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中,陆小凤斜靠在躺椅上,惬意的喝着酒,花满楼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坐着。
舒安歌走进来,手轻轻一送,淡粉色蔷薇花落入了天青梅瓶中。
陆小凤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有些奇怪的问了一句:“西门吹雪没和你一起回来?”
舒安歌但笑不语,落座之后回了一句:“西门庄主将剑架到我的脖子上,警告我日后不要再跟着他。”
陆小凤放下酒杯,面上露出尴尬神色,手摸着两撇刚长出没多久的胡子打圆场说:“剑痴都是这样,上官姑娘莫往心里去。也许他是碰到瓶颈,正在突破的关头,这才会”
他说到这里,没再说下去,因为陆小凤了解西门吹雪,他这个人落子无悔说一不二。
花满楼开口了,他没提西门吹雪,而是谈起了正事:“明日酉时阎铁珊在府中设宴,邀请我们过去一聚,独孤一鹤及其五位弟子都会到场。”
“不知是不是鸿门宴。”
舒安歌笑着说了一句,接着与两人道别,转身上了楼去。
待她登楼之后,陆小凤轻捷起身,在花满楼背上飞速写了一句话。
花满楼神情柔和的望着陆小凤,只说了四个字:“芝兰之交。”
(喵,大家猜猜小凤写了一句什么呀)
第855章 流亡公主征服飘零剑神17()
陆小凤大笑两声没再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
花满楼微闭双眸,长眉若柳,身如玉树,无论何时周身都透着一种世家公子的清贵气。
方才陆小凤在花满楼后背上写了八个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能感觉到,陆小凤对舒安歌是有好感的,但他和陆小凤都知道,她对浪子有着本能的排斥。
认识这么久,舒安歌虽与陆小凤相谈甚欢,但在他面前一直刻意保持着距离。
花满楼目盲心不盲,他看的通透,舒安歌对西门吹雪情深意重,他如今突然刀剑相向,绝不是单纯为了断绝往来。
他要断的是他心中繁芜,只是情之一字,又如何能简单勘透。
陆小凤以为西门吹雪要断绝这份情爱,花满楼恰恰相反,他认为两人的情路,很快就要柳暗花明了。
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花满楼是一个乐天知命的人,他欣赏舒安歌,她是一个非常有人格魅力的女子,芝兰之交莫过如是。
想到敢爱敢恨喜憎分明的石秀雪,他唇角微微上挑。
待他复明之日,她便不用再担心,有朝一日他会认不出她。
陆小凤是多情的人,红颜知己满天下,花满楼只愿一人相伴足矣。
翌日酉时,舒安歌、陆小凤和花满楼三人准时到了阎府。
宴会依旧在水阁举行,四面荷塘一碧如洗,珍珠罗纱窗轻易似淡淡薄雾。
舒安歌见到了独孤一鹤,他是一个严肃沉毅的人,腰板挺直须发漆黑似壮年人,唯独脸上一层层的皱纹,真切刻下了岁月的痕迹。
峨嵋四秀还有苏少英都坐在席上,霍天青也在,马行空还有其他几位陪客则不见踪迹。
陆小凤、花满楼还有舒安歌几乎是并排走到了水阁中,阎铁珊起来,笑容爽朗的将他们迎了进去。
独孤一鹤沉默无言的看着舒安歌,在她落座之后,突然问道:“你是上官丹凤?”
对于他们这个年纪的老人来说,很多事其实只在一念之间。
名利和财富,他们都拥有了,逝去的青春年华永不再回。
独孤一鹤刚到珠光宝气阁时,阎铁珊就拉着他一起喝酒,两个半截身子即将埋到土里的人,酒酣耳热间聊发少年狂。
“大鹏王朝大将军平独鹤,峨嵋派掌门人,峨眉山玄真观观主。”
舒安歌点出独孤一鹤的身份,他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道:“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教我如何信你能带兵光复故土。”
他腰间剑比平常剑大上两号,黄铜做的剑锷擦的光亮,剑鞘透着陈旧感,上面镶嵌着一面小小的八卦。
独孤一鹤年轻时曾征战沙场,来到中原后又纵横几十载,虽英雄迟暮,眸光中却透着慑人心魂的力量。
即使白云城主叶孤城,或西门吹雪站在此处,也不敢肯定自己与独孤一鹤交手能讨到好处。
面对这样的人,一味示弱只会遭到鄙视。
“我熟读兵法五百余册,长枪骑射样样精通,不出两年便可训练出一支精兵。”
陆小凤诧异的望着舒安歌,往日她总是笑容明媚,如身怀绝世武功初入江湖的天真侠女。
但现在,他分明从她身上看到了,只有久经沙场的老将才有的凛冽肃杀之气。
独孤一鹤的眸中闪过一道精光,他大喝道:“小女子焉敢口出狂言!”
舒安歌面色不改,往前逼近一步:“当年平独鹤也曾沙场扬威,战功赫赫,几时变的如此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她一双明眸喷薄似火,宛若利箭一般射向独孤一鹤。
几十年前,他带着战士们抵抗哥萨克骑兵入侵,血流成河的场景出现在眼前。
在她目光灼灼的逼视下,独孤一鹤踉跄的退后了一步,长叹道:“自古英雄出少年,金鹏王国复兴大业,从此便交到丹凤公主手中。”
她得到了独孤一鹤的认可!
陆小凤在心中为舒安歌喝彩,笑容好似春风一般劝到:“有酒有肉,有歌有舞,诸位何不坐下来畅饮一番!”
独孤一鹤看了陆小凤一眼,接着大笑道:“好,上酒来!”
丝竹声起,酒香满阁,霍天青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眸光黯淡神情寡淡与前次成熟稳重的模样截然不同。
他对上官飞燕,是用了真情的。只可惜相比男女情爱,上官飞燕更在意人间富贵和金鹏王朝的宝藏。
若她能少几分贪婪,像她那样聪明美丽的女子,很容易得到幸福。
陆小凤妙语连珠,舒安歌聪明伶俐,阎铁珊和独孤一鹤虽然性格迥异,但在江湖上纵横几十年,也有许多故事可讲。
这顿饭,算是宾主尽欢,至少没有沦为鸿门宴。
宴会结束,舒安歌与阎铁珊和独孤一鹤正式结盟,他们两个人出钱出粮,她负责招兵买马打回故国。
这并不是一样容易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江湖上的刀光剑影,朝廷之所以不管,只不过是双方长久以来达成的默契。
舒安歌若想要练兵,如无意外,绝不能待在中原之地,否则就要担上一个谋反的罪名。
远离中原募集兵马,操练军队,又谈何容易。
正因为如此,独孤一鹤和阎铁珊在听了她的计划之后,对这个年纪不到,可以作他们孙辈的孩子,油然生出几分敬佩来。
他们这些老人,当年背负着百姓的希望,带着金鹏王朝的宝藏离开。
几十年过去了,他们虽在中原扬名立万,却日夜饱受着良心的煎熬。
这样一个小姑娘,她从出生起就在中原生活,能拥有如此雄心壮志,怎能不让人动容。
宴会结束后,独孤一鹤带着五位弟子离开了阎府。
在与舒安歌见了一面之后,他突然发现,他还有许多事要做。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他已不再年轻,但他毕竟还活着,有的时如若现在不错,难道等黄土覆身之时?
舒安歌即将离开阎府时,霍天青送给她了一张帖子。
她含笑收下,陆小凤心中生出几分担忧。
帖子上只有一行字,霍天青的书法清俊,与他气质十分相符。
第856章 流亡公主征服飘零剑神18()
陆小凤和花满楼看到霍天青递给舒安歌帖子,但她没提的意思,他们也不好过问。
回到客栈后,舒安歌打开了帖子。
“明日辰时一刻,荒园决战。”
看完之后,舒安歌随手将帖子放到了桌子上,心中没什么情绪波动。
她这是收到战书了,霍天青向她下战书,有些让人意外,但也不是完全不可了解。
上官飞燕固然没死在她手上,但她的遗愿,大约就是要杀死上官丹凤了。
霍天青也许能查到上官飞燕的死与青衣楼脱不开关系,但号称一百零八分舵的青衣楼神秘莫测,他很难为恋人报仇。
与之相比,满足心上人遗愿,成了最后的选择。
舒安歌叹了口气,这不就是捡软柿子捏么。
决战之时,她没有和陆小凤还有花满楼提,辰时一刻是上午七点多的光景。
夏日临近,卯时天就亮了,天热舒安歌睡到离辰时还有一刻,起床洗漱悄然离开了客栈。
她离开后不久,陆小凤敲响了她的门,花满楼就在旁边站着。
“笃笃笃——”
门口无任何回音,陆小凤轻声唤到:“上官姑娘?”
依旧无人应答,花满楼突然推开了门,陆小凤诶了一声,发现门内空无一人。
“请帖在这里。”
他说着话,伸手拿起了请贴,打开念道:“明日辰时一刻,荒园决战。”
花满楼闻言蹙眉,面露忧虑之色:“霍天青乃天纵奇才,他的武功不在你我之下。”
陆小凤将请帖放到桌上,只说了一个字:“走!”
两人似一阵风般,穿过门离开客栈,飞檐走壁冲向荒园。
辰时一刻近在咫尺,他们怕去晚一步,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荒园中,草叶上滚动着晶莹的露水,金色微光洒在挂着蛛网的凄凉屋檐上。
舒安歌到时,一身黑衣的霍天青人已在园中,他面容坚毅冷漠,看向她的目光不带丝毫温度。
“你来了。”
舒安歌唇角弯弯,眸光中似迎着晶莹朝露。
“能与霍总管一战,乃平生幸事。”
霍天青看着她,淡漠道:“我知道,飞燕之死与你无关。”
“哦,我也知道霍总管为何要与我决战。”
“既然如此,拔剑吧。”
霍天青冷声让舒安歌先动手,不是自负,而是因为他不认为自己会败。
舒安歌手按在剑柄上,笑容甜蜜明媚,好似在赴情郎约会,而非生死之战:“在拔剑之前,我也想说一句,我的剑本是救人之剑,但也有破例的时候。”
“既然要战,不如与我一战。”
一个更加冷冽的声音响起,霍天青转身,如雪白衣出现在他眼前。
霍天青的冷,是悲郁沉毅之冷,西门吹雪的冷,是昆仑飞雪不见人烟的彻骨之寒。
舒安歌有些惊讶的望向西门吹雪,他与霍天青对视,未曾看她一眼。
“好!”
霍天青应了下来,西门吹雪的挑战,他没有拒绝的理由,更无拒绝的权力。
舒安歌的剑没有出鞘,霍天青与西门吹雪同时拔剑,剑光如雷电,一黑一白宛若飓风一般。
黄鹂歌喉婉转,绿树在风中招摇。
舒安歌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这场战斗,他们两人的出剑速度,快到超出她的想象。
剑气入云霄,寒光震九州。
高手过招,不但是武学启发,更是一种视觉享受。
陆小凤和花满楼匆匆来到荒园时,看到了舒安歌的背影,也见到了被如水剑光环绕的黑白双影。
终于,风停了,露珠从草叶上滚了下来。
西门吹雪无声吹去剑尖上一点鲜艳的血珠,霍天青轰然倒地,一双眼睛却是闭着的。
赢,或者死,与西门吹雪决战,只有两个选择。
“霍天青剑法不错,只是技不如人。”
陆小凤语气中微带遗憾,花满楼看向西门吹雪的方向,提醒了一句:“霍天青是天禽老人的晚来子,西门庄主小心天禽门的报复。”
舒安歌看了霍天青的尸体,大步朝西门吹雪走去。
“谢谢你。”
她声音清越,神情温柔似水。
西门吹雪忽而转身,大踏步离去,竟是一言不发。
他来的匆忙,去的也匆忙。
舒安歌忽然大声朝着他离去的方向喊道:“西门吹雪,你心悦于我,但说无妨。”
陆小凤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花满楼的肩膀:“我一直觉得我运气极好,如今看来,西门吹雪运气更好一些。”
“你英雄救美的次数太多了。”
花满楼也开起了玩笑,陆小凤哑然失笑。
舒安歌回头看向二人,大方的道了歉:“让你们担心了,但霍天青未必能胜过我。”
“其实我有时很想与上官姑娘比试上一番,但又怕败北之后无颜见江东父老。”
陆小凤无论何时都喜欢开玩笑,舒安歌挑眉接到:“上官也想领教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灵犀一指,只是今日恐怕不能切磋了。”
她看向了霍天青,叹气道:“大好年华,何至于此。”
花满楼同样露出一抹惋惜之色,却没多说什么。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虽不赞同枉造杀孽,但霍天青向舒安歌下战书,摆明了要取她性命。
舒安歌又何错之有?
“上官姑娘先回吧,随后我会找人将霍总管遗体收敛,总归是一代豪杰。”
“不必,霍师叔的遗体,由我们收敛!”
荒园中突然出现了三个人,一个是满身酸气的穷秀才,一个人秃顶老头子,还有一个则着挑着担子的小贩。
秃顶老头子脸色惨黄,穿着灰扑扑的粗布衣裳,只到膝盖处,活脱脱一个乡下来的土老头。
他们看起来并没什么出奇的地方,但他们看向霍天青的神情是悲痛的,甚至连一大把年纪的秃顶老头子,眼中都含满了泪水。
“霍师叔”
小贩放下了肩上的胆子,穷酸书生脚步踉跄的扑跪在霍天青身边,秃顶老头子身形摇晃几欲摔倒。
“原来是市井七侠中的三位。”
陆小凤目光中露出悲悯之色,看向躺在草丛中了无声息的霍天青:“天妒英才,还请节哀顺变。”
“节哀?呵呵。”
(今天就一更,工作太忙了,喵,要加班)
第857章 流亡公主征服飘零剑神19()
秃顶老头冷笑一声,眸光中迸发出火焰一般的光芒。
“我们会为霍师叔报仇的!”
穷酸书生同样半跪在地上,他颤着一双手将霍天青的遗体抱了起来。
霍天青咽喉上的伤口,是那么的醒目,那么的刺眼。
小贩扶着穷酸书生,恨恨道:“是西门吹雪!”
三人神情沉痛,默默无言的抱着霍天青遗体向荒园外走去。
舒安歌突然道:“你们若要报仇,不必找西门吹雪,只要找我便是。霍天青欲取我性命,西门吹雪只是代我出战而已。”
穷酸书生猛然回头,看了舒安歌一眼后,冷着脸说:“我们只找凶手复仇。”
舒安歌不再言语,江湖原本就是这样,不问是非,不论对错,义气二字足以让人上刀山下火海。
市井七侠皆出身天禽门,武艺高强名噪一方,但他们绝对不是西门吹雪的对手。
这个道理,他们自己也明白,舒安歌叹了口气,为何江湖总要打打杀杀,霍天青求仁得仁,又有何冤仇需报。
这是一个无解的难题,回客栈的路上,舒安歌开口问了一句。
“还有五日,花公子便能重见光明,不知两位下一步有何打算,我欲踏平青衣楼总舵。”
相比起江湖上那些动辄打杀人命的狠角色,舒安歌在陆小凤还有花满楼眼中,一直是爽朗大度的人。
从她口中听到踏平青衣楼的语句,让陆小凤觉得有些违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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