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王国光被他推到吏部尚书的位置上,可却有诸多掣肘的举动,今日间的撤换,张瀚算自己的嫡系,对自己有利无害,万历皇帝没和自己商议就擅自撤换吏部尚书,本来张居正颇为恼火,可有了这个任命,他再无二话了。
在内阁的房舍之外,站着伺候听令的小宦官,他们站的位置只要稍微靠近些细听,里面说什么都能听到。
里面说张瀚补缺的时候,一名小宦官对边上的同伴说道:“尿急,先找人帮我顶班,回头请你们吃酒……”
他同伴点点头,这名小宦官弓着身子跑了出去,转了几个弯之后,这小宦官把袍子下摆塞在腰带里,朝着宫中一个方向撒腿狂奔。
第一卷第一百一十二章 温柔乡是死地帝王家无常理
吏部尚书致仕这种大事可不是在皇帝说句话就能确定的,宫内需要下旨,致仕的这人还要写个“乞骸骨”的奏章,走些手续方能完成。
在这吏部尚书王国光还没有离开皇宫,宫内的有心人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层层加急的传递,在宫内旨意还没有下达的时候,已经被传到了宫外。
春日正好,尚书府上上下下还不知道王国光已经被剥夺了权位,正在半路上心灰若死,尚书府的一切人都悠闲自在。
府内当差的家仆丫鬟都知道,昨日少爷在外面吃了亏,今天正在自己那个小宅院里呆着生闷气。
稍微有些廉耻的下人都不愿意靠近王泰来那个小宅院,经常大白天的就有莫名的动静传出来,还要不要脸。
今日也是如此,几个路过的丫鬟都捂着耳朵,红着脸块跑了过去,也有几个小厮探头探脑的想要多听听,却被路过的年长者骂走。
传到外面的声音尚且如此,更不要说里面了,进了王泰来的卧房连鞋都不用穿,地面上铺着厚厚的西域毛毯,屋内还点着催情的香块,各种春宫画助兴的物件摆放四周,好多东西就算京师和扬州、苏州最大的青楼也未必有。
王国光对这个浪荡的独子一向不太喜欢,父子双方除了非见不可的场合之外,彼此疏离的很,王泰来的这个宅院也成了隐秘之处。
实际上在这屋中,莫说是鞋,男女都是连衣服也不穿的,两名美妇搂着躺在中间的王泰来,不停的低声说着。
王泰来脸上带着浓浓的疲惫神色,可精神却兴奋的很,两只手一边摸索,一边大声的说道:“这几日修三阳功渐渐的有些效果了,两位仙女,可感觉的出来。”
那两名美妇都是娇笑连声,朝着这王泰来的怀里钻,做足了那娇柔的神态,才有一个人拿腔拿调的说着:“公子爷龙精虎猛,妾身姐妹两个都受不了呢,还是快些找个帮手,也好给妾身姐妹分担分担……”
王泰来长出了一口气,恨恨的说道:
“昨日里在南城见到的那炉鼎要是能带回府来,本少爷一定能把这功法修到大成,想要滋养还是要这烈性的小姑娘,小莲呢,刚才出去怎么还没回来,还要等她一起双修呢?”
正说话间,门口有一个娇柔的声音接口道:“少爷,小莲回来了,是绿竹姐姐的家人带了句话过来。”
王泰来不耐烦的摆手说道:
“有什么话,快脱了衣服进来说,少爷我还要和你练功呢!”
这小莲年纪不大,可也看不出什么羞怯的径直在门口脱了衣衫,碎步走了进来,低声说道:“绿竹姐姐,你家里的大伯说,养的那条狗咬了人,别人上门要找,怕有麻烦,所以要尽快杀了这狗。”
那王公子更加不耐烦了,抬手招呼说道:“不过是条狗的死活,还派人上门,真是多事,快过来快过来!”
依偎在王泰来身旁的两个女子听到了这小莲的话语,对视一眼,搂着他脖子的胳膊突然收紧,猛地勒住了。
王泰来猛地长大了嘴,双眼全是不可思议的神情,想要左右看看为什么,可那两个女子胳膊锁的力量很大,王泰来又是个被酒色掏空了的身子,根本挣扎不动,嘴里“嗬嗬”连声,那小莲随手拿起一块团起的手帕塞到了他嘴里,笑着说道:“两位姐姐,大伯说了,王泰来或许是家里失势,害怕被宫里问罪,所以上吊自缢了……”
绿竹感觉到锁住的这个身体挣扎的越来越轻,心也稍微放下了少许,开口说道:“在左厢房里,有用来绑人的白绫,去拿过来,正好用在公子身上。”
……
在尚书府的下人都知道,这位公子爷虽然能折腾,但身子骨并不强,白日黑夜的往往都喜欢闭门大睡,谁去打搅往往要被责骂的很难堪。
所以经常在少爷屋里伺候的两个女子说是要去看看住在附近的家人,贴身的婢女小莲说要去买些滋补的东西给少爷炖汤,看偏门的那人也没什么怀疑的,直接放了出去。
到了下午的时候,尚书王国光致仕的消息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整个尚书府陷入了混乱之中,有卷了金银器物跑的,有上吊自尽的,有在自己主子那边哭的,纷乱种种,已经没人顾得上那宅院了。
王国光却还有几分镇定,和几位亲厚的朝臣门生商量了下,确定了自己的后路,然后派人去找自己的儿子,虎毒不食子,尽管这王泰来闯下了大祸,但现在官差还没上门,所以赶忙让王泰来先走。
这样的情况并不稀罕,只要能在捉拿的官差上门之前先跑出去,大家彼此留个面子,也不会过度的为难。
没想到去了宅院,才发现王公子已经在他那个小屋子用白绫自缢身亡了,这消息让王国光的府上又是陷入了一片悲戚。
王国光更是老泪纵横,心想自己这儿子尽管荒唐,倒还有些承担罪责的勇气……
至于王公子房里养的几个美妾都不见了踪影,屋子里的金银珠宝也都被扫了个干净,想必是胆小怕事,卷了银钱跑了,这样的事情倒也正常,眼下乱成了这个样子,谁还理会几个跑的女人。
不过有那进去打扫房间的仆妇,还记得在那个小屋子里放着个银子打的佛像,放在个暗格里面,进去找的时候却发现早就不见了踪影,忍不住暗骂了句,那几个浪蹄子走的时候,什么值钱的都扫了干净。
万历皇帝照例去武馆那边,不过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还有内阁首辅张居正却没有去各自的衙门处理公务。
因为慈圣太后李氏在午饭的时候就有召见的旨意,两人自然不能违背,早早的赶了过去。
内阁议事,朝政大局,乃至皇帝在朝堂上的一言一行,都有专人整理报到李太后这边来,万历皇帝如果有什么不妥或者错误,甚至还会被在隆庆皇帝的灵位前罚跪,并且重复抄写圣贤文章。
冯保和张居正赶到太后所在之后,就感觉到气氛不太对,冯保随意的看了眼柱子边上的一名小宦官,那小宦官用了个眼色。
看到这个眼神,冯保立刻就知道太后娘娘发怒了,往日里两人来这里,李太后都是要和颜悦色的吩咐宫人赐座,可今天却一直没有。
“张先生,冯大伴,先帝托孤与你等,就是为了让你们在皇帝年幼的时候能稳定局面,可今日皇帝凭着子虚乌有的一桩小事就让王尚书这等老臣致仕,这等荒唐之举,你们为什么不劝谏。”
帝王家富有四海、心怀天下,王泰来的任性胡为,逼死良家女子,在李太后眼中不过是小事一桩而已,冯保和张居正对视了一眼,还没等回答,李太后又说道:“东厂的呈报,昨日就应该到哀家这边来,冯保你为何压住不报,陛下这么荒唐,你在司礼监多年也不明白这个轻重吗?”
冯保苦笑一声,屈膝跪在地上,恭谨的回答道:“太后娘娘,昨日陛下严令老奴压下消息,说今日呈报就可,陛下的旨意,又只不过耽搁一天,老奴心想还是顺着陛下心意的好,所以就压下了。”
尽管隔着珠帘,可不管是冯保还是张居正都能感觉到李太后的怒气,冯保连忙冲着四周挥挥手,用了几个眼色。
周围的宫女和宦官急忙的退了下去,等殿中正剩下三人之后,太后声音严厉了许多,开口说道:“哀家这就要穿着朝服去太庙祭告祖宗和先帝,皇帝小小年纪就这样荒唐,张先生,冯大伴不劝,你身为首辅和帝师难道也沉默不语吗?”
殿中没有旁人,张居正连忙上前一步,声音大了些,截断了李太后的话语,躬身说道:“太后娘娘,王国光任命私人,收受贿赂,暗中指使清流言官攻击私敌,更别提他的独子肆意荒唐,也就是这三朝元老的身份才让他至今不倒,从这上面来说,陛下的决断也没什么疏漏……”
珠帘之后的李太后冷哼了一声,却不再言语了,张居正挺直了身体,继续说道:“太后娘娘,臣说句失礼的话语,谈笑间便让吏部尚书这等重臣致仕去职,先帝可曾做过这般事。”
殿中又是安静异常,这先帝说的是隆庆皇帝,隆庆皇帝性格懦弱内向,大明大小事务,差不多全是内阁和司礼监自行处理,朝臣们对隆庆皇帝也没什么尊重,那一代的首辅高拱还说过陛下勿要参与政务,后宫多生子嗣才是正事之类的言语,也没什么干碍。
李太后对万历皇帝要求这么严格,想必不愿意让万历和他父亲一样的窝囊,跪在地上的冯保敏锐的感觉到了太后的情绪变化,在地上说道:“万岁爷今日在内阁的样子,老奴依稀看到了当年世宗肃皇帝祖宗的风姿……”
世宗肃皇帝就是嘉靖,独治天下四十多年,群臣百官皆在其操控之中,权术无双,听到冯保的这个评价,珠帘后的李太后愣了愣,突然发现自己怒气全无。
第一卷第一百一十三章 闲谈亦惊心
现在武馆中的少年们身上都穿着竹甲,竹甲是用竹条编成半身甲的形状,竹甲内外都垫着棉花,外面用皮革包着,里面则是用粗布做的内衬。
脸上的面罩则是用铁皮打造的,只露出眼睛和鼻孔透气,膝盖等地方也绑着护膝腿板之类的护具。
少年们手里都有根极好的白蜡杆子,长短分量都是大明军制的标准,而且这白蜡杆子要求每个人都自己保管,就连万历皇帝每天进出武馆,都扛着个比他高许多的白蜡杆子,模样可笑的很。
目前每天的训练,就是少年们先做刺、举。持械列队的标准动作,然后课程的下半场则是站成两排,用杆子彼此格挡刺击。
教习们在队列的间隔中发出口令,对不标准的恶动作作出纠正。
皮革是黑色的,而长杆子的前端都包着布,上面滚着白灰,彼此刺击的时候,就用这个来判断击中与否。
按照教习们的意思,万历皇帝的对手应该是年纪最小最瘦弱的李虎头,但王通反对,不过众人并没有听从他的意见。
大家的想法,李虎头年纪小力量也不大,他和万历皇帝分配在一组刺击,才不会对万历皇帝造成什么伤害。
万万没想到的是,第一次分组练习,还没等万历皇帝动作,李虎头的一个刺击就让万历皇帝仰天倒地,半天喘不过气来。
满头大汗的教习们慌忙的给万历皇帝调整了分组,自然是选了少年中最弱的一个,万历皇帝这才勉强能应付。
但真正让人意外的是李虎头,他连续调整了十二个对手,这些人都没有来得及作出第二个动作,就被李虎头刺到在地。
动作快速,刺中的位置刁钻准确,力量不大,但特别善于爆发,而且李虎头毕竟是杀过人的,这气势上又有所不同。
无奈之下,只得是把少年中最出众的历韬拿来当作李虎头的对手,双方这才打了个旗鼓相当,李虎头因为力量的不足才吃了点亏。
王通的对手是孙鑫,王通力量在少年中最大,而且能忍,第一个对手是刺中了王通的同时被王通刺中胸口,王通晃了一下,对方直接被戳翻倒地,最后索性是给他少年中身材最魁梧,力量最大的孙鑫。
枯燥的体能练习结束后,对这种类似于搏击的枪术训练,少年们的兴致极高,第一次出现了到了课间休息,需要教习们驱赶他们去休息的情况。
万历皇帝的性质比昨天下午那可不是高了一点,他在那里兴高采烈的对李虎头说道:“要是咱们昨天拿着杆子去,怎么会被那些狗才打败,恐怕人早就救回来了。”
“别吹牛了,昨天拉着你手的时候,你手掌上全是汗水,还拿杆子,就不怕一动滑了出去。”
坐在边上摇晃胳膊的李虎头毫不客气的揭穿了万历皇帝的大话,万历刚来这武馆的时候谁要和他这么说话,肯定要阴着脸半天,现如今也皮实了许多,圆脸上都不见红,直接说道:“虎头你肯定说错了,我那是汗,累的出汗啊!!”
两个小的在那里嘻嘻哈哈的闹成一团,王通心里也轻松许多,看万历皇帝这模样,想必吏部尚书那麻烦已经解决了,到时候找机会问问这王泰来,如果王泰来真和三阳教有什么关系的话,吏部尚书家的公子,想必地位不低,更接近核心的圈子,自己也能知道更多的事情。
正琢磨的时候,历韬和孙鑫以及几个大孩子走了过来,万历皇帝看着这些少年中的头目走来,连忙从自己的包袱里拿出几包点心递了过去。
万历皇帝心里清楚的很,在这个武馆中少年们的核心绝不是自己,而是这些早熟的少年,历韬和孙鑫几个人笑着结果,就在王通的身边坐下。
“王校尉每日里讲的那些西洋趣事,听的真是精彩,也不知道将来么能不能亲眼见到。”
孙鑫先开口说道,王通用手轻轻的抚摸手中的木杆,看看有没有还留在上面的小刺,随意的回答道:“再有段功夫就要操练了,等明日课间再讲吧!!”
不过这些少年来找王通明显不是说这个的,孙鑫拍了拍身上的护具,感慨的说道:“这身甲只要不是正面的枪刺刀劈,恐怕都能防护得的下来,就算是强弓要不是射正了,离得远一些,恐怕也能挡住。”
“在我们宣府,就算整天和鞑子拼命的那些,千总都未必能混这么一套皮甲,更不要说这头盔,鞑子那破刀劈上去恐怕都要断的。”
历韬在边上接口,两个人一唱一和,王通放下了手中的杆子,总算明白对方不是来听故事了,万历皇帝也被这个话题引起了兴趣,忍不住出声插言道:“这不就是个护具吗,这也能叫盔甲?”
他这一问纯粹是外行,凡有大礼仪场合,禁兵们就要穿着甲胄出场,特别是锦衣卫那些在宫中当差的大汉将军,各个衣甲鲜亮。
他们穿的盔甲差不多就是礼仪用的,金属的构件很多,看着光闪闪的煞是气派,在万历皇帝的心中,那才应该算是盔甲,这护具又是竹条,又是棉花棉布,外面包着层皮子,怎么能叫做甲。
听到他这话,即便是大家关系相处的不错,还是有少年嗤笑了一声,出声说道:“你们京师里的这些富贵兵怎么知道下面的难处,这个不叫甲,我要带回去给我爹我叔他们看,都能给他们馋出口水来,上阵拼命的兵丁,家里没钱的就穿个夹衫,有两个钱的就穿的厚实点,在战袄里面再套一层棉衣……”
万历皇帝“哦”了一声,低下头刚要擦白蜡杆子,却好像是想起来什么,抬头盯着历韬他们说道:“蓟镇、宣府两个边镇,每年朝廷各拨近二百万两银子下去,京师里面京卫京营的一年还花费不到一百万两,京师的兵马还要比边镇要多,怎么下面的兵丁连套甲都配不齐!!”
谁也没想到整日里很好玩的黄义军居然知道的这么清楚,而且说的这么明白,这些数字少年们肯定不知道,看着黄义军突然间这么严肃,大家反倒觉得有些可笑,一名坐在远处顺口笑着说道:“各镇的大帅那个不是富的流油,也就是历韬他爹傻,结果被派到前面去……”
“闭上你的嘴!!”
边上的历韬突然出声厉喝道,那少年立刻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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