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冀州的长官,刺史王芬自然率先在太监的接引下,去见天子。
王芬在朝曾为议郎,又为谏议大夫,自然见过天子龙颜,得此,不敢放肆的靠至近前,跪倒叩头道:“臣冀州刺史王芬恭迎圣驾,陛下万岁万万岁!”
听着王芬的回话,天子刘宏从马车之中走了下来,在封谞的搀扶下,慢慢走到王芬近前,道:“王芬,抬起头来!”
“诺。”
回应一声后,王芬整理一下自己略有胆怯的心境,抬头凝视面前的天子刘宏。
“朕问你,明日一日可到河间旧宅?”
“能到。”王芬再次低下头,攥了攥有些冒汗的手心,回应道:“陛下放心,臣已经扫清信都通往河间府的路。”
“嗯。”天子刘宏点点头,慢慢向前走去,凝望远处站着的大小官员,问道:“可是信都城上下官员、州三老?”
“正是,他们闻听陛下亲临,在此恭候,希望一睹圣颜!”
“好!”
天子刘宏点点头回应道:“天色将晚,就先不见了,晚宴之时再见!”说着,天子刘宏似乎感觉到身旁的寒意,转回身,便要上马车。
同刘宏对话很短,却是王芬求之不得,他毕竟心虚,生怕多说一句,露出什么马脚一般。
不过就在他刚刚放下心神之时,天子刘宏却停住脚步,抬着门帘的手僵在那里,似乎想起什么,转回身,问道:“匈奴中郎将皇甫岑可在?”
“这。”
“可在?”
听见王芬迟疑,刘宏的脸色立刻拉了下来,自己已经进入冀州境内,竟然没有听到皇甫岑的消息,自己堂堂一帝,征调皇甫岑入朝护驾随行,竟然被阻,这……让自己如何下的台面?
“不在。”王芬颤颤巍巍的回答,生怕一个闪失,惹得天子刘宏大怒,拿自己出气。还未出手,便被天子刘宏拉下马来,这等机会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偷眼瞧着天子刘宏的身子颤抖不停,王芬急忙解释道:“不过听说,陛下未诏之前,皇甫大人只身去往辽东。”
“辽东?”天子刘宏凝眉,问道:“他去辽东干什么?匈奴刚定,诸事不稳,竟然……”
“听说骑都尉公孙瓒同东夷校尉刘备俱被围困营口,幽州刺史刘虞无兵可救,皇甫大人就……陛下,他们曾杀白马,义结金兰,北地人都清楚此事!”
王芬虽然解释,却未说明圣旨在前在后?
皇甫岑究竟有没有接到征调的圣旨,都没有说清楚。虽是替皇甫岑解围,却无疑在暗中给皇甫岑下了几个绊子!
“呃。”初时一怔的天子刘宏,冷笑几声,呢喃问道:“这都是你听说的?”
“呃。”
王芬吱吱呜呜不言。
天子刘宏一把便抓住了王芬话中把柄,直击命脉。
“臣在冀州,对辽东之事,皆是听闻,臣不该散播,望陛下责罚!”
“行了,起来吧。”天子刘宏不耐的回了句,然后抬头凝望远处,低头吟道:“去给幽州刺史刘虞去信,朕要清楚的知晓,关于辽东战事。这个公孙瓒、孟益、刘备竟然让朕如此失望!”
话罢,转身便回到马车之内。
从始至终,天子刘宏虽然留露出一丝不满,却没有说过皇甫岑什么。
这让王芬很不安,这也间接的证明,皇甫岑在天子刘宏心中很重要!
当然,他根本就没有看到天子刘宏愤怒的心思,此时回到马车内的他脸色铁青,吓得一旁服侍的几个侍婢不敢凝视天子刘宏。在天子刘宏的心中以为,皇甫岑抗旨不尊,为了兄弟情义忘却君臣之情!孰轻孰重间,他皇甫岑竟然选择了他的结义兄弟!
这让,天子如何能不怒,却不能借此发怒,毕竟两汉“重义”到达一定高度,天子刘宏深知,这对他的子民有什么样的意义。
而且他也不能轻易就认定皇甫岑无心护驾。事情在没有弄清楚前,他没有必要动他的心腹。
而且,即便是要动,也要用其他的理由。
“起驾!”
封谞高高扬起,大队伍便再次朝着信都城赶去。
此时,队伍之后却有些凌乱。
“我要见陛下!”
一袭长袍风尘仆仆的尚书卢植凝视面前的禁军士卒,大声吼道。
“吼什么吼,陛下岂能是你说见便能见的!”
禁军士卒上下打量着面前赶来的两个人,衣衫虽然带着灰尘,样子狼狈不堪,却不像寻常百姓那般,颇有上位者的气势,而且两个人看起来还应该是文职出身。
汉重文轻武!
士卒也不敢太过张扬,随即回身冲着一旁的小卒,道:“去找乌程侯来!”
那小卒刚跑出去,便瞧见了从前而回的乌程侯孙坚!
“乌程侯?”卢植一脸疑问的想了想,却没有想起大汉究竟哪个人受封乌程侯,随即转回身看向裴茂,似乎再向裴茂询问,有没有听说过乌程侯?
裴茂亦是不明的摇摇头。
两人对视之时,从前而回的孙坚已经来到近前,在后护驾的并不是羽林卫,却是他从西凉带来的部曲,所以,他的兵也没有寻常羽林卫那般盛气凌人,还知道向他禀告。
孙坚抬头凝视卢植和裴茂几眼,问道:“来人是谁?”
见随行之人并没有见过,卢植的态度也缓和一些,开口道:“尚书卢植有急事要见陛下!劳烦将军通禀一声!”
“卢……卢……植?”
孙坚一惊,他曾在朱儁手下为将,怎能不知道平定蛾贼之乱的三大中郎将,卢植、朱儁、皇甫嵩一时贤良,当世楷模,可以说当世名士,海内大儒。孙坚怎么也没有想到,面前这个风尘仆仆的人竟然就是海内大儒卢植。
“正是某,不知这位将军是?”
“吴郡孙坚!”
孙坚高举手臂,冲着卢植深施一礼,卢植的名声毕竟在哪里,又同屡次提拔自己的朱儁交好,孙坚不得不重视起来。
“孙坚?”卢植想了一想,然后想起来平定南阳蛾贼的人正是面前这个孙坚,只是不清楚为何这些步卒提起孙坚为乌程侯,冲着孙坚拱了拱手道:“不知义真兄安好?”
卢植开口言及皇甫嵩,孙坚只好点头应承。
两人见过之后,卢植转入正题,他急于要见天子刘宏,随即道:“文台将军可否通传一声,尚书卢植求见陛下!”
“卢公稍候。”孙坚回道,转身大马向前,追赶天子马车行辕。
刚到近前,随行的封谞便被孙坚这风驰电掣的速度惊了一下,心中暗骂,武夫就是武夫,什么时候都不能文雅,天子车马前,竟然也敢纵马狂奔,真是没长脑袋,恼怒道:“何事?”
“公公,大队之后有尚书卢植求见?”
“卢植?”封谞一下没反应过来,呢喃道:“哪个卢植?”
“涿郡卢植!”
孙坚回道,却暗中偷瞄封谞,心道,封谞不会连卢植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吧!
“东观卢子干!”
封谞停顿,惊呼一声,惊醒车内的天子刘宏。道:“封谞,什么事啊?”
“无事,陛下无事。老奴刚才打了个喷嚏!”
封谞连忙解释道。
听着这般回答,车内便没了动静。
孙坚则是不明的看着封谞,明明是卢植有急事要见天子,他不明白为何封谞要说无事。难道……孙坚抬头凝望面前的封谞,忍不住偷瞄着封谞的细微举动。
封谞滞后一下,待天子车马离远,才转过身来看着孙坚,淡淡道:“陛下一路劳累,今夜恐怕是不能见卢尚书了,明日我会找个时间同陛下说。”随即,打发孙坚离去。
孙坚隐约感到这种猫腻,见封谞推脱,自然不敢多言,怏怏离去。
卢植瞧见孙坚打马而回,却不见孙坚半分笑意,目光压低的回身看向裴茂,两个人的心思同时一沉。
裴茂担忧的事情,终于如期发生了!
“抱歉,天子劳累,暂时不能见卢公!”
孙坚为难的回道。
“那天子可曾言何事见卢公?”
裴茂一急,手握紧衣袖之中存放的那几封信笺,如果不能交到天子刘宏手里,担心的事情如果发生,或许会对皇甫岑产生莫大的影响。而且,这一路行来,却没有听到丝毫关于白马义从的消息,难道?
“这。”孙坚把封谞原话说出,道:“明日再说!”
“可是陛下亲言?”
卢植压低眉毛,凝视面前的孙坚,问道。
孙坚踟蹰的退了一步,摇摇头,怏怏作罢!
见孙坚如此,卢植已经猜到几分,回头望向裴茂。暗下决定后,道:“明日,再会将军,望将军能向陛下之言,此事关乎天下苍生,将军不可置若罔闻!”
“定当转达!”
孙坚抬了抬手。
卢植和裴茂转身离去,此时,两人想要再见天子已经难上加难,有人在中横竖阻拦,不能传到消息,那么……预测的事情,是不是就要发生了?
……
“亡汉便在明日!”
夜色之下,张婕儿负手而立。静静聆听着信都城的动静。如果不出意外,明日便是要取天子刘宏人头之时。
“咳咳。”
轻咳两声,许攸负手踱步而来,凝视面前的张婕儿,开口问道:“少主好雅兴,此时竟然还有心思夜观星辰!”许攸孱弱的身子在寒风之中打了几个冷颤。
“呵呵,我也只略懂星相之数!”
“哦?”许攸故作一惊,问道:“少主看出什么来?”
“紫宸星暗弱,北方有一星遥相辉映!”
张婕儿负手而立,却没有许攸想象中说出那句“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口号。
许攸笑笑,不以为意,他以为张婕儿就是随口一说。不过张婕儿口中那句话却似乎很应和时下事宜,问道:“此星强过紫宸,不知吉凶?”
张婕儿笑着摇摇头,并不回答许攸所问。其实,在她看来,此星虽亮,却有蒙难之危。但此星方位又不同冀州,却仿佛像是直指司落附近,联想之中,张婕儿便遥想到河东皇甫岑。正见许攸哆嗦的打了几个喷嚏,岔开话题,凝声道:“先生屋内请!”
“请!”
许攸也未理会这些鬼神之说,虽然两汉时人莫不以巫术、道术为尊,但许攸却是一个另类。
两人刚刚对着炭火坐下,张婕儿给许攸添了几杯茶水,道:“天子已经到了?”不用风声,便见信都城内来回巡视的官兵,张婕儿便猜到了当今天子刘宏已经到了。
“嗯。”
许攸回应了一下。
“先生打算如何做?”
张婕儿开口问道。
“天子不会在此多做停留,必定赶往河间旧宅,我等眼下要做的便是让天子出不了这信都城!”
许攸凝望面前的张婕儿问道。
张婕儿点点头,回应道:“先生打算让我黑上上下如何抉择?”
“围困信都城!”
许攸重拳击在几案上瞧着面前的张婕儿。
张婕儿却风琴云淡的饮了口茶水,问道:“天子羽林卫不下五千,再有西凉孙坚部曲,总数八千之众,都是能征善战之士,纵然我黑山上下百万之众,恐怕一时间想娶刘宏性命,不太可能!”张婕儿望着许攸,等着许攸开口。其实他想在路上狙击天子刘宏,可是黑山军还没有达到此地。
时间,太紧迫了。
不仅张婕儿的黑山军缺,许攸迎接合肥王的人手也缺时间。
而天子刘宏的行程却又那么快。
这中就出现了差异。
听见张婕儿此言,许攸回应道:“本来是想由贵军亲自手刃仇敌,可是……我那里慢了点,还没有准备妥当!”
“是没有接到要迎立之人吧?”
张婕儿冷笑几声,瞧着许攸,似乎在她面前许攸的那点心思,都能看透一般。
见张婕儿如此精明,许攸默认的点点头。
“可是需要多长时间?”张婕儿看着许攸,道:“北地勤王之师都是能征惯战之士,我还不想黑山上下白白送去性命!”
“一昼一夜足够!”
许攸击案道。
“撑到明日晚上?”张婕儿看向面前的许攸道:“你想声东击西,在城内动手?”
许攸点点头。
“孙坚的部曲和羽林卫怎么办?”
张婕儿问道。
“我会想办法把孙坚调出城去,你们借机伏击他,务必除掉此人,其他的羽林卫守城,能留在府内的不过千人,我们有机会?”
“有机会,你有把握?”事到临头,纵然见惯大场面的张婕儿都有些拿不准的紧张。她想看清楚面前的事情,许攸的把握有几分,看着许攸额头上的冷汗,张婕儿忍不住的问道:“用不用我出手相助?”
“还不用!”许攸凝望张婕儿,道:“诸事安排妥当,只怕出现意外的人和事,如果真要担忧,莫不如让黑山军困死孙坚,拖住皇甫岑,只要他们两人不在,冀州事情定成!”
“好,我这就去安排。”
张婕儿起身道。
许攸也起身,道:“好,我也先走一步!”
两人分别,许攸走着深巷,唯恐被城内的巡逻士卒发现,转瞬便到了自己的庭院,刚刚打开院门,便瞧见迎面走来一下人。
许攸,问道:“何事?”
“老爷,有位大人要见老爷。”
“大人?”许攸蹙眉,在冀州能知道自己的人不多,唯有王芬几个重要人物,为何下人如此说呢?随即问道:“年纪如何,什么样的样貌?”
许攸唯恐出现什么变故,并没有急于去见那人,反而问向下人。
未等下人回话,却听见一沉重的嗓音回道:“是我!”却不见人影出现。
闻言,许攸脸色急变,挥手斥退身旁的下人,急忙的走向传出声音的那个书房。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两个人从小长到大,从最初的“奔走之徒”到时下的洛阳发小,他们不仅是在地域上有着缘分,就连在私交上都不是寻常人能够比的上的。
“是本初兄?”
刚刚转身合十房门,许攸就压低声音问道。
“呵呵。子远,好久不见!”
袁绍仪容伟岸,虽然许攸长得也不差,可此情此景下却比袁绍猥琐了许多。
“本初,真的是你?”
许攸狂喜,袁绍在自己面前说明什么?不言而喻,洛阳那批士大夫中有人认同自己的,虽然不能明着指出是谁,但许攸已经高兴不已,如果自己废得了天子刘宏,那么未尝不能迎立合肥王。只要洛阳朝廷内能压制住大将军何进。这些时日,许攸一直冥思苦想,等着洛阳的回信。关于迎立合肥王如果没有他们的回信,此事终究不好办!
“怎么,还能有假?”
袁绍一笑,坐到许攸对面,对着许攸说道:“先生怎么生华发了?”
“哦,是吗?”许攸一惊,随即平复的靠到袁绍近前,道:“本初来此,可是有事要说?”
“有事?”袁绍故作糊涂道:“什么事?”
“本初,你就别装糊涂了。”许攸一急,道:“曹孟德昨日而来,今日你又来此,你难道不清楚?更何况……我还给袁公去过信的!”
“胡说!”袁绍骤然起身,怒斥道:“叔父何时曾受过子远的信笺!”
见此,许攸明白的回道:“是攸糊涂,是攸糊涂!”
“嗯。”见许攸识趣,袁绍坐回本座,品了口茶水,凝视许攸道:“曹阿瞒竟然也来了?他父亲不正是在捐官太尉吗?”
“乃是我相邀!”
“糊涂!”袁绍瞪向许攸,道:“虽为发小,可他曹阿瞒本是宦官之后,自然亲近陛下,怎可助你成事?如果他泄露此事,你可知倒霉?”
许攸回道:“虽然曹阿瞒没有同意,不过他却也没有泄露!”
“如此最好!”
袁绍衡量了一下曹操的为人,思来想去,觉得曹操也不是那种做事不靠谱的人,像这种得罪人的事情,他不会做。最起码曹操能衡量到这中的水深浅!
“诸事妥当?”
袁绍本想试探一些口风,却并不想插入其中,毕竟叔父袁隗再三嘱咐不可因此费事。
“皆已妥当。”
许攸回道。
袁绍起身想走,却突然想起有话未说,便又转回身来,瞧着许攸。
“本初,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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