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公园就咱们俩,这真是人生难得的享受。你记得朱自清的(荷塘月色)吗?披着纱的梦。颖颖,你站到湖边。”
“干吗?”
“我要看看。”
田聪颖的到湖边,成一个黑色的剪影。
焦东方欣赏着她,心中的烦恼一扫而光了。
‘真是一幅好画,少女蟀嫔玉立,朱自清也只够是把行花想象成倍谅玉立的少女,而我有个真实的少女在身旁,这才不辜负大自然的恩赐。“
焦东方走到田聪颖身边,拥抱她,亲吻她。
田聪颖委婉地挣脱开,怅然说:“这不应该是我的生活,它不真实。”
“你还真进人披着轻纱的梦的意境了。”
“我说的是我们。东方,这不应该是我们的生活,我的父亲是普通的小职员,我大学还没毕业,离你的生活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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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家碧玉比大家闺秀好,身上没有脂粉气,我最讨厌脂粉气的女人。”
“这么多灯为我们俩开着,这太刺激我了,我不配你的家庭。不配你的身份。东方,我们分开,让我回到以前的生活中去吧,那样心里才踏实。”
“我喜欢的就是你的单纯。我太累了,以前我跟你说过,我心里阴暗的东西太多,需要一点光明,需要一点真情,需要一点纯洁。在这个尔虞我诈的现实中,这才是最珍贵的。颖颖,你千万木要离开我。”
‘哦不像你想的那么好,我们还是分开吧,早分手,痛苦会轻一些。“
焦东方来回踱步,突然咆哮起来:“为什么?为什么分手?难道我连获得真爱的权利都没有吗!就因为我有钱?就因为我是市委书记中央委员的儿子?我就只能每小时每分钟都去看拍马逢迎的假笑!去听明明是恨我不死却硬说出来的甜言蜜语!我就没有资格去听人们的肺腑之言!就没有资格过一个正常的人的生活!”
田聪颖难过地低下头说:“东方,我没想到,你也有这么多痛苦。”
焦东方抱住头,回到长椅上。
月光下,焦东方流出了一行热泪。
“颖颖,我是真爱你。要说地位悬殊,你在我上面,体是个正常的人,而我是个不正常的人,是一个想回头也回不来的人,我这辈子只能走钢丝而不能走平地了。当我摇摇晃晃,要从钢丝上摔下来的时候,你就不愿意扶我一把吗?”
“东方,我无法把失败和享有特权的人联系起来,你是说你生意上会失败?饭店经营遇到了什么困难吗?”
“十个饭店倒闭与我有什么关系?我是怕我的人生失败呀。是呀,一时半会儿你不会理解我的感受。说真的,有时候我孤独到连说一句人话的机会都没有,我的周围全是鬼话,全是谎言。我必须反着看他们,他们笑的时候心里一定在哭,他们摇头叹息的时候心里一定正在得意地笑。你说,这是人过的日子吗?厂
田聪颖感到身上发冷。
“东方,你这话让我越来越怕。”
“就因为我跟你说了一些真话,你就害怕了?难道我对你也必须说假话,你心里才踏实?哎,人与人的交流怎么就这样难呢。刚才,我看见我妹妹和一个男人拥抱了。他们倒像挺真诚的。”
“你说的是焦小玉?”
“是她。”
“那你应该管你妹妹高兴。”
焦东方狠狠地说:“但她爱上了我的敌人。”
同一星空,同一夜晚。
丘思雨躺在美人榻上抽烟。这架紫檀美人榻是明朝大内里的东西,何启章送她的生日礼物。
她从陈虎的提问中明显地感到了自己已经成为被侦查的对象。我要赶紧再找一个新的靠山,找谁好呢?
焦鹏远?千钟?郝相寿?沈石?焦东方?孙奇?她的眼前浮现出一个个熟悉的身影。焦书记吗?前次打高尔夫球赢了的一千多万,我在香港给他开了账号,他当然会尽全力保护我,再与他上床已经没有必要。郝相寿吗?他高深莫测,肚子里装着一部《资治通鉴》,滴水不漏,靠上他应该是最安全的,但我一直没有找到一个好的机会去接近他。他对女人缺少热情,会不会是个阳萎病人?
沈石吧?大嫌,他不过是焦书记的一只叭儿狗,派不上用场。千钟是条老狐狸,我出了事,他绝不会给我扛着。孙奇吗?他玩过的女人太多,头一天跟你上床,第二天就不认识你了,这种花花公子根本家不住。焦东方太招摇,办不了大事。
想来想去,丘思雨的心思放在了如何套住郝相寿上。她拿起电话拨号。
“郝主任吗?我是思雨呀?”
电话里传来郝相寿冷冰冰的声音。
“这么晚了,有事吗?”
“郝主任,几个朋友下周日要打高尔夫球,不知道我能不能清动你呀?”
“明天上午你再和我联系一下,着我能不能腾出时间,晚安。”
“晚安。
丘思雨又拨电话。
“王老板,我是思雨呀。”
同一星空洞一夜晚。
从王耀祖写字间大窗望去,是香港的万家灯火。
王耀祖拿起电话。
“我刚回香港,你的电话就追来了,有什么吩咐,丘小姐?”
“再打一次高尔夫球,约上你的朋友,好不好?”
“这次陪谁打招呼?”
“郝相寿郝主任。”
王耀祖沉吟半晌,才说:“丘小姐,谢谢你的美意。上周陪焦书记打了一场,几位朋友如在一起输了一千多万。他们还担心焦书记能给他们什么回报呢。再打一场,他们怕是输不起了吧。是不是拖一拖,看看上场高尔夫球赛的结果再说?”
“区区一千万就把你们吓成这样。何叔说,现在是你们割肉放血的时候。你啊,要是焦书记不稳,将来市委市政府让中央改了组,你们过去花在他们身上的钱不白花了?换上一批新人,你们还要重新开始感情投资,那成本就更大了。与其喂他一拨又一拨,不如花点钱死死保住这一拨。稳定是压倒一切的呀!”
“你说的道理不错,但我们花的也都是血汗钱呀。郝相寿有那么重要吗?”
“郝相寿的位置很重要。焦书记把他派到反贪局亲自抓何启章案件的调查。你王老板与何启章,与焦东方,与千钟这些人的交情不是一般,但你和郝相寿没什么来往,要是郝相寿追查到你头上,那时现烧香只怕不好使哟!”
王耀祖觉得丘思雨点拨的有点道理,“容我想想,容我与朋友们商量商量,再给你回电话。”
“我是为你着想哟,拜拜。”
丘思雨放下电话。
同一星空,同一夜晚。
放下丘思雨的电话,郝相寿立即驱车赶到焦鹏远家,他汇报了高检和中纪委的要员在军区招待所秘密接见方浩和陈虎这件大事。
焦鹏远的目光中流露出不安。
“你说的情况属实?高检和中纪委的同志确实到了我市?”
“不属实,我怎么敢和您汇报呢。”
焦鹏远愁容满面地说:“上级来了人,每次都事先打招呼,这次连面也不照,奇怪。”
“有一句话我不敢说,说了要犯组织错误。”
“这是在我家里,怕什么,你说嘛。”
“中央来了人,不打招呼,这表明中央对您有了看法,不那么…信任您了。”
焦鹏远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推开窗户往上看,繁星当空。
“不信任我?那撤职好了!不错!何启章是我推荐的,但马克思主义者不是算命先生嘛,就是算准了,人也还是有个变化嘛!这些年,我实际工作干得多了些,有人就看不惯。他们不信任我,我还不信任他们呢!说几句大话,谁不会说,那么多立交桥,那么多公路,是说大话能说出来的吗?全是我干出来的。唉,人心难测,人心难测呀!”
郝相寿走到焦鹏远身旁,给他披上衣服。
“您别着急,他们是拿着何启章说事,其实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目标是您这把交椅呀,但扳倒您这棵大树也不那么容易。您本身就是历史的一部分。扳倒了您,历史的某些部分就得重写,就得动摇。当前要紧的是自己的阵脚不能乱。方浩书记和他们搅在一起了,这倒是有点麻烦。”
焦鹏远气得面色蜡黄,“我要找方浩好好谈谈。市委有事,他说在党校学习回不来;中央来了人,他怎么就有空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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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我不好说什么,方书记也是我的上级呀。”
焦鹏远长叹一声:“也许真到了我离休的时候了。”
郝相寿焦急地摆手说:“您可千万别这么想,更千万别提要离休,上面巴不得您离休,他们好找个让您下去的台阶。您要一离休,我们这些虾兵虾将不就六神无主了?”
焦鹏远生气地大叫:“上面压我,你们下面骗我,让我怎么干?”
焦鹏远的夫人进来。
“我让保姆给你们预备点夜宵吧。”
焦鹏远挥手,“不吃。”
“焦书记,您还是吃点吧,我们就指着在您这棵大树底下好乘凉呢?”
焦鹏远坐回到沙发上,“哼,让人家把我砍倒了,你们一个个都去桑拿浴,等着出汗吧!”
同一星空,同一夜晚。
过江桥工地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施工机械发出轰然巨响。
黎尚民在工地办公室怒斥他的外甥倪侠:“你什么时候把过江桥工程包下来的?”
倪侠从没见过姨夫发这么大的火,战战兢兢地说:“我原想找你商量,但姨说你出国考察去了,原来承包这项工程的贺喜来催得又紧,我一想反正姨夫您是工程总指挥,承包后又有钱挣,我就答应下来了。”
“不经工程师指挥部批准,你们就敢私下转包?”
“指挥部批准了,盖了印。他们一听说您是我姨夫,所有的转包手续半天就办完了。”
黎尚民感到从脚底板升起一股凉气,“我早跟你们说过,不许打我的旗号。倪侠,你好糊涂呀!你怎么认识的贺喜来?是什么人撮合成的?”
“我原来不认识贺喜来,是首都地平线饭店总裁焦东方助理杨可介绍我们认识的。”
黎尚民意识到自己落入了别人精心设计的圈套,“问题复杂了……倪侠,你接手后,施工质量上出过什么问题没有?”
“使用的材料和施工工艺,完全符合设计的要求。姨夫,我现在也后悔了,我发现贺喜来承包期间,从材料使用到工艺规程都达不到设计要求,将来大桥出了质量事故,真说不清到底是他的责任还是我的责任。现在后悔也晚了,我是整天提心吊胆地干,一点不敢马虎,恐怕出问题。
黎尚民长叹一声:“你是发财心切,进了别人的圈套,我个人荣辱毁誉不必计较,但过江桥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向人民怎么交待呀!”
“姨夫,我错了。”
黎尚民想想后斩钉截铁地说:“前期工程不合格的,留有隐患的,该拆除的拆除,该加固的加固,你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
倪侠为难地摇头,“那需要一大笔钱,我上哪里去弄这一大笔钱,就是不挣钱,我们公司倾家荡产也掏不出来。责任属于贺喜来的,应该找他。”
黎尚民大怒骂道:“你混蛋!现在你是过江桥的承建商,我要你拿出办法来!过江桥出了事故,我先把你送上法庭!”
突然,大桥轰然坍塌,发出巨响,电线短路灭火,一片漆黑中传来恐怖的叫声。
“救人哪!救人哪!”
黎尚民手指着大桥,心脏病突然发作,动作僵直,但他的手臂仍然指向大桥。
黎尚民突发心脏病突然死亡的消息使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的工人们失落了,愤怒了,在没建好的外环公路上,长长的送葬队伍,全是筑路工人。
一辆卡车拉着一具纸板制成的棺材,缓缓地行进。
卡车头部是黎尚民的相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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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帆飘摇,许多人抬着花圈跟着队伍前进。
公路两侧,不断有从四乡赶来的农民加入送葬队伍。
长挽联上墨迹未干:
人民公仆朝为人民夕为人民
壮志未酬生也遗憾死也遗憾
假公仆真公仆真假难分
桥也断路也断善恶莫辨
一个老工人敲着铜锣哭喊道:“黎副市长回城啦!黎副市长回城啦!”
筑路工人泣不成声,跟着喊叫:“黎副市长回城啦!”
“黎副市长回城啦!”
悲壮的队伍缓缓前进。
从相对的方向,几辆奥迪迎面缓缓驶来。
奥迪车停下,相距二十米。双方成对峙的局面。
焦鹏远与郝相寿、沈石、千钟等先后下车,他们站住了。
对峙的沉寂。沉寂的对峙。
黎尚民突然死亡使与他同住一楼的焦小玉非常震惊。她住五层,黎尚民住六层。她迈着沉重的脚步上楼。
黎家三室一厅。黎的老双亲住一间,黎和妻子住一间。厅很小,摆着一台十四时电视,一台缝纫机和一张单人床,一切显得朴素无华,甚至有些简陋和拥挤。
焦小玉敲门,屋里隐约传出哭声。
黎尚民的妻子开门。焦小玉啜泣着抱住黎妻。
“嫂子!”
黎妻没有流泪,反而安慰焦小玉。
“别哭,小玉,别哭。”
“嫂子!”
“里面坐。”
黎尚民的父母神情木然,眼泪似乎已经哭干了。
女儿伏在桌子上低泣。
“嫂子,以后的日子,你们就更苦了,让小妹跟我一起住吧,我一个人也是两室一厅,住得下,我还能给她辅导功课。”
“不麻烦你了,孩子还能照顾爷爷奶奶。”
焦鹏远与林光汉一脸忧伤地进来。黎妻惨然一笑迎上。
‘瞧书记,您那么忙,这么晚还来看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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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鹏远掉下了眼泪,“我们对不起老黎呀,没照顾好他,我早说过,像他那样干下去,早晚要出事的。唉,谁想到,他就这么走了呢。”
林光汉似乎苍老了许多,“他比我年轻十几岁,竟走在了我前面。”
焦鹏远扫视了一下房间,“你们住得这么挤,我多少次要给你们调房子,老黎硬是不搬,他说自己总下基层,房子够住了。市委决定了,马上给你们调房。这回搬也得搬,不搬也得搬,这是市委对老黎的补偿。”
黎尚民的妻子又是惨然一笑,“老黎是不会同意的,他在世时,我们五口人都住得下,他走了,更住得下,人都走了,还要那么多房子干什么呢。市委分给困难同志吧。”
焦鹏远摆摆手,“你不要说,这回由我做主,高干楼,七间一厅,是什么人都能住进去的嘛?等老黎追悼会开完了,我们给你搬家。”
黎尚民父亲对客人一直非常冷漠,突然说:“不搬,要是搬了,我儿子的魂儿就找不到家了。”
林光汉、张广大、张祥弟、千钟、郝相寿、周森林、蒋大宾等进入市委会议室。
焦鹏远最后一个进来,坐在首位。他咳了咳说:“这次常委扩大会,是我最不愿意开的会,但又不得不开,因为问题非常严重。尽管黎尚民同志突然去世,我们心里很悲痛,但我们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必须面对现实,严肃追查过江桥断裂的责任,挽回损失,消除不良影响。市委已经组成调查小组,由我牵头,下面由郝相寿同志谈谈有关情况。”
郝相寿从公文包里取出几份文件,放在桌子上后说:“这次过江桥坍塌,不仅是技术事故,也是政治事故,在国内外造成极其恶劣影响。工人们和市民们反应强烈,纷纷要求追究领导责任。黎尚民同志作为外环公路工程指挥部总指挥,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群众举报,经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