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安歌瞧出纪宁为安,也心知此事与他无关,便不再发难,回绝了下人服侍,洗沐之后换了衣裳。
新衣裳华贵异常,摸起来丝滑轻柔,薄如蝉翼轻似鸿羽,经纬密实色泽莹润。
莫说这堪比天衣无缝的做工,单说这料子,价值百金也不为过。
素衣蓝裳,玉带金冠,舒安歌换了衣冠之后,俨然翩翩贵族郎君,任谁也瞧不出她出身寒门来。
更换衣裳之后,舒安歌侧卧榻上,翻起了纪宁派人送来的书籍,心中却惦念起萧湛来。
仆人送这样一套奢华衣裳来,定是萧湛主意,他这样做,不过是怕她被奴仆轻视。
想到这里,舒安歌又觉她对萧湛太过苛刻,纵然他隐瞒了君侯身份,然而以萧家家世,瞒与不瞒又有何区别。
萧家布置处处精致优雅,用膳之时,舒安歌再次体会到何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所奉美酒更是甘甜爽口。
只是一个人用膳,难免孤单了些,舒安歌只用了少许粥汤,便搁下了象牙筷子。
萧湛离家月余,长安院中不见杂乱,虽仆从如云,但人人恪守礼仪,处处井井有条。
华灯初上,屋檐走廊宫灯次第亮起,舒安歌立在窗前,丝竹声依稀传来,唯有长安院幽静无声。
这是在为萧湛接风洗尘,还是萧家另有宴会,舒安歌心中揣度着,倦意慢慢爬了上来。
榻上被褥铺的整整齐齐,舒安歌将房门关上,熄了火烛,解了外裳就寝。
更漏声声,夜色沉沉,舒安歌舟车劳顿数天,很快进入了梦乡。
她睡了不过一两个时辰,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舒安歌尚未完全清醒,只听到纪宁焦灼唤道:“刘郎,刘郎,君侯发病了。”
只这一句,舒安歌睡意顷刻烟消云散。
她随手抓起外裳,随意往身上一披,来不及穿鞋,抱起药箱后只着罗袜朝房门奔去。
开了门,纪宁汗如雨下单膝跪地道:“刘郎救命。”
他牙齿打颤,毫无平日风度,舒安歌一把抓住纪宁肩膀高声道:“带我去找萧湛。”
情急之下,舒安歌脱口而出萧湛名讳。
纪宁不敢耽搁,带着舒安歌一路奔向萧湛寝居。
“君侯归来时不过有些疲惫,谁知安歇不到半个时辰后。君侯突然发热满口胡话,乔木永思急忙唤了大夫,府中大夫束手无策,无奈之下只能惊扰刘郎。”
纪宁拭去鬓边冷汗,向舒安歌交待清楚了事情原委。
舒安歌将他话听到耳中,愈发加快了步伐。
好在她住的地方离萧湛不算远,不到片刻功夫,就到了萧湛寝居之内。
几个胡须花白的大夫,神色焦灼的在屋内讨论着萧湛病情,而他本人则满面通红躺在榻上胡言乱语。
舒安歌三步并做两步越过众人,半跪在萧湛榻旁,伸手按住他的脉搏。
几个大夫吓了一跳,其中一个惊呼道:“大胆,君侯正在病中,尔敢放肆!”
纪宁闻言,及时向几位大夫解释:“这位是沐阳城中神医刘先生,擅长疑难杂症,还请诸位莫要惊慌。”
“苦也,苦也阿娘,娘亲”
萧湛满口胡话,最清晰的不过阿娘、娘亲之语,舒安歌紧紧握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吩咐道:“端上一盆热水,一盆冰水,再备一个空盆,所有人退出。”
听舒安歌这么吩咐,纪宁面露喜色,催促乔木永思速速取水,接着又请几位大夫离开。
能在长安院常驻的,绝非等闲之辈。
几人见舒安歌年纪轻轻,怕她救不了君侯,反而连累他们,一个个神色犹豫不敢先行离开。
但此人是纪宁亲自带来的,他们也不敢小觑,于是有人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不如我们与小友共同商议,一起为君侯诊治。”
舒安歌心中挂念萧湛安危,心乱如麻,如何听得进去几人说话。
待乔木和永思将热水、冰水还有空盆端上来后,舒安歌面色凝重道:“在下要为君侯施针了,中间不可受到任何打扰,还请诸位先行退下。”
几位大夫还想说话,却被纪宁制住,他朝舒安歌拱手道:“纪宁拜谢刘郎。”
在纪宁的坚持下,屋中人鱼贯退出,只留下舒安歌和萧湛。
众人离开后,舒安歌头一件事就是解了萧湛衣裳,将他身体出垮裤过尽数除去。
萧湛赤裸如羔羊,大部分肌肤,如脸颊一般色泽绯红。
他身体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有些不安的扭动着,散发出天真无邪的诱惑。
第277章 女扮男装征服门阀贵公子30()
舒安歌半跪在榻前,用手帕先蘸热水为他擦了一遍,接着又用冰水擦一遍。
萧湛昏迷不醒,身上皮肤滑如凝脂,在舒安歌擦拭下,发出细碎的呻吟生。
如此魅惑万千,让人心笙荡漾的美人儿,近乎赤裸的玉体横陈在面前,舒安歌心无杂念,一心为萧湛纾解痛楚。
在为萧湛擦拭了身体之后,舒安歌取出银针,定下心神坐在榻上,将他半搂在怀中。
萧湛赤、裸的身体在碰触到冰凉的布料时,微不可觉的颤抖着,舒安歌扶好他的肩膀轻声道:“阿湛,是我,我是云阳。”
混沌中,萧湛只觉身体像被架在火上炙烤,直到有凉热之意交替袭来,温柔的擦拭缓解了他的痛苦。
萧湛平素不喜他人碰触,但又浑身无力难以挣扎,听到熟悉的声音还有云阳二字时,他才真正放松下来。
银针一根根的刺入萧湛身上,他灼人的温度也慢慢降了下来。
在为萧湛施针之后,舒安歌将他缓缓放倒,握住他的手指,用匕首在他手指上割了一个小口。
乌黑的血珠,从萧湛指尖流出,一点点滴到铜盆中,他红润的脸色,慢慢变得苍白。
舒安歌眸中酝酿起风暴,他回来不过一天,究竟是谁迫不及待的暗算萧湛。
能在萧府出手的,多是与萧湛休戚相关之人。
萧湛在路上遇刺,也有可能是幕后人手笔,对方如此心狠手辣,实在令人发指。
舒安歌不敢想象,若是没有她在,萧湛又是否能躲过重重算计。
那人心思缜密,应是以某种香料,掺入熏香或者火烛中,对萧湛进行暗算。
对寻常人来说,这些香味十分微弱,几乎不可察觉。
但对萧湛来说,却可能诱发他的心疾,让他在不知不觉中吸入,然后深夜发病。
即使萧湛没挺下来,在外人看来,也不过是他深夜突发疾病,惋惜之余谁也想不到有人加害上去。
若非舒安歌为萧湛调理了一段时间身体,他的体质大大增强,心疾有所缓解,那个人的阴谋可能已经得逞了。
当萧湛指尖渗出的血珠变成红色后,舒安歌用棉布将他手指伤口按住,又为他涂上了止血的药膏。
处理完手指伤口后,舒安歌将萧湛身上银针一一拔去?
一番折腾之后,萧湛终于悠悠醒转,眨着长长的睫毛,有些迷茫的望着舒安歌。
他嘴唇因为缺水轻微的干裂,含混不清的唤了声:“云阳。”
舒安歌扶着萧湛倚在靠枕上,动作轻柔的为他盖上薄被。
萧湛尚处混沌中,以为他在做梦,故而伸手握住舒安歌的手艰难一笑:“云阳,我心中苦,你知道么。”
他的手心很凉,眼神充满挣扎和痛苦,仿佛藏着千言万语。
舒安歌反手握住萧湛的手,声音压的很低:“阿湛,好好休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萧湛视线变得清晰,也意识到了这不是梦,他有些困惑的按了按太阳穴:“这是怎么回事,什么时辰了。”
“寅时二刻了。”
舒安歌看了一眼更漏,为萧湛掖了掖被角。
“天快亮了,阿湛早些休息,明日再说其他。”
萧湛身子骨弱,舒安歌只希望他早点儿康复,不想他太过伤神。
烛火噼里啪啦的烧着,淡淡药香味,萦绕在萧湛鼻间,他瞧着舒安歌眼中跳跃的烛火,不由自主道:“夜深了,云阳今日就在我榻上安歇吧。”
地上的铜盆,手指上的伤口,还有不远处的药箱,足以让萧湛领悟到,在他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自相识以来,舒安歌一次次将他从鬼门关拉回,对他赤诚以待,他却对她生出了不可告人的心思。
面对萧湛的邀请,舒安歌有些犹豫,若在沐阳城,她没有什么好担忧的。萧湛唯一的毛病,也就睡姿差了些。
但这是在建康,萧湛身份尊贵,舒安歌怕她的留宿,会带来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
“阿湛,我今夜便歇外间,你若有事,唤我一声变好。”
斟酌之后,舒安歌回绝了留宿萧湛榻上的邀请。
萧湛定定的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神情恹恹的说:“也罢,云阳,你且放心,有我一日在,就不会”
他后面话没说出来,舒安歌心中一暖,也知道萧湛明白了他的顾虑。
但若萧湛真的能护她周全,那么袁夫人又怎会离奇生病,他又怎么会屡次遭人暗算。
这些舒安歌不忍提醒萧湛,只是为他盖好被子,吹了烛火后离开。
两人之间只有屏风相隔,舒安歌躺在榻上,盖上薄被,思索起日后前程。
萧家家大业大,她刚入萧家,连萧家有多人主子都没弄清楚,想要替萧湛寻回公道,可想而知有多艰难。
屏风另一端,萧湛同样寤寐思服,他侧身躺卧,眸光落在屏风上,揣测舒安歌可曾入睡。
两人相处并不多,但却意外投契,让萧湛信了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这句诗。
只是若她明白了他的心思,又是否愿意继续与他做知己好友。
舒安歌性情刚正不阿,萧湛不敢冒这个风险。朱门之中,不知藏了多少腌臜事,什么风流倜傥,拆穿了不过好yin好se。
萧湛对那些喜好**的人嗤之以鼻,心中虽然倾慕舒安歌,但绝不愿亵渎于她。
反复思量之后,萧湛只能选择隐忍,默默的将满怀情思忍下去。
“目标人物好感度+4,目前好感度66。”
正当舒安歌昏昏欲睡之时,系统提示音响起,迷蒙间她只是看了眼屏风,便转身睡去。
两人折腾了半夜,直到日上三竿时,才前后醒来。
舒安歌晨起后口干舌燥,披上衣裳,唤了乔木和永思端热水进门盥洗。
萧湛熟睡了几个时辰,醒来后,身体不适感淡了不少,但也口渴的厉害。
洗漱之后,两人喝了些热水,又吃了些点心,精神这才好了点儿。
纪宁在门外守了一夜,两人用膳时,带着满眼红血丝前来复命。
“君侯,属下失职,还请君侯责罚。”
纪宁身体跪的笔直,神情十分惭愧。
(喵呜,困死了,总是这个点儿)
第278章 女扮男装征服门阀贵公子31()
这一夜,对纪宁来说是漫长又煎熬的一夜,他肩负着保护君侯安危的职责,却让君侯接二连三的遇到危险。
纪宁不敢想象,如果不是刘先生力挽狂澜,他有何面目向君侯交待。
萧湛视线缓缓移到了纪宁身上,放下了手中筷子:“起来回话。此事,本侯未曾料到,不怪你。”
他不是一个喜欢迁怒的人,萧湛在外人瞧来或许有些清冷,但对于忠心耿耿追随他的属下,他算得上宽容的主公。
这是一个王公贵族草菅人民的时代,天然的阶级差别,赋予了他们任意妄为的权力。
舒安歌对纪宁印象很好,见他如此自责,她放下了筷子:“幕后人心思缜密,手段狡猾,此事非常人可避,纪大人不必自责。”
听到二人如此说,纪宁更加惭愧,他双膝跪地铿锵回到:“多谢君侯刘郎体谅,纪宁定当竭尽全力,查出幕后主使,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纪宁的忠心,让舒安歌有些咋舌,萧湛微微垂眸吩咐道:“你且下去调查,昨日夫人房中丫鬟小厮最近可有异常。”
“纪大人不妨再查一下,他们身上香囊或者其它物品,可曾有殊异之处。”
纪宁将舒安歌的话记下后,拱手道谢后退出。
他离开之后,舒安歌侧脸望向萧湛:“阿湛,袁夫人身体如何?”
提到娘亲,萧湛眸中泛起淡淡愁色:“阿娘身体虚弱,常不知不觉昏睡,几位大夫联合诊断,也找不出具体病因来。”
萧湛昨日已经亲自询问过娘亲,又问过了大夫,以及她身边伺候的丫鬟仆人。
只是连袁夫人自己都说不出所以然来,旁人就更不知袁夫人病从何出。
袁夫人这病来的蹊跷,萧家上上下下为之牵动。
萧湛父亲当今萧家家主以及袁家,都想方设法聘请名医,却始终一无所获。
“不知袁夫人病症何时出现?”
“将近一个月,只是初时不算严重,近些时日昏睡时间变多。”
萧湛眉头紧锁,手指也不由自主的交叉到一切,无心再用粥汤。
舒安歌来建康的路上,已经考虑过袁夫人看病之时,如今见萧湛为此所苦,主动提出:“袁夫人这病来的古怪,云阳对解决疑难杂症还算有几分门道,不如让我见夫人一面,或许能看出些端倪。”
她不敢将话说的太满,只捡稳妥的说,怕的就是萧湛抱太大希望,万一她无能为力,引得他情绪大起大落。
萧湛沉默片刻,抬眸道:“我带你见一面阿娘,看病之事暂且瞒着,只说你是我从沐阳带回来的客卿。”
他自然是想让舒安歌为阿娘看病的,但娘亲的病处处透着诡谲,暗处又有人三番两次对他下手。
萧湛身份尊贵,那些人不敢明面上对他做什么。但舒安歌就不一样了,对方想要陷害她,可谓易如反掌。
他不想将舒安歌拖入这趟浑水,但又不忍放弃任何一个,可以救治母亲的机会。
舒安歌感觉到萧湛顾虑重重,一心想要为他分忧,却又无从着手,犹豫再三后问到:“阿湛,若你出事,这府中何人获益最多?”
第279章 女扮男装征服门阀贵公子32()
提出这个问题时,舒安歌表情十分凝重,心里有些紧张。
她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萧湛,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表情变化。
萧家比舒安歌想象中更加危险,她要承认,但这不是她退缩的理由,她不希望萧湛独自承受面对这些危机。
舒安歌想知道,究竟是谁,或者说谁和谁如此容不得萧湛。
这牵涉到萧家的隐私,舒安歌赌的就是萧湛没有将她当外人,赌他相信她的能力。
阳光穿过窗棂,照在桌子上,也照亮了萧湛的脸庞,他的脸色不太好,脸颊上敷着淡淡的粉。
这粉是为了遮掩,萧湛先前擦伤留下的痕迹,淡淡的疤痕搽了粉后,凑近看也瞧不出擦痕来。
但看不到不代表没有,就像那些一心置萧湛于死地的阴谋者,谁也不知道,他们下一次会在何时,采取什么样的手段。
“我在萧家嫡脉中排位行九,上面还有八位兄长,下面有十几位弟弟。因为自幼身体虚弱,父亲一直未下下定决心将我立我世子,反而将两个天资聪颖的庶弟,记名在阿娘名下。”萧湛语气十分平稳,眼神中亦无愤恨之色,但舒安歌却忍不住为他心疼。
生在钟鸣鼎食之家,又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偏偏身体虚弱,生父早早找好了替代品,萧湛心中该有多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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