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厂的百余名船匠轮班值守,而且上面还专门划拨了银子下来,雇佣民夫协助,倒是护得船只的周全。
除了这个忙碌,进了腊月,突然从山东有百十户船工搬过来,要加入这个船厂,并在天津卫安家。
天津卫船厂的师傅匠人主要是来自山东登莱两府,彼此多少都有些关系,孟四德却认得这些人其中几个,那是给三水王沈枉做工的人,拿银子不少不说,多少都有海盗的背景,这难道是海上贼人的阴谋,好不容易做起了这番事业,不能让他们钻了空子。
急忙去王通那边禀报,王通只是笑着回答说道:“放心就是,一切本官早就知道。”
既然王大人这样说,那孟四德就要忙碌着安置住处,和安排岗位,本来预防海冰就是个辛苦活,加上这个更是辛劳。
不过熟手的匠人增多,而且明年从辽镇还有积存几年的大木送来,孟四德已经估计出,明年造船的速度会大大加快。
按说到了腊月,这两年已经成了规矩的禁军出塞演练又要实行了,不过御马监从上到下都是闭口不言。
从楚兆仁到林书禄都好像不记得这件事一样,据说有掌司管事拿着账目去掌印太监张鲸那边问询,却被张鲸拿起账目摔到了脸上,怒骂了一顿。
各位大太监都这个态度,下面的人自然不会多事,兵部那边也是捏着鼻子装起了糊涂,内廷外朝都当没这桩事,别人自然不会多提。
御马监勇士营和龙骧左右卫、武骧左右卫,从营官到监军,一直到下面的兵卒,自然不愿意在腊月正月的去塞外苦寒地挨冻,倒是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也有笑谈,说每次塞外演武,都给了天津卫的虎威营露脸立功的机会,尽管上下都压着王通的擢升,可这么演练几年,王通就算按部就班的升官,恐怕也只能给个爵位酬功了,这可是许多人都不愿意看到的。
且不提这个,万历九年腊月初五,天子下旨,擢升原大同镇某处分守参将马栋为大同镇副将。
参将马栋却不是寻常军将,而是宣府前任总兵马芳的长子,宣府马芳号称当世第一名将,次子马林正在辽镇做副将,标准的将门,对马栋的提拔看起来应该是个平衡的政策,毕竟辽镇总兵李成梁的长子李如松如今在宣府做总兵,李家将门的势力太大,应该抬起另外一家抗衡。
内阁和兵部对这道旨意并没有什么疑问,票拟之后,司礼监批红,快马派人传旨。
也有清流士子照例疑问,说京师左右,马家和李家犬牙交错,两家掌天下近二分之一的兵马,未免太过,还望天子慎之,不过也没有兴起什么波澜,现在一条鞭法已经显出了大用,众人都在琢磨着如何为张阁老歌功颂德。
倒也有传闻,说马栋被擢升为大同边镇副将的消息传到宣府马家,马芳也是愕然,竟然丝毫不知情的模样。
这实在是不对劲,天子下旨只是走一个最后的程序,副将是总兵副手,边镇武将的第二号人物,这样的人事变动,事先肯定内廷外朝,京师和地方上,多次的沟通,马家这边应该早有耳闻才是。
更别说大多数人以为,此次马栋的擢升,是马芳长袖善舞,在京师走动运作的结果,怎么会来个“愕然”,实在是荒唐。
一镇副将任命,按照成例规矩,当事人要去京师领印信,叩拜天子谢恩,京师这边也早早放出风声来,说马栋乃是老将马芳之子,世代与国有功,天子为嘉勉其家忠烈,还要宫中赐宴云云。
这个传闻说出来,更是让众人佩服马芳,一员致仕在家养老的总兵,居然能在朝中有这等手腕,居然给自家两个儿子都弄出这般富贵前程来,尽管再有马芳错愕不知所措的消息,众人却都不信了,只当是虚假。
腊月间,一年收尾,张阁老功勋盖世,众人交相称誉,又有直臣强顶令的清名,就连太后娘娘为自家兄弟求官,都被张阁老铁面无私的驳了回去,不过,腊月十二这天,内阁六部联名上奏,说武清侯李伟长子李文全忠心勤谨,有大功于天下,理应授爵。
既然是内阁六部联名,那张阁老想必也是在其中的,慈圣太后李氏没怎么斟酌和推辞,太后娘娘这样的态度,万历皇帝自然会下旨授爵,下面¨。电子书 ZEi8。COm电子书 。电子书 。电子书¨的人也不会多嘴,也没人对张阁老的反复有什么疑问。
至于蓟镇和宣府两个边镇苦战之后,歼灭鞑虏近万戚继光和李如松才有这样的爵位授予,而且朝野还议论不休,这就没有什么人提起了。
而王通率领虎威军拖住了鞑虏大部,是制胜的关键,他们自己也斩首三千,却只被提升一级,这个就更没有人提起了。
这样的政事,即便内阁中书抄录出来,外面的人都不会花一文钱来买,没有一个人关心,这根本是理所当然的。
此时临近年关,京师富贵闲人们议论最多的就是广东布政使王海全送给张阁老的两个暹罗美女。
据说这暹罗美女肤色微黑,却柔若无骨先天内媚,又是从小习练伺候男人的功夫,种种秘术,实在是妙不可言。
众人好奇心切,甚至还有人花银子买通张府的下人,询问这两个暹罗女人的长相,结果传出来的消息更让人神往不已,说什么这两个女孩那根本不是黑,而是麦色,皮肤犹如凝乳一般,这更让众人议论不停。
首辅张阁老的内宅向来被认为是群美聚集之地,京师和地方上的***权贵,和张阁老关系足够近的,都有送美人的习惯。
据说张阁老的府中应有尽有,还有泰西女子,这个实在是让人神往的很,可惜内宅似海,无缘得见。
议论这等事,开始还谈风月,后来必然流落到言语不堪,涉及猥亵**的地步,都说张阁老统管天下政事,忧心劳力,怎么能顾着这般规模的后宅。
又有明白人说道,有大能者必然有大欲,何况张阁老何许人,自有宫内宫外的名医圣手为其配药,据说这药服用后,不光让***展雄风,还对身体大有助益,至于这药到底用什么配,这个就是独门秘方。
消息到处流传,张阁老服用的这等药据说需要一味干海狗,海狗是何物,很多人连名字都是第一次听说,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闲人们去药铺打听,药铺的人说,这药的确大补,奈何要出洋几百上千里方能寻得,海上倭寇海盗的纷乱异常,谁会为一味药出洋过海,现如今天下的大富大贵之家,都难求这药。
从暹罗女到干海狗,说的人口沫横飞,听的人眉飞色舞,究竟如何,谁也没有亲眼见过,可这等***的隐秘风月事,让众人实在是感兴趣,这个古今难免。
临近正月,京师各处衙门封衙,却从吏部传出消息,说广东布政使王海全考绩优良,等万历十年正月或许会调任江西布政使。
广东乃是边远之地,而江西则是大明一等一的省份,从广东去江西,平级调动,但实际上却等于升了两级,下一步估计就要进京师做堂官了。
有因有果,让这传闻更加漫天飞舞,无人不知,就连治安司的文卷都多了不少此类内容,宫中也有传言,说万历皇帝对此很感兴趣,倒不是王海全是否送过暹罗女,而是这暹罗女的模样和干海狗的效用……
御马监监督太监林书禄在腊月里告假几天,说身子不好,要静养几天再来办差,这可是林太监第一次告假,慰问看望者络绎不绝,除了太后、皇帝、冯保派来的使者和张诚、张鲸这等大太监之外,其余的人都被婉言挡了回去。
纷纷乱乱,热热闹闹中,万历九年就要过去了……
第一卷第五百七十四章 人多眼杂灯下黑
“阁老,该服药了!”
两名婢女恭敬的上前,一人行万福通报,一人端着银盘玉碗躬身向前,在书案那边翻看文卷的张居正没有抬头,站在张居正身后的游七点点头,婢女碎步向前,将玉碗放在书案边的茶几上。“松江府那边几次上报,说该地一条鞭法无法推行,松江知府怎么办的差事,南京户部也这般懈怠吗?”
张居正淡然出声问道,身后的游七稍微一愣,躬身低声说道:“老爷,徐家,是徐家……”
张居正刚抬头,听到这话却摇摇头,失笑说道:“临近正月,还真是有些记不住事情。“因为在自家书房,张居正头上只是束着头发,游七在身后看过去,却发现张居正原本乌黑的头发中夹杂了不少霜色,忍不住凑近了说道:“老爷,您常说文武之道,一张一弛,不能绷得太紧,也不能放的太松,可老爷您整日里劳心劳力的,也要……也要注意身体才是。”
张居正转头瞥了眼,放下了手中的文卷,笑着说道:“现在做的辛苦些,过了明年,一条鞭法收上的钱粮足够三年用度,上下官民,用这个法度也就用的熟,那时候再松些就是……喝药。”
游七连忙走到茶几前,揭开玉碗上的盖子放在一旁,将银盘上的银勺放入碗中,双手捧着递了过去。
张居正靠在椅背上吐了口气,开口说道:“今日这些文卷天黑前送给张学颜,让户部尽快将今年的数目折算出来,太后娘娘和陛下都是急着看。”
“老爷何必这么急,就算算不出确数,老爷的大功已然是天下人看到的事情……有件事要禀报老爷知道,大少爷那边去吏部求了个庐州府知府的位置,吏部李幼滋那边来问老爷……”
张居正刚拿起那银勺,听到这话,却把勺子摔在了碗沿上,冷声说道:“这等事他来掺和什么,让李幼滋拒了这桩事,难道他不知道老夫的苦心,不在年轻时养望,将来如何能继承老夫的这番事业,游七,这件事你也荒唐,此等事照例由你包揽,他插什么手!!”
游七擦了擦汗,从后面转到张居正的身前,跪在地上说道:“大少爷要做的事情,小的也不能……”
“罢了,老夫去说,你做好你自己的本分就是!”
游七诚惶诚恐的磕了头,他身为张居正门下第一亲信人,京师地方求官、关说、疏通关系,都是通过他来找内阁首辅张居正,正因为此,游七这边有大批的银钱进账,说是日进斗金也不夸张。
张居正的大公子要插手此事,等于是削减了游七的财路,他这边自然不会愿意,而张居正从来不愿意自家子弟卷入官场的龌龊事,让子弟在乡间,在朝野,蓄养清望,这也是希望他们能够在官场上有所建树,算是借力打力,游七利用张居正这边,堵住了旁人伸手包揽的路途。
说到自己儿子,张居正这边不会多说,听到游七答应了,张居正只是点点头,端起玉碗喝了一口,一入口,张居正眉毛挑了挑,品味几下,开口说道:“今日这药倒是比往日好入口些。”
说完之后,仰头把药喝了下去,游七殷勤的上前一步,一边把玉碗收回银盘,端到一旁,笑着说道:“这次山东那边送来的海狗干是加了点蜂蜜,据说这样的熬药,可以让药力发的更彻底。”
张居正点点头,低头又是翻看手中的文卷……
腊月二十四这天是各部衙门封衙过年的期限,兵部这边一名主事下了差,匆匆忙忙向着家中走去。
走过街边拐角,却和迎面走来那人撞了满怀,两个人都踉跄几步,差点摔倒,起身的时候,那主事却凑上前和对方说了几句,那人连连躬身赔罪,小跑着匆忙离开。
京师城门还没关的时候,已经有消息送出了京师,通过京师到天津卫,在王通沿途私设的驿站换马急行。
现在京师到天津卫的官道,每隔三十里就有一座以客栈或者是大车店形势存在的驿站,如果快马不停,最加急的状态,两天之内就可以送达天津卫。
腊月二十六这天,天津卫王通所辖的各处兵马解除了战备状态,京师通过兵部的内线传来了消息,今年禁军各部不会出塞演武。
每次出塞演练,都涉及到后勤物资的筹备,各团的集中,调集物资,征伐民夫,这都是颇为麻烦的事情,必须要提前做出准备,虎威军在进入腊月以来,就进入了战备状态,随时准备开拔。
连续两年,虎威军都被征调出塞演练,而且每次都在草原上和鞑虏骑兵大打出手,战场上凶险处处,想要保得安全,必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不过这样调集大量的物资,并且让兵马时刻保持战备的状态,却是每日要耗费比正常状态下多两倍。
所以必须要在京师和各个衙门那边拿到最准确的消息,然后天津卫这边做出最快的反应和处置。
虎威军解除了战斗状态之后,负责天津卫本地的锦衣卫和保安军等机构也取消了戒严的状态,已经是腊月,紧张了许久的天津卫终于出现了节日的气氛。
沈张氏和沈太平搬进了天津卫海河边的某处宅院,沈张氏、沈太平这两个名字寻常的很,住进某处宅院之后,也实在没什么稀罕。
宅院算是上等人家才能居住的三进宅院,沈张氏是个年轻妇人,沈太平是个还在襁褓中的孩子,却有十几个丫鬟婆子伺候,外宅还有小厮和仆役听差使唤,这样的人家让人看起来,自然是大户人家,而且男主人还不在,这就更让有心人打主意了。
“居然有婆子上门,让沈张氏信弥勒,保佑母子平安?”
听到孙大海的禀报,王通有些吃惊的问了句,孙大海点点头,躬身开口禀报说道:“因为大人有过吩咐,不要护卫的太有痕迹,毕竟那沈枉还是要上门探亲住户的,差役探子们都在暗处盯着,小厮和仆役里也有几个自己人,咱们天津卫各处盯得紧,地痞无赖都被扫了干净,拆白骗子也不敢露头,不过,走门串户的婆子尼姑,咱们却不太管的,前日那沈张氏买脂粉,请了个走门串户贩卖脂粉的石婆子上门,这婆子进去之后,就和沈张氏大谈什么孩子落地要有三劫九难,如果信了弥勒,每月施舍些香火银子,就能给孩子求下福缘,沈张氏本来就心慌,听这个也有些信,约了这石婆子年后上门,准备知晓个详细。“好像是个芝麻大小的事情,但王通听的却眉头皱起,孙大海看到王通的神色,更是字斟句酌的继续说下去:“内宅贴身伺候沈张氏的丫鬟里面,有个是外面小厮的相好,那小厮嘴快,听了就和大家讲,咱们在那边办差的人听到拜弥勒这个说法,就想起大人从前的吩咐,抓紧禀报了上来。”
王通点点头,开口肃声说道:
“白莲弥勒,自成祖年间开始作乱,断断续续,折腾到如今,那三阳教拜的劳什子混账佛,也和这个有脱不开的关系,一定要严查。”
孙大海点点头,开口回答说道:
“大人说的是,属下这边已经布置人跟着那石婆子去了,今日应该就有回报。”
“妇道人家不能抛头露面,却没想到这些婆子能钻空子作恶,妇人想的窄,信神佞佛,她们一旦信了,就最为糊涂!!”
“大人,石婆子是三角淀那边的人,贩卖脂粉首饰,共有三十人,到处走街串巷,和城内过得去的宅院女眷来往。”
听到孙大海的禀报,王通一愣,立刻站了起来,肃声问道:“三角淀!!?”
孙大海又是肯定的回答,王通重重一拳锤在了桌子上,厉声喝道:“三角淀贫民百姓聚集,若有奸人煽动,定然酿成大乱,立刻召集两团百户以上军将、保安军统领来本官这里!!”
他这边说话,身边亲卫已经快步出去传令,孙大海手在额头上***了下,低声开口说道:“三角淀那边民户几万,各处混杂,咱们这边的人太少,实在是照顾不过来,没办法面面俱到的盯着。”
“不是你的过错,咱们这边人力不及,但在那边却是大意了,疏于防范。”
王通肃声说道。
“弥勒降世,信弥勒者避三灾九难,勤纳香火,供奉善念,定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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