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扬起了他手中的书签:“当使者飞上天空之际,我看到天上落下了这个来,我看著它飘下来,伦蓬尼先生也看到,我们看著它飘下来,一起跳起来去接,我的个子比较高,而且那时年轻,跳得也高,所以给我接到了。我忙问:‘这是甚么?’伦蓬尼先生道:‘看来像是一枚书签!’我们立即发现那上面有字,我兴奋地道:‘使者因为我们不懂他的语言,所以留下了文字!’伦蓬尼先生也极兴奋:‘是这样,一定是这样!我要向全世界宣扬这件事!’”
我皱了皱眉:“结果,就在他的手稿之中,记述了这件事?”
神父道:“是的。不但记述了这件事,而且,由于他精于绘画,所以凭他的记忆,画出了上帝使者的样子,当他画好之后,他给我看:‘你看像不像?’我一看之下,就道:‘像极了!简直比摄影还像!’他显得十分高兴。也不再探险,开始归程。”
神父讲到这里,又叹了一口气:“唉,想不到在遇到了上帝的使者之后,我们的运气,真是坏透了!我一直不明白为甚么会这样?使者不是明显地想告诉我们一些甚么吗?他的出现,一定是想通知我们,向世人宣布他的来临,可是我们为甚么会这样坏运气呢?”
我有点吃惊:“你们又遇到了甚么?”
神父苦笑道:“雨!一连三天的大雨!”
我不禁吸了一口气,在热带森林之中,一连三天大雨,极其可怕,大雨可以令得前进的途程,每一步都变成死亡陷阱!
但是,我立时又听出了不对头的地方,我道:“神父,伦蓬尼先生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蛮荒探险家,他不应该选择雨季去探险的!”
神父摊开了双手:“不是雨季!我们出发之前,搜集过极完整的气象记录,这地方,在那季节,从来也没有过下雨的记录!”
我点了点头:“突如其来的天气变化!”
神父道:“是的,伦蓬尼先生归心如箭,我们冒著大雨,艰难地前进,总算出了森林,到了帕修斯,在那七八天之中,我们的身上,没有一处地方是乾的,我年纪轻,可以抵抗得住,伦蓬尼先生却不行了!在最后一天,他已经开始发烧,到了帕修斯,他完全病倒了,他在病床上躺了三天,就……就被上帝的使者召去了!”
神父长叹了一声,又默然半晌,才道:“我奉他的遗命,将他的文稿带回法国,找到了资助探险的地理学会,连同那枚书签、画像,一起呈上去,过了一个月,地理学会的负责人告诉我,他们不准备出版伦蓬尼先生的遗著。尽管我愿意郑重发誓,他们也不接受我的誓言。我没有办法,只好要回了那枚书签作纪念,这许多年来,它一直陪著我!”
神父又停了一停,望著我和白素:“那上头有文字,你们看,这一定是含有深意的文字,而绝不是花纹,使者一定想对我讲甚么,而我无法了解!于是我进了神学院,在结业之后,志愿到圭亚那!我在帕修斯主持一个教堂,已经三十多年了!”
神父松了一口气,表示终于讲完了他的经历,他问我:“你相信我的话?”
我道:“绝对相信!”
神父再松了一口气,白素问道:“这许多年来,你有没有再到遇见使者的地方去过?”
神父苦笑著:“非但去过,而且我还在那地方,建造了一个小教堂,在那个小教堂中,我住了很久,大约是三年,希望能够再见到上帝的使者 ”
他讲到这里,现出了悲哀的神情来:“尽管我日夜祷告,可是没有机会再见到使者。”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我相信,在那一刹间,我们的心中,都有相同的问题,白素向我示意,由我来发问。我吸了一口气:“神父,你在见到‘天使’的地方,可曾遇见过一个十分美丽的墨西哥少女?”
神父眨著眼,显然他一时之间,不明白我这个问题是甚么意思。我又补充道:“这个少女的名字是姬娜,她到那里去的时候,只是一个小女孩。”
神父的神情更疑惑,摇著头:“没有!那地方十分荒凉,连土人都很少去,自从四十年之前,我们的探险队之后,也没有人去过。”
我听得神父那样讲,十分失望,神父望著我们:“两位是……”
白素道:“我们要去找一个人,她是一个美丽的墨西哥女郎,从帕修斯附近来的,叫姬娜·基度。”
神父认真地想著,过了好一会,他才又摇头道:“不,我不知道有这样的一个人。我在神学院毕业之后,三十多年来,一直住在帕修斯。帕修斯如今的人口是六千人左右,我曾替其中的四千人洗礼,认识当地的以及附近几个村落中的人。”
能在这架飞机上遇到这位神父,可以说是我们的运气。可是对于寻找姬娜,并没有多大的帮助。甚至,还减少了我们找到姬娜的可能性,因为神父在那附近住了那么久,却根本不知道有姬娜这个人!
或许是我和白素的神情,都表示了相当的失望,神父反倒安慰我们:“两位要找的人,如果真是在帕修斯居住的话,我一定可以帮助你们!”
白素忙道:“是的,我们正需要你的帮助!”
认识了神父之后 神父是有名字的,他也告诉了我们,但是坚决嘱咐我们,不论在任何情形之下,他都不喜欢被人提及姓名,所以,我自始至终,只称他为神父。在认识了他之后,法属圭亚那的行程,变得容易得多。下了飞机之后,神父的一个助手在机场接机,那是一个热衷神学的青年人,由他驾著一辆吉普车,我们直驶向帕修斯,一路上,每经过镇市、村落,神父都下车,为当地的居民祝福。
这样,使我们的行程耽搁了不少时日,八天之后,到达了帕修斯,我和白素就在神父主持的教堂中。在接下来的日子中,神父带著我们,在帕修斯逐户访问,想知道是不是有人认识姬娜。
第六部:十年前出现的神秘少女
第六天,就有了收获,那一天,我们访问了一个杂货店的老板,那老板大约六十岁,他的杂货店,开设已有好几十年,一当我们提起姬娜的时候,他就道:“是的,那个神秘的少女!”
我和白素喜出望外,道:“神秘的少女,你说她神秘,是甚么意思?”
杂货店老板有点忸怩,而且神情也略现紧张,在我将同样的问题,问了第二遍之际,他才搓著手,道:“印地安人,有许多古老的传说 ”
我一听他忽然牛头不对马嘴,说起印地安人古老的传说来,不禁有点不耐烦,白素向我使了一个眼色,示意我别打断他的话头。
杂货店老板在讲了那一句之后,又迟疑了一阵,才道:“那些古老的传说,有的 有很多是和鬼神有关的,我记得,从十年前开始 ”
我和白素趁杂货店老板又迟疑著不说下去之际,互相握了握对方的手。因为他说的十年前,那正是姬娜在墨西哥神秘失踪的日子口
老板望著神父,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神父,请原谅我,这件事,我从来也未曾对任何人说起过,而且,”他苦笑著,“就算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
神父喃喃地道:“是的,很多事情,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
老板又道:“我一直独身,住在店后,十年前有一个晚上,正是月圆之夜,我在睡梦中,被一阵连续不断的拍门声弄醒,我起来,穿过店堂,去开门 ”
老板一面说著,一面指著店堂。这时,我们正是在他的店堂之中,我相信这狭窄的,杂乱无章,堆满了各种各样货物的店堂,十年来一定没有多大改变过,我也完全可以想像当时,他从店堂后面的房间中,穿过店堂去开门时的情形。
杂货店老板在停了片刻之后,继续说道:“我来到了门口,一打开门,就看了隐儿站在门口。”
我呆了一呆:“隐儿?那是甚么意思?”
神父插了一句口:“隐儿是本地的土语,意思是一种神秘的精灵。”
我“哦”了一声,还是有点不明白,老板神情很不好意思:“我一打开门,看到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极美丽,站在门口,是一个我从来也未曾见过的小女孩。我以后一直在见她,但是她从来也未曾告诉过她叫甚么,我也没有问她,只是在我心中,当她是一个神秘的精灵,所以心里叫她‘隐儿’。”
我道:“不论你叫她甚么,我相信她就是我们要找的人,接下来的情形怎么样?”
老板道:“当时我心中奇怪之极,我在帕修斯出生,居住了几十年,这是一个小地方,很少有外地来的人,我认识在这里居住的每一个人,可是从来也没有见过她。我第一句话就问:“小姑娘,你是从哪里来的?’”
白素道:“这个小姑娘的手上,戴著一只红得异样的红宝石戒指?”
老板点头道:“是的,她一直戴著那只戒指,当时,她扬著手,开口说话,我就已经看到,她道:‘我想买一点东西,对不起,吵醒你了!’当时,我心中极其疑惑,可是我却没有再问下去,我只觉得她既然出现得如此神秘,我就不应该追问她的来历!”
老板讲到这里,向我和白素望了一眼:“两位是不是觉得我很蠢?”
我没有反应,白素道:“一点也不蠢,不追问她的来历是最聪明的做法,在我们中国有一些民间传说,和你的遭遇相类似,有美丽的女人,午夜拍门,要求购买物品,结果商店的老板好奇心太浓,暗中跟踪前来购物的神秘女人,结果,神秘女人消失在墓地,跟踪者吓得生了一场大病!”
我听得白素这样讲,又好气又好笑。白素所讲的,是中国民间故事中最普通的一种传说,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之下,忽然讲起只该讲给小孩子听的传说,有点滑稽。
老板神情极为严肃、紧张,不断在胸口画著十字,喃喃地不知在说些甚么,或许是在庆幸他自己并未曾去跟踪不知来历的人!
这时,我心中也在迅速地转著念,疑问一个接著一个而来。
从杂货店老板的叙述之中,至少可以肯定了一件事:十年前,姬娜在墨西哥突然失踪,的确是来到了帕修斯。
这就已经够奇怪的了,从墨西哥到法属圭亚那,并不是一个短距离,而且,旅程所经之处,是世界上充满了危险的地区之一。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且不说她为甚么要来,她如何来的,已经是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大疑问。
帕修斯如此之冷僻,决不应该在一个久在东方居住的十二岁小女孩的知识范围之内。也就是说,她知道有这个地方,已经是一桩怪事,她到这里来,为了甚么?就算是假设一千条理由,只怕也没有一条,可以解释得通!
白素问道:“她要买些甚么呢?”
老板吸了一口气,白素刚才讲的“故事”,在他的心中,显然造成了相当程度的恐惧,是以白素一问之下,他反问道:“她……她是鬼魂?可是……这些年来……她不断地长大……到最近,她已经不是小女孩,而是少女了!”
白素笑了笑:“别害怕,我的意思只是说,一个人好奇心太强烈,没有好处,有很多事,还是别去寻根究底的好!她绝对是人,当然会随著时光逝去而长大!”
老板松了一口气,再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才道:“她第一次要买的东西很普通,一袋面粉,一包盐,还有一块腌肉,大约二十磅东西,大多数是食物,还有一点杂物,可是她却订购了一件十分古怪的东西。”
老板讲到这里,连神父也被引起了兴趣:“订购甚么?”
老板道:“她给我一张纸,上面有这件东西的型号,我也不知道那是甚么,她告诉我,要我写信到美国一家工厂去订购,并且给了我钱,我答应了她。三个月后订购的东西才寄到,我偷偷拆开来看了看,也不知道是甚么,后来问人家,才知道那是一具小型的示波仪。”
我吸了一口气:“示波仪?”
老板道:“是的,示波仪!”
我道:“是一种仪器,看起来有点像电视机,有一个小小的萤光屏,萤光屏外,有著方格的刻度,在面板上,还有许多掣钮的那种东西。”
我一面说著,一面顺手取过柜上的纸笔来,大致画出普通示波仪的样子来。
我一面说,老板就一面点头:“正是!正是这样的东西。当时我不知那是甚么,也曾画了下来,后来向人家问起,当时我画的草图还在,你等一等,我去找出来给你看!”
他说著,转身向内走去。
这时候,我实在不知道自己应该向哪一方面去想才好!一具示波仪!姬娜要一具示波仪,有甚么用处?
老板不一会,就从店后出来,手中拿著一张纸,纸上有著示波仪的草图,他画得十分详细,连面板上各个掣钮旁的文字,也照写了下来。我看到这张图,就可以肯定这是一具相当精密、双线扫描示波仪,最高频率,达到五十万赫斯。
这种精密的仪器,普通来说,只应用在一些精密的工业制作测试上。一个十二岁、神秘地由墨西哥来到帕修斯的小女孩,要来有甚么用?
我向白素望去,白素摇了摇头,显然她的心中,也只有疑问,没有答案。
老板又道:“我估计,她买去的食物,至多足够她一个月用,所以在一个月之后,就一直等著她来,可是她却一直没有来,订购的东西寄到之后,她也没有来。一直到半年之后,一个晚上,我才又被拍门声弄醒,我连忙跳起来,打开门。又看到了她。这一次,她却没有买甚么,只是拿走了示波仪,我一再问她是不是还需要甚么,她才又买了一只洋娃娃。”
神父喃喃地道:“真是怪极了,难道你一点也不关心她,问她是从哪里来的?”
老板苦笑了一下,道:“我……心中将她当作了是‘隐儿’,我也问过,她甚么也不回答我,所以找不敢再问下去。”
我忙道:“以后呢?”
老板道:“在她第二次出现之后,我曾经多次在镇上打听她的下落,可是一点结果也没有。自从那次之后,她不时出现。”
老板道:“每次总是在深夜,拍店门。有时隔一个月,有时隔三个月,来买些杂物、食物。每次,我当她离开之后,关上门,在店门的缝中看她向外走去,走到那街口,就转过去,看不见了!”
老板指著店铺门外,我看到他指的那个街角。
老板又道:“好几次我想跟出去看她究竟到甚么地方,但总提不起勇气来。她一年一年长大,为了她,我订了不少美丽的衣服,有一些,她很喜欢,一看到就买了去 ”
他讲到这里,我才陡地想起了一个问题来:“她用甚么货币和你交易?”
老板双手紧握著:“是的,我应该说出来,她用来买东西的是一种金币,我从来也没有见过这种金币,但是我可以肯定,那是金币!”
“一种从来也没有见过的金币!”
我立时想起米伦太太的遗物之中,就有几枚这样的金币,我向老板望去,老板道:“我不知道这种金币的价值,但是她告诉我,那很值钱,我就相信了她,她每次都给我一枚,有时大一点,有时小一点,我也从来没有拿去兑换过,一直保留。”
我大是兴奋,忙道:“你一直留到现在?”
老板却摇了摇头:“不,最后一次,她深夜拍门,见了我之后,道:“我知道我给你的金币,你一直保留著,现在我想赎回来 ”
我忍不住插言道:“那是甚么时候的事情?”
老板道:“是五天之前!”
“五天之前”!
这是我和白素无论如何未曾想到过的一个答案!
五天之前!那也就是说,姬娜已经回来了!从荷兰回来了!
她是不是知道我们一直在追踪她?而如今,她又隐藏在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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