔出自己腰下的佩剑,贴着那老兵的脖子,锋刃之上的寒意,威逼着面前的老兵。
“松开他。”皇甫岑一笑,然后走到近前,拍着老兵的肩膀,笑问道:“马革裹尸难道不是老兵的归宿?”
“呃。”一众士兵手中的兵刃纷纷停止,看着面前的皇甫岑。
马革裹尸还,莫不是军人一生志愿。更何况,面前这些贵少贱老的乌丸人,生来就是要捐躯沙场的,老死对他们来说是可耻的。
既然选择了当兵这条路,从此以后他们就不再是单纯的一个人,他们身上背负的东西应该很重,可是乌丸人毕竟是乌丸人,他对汉朝没有归属感,所以他们的使命也很模糊,加上歧视加重,政策不同,他们能如此,也是在想象之中的。
皇甫岑想改变这种状况,他首先选择的是给他们一个公平的机会,在这之前,他想要把所有的话说清楚。或许,只要一两句话也可以,就是让他们知道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那汉子,你接着说!”
从老兵之中,淡淡飘过一句问话。
皇甫岑目光转移到他的身上,那个人身处的角落很阴暗,看不出那个人的容貌,但皇甫岑没有介意,平淡的解释道:“马革裹尸还,自然要死的其所。”
“说的好听,还不是为你们汉人卖命!”被颜良制服的那个老卒惧于面前的颜良,然后摇晃着自己的胳膊,低咒一句。
“没错。”皇甫岑没有反驳,因为老兵说的却是事实,从椅子上站起,目光扫视着兵营内所有人,言语铮铮,有如誓言一般的喊道:“当然,要让你们死得其所的前提是我会让整个辽东富足。”
“这就能收买我们?”角落里的那个声音又清晰了几分。
“呵呵。”皇甫岑转头,盯着角落里,道:“也许你们觉得这是虚假的空话,但是你们还是要做出选择,因为没有人会给你这个虚假的誓言,这……大汉……只有……我!”
空气停息,已经安静的不能在安静,没有人在开口多言。
事实上,确实只有皇甫岑曾经对他们这么说过,还从来没有人对自己这类低下的乌丸人许过什么诺言。
皇甫岑说的是不是空话,但是他终究还是比其他的官吏强,因为毕竟他说了别人没有或者不敢说的话。
“当然,我能给你带来的,你们也要保证我有足够的实力,站到辽东的塔尖。”
“这是利益交换!”冰冷的声音戳穿皇甫岑的阴谋。
“哼!”皇甫岑轻笑一声,接着道:“怎么,不敢?”
没有人回答,这种交换是命与命的交换。
乌丸人现在还处于原始社会向阶级社会过渡的阶段。利益交换,在他们眼中就是生死相托,眼下这种情况,他们本能的以为,这是一张卖身契,只要说出口的话就要当真。
“呵呵。”皇甫岑苦笑一声,然后慢慢转回身,他知道自己是时候收网了,不能在多说了,多说倒起反作用,就在众人瞩目之下,转身走向门口。
“一步。”
“两步。”
“三步。”
……
其实这何尝是他们的心跳之声,就连身为主角的皇甫岑,整颗心脏已经不规律加速跳动。
就在皇甫岑,心头数着第四步,迈出门口之时。
身后传来方才那阴鸷的声音。
“等等。”
“呃。”众人一惊,目光转回,看着角落里的那个人。
“嘘。”皇甫岑微微抬起胸膛,深吸一口气,方才紧张的神情顿失,脸上洋溢着一缕欣慰的笑容,负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想,我可以。”那个人盯着皇甫岑的背影,然后在万众瞩目下,淡淡回道。
“嗯。”只看皇甫岑的头微微点了一下,平静的说道:“你叫什么?”
“狄清!”
“有趣的名字,你知道吗,曾经有个时代讲的就是这个人的故事。”皇甫岑用手掩饰自己胸口那急速的波动,分散众人的注意力,道:“你也是汉人?”
“不是。”
“哦。”皇甫岑点点头,这个人应该也是混血人,出身低微,能有机会争取向上,他们这类有志之士是绝对不会轻言放弃的。难怪他能率先而出,附和着自己。
“没有表字吧!”
“嗯。”
“我赐你个表字。”
“谢大人!”一直以来平静如水的狄清,出乎众人意料的跪倒近前。混血儿的地位很低下,他们甚至连乌丸人都不如,但是他没有想到皇甫岑竟然会看上自己,他有些激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用寻常的重礼,用来答谢。
“你一身正气凌然。我希望你能像另一个时空里的他学习,浩然正气深藏于胸。就叫浩然吧!”言罢,皇甫岑跨步而出。
身后公孙瓒、刘备等人看了一眼这个小卒,紧接着跟着皇甫岑的脚步而出。
“对了,末时我会在校军场等你们的答复。”言此,皇甫岑脚步止住,转回身,看着这群老兵卒,身处食指竖在面前,冷声道:“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我希望你们能来。”
望着远去的背影,身旁的老兵卒顿时聚集在一起,谁也没有心思在赌博,全放在了方才的那番话上,他们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着新来的都尉大人走。
狄清缓缓起身,盯着皇甫岑远走的背影,突然间,他觉得自己真的可以一鸣惊人。
皇甫岑是伯乐。
而他狄清就是千里马。
……
“老二,你方才……”公孙瓒趋步上前,跟着皇甫岑的脚步。怎么能对待胡人如此之好,方才那番话,老二说的是真的吗?一向厌恶异族的他有些受不了。
皇甫岑伸出手掌,止住公孙瓒的相问,然后低声道:“大哥,什么都不要说,我先麻烦你办个事情。”
公孙瓒看了眼皇甫岑,自知皇甫岑的性情,他是兄弟三人中最为固执的一个人,看眼下他的样子,公孙瓒自知多说无益。隧,开口道:“你说!”
“我要征辟一个人。”
“谁?”
“广平沮授。”
“好,我这就安排人去办。”
“大哥,记住,不论什么办法,即便是绑也要绑来,就用我属国都尉的名义。”
“呃。”公孙瓒一怔,随即点头应承。
身后的程昱闻此,不寒而粟。
“三弟。”
“二哥。”刘备但见面前的皇甫岑已经指挥调度,插拳而出。
“末时之前,把我牵来的那些马全部都牵到校军场上。”
“诺。”一声应答,刘备转身离去。
几声令下,公孙瓒和刘备已经离去。
程昱和酒鬼立刻上前,便想交谈些什么,话还未出口,就听着前方,跑来一人,口中大呼道:“要出人命了!”
第二十九章 非我族类
“混账,这分明就是我们单于的!”一个面色冰冷的鲜卑扈从作势欲打,鞭子腾空就要抽在面前这个乌丸妇女的身上。
“你们还讲不讲天理了?”身旁围观的乌丸人,虽然不多,但是看到自己的族人被欺负也忍不住出言相帮。
“天理?”那个鲜卑扈从忒了口唾沫,脸色鄙夷的看着面前围观的乌丸人,喝道:“天理是个屁!”
说完,转回身,提领着手中的鞭子,环指身旁众人,骂道:“都给老子看清楚,这是辽东,我们是鲜卑王庭,弹汉山过来的人。”
“呦——呦!”
闻听面前这个耀武扬威的鲜卑汉子在那里指指点点,口口声声说是鲜卑人。这些围观的乌丸人反倒是不知所措。
鲜卑,那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如今大汉一仗战败,这北疆,全都是鲜卑人的天下,他们的疆域大到可以抗衡整个大汉,更何况他们还有一个更疯狂的单于——檀石槐!这些时日可是没少吃了他们的亏,如果惹急了,没准他们又该兴兵犯境,大举挑衅。
“怎么办?”
一旁的乌丸人低着头不语,唯唯诺诺的连退几步,似乎连看都不敢看面前的鲜卑人。
鲜卑人现在已经彻底的站在他们的尊严上。
“哼!”那个鲜卑扈从倨傲的撅着嘴,嘲笑道:“你看看你们,你们也配曾是东胡后裔。看什么看!”那个鲜卑扈从倨傲的撅着嘴,然后瞪着人群之中一个抬头的乌丸人,手中的马鞭出人意料的抽出。
“扑”的一声闷响,顿时痛得那个乌丸人蜷缩在地。
“哼,废物。”那鲜卑扈从回身把手中的鞭子收回,盯着面前的乌丸人,骂道:“你们还是不是长生天的狼儿,你们只会苟延残喘的活在那群汉人的裆下。”
言尽,那个鲜卑扈从收回手中的马鞭,冲着身旁随从同伴喊道:“咱们走。”
一旁的随从呼啸着跳上高马,就要离去。
但是那个因事的乌丸妇女,却没有丝毫要松手的意思,目光饱含祈求,哭诉的喊道:“这是我的,这是我的。”
骑马赶在最前头的鲜卑单于一直没有发话,默许着手下的行动,在辽东属国纵容抢夺,他们已经引以为常。脸色微微一沉,回头不语。
一旁的扈从抬手把手中的马鞭抽出,结结实实的打在面前那个妇女的身上,“泼妇,都说了,我们单于喜欢,这就是我们单于的。”
“你——你。”从外疾驰而来的乌丸男子脸色一涨,自己怎么说也是大汉属国兵,竟然让别人这么样就欺负到自己的头上,丢面子还丢份子,喝道:“把东西留下。”
“还没完没了了。”那鲜卑扈从一向嚣张跋扈惯了,还没有见到过竟让有这样执拗的人敢跟自己这么说话,牙根一咬,狠道:“好,既然如此,我就要让你跟她一块去死!”
“你们就不怕属国官吏治罪?”来的这个男子正是这家小店的老板,也是那妇女的丈夫,也正是那个在兵营里率众鼓动的老卒。他万没有想到,这光天化日之下,几个鲜卑人就敢在乌丸人聚集的地方抢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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