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北巡?”
孙坚一惊,但凭他的官职,他根本没有机会知道天子刘宏北巡的消息。这些消息无外乎在洛阳、冀州等地的官员才能知道,如果不是位高权重,还真没有谁有这等权利得知这消息。
不过,今天张温把这消息透漏给自己究竟是什么意图?孙坚不相信张温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问。
虽然二人不是彼此推心置腹,但张温知道,孙坚同自己一样,都是进退没有退路的,只要告诉他自己能成为他的靠山的,孙坚成为自己麾下的得力战将,也不是没有可能。
“文台将军可想更近一步?”
“可是……”
孙坚抬头,望向张温,脸上并未出现他人想象般的激动。
“文台将军,北地变幻莫测,陛下安危最重,本将想派将军前往护驾随行!”
“将军,陛下此行未曾征调人手?”
“有。”
“有?”孙坚抬头凝望,低吟道:“难道将军放心不过?”
“呵呵。”张温一笑,道:“非是没有信心,此人声明继凉州三明之后,我又怎能没有信心?只是……他,现在只身前往辽东,毕竟精力有限。”
“皇甫岑?”
孙坚可是没少听到皇甫岑的名字,虽然他一直在皇甫岑兄皇甫嵩部下任职,却没有见过皇甫岑其人。不过最近皇甫岑平定河套匈奴、幽、并二州的中部鲜卑,声明已经达到鼎沸。
自己倒是也想见一见其人!
“恩。”
张温点头,回应道:“天子征调他随行护驾,只是此人忒重义气,其兄公孙瓒、弟刘备被困营口,只身募兵而往,不知现在如何,天子征调他的消息也不见能传达到。”
“一人只身前往虎穴?”孙坚一惊,随即拍案而起,大声喝道:“壮哉!此等义士不能一见,岂不可惜!”
“呵呵。”
张温一笑,并未多言,这些武人就是这样,他们崇尚义节却不在乎朝廷的制度。
皇甫岑此行在张温看来不仅冒险,而且还鲁莽。谈及皇甫岑,虽然也默认其行军带兵的能力,却不认同此人。甚至隐隐有些不屑。
孙坚倒是比张温大气了许多,听到激情处,竟然拍案而起,甚至都不在乎天子的安全,一副典型的武夫模样,其实孙坚自己又何尝不知,只是他故意把自己的心思掩藏起来,别人用武夫的眼光来看自己,自己索性就这么装下去。这是藏拙。
不过,张温的意图很明显了,这趟不仅随行护驾这么简单,只是张温还没有来得及同自己交代。不过,孙坚却暗自笑了笑,张温这是想借机讨好天子,为羌氐之乱后谋条出路。不过孙坚却不挑明,孙坚更清楚,他们为自己找条出路,那自己就更要借此给自己找条出路。张温这么做,无疑帮了自己的忙。
孙坚怎么想,张温不知。
张温以为孙坚还在犹豫不定,随即说道:“冀州黑山军颇有异动,我已上表派将军前行。”
“文台敢不从命。”
说着,孙坚一撩战袍,身子伏倒在地。此番作态,也是要让张温知晓,他孙坚记得张温提携之恩。
见孙坚应承,张温笑着起身走到近前,扶起孙坚双手,别有深意的嘱咐道:“文台,温的身后事就交付与你了。”
第六十章 凉州武人
洛阳的天是暗藏玄机,变幻莫测中尽是无穷尽的杀气,嗅觉敏锐的宦官、士人、皇室、外戚集团都在为自己的利益谋得一片前程。
凉州的天,却格外的宁静。
两军对垒仿佛行程默契一般,再无异常,
赋闲在家的皇甫嵩却一直愁眉不展,此时,他的厅堂内聚集着许多他昔日的同僚和心腹。这些昔日旧将都是自行而来,皇甫嵩唯恐天子猜忌,很多时候都托病不曾来见,偏偏他们仿佛就认定了皇甫嵩一般,三五日便如同朝会一般聚集在此。
皇甫嵩托人几次三番警告,却很少有人能放在心中。
皇甫嵩知道这么拖也不是办法,是该要找个时候同他们谈谈,让他们放一放。
踱步徘徊,皇甫嵩思考了许久,终于艰难的迈入偏厅的庭院。
迎面而来的正是一身青衣儒衫的文士阎忠,阎忠这些年一直都在皇甫嵩的府邸住着,没有官职,在皇甫嵩的府邸也什么都不管。
皇甫嵩府邸的上下仆人都不明白皇甫嵩为什么要养一个什么都不做的人。
偏偏皇甫嵩却又什么都不说。
这样一来,府里的下人们也就无话可说了。
这些皇甫嵩的部下既然能来此,便是因为阎忠总会同他们交谈一些事,偶尔还会提醒一下他们如何做事。
瞧见皇甫嵩的身影,阎忠抬头笑了笑。
皇甫嵩却为难的摇摇头,苦笑着指点面前的阎忠道:“你呀,什么时候都不能消停,就不能让我安享晚年?”话语略带嗔怨,却没有太多的恨意。
阎忠摇摇头,随着皇甫嵩身后走着,嘴里念念碎碎道:“大人,难道你还幻想着天子忘却功高震主?”
“怎么?”本是向前走去的皇甫嵩的身子一顿,怔怔问道:“怎么不可能?”
“大人自欺欺人。”
“唉!”
闻此,皇甫嵩自己低叹一口气。
“大人,非是我等如此,大人只身辞官,我等便无依无靠,凉州武将今后如何抉择,凉州武将今后前程如何,谁能来管?”
“这。”皇甫嵩一顿,抬头望了望阎忠,道:“我想起一事,想问你一句。”
“呃。”阎忠一怔,笑道:“将军有何不明?”
“你的同乡如今何在?”
“何在?”阎忠随即扬起笑了笑,道:“看样子,大人已经猜到了。”
“真的在他军中?”
皇甫嵩一惊,惊慌失措的望向阎忠。他听过阎忠提起过自己军中有一人,有陈平、张良之谋,单凭阎忠观人的本事,皇甫嵩绝对相信阎忠没有半分假话。只不过皇甫嵩自己一直没有其他心思,也就不曾多加注意,时至今日,听说阎忠把此人留在了皇甫岑的军中,倒是惊了一把汗,身子有些发颤,指着阎忠道:“你这是要陷我安定皇甫氏于不仁不义。”
“不仁不义?”
阎忠笑了笑道:“大人无心插手政事,我等自然要为凉州武将寻个后继。”
“那你怎么不去?”
“我同大人一样老了,没有那么多野心了。”
“呵呵。”闻此,皇甫嵩反倒是一笑,这个阎忠还算是有些时人之明,如果不是他太在意朝廷上权利的争斗,他也不会这么顾及凉州武将的利益。
“他,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最后,皇甫嵩却无故的发此感叹。
阎忠笑笑未语,跟在皇甫嵩的身后,暗自道:“能够察觉自身利弊,借用名义彰显其名,这招募兵东进虽然有些冒险,却是在他得罪士人、外戚、宦官之后最好的选择,看来他真是要接着皇甫嵩的班走下去了。”
两个人说话之间已经走到了偏堂之内,皇甫嵩一抬头,正望见两个人,一时间神色凝重,脚步竟然就停留在那里。
“你们。”
阎忠本能的跟着皇甫嵩的脚步,心中想着皇甫岑,没有注意到皇甫嵩这番举动,差一点便撞上皇甫嵩,抬头往里凝视,正见几个凉州武将起身相迎。
不过,领在最前头那人不是他人,正是许久未见的尹端,还有消失已久的夏育。
“夏育、尹端?”
阎忠嘴唇有些不利索的呢喃道。
他刚说完,皇甫嵩手脚麻利的转回身,急忙关上自己的门板,把阎忠拉近偏堂内,然后转回身,惊慌失措道:“你们……你们,怎么在这里?”
其他在座武将不明皇甫嵩为什么这么紧张,论理说,夏育、尹端这些人都是凉州名宿,皇甫嵩都低他们一辈,怎么开口如此无礼。
“义真,许久未见?”
尹端笑笑,上前引荐道。
皇甫嵩却未理会尹端,直径的走向夏育,低凑近前,道:“你还敢来?”
“我为什么不敢来?”
见皇甫嵩如此紧张,夏育并未理会,起身相迎的身子,反而坐了回去,拿过一旁的香茗,独自斟饮了起来。
尹端见皇甫嵩动怒,上前一把拉住皇甫嵩的手臂道:“义真,莫要如此。”
皇甫嵩一气,坐到一旁,怒声问道:“你说,来此何事?”
“没事,不能来?”
“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湟中义从怎么能反?你敢说湟中义从跟随边章、韩遂作乱就没有你插手?”越说越急,皇甫嵩甚至拍案而起,大声怒道。被阎忠一拉,皇甫嵩才愤愤不平的坐下,嘴里嘀咕道:“要不是看昔日情分,早缉拿你归案,你倒是大胆,敢在这里肆无忌惮。”
皇甫嵩说的都是实情,夏育也无法开口,只是扭头不言。要不是皇甫嵩等人可以隐瞒夏育的消息,夏育带领湟中义从叛乱的消息恐怕天下人早就知道了。可以说,皇甫嵩倒是帮了夏育。
“没事,就速速离开,躲得越远越好,别再让我看见!”
“皇甫义真你够了没有?”夏育也是半百年纪,挺着发白的胡子,在众人面前被皇甫嵩数落,自然心中不忿,嘀咕道:“要不是奸佞当道,我等怎会无故讨伐鲜卑,如果不是奸佞进谗言,段公因何能死?我带湟中义从反,是看不惯朝廷所作所为,今天要不是尹端找我,老子才懒得找你!比起皇甫岑,你皇甫嵩就是孬种!”
“你。”
皇甫嵩一气,不过他知道夏育他们为什么生的闷气,便不好在言什么。
倒是一旁的阎忠解围道:“夏将军言为了皇甫岑,何事?”
夏育生着闷气,理都不理。
尹端却显得比其他几人理智,回应道:“皇甫岑只身前往辽东,天子征调他护驾随行,我受张老所托,唯恐他有事,便说降夏育,企图住皇甫岑一臂之力,义真即为其兄,自然……”说着,尹端把头扭向皇甫嵩。尹端一直都不曾忘记的便是,张奂那句,凉州三明之后,凉州武将只有托付皇甫岑的一事。
第六十一章 吕布出手
西凉羌氐、辽东乌丸等处的叛乱接连平定之后,大汉陷入一种平静之中,就连天子北上巡视旧宅都没有引起太多的反对,而且也只有洛阳、冀州两处的官员知道天子北巡的消息。其他各处一如往常,这就是大汉帝国。很少能够看见他们慌张骚乱,但也很少能够瞧见他们意气奋发。
但隐藏在暗流之下的却是各处捕风捉影的串联和猜测。
这些不仅各股势力都知道,就连天子刘宏本人也很清楚,这些年他就是成长在这种朝斗之中的。
当然星夜兼程南下的皇甫岑也清楚。
他知道自己可能会碰到谁,又会有什么麻烦?
一路上甚至都来不及同徐晃和张颌交谈,快马加鞭的赶往幽州,选了条便捷的路线,皇甫岑没有打算过多的停留在刘虞处。
但好在刘虞也非同常人,似乎早就猜到了皇甫岑得胜南下的消息,一早的赶往卢龙塞,在卢龙塞等待着皇甫岑。
刘虞很想要知道辽东的事态,如果皇甫岑真的打赢了,那么接下来更多关于辽东鲜卑、三郡乌丸等势力的去留问题,本来这应该是同骑都尉(两千石要职)公孙瓒相商的,但刘虞也清楚公孙瓒对自己成见很深,只有先找皇甫岑了解后,才好在寻解决问题。毕竟皇甫岑是公孙瓒的兄弟,又是只身深入虎穴的。
所以,刘虞不得不见。
至于输的问题,刘虞没有想过,理所当然的以为皇甫岑就该拿下辽东胡虏。
就仿佛刘虞很信任皇甫岑能够解决营口的汉卒。
就连站在刘虞身旁的魏攸都忍不住调笑几句,道:“大人如今对白马都尉的信任都超过我等。”
“还不是你魏攸信誓旦旦。”
刘虞笑了笑,随即调侃的把衣袖背负于后,挺拔高挑的身子凝望着遥远的天际,那里正飘着阵阵雪花。
入冬之后的卢龙塞,要比洛阳冷了许多,就连比之当年的甘陵国都冷上几分。冰冻的塞外,隐约看得见,几处冰雪覆盖的山丘涌动。
刘虞眼睛一动,仔细的端详着。
“是谁?”
瞧见刘虞的举动,魏攸转回身端详着远处,然后低声问道。
刘虞没有答话,依旧仔细的端详凝视。
慢慢那涌动的东西,慢慢靠近,由远及近,靠至近前后,依稀能辨别出是三个骑着战马的人。
“是皇甫岑。”
魏攸一喊。
“快快打开寨门。”
刘虞转回身冲着身旁的人影,低声吼道。
早就有守在城寨之下的侍卫上前打开寨门。
“先生,随我去见见这个白马都尉!”尽管没有看到对面来人的样貌,但凭刘虞的猜测已经断定面前而来这个人就是白马都尉——皇甫岑。也许政见不一,也许相交不深,但是刘虞能够肯定的就是皇甫岑一定打赢了营口之战。
这是什么感觉?
不言而喻,皇甫岑这次随行护驾,必定会受到不一样的待遇,能够只身救他结义兄弟,已经让天下豪杰刮目相看,此番能够全身而退,就更加能让其威望大增。让大汉疆域的安定呈现一种自豪之感。
上一次,是八百人打散十万鲜卑。
这一次,他皇甫岑只身一人,竟然能够击退数十万之众,还能有什么形容他?
不等皇甫岑,刘虞已经激动不已。
大汉辽东在他的监管之下,终于开始走上了安宁,这份功绩自有后人平说。
之前的种种猜测,种种质疑都在此时烟消云散。
“大汉,有皇甫岑何其幸在!”
与此同时,刘虞朝着城下走时,嘴里不停的呢喃道。
“大汉,有皇甫岑何其幸在!”
恐怕不只刘虞有这般想法,就连久居边塞的其他人能够想到那样、这样的场面都会有这样的感慨。
鲜卑、乌丸、高句丽皆已经臣服大汉。
魏攸却比刘虞冷静多了,当年他毕竟在昌黎城经历过这样的大仗,他知道那种大仗时,各种逼人的气势,各种紧迫究竟何在?又该怎么能化解。但刘虞一切都太想当然了,对面只来三人谁能断定,皇甫岑是赢还是输?亦或是逃出来的,或者更有可能是追兵将至,试图要一举攻克卢龙塞。最重要的是,如果输和赢,怎么都不见公孙瓒?
按理说,魏攸可比刘虞同皇甫岑的感情深。
但是,魏攸显然要比刘虞冷静的多,想得多。因为,现在的魏攸整个心思都被朝廷征调皇甫岑护驾随行的消息扰的装不下其他的事情。
毕竟,皇甫岑还不知道,天子征调他随行护驾的消息,此等消息甚至可以掩盖住皇甫岑大胜的消息。
这中蕴含的阴谋,魏攸只要想一想,就能察觉这中的水有多深!
偏偏皇甫岑现在还不清楚,魏攸在想,如果营口之战真的败了,或者胜负不分,一方面是兄弟情义;一方面是君臣情谊,皇甫岑该何去何从,又该如何选择。
在之前,魏攸无需担忧,只是因为皇甫岑毕竟没有亲自见到天子使臣,更没有接到天子圣旨,皇甫岑有推脱。可眼下,刘虞在此,如果见到了皇甫岑就再无推脱的理由了。
这点无需置疑,就该明了的问题。
虽然刘虞来此地,目的很多,但未尝没有催促皇甫岑南下随行护驾之意,如果真的出现魏攸所想,那么皇甫岑还会不会南下?
“打赢就最好了,最好了!”
魏攸心中默默祈祷。
“驾驾!”
马蹄声渐进,三匹战马几乎不分先后的赶到卢龙塞下。
刘虞正在拱手相望。
似鹅毛般大的雪花就散落在他的身后。
皇甫岑从战马之上,跳下来,朝着刘虞拱拱手,道:“见过刺史大人。”
刘虞则是笑着给皇甫岑牵马执鞭,道:“虞在此久候,只待将军佳音,不知……”回身望去,刘虞的脸色立刻拉了下来,皇甫岑身后两人浑身上下竟然一丝破陋都没有,完全不像是打过仗的士卒。
刘虞在担忧,皇甫岑究竟有没有去营口营救?难道只是做个样子,那再幽州借走的几千兵马如今又何在?
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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