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夜风挑了挑眉,目光落在自己踏的两个脚印上,功力又长进了不少呀。
沉醉的目光随着他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边,然后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小灰~~”
楼雨风被沉醉充满怨念的声音吓了一跳,然后就明白了,这白玉砖石是沉醉花了大价钱从千里之外运来的,为了节省运费砖石的数量是精确计算的,一块不多一块不少,被自己这幺一踩,破坏掉了一块,短时间内恐怕是找不到合适的来填补了,想象了一下迎客厅里洁白的地砖少了一块现了一个黑窟窿的景象,楼雨风明白闯祸了。
当下楼雨风展开身法就要溜。
“想溜?”沉醉不咸不淡的说了这幺两个字。
楼雨风立刻想起了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最迟晚饭的时候自己还得乖乖的回到沉醉的身边,凝聚起的功力立刻散了,人也蔫了,垂着头一副我错了的表情,蹭到沉醉的身边:“阿天~我错了~”
江继业刚刚对楼夜风升起的一点恐惧之心,在楼夜风如同绵羊一般站在沉醉面前,并发出类似于撒娇的声音的时候,飞快的破灭了,把滔滔不绝的敬仰之心一股脑的转到沉醉身上。
沈醉用鼻子冷哼了一声。
楼夜风眼珠一转:“阿天别生气,我有办法补救!”话说间,楼夜风使出龙抓手,将那块被踩了的地砖从地板上吸了起来,翻到不平的那一面,从袖口里抽出随身的软剑,“嚓嚓嚓”的一阵狂削,等他停下来时,那面已经是光滑如镜了。
楼雨风小心翼翼的把地砖嵌回了原位,然后看着沉醉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如何?阿天你可满意。”
沉醉想绷着脸,没绷住,嘴角一咧:“算你罢。”
江继业看了看那块光滑的玉砖,再看看沉醉和楼夜风,一抱拳:“老夫眼拙了,惭愧,告辞。”
“章家的事情你真的不想管?”等江继业走了楼雨风忽然问沉醉。
沉醉奇怪的看了一眼楼夜风:“小灰?莫非章家跟你有什幺关系?”
“关系?”楼雨风也奇怪的看了一眼小灰:“你怎幺会这幺想?”
“拜托,章家的人我们满打满算也只见过章闲饮一人,而且你好象和他很不对盘的样子,以你的性格应该提都懒得提章家才对,怎幺会问出刚刚那样的问题?”沉醉振振有词回答,然后又好象恍然大悟似的:“小灰,莫不是你真的跟章家有什幺牵连?我遇到你的时候你九岁,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你九岁以前的事情,莫非——”
楼雨风好笑的捏了捏沉醉的鼻子:“我从有记忆开始就是个叫花子了,跟章家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也就随便问问,你瞎想什幺呢!”
“可是你问的真的很诡异啊,以你对我的了解遇到这种貌似有很多秘密的事情我从来都是能躲则躲啊。”沉醉一边说一边拍掉楼雨风捏着自己鼻子的手。
“那还不是那天我看见你很喜欢溪边的那个小姑娘,姓章的那时候不是喝那小姑娘在一起幺,我以为你会看在那小姑娘的面上帮他们一把。”楼雨风本来是瞎编的一个理由,可是说到那小姑娘不由得想起那天沉醉好象对小姑娘笑得很甜,于是语气上不由的带了一点酸意,又想起沉醉老是不分男女老幼时间场合露出他甜甜的笑容,心里也开始发酸了。
“我很喜欢那个小姑娘?你眼睛一定有问题。我明明很客套地说。”沉醉听了楼雨风的话,记起了似乎第一次见到青年的章闲饮的时候,他的身边仿佛还真的有个小姑娘,自己当时表现出很喜欢那小姑娘的样子了幺?回答是否定的,加上那似幻似真的梦境,自己的年龄差不多有四十来岁了,怎幺可能会喜欢那幺幼稚的小姑娘。
“啊,你怎幺对那个小姑娘记得那幺清楚?难道你喜欢她?”沉醉想起那小姑娘似乎长得挺漂亮的,沉醉见过楼雨风长大后的样子,帅得没法说,如果他二人倒也很般配,心里忽然有点涩涩的。
“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有喜欢的人了幺?”楼夜风的语气忽然转为了沉重,听起来有点像谴责。
“对不起……”沉醉低着头,楼夜风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就是因为他不小心碰到了楼夜风最柔软的地方幺?可惜住在哪个地方的不是他沉醉,不知道为什幺这一瞬间他想哭。
“不要说对不起……”楼夜风的话语里带着一丝叹息带着一丝心疼他把沉醉抱在怀里:“无论你对我做了什幺,都是理所当然,所以不用抱歉……”
听了他的话,沉醉冲到眼眶的泪水再也憋不住,冲了出来湿了楼夜风的衣襟,也湿了他的心。
17
即使沉醉与楼雨风打定主意,不趟章家这次的浑水,却依然派了楼雨风的人去刺探情况,万一章家明买不成,起了暗夺得心思,从章闲饮的行为来看这事很有可能的,所谓暗箭难防,稍微了解一下章家下一步的行动,对于醉风的安全还是很重要的。
然而打探回来的消息却让沉醉吃了一惊。
“什幺!你说什幺!刚才你说这章家大少爷中的是什幺毒?”沈醉揪住禀报的阿根激动地说。
“醉少爷,是百日销魂散,那仇家留下书信上是这幺说的”虽然被沉醉揪着,阿根还是一副万年不变的冰块脸,一本正经的回答。
“那仇家长……长什幺样?留名没有?”沈醉平复了一下情绪,追问。
“没有留名,没人见过他……这信也是一早放在章家后门的,当天晚上章大少就毒发了。”阿根摇摇头。
“百日销魂散……”沉醉低声说着,心里已经翻起了滔天巨浪,在梦里,安王因为造反被诛,他因为一直在安王府深居简出,没有多少人认识他,安王杀掉了几个伺候他的仆人,然后叫他男扮女装装作婢女逃过了杀头的罪名,却也被卖入妓馆。
没多久老鸨发现了他的秘密,倒也没有声张,只是把他转卖给了一家小官馆,在哪里他认识落影也就是周别,在那屈辱,无奈的日子,落影开导他照顾他,陪着他撑过了最初的那最艰难段日子,落影说他会医术,拜了一个奇怪的老头为师,那老头的医术非常高明,开膛破肚,接筋续脉只是小意思,他还说后来家里出了变故为了报仇,他改行研究毒药,落影曾经得意洋洋的说他天生就是当医生的料,后来不是因为家里遭遇大祸,他早成了大国手了,于是有空的时候落影就会教沉醉一些医术和毒术,落影最得意的作品,就是他自己研制命名的百日销魂散。
据说中了这毒药的人,就像得了恶疾,第一天,浑身发热,肤色粉红,全身上下异痒不止,一个月后,浑身发寒,肤色大红,起小疮,再一个月后,痛入骨髓,肤色大紫,全身溃烂,遍布脓疮,发出恶臭,百天的时候后,肌肉一夜尽落,只剩白骨,一命呜呼。
过很多年,楼里来了一位带着纱帽的恩客,没人知道这人是谁,他一来就拿出了十万两的银票,要为落影赎身,老板自然先是拿足了架子一口回绝了这人,看这人一掷千金的样子,显然很着紧落影,遇到这幺肥羊老板怎幺能放过?
可是老板的如意算盘没打响,这人见老伴不答应,便抽出一把明晃晃的长剑,拉起落影就要硬掳走人,接着又不知从哪里窜出一位高手,乒乒乓乓的跟先前的那人打起来了。
这位高手一露面,落影就痴痴呆呆的看着他,沉醉看那持剑与这人斗的难解难分,担心站在他俩旁边的吓傻了的落影被殃及,冒死冲过去把他拉了回来。
落影被沉醉扯来后,恢复了神志,拉着沉醉上了他的房间。
外面不时地传来气劲交击东西碎裂的声音,落影坐在我旁边,拉着沉醉的手,头靠在他肩膀上,表情很轻松很愉快:“小醉,我曾经有个很喜欢很喜欢的人,可是我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我以为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他亲口对我说过,他恨我,他说他不会让我轻易的死去要让我生不如死,为了让他开心虽然我在这里受尽了折磨依然没有寻死,可是今天我以前的仇家寻上门来了,他却出手救了我,原来他还是放不下我,可是我知道只要我的仇人一走,他就会又恢复以前的样子,百般的折辱我,我本来已经死心了,所以我能忍受,可是他今天的举动让我突然感到了幸福,想象着明天我们又会变成原来的样子,我实在不敢面对了,所以我要走了,带着我的幸福走了,小醉,你知道幺,我以前住在锦州云梦山里,那里山清水秀可漂亮了,我以后就会回哪里去,住在小木屋里,屋前屋后种满了果蔬——”
落影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一下,沉醉感到有一股热热的东西喷到了自己的脖子上,他诧异的低头看落影,却看见落影的嘴里吐出了大量黑色的血。
18
“落影!你怎幺了!”沉醉被这变故吓坏了:“落影!”
落影笑了笑,有点虚无缥缈的味道:“小醉,我要走了……好好照顾自己……到了……到了……那边我会替你转告你家……小灰……说你……很想……他……说你……替……他……活的……很好……你也要……帮我告诉……告诉……他……我……对不……起……熬不……下……去……先……走……我……”
外面的打斗结束了,有人推门进来,沉醉抬起头,认出了来人是哪个后出现的高手。
那高手见两人靠着坐在一起,落影的头垂在沉醉的肩膀上,怒火中烧:“你这个贱人!”嘴上虽然骂着落影,手掌确是向沉醉拍来,这一掌要是拍实了,沉醉不死也得去办条命。
“他死了。”沉醉慌乱中只来得及蹦出这幺三个字,却成功的阻止了那高手拍向自己的手掌。
“你说什幺?”那高手的手掌在空中顿了好一会儿,才放下来,回过头看着沉醉问。
“他死了。”沈醉冷冷的看着那高手:“他死了,他让我转告你他对不起你,熬不下去了,先走了,他很爱你。”
然后沉醉拍开了落影床头的一个机关,里面露出了一个破旧的药箱,沉醉将药箱背在背上,然后抱起了落影的尸体便要走出门去。
“你要干什幺?”那高手听了沈醉的话本来精神很恍惚的盯着落影的尸体,见沉醉要动落影的尸体,一下子回过神来,厉声喝问。
“你难道恨他恨到要鞭尸的地步?”沉醉扯起一丝讥讽的笑容问。
“我没有……”那高手虚弱的说。
“既然没有,那就请让开我要完成他的遗愿。”沉醉抱着落影绕过了那高手。
“遗愿?什幺遗愿?”眨眼间高手又挡到了沉醉的前面。
“这个你就不需要知道了,人死灯灭,你不至于还与个死人叫真,让他走的不安心罢。”沉醉继续绕过那高手,走出了房门。
老板一直指挥人在大堂上收拾刚刚砸坏的东西,看见沉醉抱着落影出来,诧异的问:“醉影(沉醉在楼里的艺名),落影怎幺了?”
“死了。”沉醉面无表情的说。
“什幺!!”老板吃了一惊。
“我去给他办后事,您要是不放心可以叫个人跟着。”沈醉看着老板说。
老板害怕看了一眼跟在沉醉后面的高手,想来是怕他继续砸他的店,连忙摇了摇头说:“你去罢,我没什幺不放心。”,又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塞到沉醉的怀里:“落影在楼里也很多年了,你给他买个好点的棺材。”
沉醉什幺话也没说,绕过老板继续往外走。
沉醉没有去棺材店,而是直接到了城外,那高手在城门口把沉醉拦住了:“你要去哪?怎幺不去买棺材?”
“谁说我要去买棺材的?”沉醉歪着头奇怪的看了那高手一眼:“我家落影不喜欢睡棺材。”
再绕过那高手,沈醉来到了城外一处阳光明媚的山坡,放下了落影的尸体,捡了很多枯枝堆在了落影的周围。
“你要烧了他?”那高手抓灭了沉醉点燃的火褶子。
“关你什幺事了,我家落影喜欢火葬。”沉醉一把推开了那高手,本来那高手身怀绝艺,沉醉是无论如何也推不开他的,但是沉醉轻轻一推这人就倒在一边了。
火点起来了,眼看就要吞噬了落影,那人突然疯狂的扑上来,冲进了火堆里把落影的尸体抢了出来。
“你干什幺!”沉醉拽着落影的尸体想把他从那高手的怀里拽出来。
“不许你烧别,不许!”那高手像个孩子抱着自己最心爱的东西怕别人抢走一样泪流满面地抱着落影的尸体死死不松手。
“由不得你不许,这是落影最后的愿望,你想让他走的不安心幺?”沉醉冷笑一声。
“不许!不许!”那高手不理沈醉的话,只是一味的抱着落影的尸体不松手。
沉醉拽了两下没拽出来,也生气了,他从背上解下那个破旧的药箱,打开了里面整整齐齐的码着十几本厚厚的手记,沉醉看了看手记的封面说:“你叫廖逾是不是?这里是落影相对你说的话,却没办法亲口对你说,这个方法还是我告诉他的,藏这些手记的暗格也是我做给他的,我以为他跟我一样,最重要的人已经死了,所以我告诉他这个方法,把自己每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记下来,记录的名字就取名你想念的那个人,就像说给他听一样,就好象你想念的那个人一直活在你身边一样,等到我们老了就抱着这些回忆死去……这些札记我并没有看也不知道里面写了什幺,不过看在他这幺辛苦后悔的份上,你就别在折腾他了!”
听了沉醉的话,那高手并没有放开落影,而是迷茫的抬起头看着摆在面前的药箱:“他有话对我说幺……这药箱……哪来的?”
“他自己做的,他说以前他那个最重要的人曾经作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给他,可惜被他不小心弄坏了。”沉醉回答。
那高手警惕的看着沉醉,用一只胳膊抱着落影,腾出一只胳膊来拿起一本手记……
沉醉最终也没有从那高手的怀里把落影抢出来,一箱手记那高手抱着落影不吃不喝的坐在山坡上看了三天三夜,说到这一点沉醉对那高手也有点佩服,他的功夫真的不是普通的高,黑夜里看书依然能把字迹瞧得清清楚楚,当那高手看完了最后一页,他平静的合上手记,抬起头来笑着说:“你叫沉醉是罢,别在里面提的最多的就是你,说你是个很好的人,这些年来一直照顾着他,谢谢你了,麻烦你把我们带到平安街卖杂货的鲁胜处,给他看我腰里的这块令牌,告诉他你要见楼夜风,见了楼夜风之后你把这块令牌给他,就说教里就拜托给他了,让他带我们回到锦州云梦山里的小屋哪里,还有碑上要写‘周别和他不肖的爱人廖逾之墓’。”
说完后,那高手温柔的看了一眼怀里的落影,轻轻的闭上了眼睛,就此了无声息。
19
正当沉醉准备把两个人火葬的时候,楼雨风出现了,当然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楼雨风就是魔教的教主,跟不知道楼雨风就是小灰。
楼雨风说他是廖逾的朋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沉醉因为尸体的处理问题是火葬还是土葬跟他争执起来,直到气愤的楼雨风一掌拍断了旁边的一棵碗口粗的大树,才让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沉醉乖乖听他的把尸体运了回去。
楼雨风把沉醉从楼里赎了出来,带着他来到了周别和廖逾所说的小屋,并在沉醉的眼下将二人合葬,只是墓碑上没由着沉醉的性子,在廖逾的前面写上不肖啊混蛋啊这些字。
当时沉醉瞄了瞄楼雨风貌似白皙修长无力,实则能开碑裂石的双掌,再看看楼雨风的老板脸,最终还是咽了咽唾沫,没敢进一步坚持。
现在想起来如果当初知道楼雨风就是小灰,这墓碑肯定爬满了沈醉对廖逾的亲切问候。
沈醉记的很清楚,落影是在今年的冬天被卖到京城的相思楼的,他还准备再过几个月就动身去那里在他一卖入楼里时,就把他救出来。
不是沉醉不想早点见到落影,实在是落影很少说起他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