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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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明- 第3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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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被他赌输了,一文钱不给家里,他家里婆娘只能自己缝缝补补,自己做些针线活养活着两个孩子。

要光是这般还罢了,偏偏这蒜头喝多后喜欢回家打骂老婆,这就让人不齿,军中同僚也瞧不起他,上司和下属都是不待见。

今年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十有八九*是喝酒烧坏了脑子,居然敢在校阅大兵的时候怒骂副将,那不是活该被打死吗?

他死了还好,家里的孤儿寡母怎么办,也有那心善的要过去看看,进了这蒜头的家中,却看到家里狼籍一片,没人收拾没人管的,蒜头的尸首已经收敛了,薄皮棺材装着荒地随便埋下。

看到寡妇报着他们家的闺女呆呆的坐在屋中,整个人都好像没精神了一样,真是可怜。

各扫自家门前雪,看到这凄惨模样,众人留下几文钱叹了口气,也就到此为止,各家都有各家的日子,要管还能管多少,把家里弄成这等凄惨模样,死了没准对他老婆孩子还是个好事。

不过街坊邻居却有点奇怪,这蒜头家是一儿一女,蒜头回家打老婆,却从来不对儿女动手,偶尔发饷时候,赢钱时候,还经常卖点零食什么的给孩子,今日间怎么没见到那儿子。

寡妇带着女儿守了两天的零,第二天就把家中能带走的东西卷了个包袱,向着西边去了,也有问到的,只是回答回娘家。

这寡妇带着女儿走出了城,走了没几里路,就看到路边歇脚处停着一辆马车,车辕上一名车夫用草帽扣着脸正在打盹,那寡妇看到这马车,身子颤了颤,在那里停住犹豫了下,还是拽着女儿走了过去。

她刚走到跟前,那车夫一下子坐了起来,寡妇吓得向后退了两步,那车夫冷眼打量了寡妇和她身后那畏缩着的小姑娘一眼,末了摇摇头,身子探进车厢中去,抓出来个六七岁大小的男孩。

男孩嘴里塞着布团,被拽出来的时候正在挣扎,被那车夫拿眼睛一瞪,立刻老实了,车夫转头对寡妇说道:“等下这布团你自己扯掉。”

说完又从车厢里拽了一个小包袱,丢在了地上,包袱落地砸出一声闷响,份量当真不轻,寡妇一边安抚自己的儿子女儿,一边伸手拿起了包袱,颤抖着手打开,里面白花花的银子,还有一张白纸。

寡妇盯着这堆东西,眼泪止不住的流淌下来,强忍着在那里没有哭出声。

“二百两银子,再走二里就是那个小庄子,庄子的地契也在这里,两清了。”

车夫冷冷的出声,寡妇哽咽着点点头,车夫扫视了眼寡妇和身边的两个孩子,沉默了会,坐在车辕上沉声说道:“看到你这两个孩子,我就想起当年被饿死在家里的两个崽子,蒜头家的,你抓紧把你那庄子出兑了,拿着钱走远些吧!”

听到这话,寡妇满脸不解的抬头,那车夫一抖缰绳,驱动了马车,沉声说道:“本来今日就要把你们三个全宰了灭口,看到你那两个孩子,下不去手,快些走吧!”

车夫说完,赶着马车扬长而去,那寡妇脸色变得煞白,呆在那里不知所措,直到女孩扯掉男孩口中的塞布,男孩在那里大哭起来,这才反应,寡妇跪在地上冲着那马车离去的方向磕了几个头,把银子收拾了收拾,急忙拉着孩子走了。

蒜头家的孤儿寡母没有去那个庄子,再也没有人在京师和周围看到他们。

一个千总的生死,在京师中压根算不得事情,现在京师中的***权贵们最着紧的事情是张居正的病情。

传闻七七八八,也不知道那个真那个假,不过都说张阁老身上的热毒不退,反倒是更加严重了,各项传闻中都有这个,倒不像是假的。

京营副将夏元成是张居正一力提拔起来的,前段时间为了保夏元成的位置,还把太后兄长李文全的求官给驳了。

张居正在家休养,夏元成少不得也要登门问候,张阁老是头上包着白布巾出来见客,除了脸色红的不正常之外,其他看起来倒还算好。

不过夏元成回来后,却总觉得心浮气躁,安宁不下来,那个千总点卯迟到,却在校场上发疯乱骂,虽然人当场就被喝令打死,却让夏元成心中更是焦躁。

事情过了两天,张居正身体恢复,照常上朝,却有人给夏元成送来了一封信,信封上没什么落款,却用火漆点着封口。

拆开信之后,信上却只有一句话“张居正在,汝为京营副将,若张居正不在,汝为何,何以自处?”

看完这封信之后,夏元成坐在位置上呆了半响,却把手中的信在灯火上直接点燃了,然后追问亲卫这信从何处来,都说是被塞进来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何人送来。

夏元成问了一次之后,就没有再问,但他房中的灯却很晚才熄灭。

京师这边沸沸扬扬的闹出这么多事情,凡是治安司和其他地方能知道的,都整理成了信笺和文报,一封封的发往天津卫。

余四强北窜蒙古,余元刚服毒自尽,其余人等被废为庶民百姓,这个结果让王通也惊讶了下。

宣府外被鞑虏骑兵伏击和余家有关,这件事倒是在王通的意料之中,他惊讶和意外的是,居然能这么快的查到真相,一下子查到底。

相比于他的惊讶,天津卫凡是知道查案结果的人,都是在那里破口大骂,要不然就是大呼痛快,草原上几千骑兵汹涌而来,那次虎威军并未成型,若不是车阵应对得力,很有可能就是全部交待在草原上了。

余家心思居然这般的狠毒,亏他还是大明的勋贵,还是天家的姻亲,对下面的情绪,王通却没有什么痛快的感觉。

钦差半夜被人投书,告发了余家心怀不轨的大事,这分明是有人丢车保帅,如此及时的壮士断臂,让王通更是多了几分忌惮。

天津卫一切都是运转正常,比起万历九年又是兴盛了几分,这也是意料之中,京师那边大笔的银子投了过来,在天津卫这边卖地,开店,参与各项生意,还有花天酒地的各项消费,都让天津卫更加的繁荣。

京师的***权贵们,开始对天津卫并不放心,王通虽然把这里搞得红火,但没人相信这里会长久,都感觉是镜花水月,过不多久就会烟消云散,没想到王通和各方斗智斗勇,就这么一天天的撑了下来,而且还做出了这番局面。

***勋贵手中都有大批的钱财不知如何花,京师置办产业太过扎眼,家乡购置田地也有个限度,放贷吃息也有风险,但钱财在手中存着也是存着,总不如放在外面流动赚钱的好。

从前想要如此,也只有参与到和鞑虏的贸易以及江南的工商海贸上,前者需要和边镇有关系,而且随时有被人作为把柄揪出来的风险,后者距离太远,不放心顾不上,而且通倭的罪名也不是闹着玩的。

政争之中,就算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只要不合规矩,也会被掀出来当作攻击的证据,大家都是步步小心。

可天津卫不同,这只要开设店铺参与买卖,赚钱的机会就有八成以上,通过天津卫汇集陆上海上的各种货物,然后再分销到塞外,辽镇、外洋和大明各处地方,这贸易都是暴利,没有不赚钱的道理。

不愿意***心,怕担风险,可以把银子丢到三江钱庄里去,这钱庄每年保一定的利息,也可以替你做生意买店铺,不用***心,还能坐地收钱,利钱虽然没有做生意赚的多,但却稳妥,毕竟是京师几家权贵和王通合伙开的,也让人放心。

按照布置在海河边差役的回报,正月里沈枉来了又走,四月份又来,这次却在那宅院住到现在还没走,甚至连带着的随从都在附近买了房子住下来,倒像是要长呆下去的模样,听着张世强的禀报。

王通只是沉声说道:

“他要住由着他住下去,不要被他把人带走了就是……李家那边都安顿好了吗?““回大人的话,人已经住进去了,丫鬟小厮伺候人都是齐备,娶媳妇的也已经说了亲,他家那个小的,也安排进了私塾,举人这块不好说,但中个秀才咱们还是有把握的。”

听到张世强的话,王通点点头,尽管屋中无人,还是放低了声音问道:“京师那边联系上了没有?”

“回大人,昨日还有信回来,还没有人找上门,大人,要不用邹公公他们那边……”

“不必!你知我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第一卷第五百九十四章 海河大道富贵齐得

天津卫的五月初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之一,不光是运河上、海上的贸易兴盛,来天津卫街头游玩的人也是许多。鳞次栉比的店铺,琳琅满目的南北货物,间或还能看到来自西洋的新鲜玩意,街上的摊贩,空地上卖艺卖把式的江湖人,不时从酒楼茶楼中传出的丝竹唱曲的声音,更不要说从前只有在京师和江南几处才能看到的熙熙攘攘。

不说别的,天津卫各处的这种繁荣,本身就是景色之一,各处云集而来的吃喝玩乐,更是锦上添花。

本地富人、京师公子,海上陆上来的豪客,或走或停,尽情的享受初夏的快乐。

海河商业区是个棋盘形状,横纵若干条街道拼成,东西向的被叫做大道,南北向的被叫做大街。

没什么文雅花哨的名字,东西向的大道和和海河平行,靠着海河最近的那条大道都是仓库和堆场,还有码头炮台之类的设施,这条大道是第一大道,以此为基,一二三四……一路向北,至于第一大街,则是在海河商业区的最东边。

在这片商业区中,最繁华的街道就是第五大道到第九大道这几条街,天津卫一名商人的地位高低,有各种各样的分法,他有没有店铺和门面在这几条街上,就是重要的标准之一。

五月初七这天上午,第五大道上自然是热闹非凡,道路两旁的店铺中不断有人进进出出,本地人熟门熟路,外地来的则是好奇的四处张望。

若是在他处,这样热闹的地界,除了摊贩之外,肯定还会有小偷、骗子、地痞无赖之类的角色。

在天津卫却不必担心遇到这些,各处街道上都有穿着飞鱼服挎着绣春刀的锦衣卫兵卒结对巡视,又有穿着便衣的探子混在人群中,想要作奸犯科的,恐怕刚一动作就会被抓住送官。

每条大道上只有四位锦衣卫轮换,若是贼人觉得官差人少,自家人多,想要顽抗什么的,那也是自寻死路。

巡街的锦衣卫兵卒吹动铜哨,各家店铺在保安军中挂名的伙计肯定会出来支援,若是事情闹得再大,马队就在商业区外驻扎,过来弹压也是顷刻的工夫。

那些在街上横行霸道,调戏民女的富贵子弟也不敢造次,家里再怎么有钱,难道能比三江商行有钱,家里再怎么有权势,在天津卫难道能比得过王通。

又是繁华,又能保障住太平,在这里玩的人都格外的安心,街上不时的有马车经过,这个一般是各家的女眷。

巡街的锦衣卫兵卒走在街道上,两人并排迈着大步,目不斜视,在街上来回行走,行人都是闪避。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巡街的锦衣卫兵卒也是天津卫各处商业区的一道风景,外地来的人都要好奇的看一阵,这些巡街的锦衣卫兵卒都是袍服挺刮,兵器雪亮,格外的精神威风,就连安排值守的军将们也把那些身高体壮,相貌端正的人安排在街上巡逻。

今日有些不同,第五大道上巡视的锦衣卫兵卒见到一队人之后,都是站在路边,肃然立正,左手平放在胸口,像是行礼的模样。

他们所行礼的是一个小队伍,十几名健壮汉子环卫住中央两个人,中间两个人一人穿着对襟青衫,身材高壮,可看他的面孔却很年轻,应当是不过二十岁,看他穿着打扮虽然低调,却都是上好的布料精工缝制,举手投足之间有一股威势,一看就知道是豪门世家子,搞不好还有了官身。

带着这么多精悍护卫,穿着举止又是如此,不知道谁家子弟来到,不过被护卫环绕中央除了那个气派非凡的人之外,另外一个看着就有点古怪了。

尽管绸布长衫,其余穿戴也体面非常,可身形瘦小,脸色枯黄,走在路上也畏畏缩缩的,怎么也不搭调。

这一队人走在街上,吸引了颇多的目光,店面***来招揽客人的伙计却有认得的,低声议论说道:“王大人怎么有时间来这边闲逛,快去招呼掌柜的出来!”

听到这个消息,在店铺中待着的掌柜都是急忙出来,在门口站着,虽说不能打招呼,可若王大人上门,能亲身接待,这就是天大的福份,不知道将来能给自己带来多少好处。

王通没有理会两侧的店铺,只是看着前方说道:“李鸿顺,本官听下面办差的人说,你从前就是在这条街道上乞讨要饭的?”

走在他身边那个小孩身子一颤,连忙回答说道:“回大老爷的话,小的从前就是在这几条街道上讨饭。““巡街的兵卒不管你吗?”

“巡街的军爷们抓得严,不过看到小的年纪小,也就是撵走了事……”

王通点点头,背着手继续向前走,除却环卫在身旁的十几名护卫之外,人群中还有许多穿着便装的暗哨,如今形势愈发的紧张,安全一定要保证,不过王通也是有出来散散心的意思,这才便装步行。

“……小人家里从前六口人,只靠小的大哥和小的娘给别人种地,小的二哥身子弱,什么都做不了,后来小的大哥受伤,家里越发不行,小的弟弟妹妹都饿死了,二哥做不了活,又有人和他说进宫有富贵日子还能帮衬家里,就跟人跑到了京师,也给家里省下来一人的口粮……”

王通的眉头皱着,听身边的李鸿顺说自家的那些事情,赤贫百姓生活艰难无比,京师周围不少无名白就是出身赤贫之家,本以为自宫后会有一丝希望,可在京师却是更绝望的境地,李鸿顺所说在这世上也算平常,但听在王通心中,感觉很不舒服。

李鸿顺语气很平淡,王通询问,他回答的很详细:“……后来大哥也病死了,小的娘哭坏了眼睛,也做不了活,小的和四妹妹也每个活路,天可怜见,大人来了天津卫,城内城外各处越来越热闹,小的和妹妹尽管年纪小不能做活,可去热闹地方要饭讨个吃食,大家都愿意给,小的一家也熬过了那段最难的时候,后来二哥又回来了,他进不了宫在那里抢吃食又抢不到……”

边说边走,已经走到了五大道东段的一间店铺门前,王通在那店门口停下了脚步,边上的李鸿顺也跟着站住。

能看到这家店铺正门梁上挂着一个平安牌子,右侧的旗幡上写着三江皮货几个大字,客人进进出出,伙计们正在那招呼客人,掌柜的已经跑了出来,陪笑着站在一旁。

王通上下打量那个店铺,笑着问道:

“李鸿顺,你今年十三岁,在海河和运河那边找个帮佣的差事不难,你哥哥和你妹妹也都能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计,可本官听说,你们一直在乞讨要饭啊!”

说到这个,李鸿顺低下头,迟疑着开口说道:“回大老爷的话,海河这边繁华无比,小人兄弟三个乞讨足以维持温饱,比起寻常人家,还能过得不错……”

这不是什么光彩事,说完之后这李鸿顺听到王通那边没有出声,心中有些忐忑,小心翼翼的侧头望去,却听到王通哈哈大笑。

“这话倒是实在,差不多,这地方这么繁华,有钱人也多,乞讨的确比种地做活赚得多,这个也没差,你们兄弟两个都认字是不是?”

“回大老爷的话,小的二哥身子不好,在家呆着的时间多,就去村里的私塾偷听,也认字,也能粗读书卷,他还教我,说读书才有出息,等攒够了钱,就让我去私塾好好学几年,进学考个功名,他常说他身子残废了,我还好……”

说到最后,李鸿顺也顾不得什么尊卑敬语,说话中带着哭腔,王通摸了摸他的头,又是说道:“你二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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