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繇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激励士气才能让身旁的这些士兵不知后退。
自古,以寡敌众,莫不以破釜沉舟的气势才能击退敌人。
今天这种形式下,如果没有什么奇迹,恐怕颍川豪族大营这一万新兵皆尽命丧。
“顶住,都我顶住。”
荀彧擦拭自己脸上的伤口,像个武将一般指挥着身旁的士兵发射箭弩。
“文若,战事凶险,你先撤回去。”
钟繇一把抓过荀彧,厉声道。
“不。”
荀彧摇摇头,这种生死时刻,只要有一个将领退却,必定让军心动摇,带来不可预知的后果,这种凶险的事情,荀彧当然不能做。
“文若,我观不一刻,敌军就会击破大帐。”
“婆婆妈妈,啰啰嗦嗦的。”陈群瞪了几眼钟繇,虽然方才荀彧这誓死不退的豪情已经让自己有几分触动,但是战场之上他们还如此的婆婆妈妈,不仅让外人有机可乘,更是让自己人笑话,当即吼道:“别劝了,先退敌再说!”
“好,既然如此,我就豁出去了。”荀彧拔出文士佩剑,扬声道:“兄弟们,在坚持一会,只要在坚持一会,曹将军就快回来了。”
“曹将军?”
三个字顿时在空气之中,如一道闪电划过,劈的闪入颍川士卒的脑海之中。
“曹将军一刻即到?”
“真的假的?”
“假的真的?”
所有的颍川士卒顿时都怔了一下,荀彧说的是真还是假?就连一旁想要借机逃走的颍川士卒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喊得,神情一震,怔住脚步,不再逃走,纷纷各归各位,等待着援军的到来。
“曹将军既然一刻即到,我们就拼了!”
“对,我们拼了。”
身旁立刻便有人随即附和道。
荀彧这一嗓子,顿时让本就涣散的颍川豪族大营暂时守住颓势,每个人身上顿时像是充满了一股力气。
“文若。”钟繇偷偷地凑在荀彧的耳边,问道:“你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说呢?”
荀彧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担忧的看向阴霾的天空,心中却有无数个问号在升起,这一仗,究竟能不能等到曹操的到来。如果不能,方才自己的欺骗带来的可能会是崩溃!
……
虎林。
“先生,我们真的要回江东吗?”
荀攸身旁的一个亲卫,满是欢喜的问道。
“嗯?”
荀攸看着自己身旁的这个亲卫喜悦的表情,不愿打击他,站在荀攸的角度,确实不希望曹操回江东,而且还以这种哀兵姿态回去。这一趟,等待他们的也许可能会是万丈深渊。简直势比襄阳城下的凶险。
“公达,在想什么?”曹仁这几战体力消耗过大,这样的行军速度已经完全拖垮他,所以只好减缓行军速度,道:“公达,你是不是跟大哥说说,我们这趟回江东势必凶险,这手上无兵,怎么对抗刘繇、笮融、王朗他们。”
“是啊!”
夏侯惇也从一旁走过来,虽然他对荀攸并不感冒,可是谁叫荀攸同曹操的关系比他们这些宗族弟兄要亲近。
“呵呵。”荀攸凄惨的一笑,道:“两位将军,以为攸没有劝过吗?”
荀攸之所以没有力劝,一来怕加重兄弟间隙,二来只因为襄阳城一役自己谋划失误,总觉得有些愧对曹操。
“先生劝了?”
“当然。”
“那大哥还执意如此?”
夏侯惇想想身旁的宗族子弟,都是跟自己一起长大的,他们的父母他夏侯惇都见过,还要尊称对方一声叔伯,可是现在这些熟悉的身影越来越少,要是再打下去,谁也保不准还会有多少人能够活着!
荀攸没有回答,只是眼望前方,低声道:“两位将军,叫剩下的弟兄们小心些。”
荀攸这嗓音极大,身旁人都已经挺清楚,纷纷摇头看向荀攸。就连走在最前头的曹操,也忍不住回头看向荀攸。
“前方即到虎林口,此地水势极为凶险,而且湍流狭窄,内有暗礁,外有数不尽的芦苇草,是处极佳的狙杀之地。”
“谁会在此地等着我们,周将军多虑了。”
曹洪笑笑,暗笑荀攸自从襄阳城失败后,胆子越来越小了,一点都不像他荀公达,那副儒雅运筹帷幄的神情早就没了!
……
虎林口的两岸,确实掩藏着八九只小船,他们用绿叶围身,藏在水草芦蒿之中。
正是鲁肃带走后的锦帆。
鲁肃知道自己人少,但是谯县曹操既然失败之后杳无音讯,人数定然更少,巡遍每一个角落,只有虎林口是去往濡须坞必经之处,且此处距离濡须坞还不远,却又是最适合伏击曹操之地。
鲁肃算到曹操一定会来,即便那个荀攸能猜到这里有伏击,但他绝不能左右曹操的个性。
明知有险,却偏向虎山行,这就是曹操。
“子敬先生,你看。”
甘宁的眼力极佳,未等曹操&他们露头,甘宁就已经感觉到了。
视力并没有甘宁那么敏感的鲁肃凝望。
“子敬先生,你一定要保护好你自己,一会我冲出去,你就掩藏在这芦苇中不要出声,绝对不会有人看出来。”
说话间,鲁肃已经看到远处慢慢闪烁出的几个黑点。
曹操人虽少,但是却有许褚、曹洪、曹仁、夏侯惇、夏侯渊这五位悍将,实力自然不分伯仲。不过甘宁有自己的把握,这锦帆在江东三年暗中招募死士,江东勇武之名几人皆被甘宁招入军中,比如庐江人陈武,会稽人董袭,吴郡人凌操,琅邪人徐盛,四人皆有武力,所以甘宁敢来此劫杀曹操。
鲁肃紧握芦苇杆,低声嘱咐道:“兴霸,不要纠缠于曹操等人,斩杀其帮手,让他做最后的困兽犹斗。”
甘宁一愣,没有想到鲁肃计谋如此之狠,不斗曹操,只杀他人,这釜底抽薪,最后车轮战,曹操可擒。
“兴霸记住了。”
“来了,小心。”
……
“来了,小心。”钟繇一把抢过空中飞过的一支流失,面色冰冷的惋惜道:“好险,好险。”
“将军,曹将军怎么还不到?”
有个小校身上已受四处刀伤,挺不住的问道。
一旁奋力抵抗的新兵过了方才那股豪情劲儿,却渐渐让这漫天而来的死亡气息笼罩,他们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有机会活着出去。
“曹将军再不来,恐怕我们撑不住了。”
“是啊,我们绝……对……呃。”
“是啊?将军,曹将军怎么还不回来?”
这些声音慢慢变成一个哭腔,战斗进行到这个时候,再说些什么也都没有用了,只有让活生生的曹操出现自己的面前,军心才稳。
“文若,现在怎么办?”
钟繇环视了一眼,身旁的士兵已经越来越少,尸体到是躺了一地。
“问他作甚。”陈群怒瞪荀彧几眼,训斥道:“要不是他胡乱造谣,能有现在这个状况,你看这样的士气,还能再战吗?”
荀彧想反驳,要不是自己方才撒谎,恐怕早就被敌军杀散,毕竟年轻,尚有后世的沉稳,最后却不得不低沉道:“元常,曹将军要是不归,一定有人拦截,我们现在这样的打法就是拼劲所有,恐怕也等不到曹将军,元常,当早思退路啊。”
“早思退路。”
“早思退路。”
“早思退路。”
身旁各级将官都听见荀彧的话语,荀彧的话确实也是他们想说的,现在这个时候,抵抗绝对是不明智的。
钟繇看了看越来越近的敌军,一时犹豫,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早思退路。”
这样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多,钟繇见抵抗不住众人之心,最后狠下心来道:“好,我们退。”
荀彧见钟繇决心已下,开口道:“陈群,你来殿后。”
“呃。”听荀彧这么一说,陈群当即恼怒,他颍川陈氏要比荀氏根深许多,二人年纪又相仿,以往他听钟繇的,不过是看在钟繇年纪长与自己,却不想这个时候,荀彧竟然也要命令自己,当即扔下迎面倒下的死尸,然后提剑先跑。
“你们先走,我来断后!”
瞧见陈群不听号令,钟繇只得再令,顿时身旁所有的颍川士卒纷纷撇掉自己手中的兵刃,急速的跟着钟繇逃亡。
“钟繇逃了,钟繇逃了。江东兵败了,江东兵败了。”
……
慢慢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尚在死战的颍川士卒,纷纷撇掉自己手中的兵刃,撒开腿,各自逃命。主将已逃,剩下自己这些虾兵还干什么?这句口号,仿佛就像是一道龙卷风,瞬息之间便传遍了颍川豪族大营的每一个角落。
这场大仗,就在瞬息之间成为一边倒的局势,没有人再拿起自己手中的兵刃开始抵抗,他们已经完全放弃了对抗。
主公不在,主将逃亡,军心无战意,这场战争已经并无太大的意义。
刘基手持宝剑,第一个冲进钟繇的大帐,却没有发现钟繇的踪迹,最后干脆大吼两嗓子,道:“诛杀钟繇者,赏千金,官升三级。”
第八十章 谯县许褚
“大明,大明,你看,我儿刘基已经攻破辕门,我军大胜。”
刘繇手掌用力的拍在栏杆上,身旁的士兵纷纷高呼回应着。
毕竟,从这一刻,他刘繇的实力将会再进一步!
周昕没有他人的欣喜状,转回身盯着身后,看着江面之上渐渐消散的雾气,还有已经升起的太阳。
“司空大人,你看那是什么?”
一句话浇凉刘繇满心欢喜,刘繇担忧的转回身后。
船后方,一股军队的旗帜上插满了鲜红的“刘”字。
看清之后,刘繇才放下心来,笑道:“没什么好担心的,那不过是庐江太守刘勋的旗号。”
“大人,既然现在我们已经打胜,就无需再让他们靠近了。”
“这不好吧?”
刘繇暗叹,周昕就是太过小心,这能有什么事,不过周昕所说也有一定道理,没有必要让他发生的事情,就尽量少让他发生吧。
“嗯,难道不对?”
未等刘繇做出反应,刘勋的大船已经靠到近前,未等刘繇有任何反应之际。
刘勋从那船跳过来。
身旁立刻便有一众护卫追随而来,都握着短刃而来,短刃之上尽是寒意。
“侄儿,你来了。”
刘繇向前走了一步。
“叔父,侄儿来晚了。”刘勋一直低着头,脚步却很快。最终却很敬重刘繇的回应道:“小侄贻误战机,前来请罪!”
刘繇则是喜不胜收,扬着头有些自傲的说道:“无妨,即使你不来,你那弟弟也能轻而易举的消灭颍川豪族。”
而面前走来的刘勋却没有抬头,一直低着头,跪倒在刘繇的近前。
“起来吧。”
“是——是。”
一字未落,刘勋的身子麻利的站直,手中的环首刀,电光火石间,砍向面前的刘繇。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刘繇身边的侍卫措手不及,谁也没有想到刘勋竟然说动手就动手,而且没有半分犹豫,看他手上出招,竟然刀刀杀招,每一刀刺向的都是刘繇的要害。
“刘勋,你干什——么?”
最后一个尚未出口,刘繇就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声音来了,而且对面刘勋的影像也越来越模糊。
“刘勋,你疯了?”
周迅大惊失色,急忙往后退去,也不管身旁这些人的阻拦,一下子跳入巢湖水中,整个人都沉入了白茫茫的江水之中。
“杀!”
刘勋没有丝毫的犹豫,冰冷的命令身后的士兵收割面前为数不多的亲卫,斩草除根,如今刘繇伏诛,只剩下他的儿子刘基尚在前方争战。急速的处理完面前的事物,刘勋没有停留,快速的指挥自己身后的大军,快速的跳上这艘主战船。
“快,急速前进,一定要攻下前面的大营。”
此时,刘繇被杀的消息并未全部传开,刘基的大军还不明白自己这支军队是敌是友,趁着混乱的战况,或许可以一举擒获刘基,只要刘基一除,江东就无大患,自己名正言顺的登上江东之主。
不过他的如意算盘虽好,但刘基也不是寻常平庸之将,刘基在前指挥着最后的战斗,五万大军悉数登陆,剩下的也不过是消灭剩余顽抗的残余士兵。
“快,不能让钟繇逃了。”
刘基视力很好,一下子便看到了前方钟繇和荀彧逃亡的方向,指挥着自己身边的士卒,杀向那里。
“大公子,大公子。”
战火纷飞,鼓声阵阵,四处纷乱的声音在各地扬起,根本没人能分得清是谁在召唤着谁,又是谁在跟谁战斗。
但是刘基除外,因为在此时,自己是大军主将,很少有人会称呼自己为大公子,所以刘基对这个声音十分敏感,立刻就听出对方的呼唤,急忙的转回头观瞧。
只见一人从水中爬出,发髻披散已经散乱成一团。是周昕。
“大明先生,你怎么如此模样?”
刘基一愣,周昕是父亲刘繇的智囊,从来都是不离父亲半步的,怎么现在沦落成这个模样,心中大惊失色的看向周昕。
“大公子,大公子。”
周昕扶着一旁的士卒,连爬带滚,没有往日里的儒者风范,口齿有些不清的呼喊着。
“大明先生,大明先生,你快说,父——亲——怎——么——了?”
刘基已经猜测到一丝不好的兆头。
“大公子,速速平叛。”缓了一口气,周昕喘息不匀的说道:“大公子,刘勋叛变,太守大人已经被杀。”
“什么!”本是蹲在地上的刘基脸色猛地一起,神色大变,惊呼两声,不悦的吼道:“该死的本姓贼,枉父亲如此重视与他,他竟然敢如此欺我,气死我也。”
“大公子,现已有变,大公子不当再战,要图退策。”
刘基脸色阴沉,看了看身后已经逃远的钟繇、荀彧,心中犹豫不定,却听见对面,自己船阵之中立刻传来了惨叫之声。
刘勋已经发起攻击。
“该死的!”刘基握紧自己手中的兵刃,对着身旁的人吼道:“庐江太守叛乱,勾结逆匪诛杀我父,诸位,且随我平叛!”
刘繇在军中威望不是很高,但是大公子刘基的威望却一向很高,又加上眼前这场大仗打得如此酣畅淋淋,军心皆已转向刘基,刘繇之死并未对他们有何打击,反而更加深了他们对叛军的憎恶,当刘基高喊诛杀叛军之时,身旁响应之声云集。
“杀!”
一声厉喝,刘基身先士卒的冲了出去,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疯狂之中,虽然刘繇与刘基的感情不深,但是面对手刃生父之敌,刘基怎能不恼怒。
“杀!”
慢慢地,整个江东大营的战火再次扬起。
……
“元常。元常。”
荀彧喘着粗气叫住钟繇。
“文若,快走,休要在此处耽搁。”钟繇不甘心的回身看了看荀彧,以为荀彧体力不支,叹道:“文若,来我来扶你走。”
荀彧摇了摇手,示意钟繇会意错。
“怎么?”
钟繇不明的回身看了看。
“你听。”
荀彧似乎连回身的力气都没有,背对着战场,用手指指。
“杀”声依旧阵阵,只是声音的声音却越来越远。
“怎么一回事?”
逃在最后头,不明所以的陈群追上来,问道。
钟繇指着身后的方向道:“长文,你听。”
“哦?”陈群不明的看向远处。好一会,才道:“他们好像已经停止追击了。”
“已经停止了吗?”
“嗯,看样子他们身后又来敌人了。”
“对,对。”钟繇一拍大腿,惋惜之情溢于言表,道:“已经就是了,他们一定受到攻击了。只可惜我们没有再坚持一刻,如果再坚持一刻,我们就可以奋起反击,让他们收到里外夹击。”
“那我们是不是杀回去?”
陈群听闻身后刘繇的大军正在腹背受敌,问道。
“不,我们不能回去。”荀彧断然拒绝道:“恐怕他们的敌人不一定是我们的朋友,也许他们是狗咬狗,凭我们现在的实力去了,只是自投罗网。”
钟繇点点头。
“哎呀,啰啰嗦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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