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奏文终于停了手。
看着她,目光深冷而奇特,里面似贮存了千年的淫秽千钧的歹毒,问:
“她要怎样?”
龙舌兰仿佛在大海里抓住了一根浮木,在黑暗里看到一线黎明,在绝望里看到一线希望。
“她想除掉你──她跟几个当家密谋要杀掉你。”
“你是说……”詹奏文这次很认真地看着她,仿佛不但要注视她,还要审视入她的内心里,“房子珠她跟大家合谋要剪除我?”
龙舌兰一颗心突突地跳着。
虽然她是憎厌死这个又臭又腥又淫又霉的老人了,但她此际还须得跟那淫猥的眼睛对视。
“她要杀掉你,她自己要当老大。”
詹奏文怪有趣地望着她:“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龙舌兰心里想:谁对着你,谁都会这样做!她也巴不得房子珠真能宰掉这秽老头。但她嘴里却道:
“因为她是受叫天王的主使,看来,你是做了什么事,得罪了查叫天了。”
“是吗?我得罪了叫天王,这可不得了。”詹奏文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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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珠就凭她一人之力,能干得掉我吗?”
“不不不不,她是集合了其他几位当家之力,要他们协力杀掉你。”
詹奏文听了,脸上浮现了一个很奇诡的笑容,由于他没有其他的牙齿,(只有犬齿)所以看来更是奇诡古怪:
“她合谋的人,是不是五当家吴中奇,六当家辛不老,七当家雷越鼓,还有八当家……”
“对,”龙舌兰忙不迭地道:“八当家是个女的,她好像就是叫天王直接派过来的内应,她就叫──”
“叫吕碧嘉是不是?”詹奏文问得仔细,说的认真,“她外号就叫‘马蚤娘子’,人也的确很骚……”
然后他用手向旁一招。
一招,一个女人就徐徐地站了起来。
在黑暗角落徐徐立起。
然后詹奏文就问龙舌兰:“是不是她?她就是那‘骚娘儿’。”
龙舌兰至此已绝望。
她讲了那么多,告了那么多状,原来吕碧嘉一直都在这里,根本就在这里。
詹奏文笑得诡诡的,像一只洪荒时代就已学会思考的兽,远像于一个人:
“你以为我是怎么知道你潜进来的?你轻功的确是很好,我若是没留神,确是不易分辨得出来。可惜,在你进入之前,这骚货已经来了,她告诉我:近日‘义薄云天’那儿来了两个叫天王势在必得的麻烦人物,一男一女,男的跟我同行,都是淫魔,叫孙青霞;女的是我们的死对头,是个女捕头,就叫龙舌兰,是临安龙端安的掌上明珠──你,该不会就是她吧?”
龙舌兰一时为之语塞。
她现在不但觉得这老头子可憎可恶,而且已该死该杀极了。
但她却没有能力让他死、杀死他。
她只能任他鱼肉。
那老头居然还慢条斯理、好暇以整的推理下去:
“如果你是她──又或者她就是你,你想,我怎会去听一个本来是京城派来要抓我,而且又是叫天王死敌的女捕快所说的话呢?”
然后他居然去“征询”龙舌兰的意见:“你说呢?”
龙舌兰能怎么说?
詹奏文却还有话说,他涎着张老脸,凑得跟她几乎鼻子贴鼻子的,跟她说:“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龙舌兰拼命摇头。
可是一摇头,她的头发就给詹奏文紧攥在她后发的手一扯再扯,连发带肉和血的扯掉了几束数十根。
她痛入心脾。
詹奏文好像颇为耐心,凑兴地问:“嗯?”
他还在等待龙舌兰的答复。
龙舌兰这次点头。
她只有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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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既然要求了,我就告诉你吧!”他说,笑淫淫地,“我可从来没奸过女捕快,不知操女刑捕的滋味如何呢?”
他拍拍龙舌兰的小腹,说,“你很快就会让我知道的了。”
然后他居然用手去抚弄自己的棒棒,一面狎弄一面说:
“你大概心中一直在狂喊:给我一个机会吧,老天,给我一个机会吧!”
由于他大部份的牙齿都掉光了,所以说起这几个字来,好像是在说:“给我一个‘鸡尾巴’”,也许他也故意说成这样来调侃龙舌兰,并引以为乐。
“可是,对我而言,”詹奏文好像非要在动作上和语言上把眼前的女名捕活活整得不成|人形才甘心似的。
“有这样的美人儿送上来,真是摊着不吃、有损阴德──不欢更何待!”
于是他来了。
他已举戟持矛,马上就要上阵了。
要“行动”之前,他还特别向那只静静地冷眼袖手看着她的同性给人淫辱的吕碧嘉吩咐了一句:
“不许告诉二当家。”
“遵命!”
就在这时,只听一人在外面嗲声说了一句:“嗳,大当家正在说我不成?”
这语音很撒娇。
但却非常粗嘎。
詹奏文一听,却变了脸色,连忙做了一件事:
他抱起了龙舌兰,而且把她“收藏”了起来。
房里有一个大柜,里面充满了霉气和药味,他就把龙舌兰收藏在里边。
在把她收入柜里的同时,他不忘再封了她一处|穴道:
“哑|穴”。
房间还是没有点灯。
很黑。
黑得至少让人难以辨别房里的一切。
然后他再向那八当家吕碧嘉咐嘱了一句:
“不要让她知道!”
只不过,这次说话的声音更小。
“是!”
这时,敲门声就响起了。
对龙舌兰而言,她是暂时逃过了一劫,可是她一点也不轻松,因为,她知道,只怕灾劫还多得很呢!
房里很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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柜里更黑。
但她自柜缝里望出去,却看到了一些晃动的黄光,接着是“咿呀”一声,一室溢光──她知道门已打开了。
门开了。
光透了进来。
──可是她的希望呢?有没有随那光芒一起带了进来?
风流 … 第二回 胴体之匙
门打开。
门一打开,就是火光,在詹奏文的眼中,那吞吐的火光就像是一束束扭动的女体。
而他身上却拥有打开这些女体的钥匙──可惜当兴头儿之际,却给打断。
他不免有些气恼。
幸好在火光之后,接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美丽动人的脸。
还有她的关心:“冤家,你这儿可发生了什么事?干吗扔出张桌子?”
詹奏文皱着一脸皱纹,反问:“美人儿,我这儿没有你能发生什么事?”
房子珠看来本来要在门边站一下立马就要走了,忽又往内睨了一眼,有点不放心地说:“冤家呀,你那匙儿是备好了,雄赳赳的、兴勃勃的呢,却不知雌儿又是如何?”
詹奏文以一种不知廉耻的语音道:“我已开了两个娘婆子,滋味不如何,正要开第三个试试。”
他以为这样说,房子珠就会走开。
但这次房子珠反而昵笑道:“你要不要我进来陪你?”
詹奏文反问道:“你不是在忙着抓人吗?人可抓到了没有?”
“逃脱了一个。”房子珠唉的一声,人却是走进来了。
跟她一起进来的还有辛不老和吴中奇。
只听房子珠又幽幽地道:“现在时势可不好得很。京里已派出四大名捕中的铁手来找我们麻烦,还来了个女神捕中的龙舌兰,听说连白拈银也出动了,如果不早日把‘感情用事帮’、‘用心良苦社’的人收拾掉,日子可是越来越难过了。”
詹奏文见部属进来了,也没用衣衫覆盖身体,可见他早已到了恬不知耻,不知道德礼教为何物的地步了。
只听他微哼道:“京城第一紫衣女神捕?‘青山红炉雪,金花白拈银’?那都不算是什么!”
房子珠亲昵地笑道:“你老人家已练好了‘吠月神功’,当然不怕这些杂什小丑小把式了!”
詹奏文呵呵笑道:“我老人家?我很老么?”
房子珠看了他下部一眼:“谁说你老!谁都知道你若叫做老,世上就没年轻人了!你的‘吠月神功’一旦修成,只怕连查天王也非你之敌,你那时候,就不只一枝独秀于灵壁,而是一柱擎天于武林了!”
詹奏文哈哈大笑。
看来,他是个很喜欢听谀辞的人。
“这功夫练得很艰苦,代价很高,”他一边高兴一边叹息,感慨万千,而又顾盼自豪地说:“虽然艰辛,可是值得。”
“这种艰难功夫就只有老大当家能有资格练,有恒心练成,有毅力练得!”辛不老也加了把口,“要给我们,练个屁都不成。光是那一服十二年每天十一碗的药,我看要给我吃,我早就发了霉,化成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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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给你练!”房子珠嗔叱道,“给你这糟老头儿练,只怕你上不了架子倒吃了屎!你何德何能哪!没‘蜘蛛大法’的性命修为,谁能练‘吠月神功’!大当家这三年来只把自己关在黑房里吸收日月精华,采阴补阳,这点能耐你上辈子没、下辈子也休想有!这辈嘿,就只配跟大王洗脚煎药倒茶!”
“对对对对,”辛不老只一味陪笑道,“我不行。我当然不行。我怎行!不过,药倒是熬好了,不知大王服了没有?”
这回倒是在一旁的吕碧嘉代詹奏文抢先答了:
“服了。”
然后再补充了一句:
“有半个时辰了。”
“哦!”房子珠眼睛亮了,忽往房里张望了一下,“这儿好像有打斗过的痕迹。”
詹奏文连忙道:“没事。有个娘姨不听话,已给我开了膛了!”
房子珠又用鼻子索了几下,“怎么好像有外人潜进这儿来了!”
“真的吗?”詹奏文的语音已有点不自然,“若有人偷进来,我没有理由会不发现吧!”
房子珠的头忽然一仰:“上面……那是什么?!”
詹奏文跟着也把头一仰,房子珠已飞身上屋顶,像先前一般,翻腾了几下,像在寻找什么东西。
詹奏文仰首奇道:“哪有什么东西?你别疑神疑鬼了!”
房子珠却在半空俯首下望,用手一指,莺莺呖呖地笑说:“哇,从这儿望下来,你仍玉柱独擎,雄峙一方呢!看来,非要我跟你来个‘吸笋大法’不能平息了──”
她说到这一句的时候,在柜里的龙舌兰,本以为房子珠已发现她了,心中正是震动不已,但却发觉房子珠飞身上屋顶去寻觅,心中一动,想起一事,正疑虑间,听得“吸笋”二字,又在柜缝中瞥见:
房子珠正从拇指穿过合拢的食中二指之间,往下一指:
她一震。
──莫不是她就要行动了?!
就在她这个警觉闪过她脑海中时,场中局面,遽然大变!
詹奏文大叫一声,忽以双手掩目。
就在同一刹间,几个人忽然都一齐出了手!
“刀笑剑哭”吴中奇,突然双肩一耸。
他本来已站得十分接近詹奏文,而今“东方蜘蛛”狂吼一声,忽掩双目,他就一刀一剑,刺入詹奏文左右耳背后。耳垂下、耳珠侧、耳廓下一寸三分之所在!
左右如是!
厘毫不差!
辛不老也出了手。
他一刀砍向了詹奏文的头!
詹奏文居然还来得及用手一格,于是这一刀就斫下了东方蜘蛛左手四只手指。
詹奏文另一臂却响起了令人牙酸骨头碎裂的声响。
因为吕碧嘉也出了手。
她手上使的是“鸡爪镰”。
那尖锐的、锋利的、弯曲的镰爪,已深深嵌入詹奏文的左手前臂上,骨碎声血水迸涌,既触目又惊心。
同时间,一个人却冲了进来。
大概他一直都在外面巡逡,而今一听动静,立即破屋闯了进来。
他提着口甘州赵家的熟铜流星锤,一锤子打下去,詹奏文的胸膛就劈劈剥剥的发出干柴烈火一般的声响。
他的胸膛整个瘪下去了。
他的胸扁了。
他整个人都塌了。
只不过是在一转睛的时间里,一个绝顶高手、人称之为“老大”、“大王”、“大当家”的人,竟给他几个属下和亲人群殴、暗算,一下子,已不成|人形。
一向武功高绝、高高在上、恣意淫威的他,竟连残废的都不如。
他已七残八废,支离破碎,残缺不全。
风流 … 第三回 阿傻看刀
他对人虽然残忍,他对部下也很严苛,可是,而今,他的部属对他却更严苛、残酷。
他已给毁了。
彻底的崩溃了。
冲进来的人自然也是他的部属:
“独臂煞星”雷越鼓。
痛。
他已痛得全身发抖。
他一身功力都给摧毁了,而他身体所受到的挫伤,也根本不可能再弥补。
他已完了。
因为他自己深知这一点,所以更加痛苦、骇怕。
他竟丧在自己人手中!
──只有“自己人”,才会那么了解他的“罩门”!
他有数十年真气交炁的“蜘蛛大法”作为根基,一般兵刃,根本伤不着他。
可是双目总练不成刀枪不人,铜目铁眼的地步!
房子珠先用“中原朱家”的“一点银光破影来”的“一点银针”,射瞎了他的眼睛。
他一痛之际,“吠月神功”就无法运聚,吴中奇就立时把刀和剑刺入了这门功法的“要害窍门”。
这要|穴一破,全身横练的炁气、苦修的功法,全都破了──然后是吕碧嘉的鸡爪镰、辛不老的快血刀,先断了他双手。
再加上雷越鼓一记石破天惊的流星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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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么多恶毒的狙击里,其实最恶最毒的,还是他事先中了毒。
原来他已着了平时完全觉察不出来的毒!
当他抬头看房子珠在屋顶上游走之际,才感觉到一阵昏眩,四肢乏力,反应迟钝,气促心悸。
所以这才着了房子珠第一记。
──其余的,就兵败如山倒,直至他变成了一个废人:甚至现在连废人都不如的样子了。
毒一早已潜伏在他体内,现在才发作出来。
那毒是一早下在他所服的药里,而他是以这些叫做“又一骨”的药,来抵制修练“吠月神功”的反扑。
今天的药,是吕碧嘉端来的。
他已服了。
全服了。
所以他中毒了。
毒力一直挨到此时才发作──所以房子珠也一直等到这时候才“借故”走过来、走进来,然后集数人之力,一齐发动攻袭!
他已彻底的给击垮。
他完全完了。
他现在只后悔一件事:
为何不相信那“女神捕”告诉他的话!
──因为房子珠的确要铲除他!
他的部属真的要杀他!
他们都要暗算他!
这些竟都是真的!
而他竟然不信!
──这就是不信该相信的事实和信任不该相信的人的下场!
怕,还有怒愤。
詹奏文横行一世,杀戮天下,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落到这个地步,落在自己部下的手里!
笑了。
几乎在场每一个动过手的人,都笑了起来。
大家都轻松了。
他们都得手了。
房子珠笑得花枝乱颤,轻柔的自屋顶飘落下来。
甚至连那几个陪同几位当家步入“黑房”里,手执火把的大汉也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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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利的笑。
得意的笑声。
因为他们已全面取得胜利,已完全不必担心敌人会反扑。
──把人打击残害到了这个地步,任由他是一流高手,也断无反扑的机会了。
所以他们就要忍到这时候才笑。
──房子珠就是要他们合力:废掉他一双招子,废掉他一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