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大王朝的最后时刻:帝国不语对枯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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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大王朝的最后时刻:帝国不语对枯棋-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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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部遭到了攻击。大约有五百人不幸丧生。接下来是平壤之战,清王朝的部队也是输得一塌糊涂,特别是参战的淮军精锐,在战场上被打得那叫一个狼狈不堪。
 
当然最悲壮的是黄海海战了,李鸿章绝望地发现,他苦心经营的北洋水师几乎被毁于一旦,而他也因为一败再败,成了这场战争的牺牲品和一个无处出气王朝的出气筒。他先是被拔去三眼花翎、剥去黄马褂,接着被革去直隶总督和北洋大臣之职,他所掌握的军事、外交大权全部移交给恭亲王奕?——大清王朝再次走到了十字路口。
 
但是恭亲王奕?不是救世的主。这样的时刻,谁都不是这个破败王朝的救世主,裱糊匠的活还是落在李鸿章的头上,光绪二十一年正月十八日,无官一身轻的他又被压上一身担子,他被任命为大清朝的全权大臣,负责与日本国的议和事宜。




第208节:利益切割(2)

议和的地点是在日本马关,气氛是咄咄逼人的。日本方面列出十一条条款,限李鸿章在四日之内答复。这十一条中最致命的有两条。一是割地,要清政府把台湾、澎湖与辽东半岛割给日本;二是赔款。日本方面称清政府要为这场失败的战争买单三亿两白银。
 
李鸿章为难了。尽管在来日本之前,光绪皇帝准许他在谈判中可答应对日本割地赔款,但他没想到小日本会要这么多。于是李鸿章开始给日方主持谈判的伊藤博文首相上政治课。李说:“中日系紧邻之国,史册、文字、艺事、商务一一相同,何必结此仇衅?日本如恃其一时兵力任情需索,则中国臣民势必卧薪尝胆力筹报复。东方两国同室操戈不相援助,适来外人之攘夺耳。”
 
但很显然,伊藤博文没工夫和李鸿章务虚。他随即给李鸿章发来冷冰冰的照会,希望后者回到一个中心,十一个基本点上来。照会是这么写的:“我们不和你谈理论,只谈条文。你们接受哪一条,反对哪一条,或是要修改哪一条,怎么修改法,不妨一一说来。”
 
李鸿章这才明白他所处的世道是怎样的世道,他所拥有的选择是怎样的选择。框架就是这么个框架,他所能争取的无非是在框架之内进行有限的空间取舍。李鸿章说:“台湾不能割,澎湖可以割,奉天只割安东等四处。赔款定为一万万两。”伊藤博文说:“割地必须包括台湾、澎湖,奉天可以少割点。赔款可以由三亿两减为二亿两,但是一亿两是绝不可能的。”李鸿章说,能不能再少点,就当是你的留别之情吧。这样我回国之后,将会常常回忆起你对我的情谊。伊藤博文说,所减之数就是留别之情啊。本来我是不愿意减的,因为考虑到与中堂您多年的交情,所以才减了一亿两。中堂,一亿两的交情不少了。
 
伊藤博文话说到这个份上,李鸿章真是无话可说了。从历史的现场望过去,他枯坐在那里,就像一个入定的老翁。而伊藤博文一脸热切地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神秘的宝藏。伊藤博文强烈地想知道,那里头蕴藏着多少宝贝,而他又能得到多少。




第209节:利益切割(3)

那天谈判的最后一刻,李鸿章取得了一次小小的胜利。这次胜利与台湾交割的日期有关。伊藤博文希望清政府在一个月内将台湾交割给日方,但李鸿章说这事要两个月才能办好。伊藤博文不肯,提高了自己说话声音的分贝。李鸿章一声叹息:“贵国何必急急,台湾已是口中之物。”伊藤博文笑了:“尚未下咽,饥甚。”李鸿章也笑了,但他是苦笑:“两亿两足以疗饥。”伊藤博文无言以对,觉得煮熟的鸭子,终究不可能飞走,便最后卖了李鸿章一个面子:两个月后收割台湾。
 
《马关条约》就此尘埃落定。
 
甲午年就这样以条约的形式给清王朝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这个王朝起初以为,花钱消灾,这事就这么结束了。但正应了那句老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双北极熊的眼睛却在这时阴阴地从遥远的西伯利亚向这个已是惊弓之鸟的王朝不怀好意地扫视过来了。
 
为庆祝俄皇尼古拉斯二世的加冕典礼,已是七十四岁高龄的李鸿章于光绪二十二年正月从北京起程前往圣彼得堡,准备参加这场举世瞩目的典礼。但是尼古拉斯二世却把他拉到一边,不好意思地告诉他,俄国希望在中国东北造一条横贯铁路,以连接尼布楚与海参崴。
 
俄国方面给出的理由是,这一次中日开战,俄国本来已出兵帮忙,可就是因为缺乏铁路,俄国军队生生地在路上耗费了大量时间,大部队刚开到吉林附近时战争就结束了。下次,中国东北如果有一条横贯铁路,那咱俩谁跟谁啊?!
 
李鸿章被说服了。当然李鸿章不是被轻易说服的,他何尝不晓得这是大俄在与小日本争夺在中国东北的利益,但是李鸿章以为,不给大俄一点好处,人家凭什么帮忙?他断然与俄方签订了《中俄密约》,任凭俄方将中国东北撕开一个口子。在给光绪皇帝的汇报中,李鸿章将他的行为逻辑美其名曰:以夷制夷。
 
但是接下来事态的发展却是令国人大跌眼镜。以夷制夷的美好预期非但没有到来,夷们还团结起来,成群结队地闯进中国对这个庞大而虚弱的国度进行了利益切割。美国人还给这种利益切割下了个国际化定义:门户开放。




第210节:1898年的变法明星失去了人身自由(1)

一个几千年来原本关起门来进行自我利益切割的国度就这样被强行打开了大门,进来切割的是操着各种语言动作粗鲁的洋人。他们是如此的不由分说和自以为是,这不仅让这个王朝的既得利益者急红了眼,也让普通的民众开始着急起来。江山的不断易主本是寻常事,因为再怎么易主,无非是一群国人对江山统治权的博弈。但是亡国的话问题就大发了,因为它不仅关系到自身生存权的问题,也关系到子孙后代生存权的问题。
 
不着急是不行的。
 
1898年的变法明星失去了人身自由
 
在公元1898年,光绪皇帝之所以愿意变法,正是在着急救国这一点上与康有为等人达成了共识。
 
在这场总共只有一百零二天的变法中,光绪皇帝下了二百零五条谕旨和密诏,差不多一天两条。可见这个大清的皇帝是真急了。
 
但是慈禧太后不急。她在随后进行的秋后算账中,咔嚓了光绪皇帝二百零五条命令中的二百零四条,只留下了孤零零的一条:设立京师大学堂。许多年后,这个被更名为北京大学的著名学府成了1898年戊戌变法的血色记忆。
 
说是血色记忆一点不为过。因为有六个激进分子为这场变法人头落地。他们是谭嗣同、康广仁、刘光第、林旭、杨锐、杨深秀。
 
也许,在六个激进分子人头落地的那一刻,慈禧太后是高兴的。因为她认定,她挽救了这个自找死路的王朝。
 
有一个基本的判断慈禧是毫不动摇的:祖宗之法不可变,那是因为祖宗之法的存在是有道理的。没有祖宗之法,就没有家国存在的合法基础。
 
的确,在变法与家国之间关系的认识上,慈禧太后要比光绪皇帝深刻得多。光绪由于政治不正确,导致这场变法引火烧身。最后的事实证明,他烧的不仅是自己的身子,还包括了一个王朝的身子。
 
光绪变法从一开始就让这个王朝的精英阶层和准精英阶层怨气冲天:
 
公元1898年五月初五废八股,一下子就把几百个翰林、几千个进士、几万个举人、几十万个秀才以及几百万个童生推到了自己的对立面;




第211节:1898年的变法明星失去了人身自由(2)

七月十四日精减机构,把詹事府、通政司、光禄寺等都划到礼、兵、刑三部,同时又裁掉了湖北、广东、云南三省巡抚以及其他一些省份的官员,这就让广大的官员队伍人心惶惶,对所谓的变法也多抱抵触情绪;
 
以上这两项变法是“破”,另外还有“立”。但在某种意义上说,立比破更让精英阶层和准精英阶层胆战心惊。康有为建议成立制度局,起草宪法,并在宪法的基础上产生一个事实上的新政府。康的这项变法提议几乎称得上是革命性的,但光绪还是赞同他。于是一场拉锯战开始了。光绪要总理衙门大臣讨论这事,总理衙门大臣讨论讨论了四个月后将这事给否了。光绪又让军机大臣讨论,军机大臣的看法和总理衙门大臣一致。最后光绪又征求各省督府的意见,督府们也“离心离德”,甚至连个回电都没有。
 
就是在这样的时刻,慈禧太后感受到了光绪变法不正确。这是要把一个王朝往死里改啊。从古至今,都是皇帝说了算,哪有什么宪法说了算?!宪法说了算的时代还是皇权统治的时代吗?光绪糊涂!光绪找死!光绪误国误家!
 
于是慈禧出手了。
 
这是历史性的出手。
 
在这样的时刻,慈禧不能不出手。因为这关系到她是死无葬身之地还是安居太后之位的问题。这是关系到一个王朝向左走还是向右走的问题。
 
第一个牺牲品是帝师、协办大学士翁同和。
 
慈禧让他回家养老了。
 
这个和康有为、和变法走得很近的人突然被黜,成了这场变法走向失败的一个标志性事件,而那些怨气冲天的精英阶层和准精英阶层则从中看到了大清王朝的希望所在。
 
与此同时,慈禧太后着手操作的另外两件事情更加让精英阶层和准精英阶层感觉到大清王朝的明天会更好。一是从今往后,凡是二品以上的新官,都必须到她跟前叩头谢恩;二是将荣禄放到直隶总督任上,以控制聂士成、袁世凯、董福祥三支军队。控制军队干什么?聪明人都知道,老佛爷要出手了。




第212节:1898年的变法明星失去了人身自由(3)

在这历史的关键时刻,礼部六堂官事件让慈禧太后对光绪更看不顺眼了。以尚书怀塔布为首的六名堂官因为拒绝代呈该部主事王照的一封奏章而导致后者扬言要告御状。那么王照在这封奏章里到底写了什么内容让礼部六堂官不敢上奏光绪皇帝呢?内容有以下三点:一是请光绪皇帝效法俄皇彼得大帝改革前出洋考察的经历,到日本去学习学习;二是设立教部;三是有本部堂官私下里诽谤皇上的变法,请光绪责罚。
 
对于王照这种没事找事和窝里反的行为,礼部堂官们那叫一个恼羞成怒。但既然他扬言要告御状,那这封奏章瞒是瞒不下去的。怀塔布无奈,只得答应上呈,但与此同时,他让一同事写诬告信,攻击王照在办公室里大吵大闹,并成心“陷皇上于危地(日本)”。
 
光绪发火了。
 
但光绪发火的对象不是王照,而是行政乱作为的礼部六名堂官。他让这六个居心叵测的官员滚回老家去,同时对王照提拔重用。把他从一个七品小京官破格提升为四品京堂候补,赏三品顶戴。
 
毫无疑问,光绪的所作所为突破了慈禧太后的心理底线。更要命的是,就在王照被提拔重用的第二天,变法先锋人物刘光第、林旭、杨锐、谭嗣同也一夜之间成为火箭式干部,当上了军机处章京。这章京虽说只是个秘书之职,但在变法的非常时刻,军机处章京基本上就是军机大臣兼大学士,那权力,大了去了。
 
当然,真正让慈禧太后下决心拿掉光绪的一个重磅事件应该是后者对李鸿章开刀。七月二十二日,光绪突然宣布:免去李鸿章总理衙门大臣的职务。事实上,这时的李鸿章因为四年前主持对日谈判丧权辱国而成了一个靠边站的人,总理衙门大臣对他而言只是个虚职而已。光绪拿他开刀主要目的当然是为了彰显他变法的决心,但在慈禧太后看来,光绪这是在向她示威啊!李鸿章再怎么不济,那也是她慈禧时代的人物。要不要动他,怎么动他,你光绪怎么着也得跟我说一声吧?!




第213节:都是冲动惹的祸(1)

慈禧终于出手了,两个星期后,光绪,这位公元1898年的变法明星失去了他的人身自由。清王朝一次短暂的自救活动戛然而止。老娘们慈禧从这位懦弱的皇帝手中抢过大清朝的方向盘,不由分说地又自己驾驶起来。她是真正的巾帼不让须眉,因为她够狠;她又是头发长见识短,因为她不识世界大势,在两年之后悍然以全世界为敌,与他们决一雌雄……
 
都是冲动惹的祸
 
在天津这块土地上,公元1900年的杜士兰活得很滋润。
 
当时的他是法国驻天津领事。
 
作为强国驻弱国的一位领事,杜士兰习惯了索取和命令。
 
公元1900年5月20日,杜开始了新一轮的索取和命令。他给大沽守军递交了一封信,命令他们于次日午前二时交出炮台。
 
当然,严格说起来,这不是法国一个国家的意思,而是法国、日本、意大利以及奥匈帝国四国共同的意思。他们一致认为,清王朝大沽守军的存在令他们感到不舒服。于是他们联合下了这么一个命令。
 
这个命令的官方命名叫哀的美敦书,具体的传递者就是这位杜士兰先生。
 
但是意外发生了。
 
第二天下午两点前,以上四国驻津海军司令部并没有接收到大沽炮台。
 
他们只接收了炮弹。
 
炮弹是大沽守将罗荣光下令发射的。虽然最后的结局无法更改,大沽炮台在下午六点三十分还是失守了,但是四国部队却为此付出了代价:六十四人死,八十九人伤。
 
就是在这样的时刻,慈禧太后咆哮了。
 
慈禧是很少咆哮的,特别是对洋人。但是天津大沽炮台的失守毫无疑问让她受了惊吓,与此同时,列强们不由分说组成的国际救援纵队要进京保护被义和团围攻的使馆和教堂也让她感到不安。她很难想象,京师之地,如果洋人和义和团同时展开拳脚,大清王朝将如何自处。
 
于是慈禧太后的咆哮化作一封义正词严的诏书。这是这个女人一生中下的最具骨气的诏书,虽然这骨气里夹杂着茫然、恐惧、自卑和狂妄。




第214节:都是冲动惹的祸(2)

诏书是这样写的:“我朝二百数年,深仁厚泽,凡远人来中国者,列祖列宗罔不待以怀柔。……讵三十年来,恃我国仁厚,一意拊循,彼乃益肆枭张,欺临我国家,侵占我土地,蹂躏我人民,勒索我财物。……昨日公然有杜士兰照会,令我退出大沽口炮台,归彼看管,否则以力袭取。……朕今涕泣以告先庙,抗慨以示师徒,与其苟且图存,贻羞万古,孰若大张鞑伐,一决雌雄。……彼仗诈谋,我恃天理;彼凭悍力,我恃人心。……尔普天臣庶,其各怀忠义之心,共洩神人之愤,朕实有厚望焉! ”
 
这诏书,口气虽然是以光绪的口气写的,但意思是慈禧太后的意思。因为在这样的时代,深居瀛台的光绪再也不能公开表达他自己的意思了。
 
一场鸡蛋碰石头的战争就此开始。庚子年七月初十,也就是公元1900年8月4日,一万八千八百一十一名八国联军从天津出发,把一个王朝的历史拖进了最不堪的黑暗之处。十天之后,他们进入北京,联军统帅瓦德西扬言:“不让任何一个中国人此后敢于正眼向一个德国人看一看”,他的愤怒似乎是有理由的,因为就在慈禧太后对列强宣战的前一天,德国驻华公使克林德在走向总理衙门的上半道上被甘军杀死。瓦德西因此命令他的军队对北京城进行了多达三十五次的惩罚,同时保定、献县、正定、永清等地也饱受蹂躏。其他列强也在北京大开杀戒,一个王朝的首都为一个女人的冲动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但是所有这一切慈禧都没看到。
 
因为她跑了。
 
北京沦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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