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安歌等大夫开了方子,拿到手里看了看,上面的药材都是她认识的,用量也中规中矩,道了谢给了诊金和药钱后离开。
小翠一路没怎么说话,只拿一双好奇的眼睛到处扫着。
两人从仁和堂出来时,外面路灯已经亮了,凉风吹着十分舒爽。
舒安歌拿手帕拂了下脸上灰尘,笑着说:“时候还早,我们到夜市上瞧瞧。”
小翠大喜,捏着衣角扭了又扭,怯怯的问了句:“回去晚了,娘发脾气怎么办?”
她是怕极了周婆子。
舒安歌将药包递给小翠,让她提着,心中盘算起了去夜市的路,顺口答道:“发脾气就发脾气,我又不是奴隶,还能任由她摆布不成。”
说完话,舒安歌招招手,又叫了辆黄包车,带着小翠一起去了夜市上。
这边夜市很热闹,各种小吃让人眼花缭乱,街上走的人三教九流都有。
舒安歌模样出众,总有人拿眼不停的睃她,还有男的想借着路过的机会挨挨碰碰占便宜。
小翠手里提着药包,一双眼睛几乎不够看了,时不时的发出惊叹声。
舒安歌厌烦这边人多,到处都是汗臭味儿,她逛了一会儿,在街边摆的的小摊上买了些旧书旧报纸,带着小翠回了家。
夜市里热热闹闹,回到巷子里就冷清清,黑漆漆的夜里,猫在墙头上蹲着,一双绿幽幽的眼睛吓人的很。
舒安歌和小翠回去时,门半开始,她推开门,正屋里灯亮着,两道影子映在窗子上。
她轻轻带上门,高大一些的影子指手画脚嚷嚷了起来:“妈,美云她都能下地出去逛了,也该上戏台子了,这几天没收入,我手头紧着呢。”
周婆子声音小,舒安歌走到了很近处,也只隐约听到了她说什么“病着”“性子倔”之类的话。
两人说着说着,周壮实跺脚喊道:“你就惯着她,没钱一起喝西北风!”
舒安歌听到这里,冷笑一声提高了嗓回了一句:“你要我病死在戏台上,还要问我这个人愿不愿意。”
周美云是个心里有主意的,但毕竟被拐卖之后就开始受人盘剥欺凌,做起事儿来总有些畏手畏脚,凡事都一再谋划才敢开腔。
像舒安歌这样,当面锣对面鼓的顶回去,周美云是后来跟周婆子决裂后才敢的。
她一句话,让屋子里两人都僵了僵,周壮实黑黑的面皮红了下,转身出了客厅,大着嗓门儿道:“美云妹子回来了,大哥说话不对,该打。”
周壮实拿手在脸上拍了下,大步流星的朝舒安歌走来,嬉皮笑脸的朝她作了个揖:“妹妹大人有大量,家里柴米油盐都是钱,妹妹是个风雅人,大哥这几天急的像王八一样团团转。”
好赌的人,从来都是不要什么脸皮的,周壮实两根指头搓着,眼巴巴的望着舒安歌,就差直接开口要钱了。
第757章 坤伶皇后征服一代督办5()
舒安歌也不惯着周壮实,冷笑一声驳到:“我上次带着病上台唱戏,也拿到了十几元的赏钱,回来后给了家里十元。再前几天,戏班里发每月例钱时给了五十元,怎么就容不得我养上几天病。”
她双目炯炯,青葱似的手指着周壮实,明显动了怒。
周婆子见状,急急忙忙的打圆场:“我姑娘呦,你哥脑子常犯浑,说一些混账话,你跟他计较什么。大夫怎么说,这药要怎么吃,小翠,还不给姑娘煎药去。”
她将话题转了过去,小翠庆幸逃过责骂,飞也似的去灶房煎药了。
周婆子怕舒安歌再发作,赔笑说:“夜里凉,姑娘你病还没好,快到屋里歇着去。”
那边周壮实没要出钱,但听到舒安歌先前给家里钱了,眼睛一转打起了新主意。
舒安歌嗯了一声,回了房,周壮实小尾巴似的跟着周婆子,不用猜就是问她要钱的。
周美云是个力争上游的人,七八岁时就知道跟着戏班子里的人学唱戏。
周婆子没给她请过教书的先生,她就问人要了不要的旧报纸、旧戏词儿,一点点的去学去认。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周美云努力了这么多年,也能认得一些字,简单的信也能写出来。
但要说起文化程度来,连高小都没上过,只能算半开蒙。
舒安歌将油灯调亮了些,翻着旧报纸旧书刊,加深对北平还有这个位面的认知。
周美云再聪明也有个限制,她是唱戏的,对于大环境变化总是不敏感的。
小聪明能带来一时便利,真碰上大难,也没什么大用。
舒安歌阅读速度极快,很快就将买来的报纸和书刊看完了。这些旧报纸里门类很多,她粗略比较了下,北洋画报是最全面的,有时政新闻又有很多娱乐、广告等。
“大姑娘,药熬好了。”
小翠小心翼翼拿毛巾裹着一个陶瓷碗,把一碗泛着苦味儿的药送了过来。
舒安歌放下报纸,将床上的几案清理干净,抬了抬下巴:“药放这儿吧,我晾晾就喝,你睡去吧。”
小翠扯着衣角,咬了咬唇:“我等大姑娘喝完了把碗端走。”
她要等,舒安歌也没赶她,等药凉了之后她一口喝尽,让她将碗端走了。
喝完药之后,她含了个蜜饯,等苦劲儿过去,下床漱了口,用热水洗脸泡脚之后就睡了。
第二日,舒安歌再醒来时,身上十分轻松,半点儿病态都没了。
她愈发觉得,当初原主病的那么厉害,跟周婆子请的大夫不行撇不开关系了。
这年头要是请个庸医过来,风寒能给治成肺痨,小病能治出大毛病来。
好了之后,舒安歌也不急着登台唱戏。
论起来,她以前做过歌星当过影后,还真没唱过中国传统的大戏。
现代时,唱大戏的都被称为人民艺术家,地位是极高的。在古代还有民国时,唱戏还是下九流的勾当,被人捧着也像个玩物。
舒安歌从没捧过角儿,对这一行自然是陌生了。
原主的心愿是想要成为北平的坤伶的皇后,这个皇后可不是旧时代的皇后,而是北平的坤伶界的一项评比活动,魁首被称为坤伶皇后,这就好比现代的世界小姐、香港小姐之流了。
想要成为坤伶皇后,可不是一直在戏台子上唱就行了,必须要能镇得住场子压得了大轴的戏。
周美云最吃亏的就是这点儿,很多唱戏的名角儿,都是从小拜名师出身,她在唱戏这一行算是纯粹的野路子,没有鲜明的个人特色。
这也是后来周美云拼了命的唱戏,终于熬出一点名堂来,却始终不能成为北平排行前五坤伶的原因。
她在根子上就差了那么一些,有些不足,靠着个人参透是难以弥补的。
舒安歌起床换了身衣裳,雇了辆黄包车,寻了个邮局订了半年的北洋画报。
订半年一共七十五期,共花费三元四角,邮费是能免掉的。
她订半年报纸是因为,她至多在这巷子里住半年,半年后一定回另搬新址的。
为了保险起见,舒安歌特地问了一句,要是半年中搬家,送报纸的地方能不能换换,邮局工作人员也是和气的说了可以,只要到邮局里备注就好。
订完报纸后,舒安歌直接在柜台处将今日的北洋画报领走,她坐在车上大致翻看了一下,看到报上说北平这边要开一个“华北民主国民会议”,周边几个省有点儿头面的大佬都要过来。
会议就定在明天,为期三日,报纸上好生宣扬了一番,舒安歌将那些官衔和名字在心里暗记了一下,原主是一个有印象的都没有的。
这年头,今日的大帅可能就是明日的阶下囚,周美云现在只能算刚正式出道,自然没机会见那些大人物了。
舒安歌又看了娱乐版块,上面不外乎是一些大饭店召开舞会,哪个戏园子来了名角,或者哪里名伶又来北平登台了。
报纸上热热闹闹,好似天下太平,各地零星的战乱不存在似的。
她在报纸上一个豆腐块大小的地方里,发现了一个告示,北平城里开了一个“崇雅女科班”,专门招收有练功弟子的少女,或者资质好的孩子学戏,定于一周后进行如学测试。
这个女科班是很有名的,专门培养坤伶,往后几年着实出了一批人才,里面执教的也都是以前很有过名气的角儿。
舒安歌手指在散发着油墨香的报纸上勾着,对方招人有年龄限制,最高放宽到十六岁,她今年恰恰十七岁了。
这一岁的年龄差,要是托人说个情,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但舒安歌初来乍到,哪里认识崇雅女科班的负责人或者教员。
舒安歌想了想,决定一周后先去参加入学测试,这个年代又不用天天把身份证带身上,她就说自己是十六岁,旁人也断不出真假来。
她坐着黄包车回了家,周壮实难得没在外面赌,愁眉苦脸的在家里坐着,手里还捏着一张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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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8章 坤伶皇后征服一代督办6()
听到脚步声,周壮实猛的起身,朝舒安歌挥着手中条子激动地喊道:“我的妹啊,你可算回来了。”
舒安歌早晨离开时,周婆子和周壮实还赖在床上,他们起来后见她不在,很骂了小翠一通,十分担忧她跟着跑了。
如今见人回来了,周壮实才松了口气,他摇着手中条子说:“美云妹子,今天戏班子里派人送过来一张条子,让你晚上到中原大饭店去点卯。外地来的贵客要办宴会,何大帅发话让北平有名号的坤伶都要到场。”
冷不丁收到这样一张条子,舒安歌有些奇怪,问了句:“我不是病着,怎么还让我去?”
周婆子从里间跨了出来,唉了一声叹气道:“我们说了姑娘身体病着,送条子的非要见你一面,你赶巧不在家,他就笃定我们拿话冤他了。”
舒安歌听这话光景,再联系到报纸上的新闻,何大帅这个名字也能对上号了。
“你出去打听一下,稍有些名号的都接到这张条子了么?”
周壮实眼睛瞅向了周婆子,她拍了下大腿说:“对,壮实,你去打听下,要是别人不去,咱也不去。”
“好嘞,我这就去。”
周大壮将条子往怀里一揣,拿起一顶小黑帽往头上一扣,急匆匆的朝外面冲去。
周婆子笑着将舒安歌往屋里迎,拿话探着口风:“姑娘这病刚好一些,一大早出门容易受凉。有什么事儿,不能让妈还有你兄弟去办。”
她拿眼睃了下舒安歌手里的报纸,夸到:“我就常跟人说,我们家美云跟别人是不一样的,别人姑娘只喜欢漂亮衣裳和首饰,我家美云能写字看报呢!”
周婆之说话时,将拇指竖起来,极尽夸张造作。
她如此捧着舒安歌,当然是想哄着她去参加舞会。
那么多贵人,万一哪个看上了美云,他们一家子就能平步青云了。
舒安歌将报纸卷好,拿手绢擦了擦鬓角的汗,刻意做出虚弱的样子说:“太阳晒的厉害,我头晕,屋里躺会儿去。”
她往里屋走去,周婆子还想说什么,张张嘴咽到了肚子里去。
周婆子是看着周美云长大的,她有个头疼脑热总是比平时娇弱任性些,她要是这时强拉着她说话,总免不了碰钉子。
等舒安歌进了屋,周婆子搬了个圆凳子,坐在院落树下,一边抽烟土,一边想着心事儿。
她养了一个讨债鬼儿子,口袋了有一个铜子儿,都想到赌场上去碰碰运气。
十赌九输,何况周壮实根本不懂什么赌博的技巧,只是稀里糊涂的跟人赌钱。
周婆子一想到这些就气的心口疼,但没办法,她就这一个儿子,不看着他传宗接代,怎么能安心。
她吐了口烟圈,仔细算计着如何从周美云身上弄出更多钱来。
舒安歌在屋里睡了一会儿,从原主以前收藏的书里,拿了一本歪在枕头上重新看了起来。
半下午时,周壮实在外猫了一大圈儿又转回来了,他喜形于色手舞足蹈的跟舒安歌还有周婆子讲着,外面都说何大帅出手如何大方,这次宴会上又来了多少贵客。
以他的意思来说,周美云能接到条子是福气到了,在宴会上与那些名角儿套个近乎,以后准保出名。
周壮实说的唾沫横飞,舒安歌估量这光景,她大约是必须要去一趟了,于是摆了摆手:“我换成衣裳,稍微打扮下就去,拖着病容过去,怕是要得罪人。”
“嘿嘿,美云妹子就是戏里说的月里嫦娥,怎么穿都漂亮。”
周壮实真情实意的恭维了一句,周婆子扯着他的胳膊,将她拉了出去,然后笑着说:“妈手笨,要不要在这儿,替你打打下手。”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了。”
周婆子嗳了一声,也没走,将凳子一拉打算坐在边上看舒安歌化妆。
舒安歌穿着里衣,先洗了把脸,接着坐在杏黄的梨木梳妆台前,翻出原主的雪花膏、香粉、眉笔和胭脂,没多会儿就画出了一个淡雅的妆容来。
“姑娘真是一双巧手,这模样走到哪里都招人爱。”
舒安歌放下口脂,冲着镜子里的周婆子说:“我要换衣服了,你先避一下吧。”
周婆子观察着舒安歌精心化了妆,料想她不会再改主意,这才讪讪的走了出去。
舒安歌拉开立式衣柜,原主囊中羞涩,能参加宴会的体面衣服只有两身,一身是豆绿色领口处绣了碎花的高开叉旗袍,另外一件则是一条水蓝色洋装。
她没犹豫,将露胳膊的洋装取了出来。
这个年代的女子都喜欢穿旗袍,以为含蓄内敛又能显露腰身,嫌洋装露着雪白的胳膊不够矜持。
舒安歌想法恰恰相反,她以为穿着旗袍总要防着走光,还不如穿洋装利落。
换好衣裳后,舒安歌将乌黑油亮的头发用鱼白色的发带,将头发编了起来,只留前面一点点刘海,中西合璧清秀可人。
她提了一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坤包,里面放了个梳妆镜还有粉盒和胭脂,手里捏了块干净的丝帕,款款的出了门。
周壮实正蹲在院子里啃鸡腿,满嘴都是油,听到脚步声,他回头一看嚷道:“乖乖呦,妹子真跟仙女儿一样了。”
“我要去中原大饭店里,今日去的都是贵人,到晚了容易被人挑出错处来。”
“让你兄弟和小翠都跟着你去,也能替你跑跑腿。”
周婆子殷勤的说着,舒安歌考虑到今日情形特殊,也就点了头,带着周壮实和小翠一起出门儿。
临行前她不忘叮嘱周壮实到了中原大饭店,一定要关注眼睛、嘴巴和腿,不要到处瞎转闯出祸来。
三人乘着黄包车,在离中原大饭店还有两百米路时就下了车。
只因今日这条路热闹非凡,轿车、敞篷车、黄包车还有胶皮车停了一路,想要从密密麻麻的车队里钻进去也是难事儿。
大饭店前,川流不息全是人,饭店上面挑着华国国旗还有小一点的万国旗。
小翠吓得不太敢说话,周壮实老老实实的跟在舒安歌后面。
(啊,下章男主才出来呢)
第759章 坤伶皇后征服一代督办7()
三人一路走到了中原大饭店门口,两边各站了一队士兵,左前方还有一个兵士领班,每个人身上背着上了刺刀的快木仓。
夕阳的光照在刺刀上,明晃晃的刺人眼睛,他们威风凛凛的站着,神情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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