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4章 八十年代炮灰翻身记13()
提起离别,牛棚中气氛低落了许多,蔡国庆嘿了一声说:“都别不高兴,小柳还年轻,她回海市是好事儿。年轻人应该投身到更加广大的事业中去,这样农村才能建设的更好。”
蔡国庆说起这话时,整个人气势都显得有些不一样了。
舒安歌拿着筷子乐呵呵的说:“章伯伯千万别那么说,能认识三位长辈是我的福气。我年纪还小,时常迷茫,有你们做榜样,我更坚定了未来奋斗的理想和信念。”
蔡玉卿在心里为舒安歌的话喝彩,想要夸两句,又怕她觉得自己故意套近乎。
这两天待下来,蔡玉卿神经再粗,也能品出来他爸还有朱伯伯、章叔叔是存了给他和舒安歌牵线的心思。
说实在的,蔡玉卿不讨厌这事儿,不仅不讨厌,他还对舒安歌有点儿朦胧的好感。
但现在,他只是一个化工厂的小组长,每个月薪水不多,也没自己的房子。
在这种情形下,蔡玉卿不觉得他有追求舒安歌的资格。
“小柳说的很好,大家吃菜吃菜。忧郁的日子里需要镇静,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
“这是普希金的诗,蔡大哥也喜欢么?我还喜欢弗罗斯特的诗——未选择的路。”
舒安歌眼神一亮,兴致勃勃的跟蔡玉卿讨论起诗歌。
“小时候读过一些,未选择的路我也喜欢。”
两个小年轻讨论起诗歌和文学,明亮的眼睛中充满对知识的尊重和渴望。
蔡国庆他们笑眯眯的听着两人讨论,没一个人刻意提醒两人,现在不适合讨论资本主义国家的文化。
那些条条框框,像一座大山,将他们这些老头子压的喘不过气来,他们希望年轻一代,无论思想还是行动能更自由一些。
三天一眨眼就过去了,蔡玉卿背着沉甸甸的大包来,又背着空荡荡的包离开。
他走的时候,舒安歌几人正在上工,只能目送他在乡间小路上越走越远。
又过了一周,舒安歌将被子等笨重东西通过邮局寄回家,自个儿则背着零碎东西,拖着行李箱踏上了回乡的旅程。
临走前,她跟蔡国庆和朱振华他们隐晦的谈了谈当前形势,暗示他们别灰心,国家马上就要出新政策了。
三位令人尊敬的老人家,心里有了奔头,精神面貌也好了许多。
他们怀着不舍的心情,将舒安歌送走,同时默默的祝福她未来的人生,一帆风顺光明远大。
这是一个充满变化和机会的时代,舒安歌通过黄牛买到了卧铺,几乎把手头现金积蓄都花光了。
火车还没提速,稍微大点儿的站都要停靠很久。
舒安歌下车在站台休息时,看到普通硬座车厢里,旅客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活像沙丁鱼罐头。
每当这时,她就格外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花大价钱买了卧铺。
虽然这个时候卧铺条件也很一般,车厢里味道也不怎么好闻,但总比坐硬座好。
火车跑了两天多,终于抵达了终点站,就这还晚点了俩钟头。
车刚在站台里停稳,乘客们就急不可耐的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用尽全力往车下挤。
火车站广播不停的提示着,让大家注意行李和钱包,小心扒手和骗子。
舒安歌没跟大家挤,等人走的差不多了,这才背着包拎着行李箱下了车。
海市是华国经济最繁荣的城市之一,火车站修的很气派,虽然不如三四十年后,但也够让人咋舌了。
很多异乡来客,下了火车后,先仰着脖子跟鹌鹑似的,瞪大眼睛瞧火车站的各种建筑。
舒安歌随着人流出了站,看到外面很多举着牌子接站的人。
为了避免父母受累,她没跟家里说火车抵达的具体时间,打算叫辆出租车回去。
“柳美珍同志!”
正当舒安歌观望着,该去哪儿叫车回家时,一声洪亮有力的呼唤,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她刚扭头朝声源处望去,就瞧见穿着白衬衫黑裤子的蔡玉卿,大踏步的朝她走来。
他今天打扮的很精神,头发支愣愣的竖着,清秀俊雅的五官多了几分英气。
石水村的分别仿佛还在昨日,两人又在千里之外的海市相聚了。
“蔡大哥,你来了!你真是——我说过我自己行的,平白让你多跑一趟受累。”
舒安歌激动喜悦的望着蔡玉卿,没想到他真的会来火车站接她。
要知道,蔡玉卿临走前问过她什么时候的火车票,那时候她不太确定,只说了一个大概的发车时间。
“行李箱给我。”
火车站拥挤的人流,像是黑压压的河水,蔡玉卿不由分说的从舒安歌手中接过沉重的行李箱。
“谢谢蔡大哥,你在车站外等久了吧,我们这辆车晚了两个钟头。”
“没多久,我也刚来。”
蔡玉卿一点儿也不居功,但他的话舒安歌是不信的,他要是真的刚来没多久,能出那么多汗,额头被晒的发亮?
“我家离火车站不算远,坐103路公交车再转5路车,然后步行一千多米就到了。
原本舒安歌打算打车回去,但碰上蔡玉卿来接站,她改了主意。
蔡玉卿性格耿直腼腆,要是打了车,他肯定要抢在她前面结账的。
这年代打出租车,足足比坐公交站要贵上好几倍,舒安歌不想占他这个便宜。
搭乘公交车的人很多,只见车刚到站,里面的人还没下来,外面的人已经丧尸围城一样往里冲。
蔡玉卿目光炯炯的盯着下一趟即将进站的公交车,一把抓住舒安歌的胳膊说:“小柳,你跟紧我,待会儿我拉着你上车,别让人把你碰下去。”
人人都想早点儿上车,每当有车到站,仅能通过一两人的车门外,就会挤上四五人。
有人手里拿着大件儿行李,不舍得往后备箱里搁,强行带到车上,直接堵到车门处,急的后面人用力拿手推。
男同志一个个不顾形象的往上挤,苦了斯文守礼的女同志。天热大家穿的都少,有的女同志真的是被挤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蔡玉卿先用有力的臂膀,护着舒安歌上了车。
第1285章 八十年代炮灰翻身记14()
待舒安歌落座之后,蔡玉卿将行李箱往脚下一靠,站在走道里护着她。
“你也坐呀。”
舒安歌话音还没落地,已经有人泥鳅似的滑到她身侧的座位上,嘴角笑得咧成一朵花。
“我不坐,在这儿陪着你就好。”
蔡玉卿站的笔直,像一棵立在悬崖上的松树,清俊的容貌在挤挤嚷嚷的公交车中显得格外出众。
他有一种特别的气质,要不是生在这个特殊的年代,舒安歌相信他绝不会只是一个普通的化工厂工人。
不过他真的会一直平庸下去么?
想到即将到来的时代变革,舒安歌认为,蔡玉卿绝不会平庸太久。
他就像藏锋于鞘的宝剑,待到时机成熟时,便会扬眉剑出鞘,震惊所有人。
“小柳,你口渴么?”
舒安歌想事时,无意识的盯着蔡玉卿脸发呆,他被看的脊梁冒出了汗,硬着头皮找了个话题。
“啊?”
舒安歌回过神儿来,捕捉到蔡玉卿烧红的脸颊,低头闷笑了一声,抬起头假装正色道:“不渴啊,你要是渴的话,我背的包里有水。”
“我带了橘子汁,工友说女孩子爱喝。”
蔡玉卿拉开拉链,从包里拿出一瓶包装十分朴素简单的橘子汁,红着脸放到了舒安歌膝盖上。
正在这时,公交车剧烈颠簸了下,橘子汁瓶被颠的往地上滚。舒安歌伸手去抓时,与同样伸手抓橘子汁的蔡玉卿碰到了一起。
她抓住了橘子汁瓶,蔡玉卿抓住了她的手。
“对不起,对不起。”
蔡玉卿急忙松开她的手,心脏像是被小辣椒呛到,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她的手柔嫩细滑,还有一股淡淡的幽兰似的香味,让他想起外国进口的香皂。
“哈哈,不要紧,蔡大哥,有没有人说过你有点儿害羞啊。”
公交车上都是不认识的人,舒安歌将橘子汁瓶搂到怀里,笑眯眯的望着蔡玉卿,一双漂亮的眼睛中闪着盈盈波光。
“我我不太习惯和女同志交往。”
蔡玉卿别过脸,强装镇定的望着街道两旁的广告牌。
五颜六色的广告牌,就像他的心,千丝万缕的找不到头尾。
“哈哈,蔡大哥这么腼腆,遇到别人介绍对象咋办?”
舒安歌对蔡玉卿的缺点进行精准打击,他微红着脸,摇摇头说:“先立业后成家,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也不想未来妻子跟着自己吃苦。”
他是个有心气儿的人,舒安歌点点头赞同道:“你说的对,咱们年轻人就得把奋斗当成第一要务,光明的前途需要靠自己双手创造,天上不会掉馅饼儿。”
两人聊了一路,拥挤漫长的路途,在愉快的交谈时光中,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再往前走就是我们住的巷子了,蔡大哥跟我回去上楼喝杯茶歇歇脚吧。”
蔡玉卿抬头看了眼前面,估摸着马上就要到舒安歌的住处了,摇摇头擦了把鼻尖儿上的汗说:“不用了,我请了一天假,不太放心,还得趁着没下班到厂里看看。”
他放下行李箱,有些犹豫的说:“剩下的路,小柳你是自己走,还是——你别多心,我没不想送你,我是怕邻里瞧见我送你说闲话。”
舒安歌最喜欢的就是蔡玉卿这点儿,人害羞腼腆了些,但是想东西想的很细致周到。
这个年代民风尚未开化,想海市这样的大城市,未婚青年搞男女关系,依然是大家眼中的洪水猛兽。
在大家看来,经人介绍,规规矩矩相处,打算结婚了向组织打个报告申请结婚,这才叫正经过日子。
自由恋爱的男女,很遭人诟病,女同志要是多接触几个未婚男青年,保管流言蜚语满天飞。
“蔡大哥想的真周到,你就送到这儿吧,对了,你能把你们厂的确切地址和联系电话给我写一下么?等安顿好了,我请你吃饭。”
摊上一个害羞的男人,舒安歌勉为其难的表现的大方爽快些。
“好,稍等一下,我写到纸上给你。”
蔡玉卿将钢笔从口袋上取下来,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记事本,唰唰的写下两行字后,撕下来交给舒安歌。
“文海化工厂,这名字取的不错,很有文化。再见了蔡大哥,咱们下次再见啊。”
舒安歌将纸叠好塞到兜里,轻松的拎起行李箱,冲蔡玉卿挥挥手,转身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蔡玉卿站在原地,目送舒安歌消失在街角,心中多了几分奇异的感觉。
转业被分配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后,蔡玉卿对这里并没多少归属感。
他心里最惦念的就是被流放在江西的父亲,其次则是如何想办法调回北京去。
但现在,海市对蔡玉卿来说,多了一个留下的理由,也多了几分让他牵挂的理由。
熟悉的小洋楼出现在眼前,舒安歌仰起脸,微微一笑,心里涌起一种熟悉又陌生的甜蜜感。
这应该是原主残留的情绪,柳父柳母健康在世,一切都还来得及。
舒安歌拎着东西走到门口,发现一楼吵吵嚷嚷的,几个泥猴子似的皮孩子,顶着一张脏兮兮的脸在玩儿弹弓。
看到有生人过来,几个孩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舒安歌,面上浮出一丝困惑。
舟车劳顿两天多,要是普通人早就累得形神憔悴了。
舒安歌有先见之明的买了卧铺,在车上吃的好睡的好,水灵灵的眼睛一点儿也看不出疲惫。
她穿的很简单,浅蓝格子衬衫外加白色长裤,清爽的扎个马尾,但人很有精气神儿,跟这几个毛孩子一看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你谁啊?”
毛孩子勾肩搭背的凑在一起,好奇的望着舒安歌。
这些孩子她没见过,但原主是知道的,这是强占了柳家房子人家的孩子。
前些年国家严打资本主义,封了很多企业家或者商人的财产,柳家就是其中一户。
有的穷人趁乱,跑到人家被封的房子里住下。
这年头最无产阶级的穷人活的最有底气,被侵占房产的人家因为特殊形式,要夹着尾巴做人,所以就这样稀里糊涂的住一处了。
喵,看来大家喜欢,这个位面就稍微写长点儿,嘿嘿
第1286章 八十年代炮灰翻身记15()
舒安歌并不赞同这样的做法,违法犯罪的资本家应该抓起来,但老老实实做生意的人又招惹谁了?
对于在特殊形式下,厚着脸皮强占别人房子的,舒安歌也不喜欢。
其实这家人跟宋卫红还有些渊源,她一直眼红柳家的房子,又怕住过来,受到柳家牵连,所以就撺掇着一个远方亲戚住到柳家。
这还是原主在父母去世后,房子被宋卫红家强占了才知道的事儿。
“我是这家的主人,你们是谁?”
国家政策很快就要下来了,舒安歌跟几个孩子说话也不心虚。
他们眨巴着眼睛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窗子里探出留着蓬松短发的中年妇女脑袋:“大壮,二壮,小石头,别在外面野了,该吃饭了。”
中年妇女喊孩子吃饭时,一双肿眼泡似的眼睛在舒安歌身上下扫了眼,扯了扯唇角,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来。
她知道柳家有个宝贝疙瘩闺女,听说是下乡去了,在老远老远的江西。
虽然他们家住在柳家楼下,抬头不见低头见,但因为周家是强占的柳家私房,所以两家平时没多少来往。
孩子们听到该吃饭了,一窝蜂的往家里冲,还有俩蹦蹦跳跳的出了柳家小楼,朝自己家奔去了。
胡翠花关了窗子,嘴里嘀咕了句:“有钱人家的闺女,啧,细皮嫩肉的,能干活么。”
楼下“邻居”的隐晦的敌意不要太明显,舒安歌真不明白,为啥有的人占了别人的房子,还能反过来鄙视主人家。
搁在后世,这种“我穷我有理”的行为肯定会被人鄙视。
她拖着箱子往楼上走,走到一半,脸对脸碰上了柳妈妈。
柳妈妈错愕的望着高了不少的女儿,像石头一样僵在那里,颤着嘴唇喊了句:“珍珍,是珍珍!”
女儿下乡插队后,连春节都未必能准时到家,一家三口团圆的时光少之又少。
自从女儿回城的手续办好后,柳妈妈走路都像踩在云彩上。
以前一家人总担心着形势变化,怕女儿回来受委屈。现在一家子啥都不管了,只想一家人能团团圆圆的聚在一起。
“珍珍啊,珍珍,你瘦了。”
柳妈妈本来想说“你黑了,瘦了”,定睛一看,发现女儿皮肤虽然不像从前,象牙似的瓷白,但也水灵灵的算不上黑。
“妈,我好想你,我没瘦,我是长高了,你看。”
舒安歌放下行李箱,三步并作两步迈上台阶,抱住了柳妈妈,亲切的将脸埋到她的颈窝处。
柳妈妈泪水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她伸手抱住女儿,哽咽着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的珍珍,你吃苦了,受罪了。”
母女俩正亲热呢,楼下飘过来一阵呛人的蜂窝煤烟气儿,熏得柳妈妈眼酸。
“咳,咳。”
她咳嗽了两声,拍拍舒安歌的背说:“外面呛人,咱们进屋里说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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